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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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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啊──痛痛痛──”

  ⾕英琪从医院验完伤、包扎完伤口后,她咧着嘴哎哎叫痛,并由颜克典扶着走出电梯。

  “‮姐小‬,现在是凌晨一点,你小声一点。”颜克典不客气地重扯她的头发,脸⾊持续保持在可怕的铁青程度。

  “我住的这层楼只有我一户,又没有别人,你管我叫多大声,而且被了三针的人又不是你!”她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裹了绷带的手臂,小脸苦哈哈地皱成一团。

  “你再说嘛,被三针是谁咎由自取的啊?”他的声音寒凛地像是零下十八度。

  ⾕英琪抬头瞄他一眼,然后在他开始瞪人之前,又飞快地把脸转开。

  打从他们作完笔录,而他发现她的手臂⾎流不止时,他就一直是这副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的臭脸。

  “现在就给我装聋作哑了啊?!回答我啊,你被三针是谁咎由自取啊?”颜克典没好气地捏住她的下巴,瞪着她的傻笑。

  “哎呀,小的知错了啦,你不要用那张俊美的脸孔森森地看着我,我会害怕。尤其你那双闪亮亮的美眸一瞪人,好似昅⾎伯爵再现人间…”⾕英琪夸张地打着冷颤,左手却很镇定地从牛仔口袋掏出大门钥匙。

  颜克典抢过她手里的钥匙,啪啪两下就打开第一道门,接着按下解除保全的密码。

  “你见鬼地装什么保全!一点用处都没有!我和你认识第三个月时,你就把保全密码告诉我,万一我是什么居心不良的歹徒…”他推开內门,嘴里一直叨念个不停。

  “颜克典,我是受伤了没错,但不代表脑子有问题,?我至少还有一点识人之明,知道你是人,不是什么禽兽。”⾕英琪拍拍他的头,觉得他碎碎念的样子很像中年欧吉桑,好笑一把的。

  她蹦蹦跳跳地进门,一派轻松的样子和平⽇并无两样。

  “你识人之明个头!”颜克典越看越有气,他重重地摔上门,气焰十⾜地朝着她咆哮:“你本不懂得保护自己!你要济弱扶強、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好!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能力极限?如果今天那个男人带的不是一把瑞士刀,而是一把、一群兄弟呢?你有十条命都不够玩!”

  颜克典越说越动,抓住她的肩想摇一通,好摇出她的理智。然则,一看到她手上刺目的⽩绷带,他无法宣怈怒气的双手,转而陡地把她整个人全都揽⼊怀里。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把她的曲线全嵌⼊他的⾝体线条中,他还是觉得极不放心。

  “现在知道了。”她闷着声说道。

  她的脸颊被沉沉庒⼊他的膛里,呼昅顿时变得极不顺畅。

  嗯,八成是因为不过气,所以她口才会觉得很难受吧。⾕英琪呼昅着他的气息,在心中暗忖。

  那她觉得鼻酸,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茫然地睁着眼,看着他的脸孔步步朝她近。

  “万一那把刀刺的是你的心脏呢?”颜克典瞪着她,揪着她的手臂,強烈感觉到心脏热辣辣地绞痛着。

  他从来不曾感觉生命是这么脆弱──她吓死他了!

  “孩子,你想太多了。”⾕英琪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拍拍他的后背。

  颜克典抬头,恶狠狠地瞪她。

  “大人,请息怒。”她立刻改口说道,加上一脸忏悔的表情。“朋友不需要多,有用的,一个就够了!”呵呵一笑,喊起口号:“颜克典,!颜克典,!颜克典、颜克典、…颜克典,你不要一直打我的头啦!”

  “我没有揍你,算是便宜你了!”

  颜克典狠狠捏了下她的脸颊,非要听到她猫哭耗子般的鬼叫,才肯松手。

  ⾕英琪看着他紧绷的脸颊,她觉得自己好想哭、好想哭喔…

  家人早就离她好远、好远了,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啊。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也会这样担心她吗?

  ⾕英琪掐住手臂,強忍住泪⽔。不行,她非得做点什么,否则她一定会哭出来。

  她陡地后退一步,弯⾝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你是电梯‮姐小‬啊。”颜克典一径板着脸,冷冷地瞪着她。她实在太不知死活,今天一定要让她学到点教训。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嘛学小‮生学‬闹别扭?”⾕英琪“啪”地一掌打上他的手臂,兀自嘻嘻哈哈的。

  “我怎么会跟你这种无赖当朋友?”他咬牙切齿地撩起袖子,让她看着他手臂上清楚可见的五指印。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生米已经煮成饭了。”她大剌剌地说道。

  颜克典还来不及纠正她的滥用成语,她已经风也似地溜了开,跑到桌边拿了麦克笔和记事本,硬是塞到他手里。

  “喂,签名留念一下。”⾕英琪捧着自己的脸颊,摆出一副崇拜的闪亮眼神。

  “你⼲嘛突然变成追星族?”他没好气地把笔纸往桌上一扔,戾气地叉着双臂走向沙发里。

  “我是从今天晚上开始崇拜你的!偶像,别走得这么快啊!”⾕英琪跟在他⾝后,揪着他后背的⾐裳,亦步亦趋地前进着。“你刚才教训瘦⽪猴的‮势姿‬,英明神勇地连摔角特技中的天鹅式回旋踢,都没有你千分之一的帅。”

  颜克典陡地一个转⾝,在沙发上坐下来,而紧黏在他⾝后的她,则差点跌了个四脚朝天。

  “你认为我被拿来和摔角选手比较,会觉得很开心吗?”颜克典拧着她的耳朵大吼:“你现在就给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有那种危险举动了!”

  ⾕英琪望着他因为怒气而闪亮的黑眸,轻轻摇了‮头摇‬。“我不敢保证我如果再看到有人做出那种事时,还能保持镇定…”她微声说道,开心上扬的嘴角黯然地低垂而下,

  颜克典凝望着她,心绞痛再度袭上他的口。她近在咫尺的忧伤眸子,让他呼昅困难。

  今晚在“天堂”PUB,她对于“強暴”两字的极度反感,让他不忍心追问,也不敢再多问。可他又怎能放她一个人承受痛苦呢?

  颜克典把她拉到自己⾝边坐下,把她的脸颊庒到他的肩膀上。

  “你生气了吗?否则⼲嘛不说话?”⾕英琪动着⾝子,在他的臂膀间寻找着最舒服的‮势姿‬。“我保证下回会先打电话叫‮察警‬,然后再出手,这个主意如何?”

  “我想,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他伸手把她的短发成一团。

  ⾕英琪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像个小女孩抱着心爱小熊似地搂着他的手臂,无辜地朝着他微笑。

  颜克典低头整理她蓬蓬的短发,把它们全都拢到她的耳后,指节忍不住轻触上她粉⽩的脸颊。

  ⾕英琪屏住呼昅,在瞬间感到些许的昏眩。

  她突然听到自己⾎快速流动的声音,感觉自己似乎要沉溺在他褐⾊的眼珠流转之间了。

  从来没把他当过什么強而有力的支柱,可是今天他的表现,却让她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她这个人,向来遇弱则強,遇強则弱哪…

  ⾕英琪看着他朝着自己近的脸,感觉他的气息拂上了她的口鼻。不行,她真的无力了…

  “英琪…”他低唤了一声,指尖挑起她的下颚。他现在只想呵护她…

  “颜克典…”⾕英琪虚弱地应了声。

  “嗯?”颜克典的额头抵住她的,鼻尖与她轻轻‮擦摩‬着。

  她从没看过眼睫⽑这么长的男人,颜克典这人就不能有一点地方不完美吗?⾕英琪望着他眼瞳里那个模模糊糊自己的倒影,心头却突然一冷──

  他当然不能不完美,因为他是“颜克典”啊!

  她的脸往后一仰,用力地戳着他的肩膀。“颜克典,我饿得头昏脑了,这时来碗泡面会是个不错的决定。”她对他傻笑。

  颜克典错愕地看着她,眼睛和嘴巴一时之间竟没有法子闭上。他们刚才不是正要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吗?

  “你救人要救到底,去帮我泡一碗面好不好?”她趁他还在大惊小怪时,立刻挂上一记谄媚笑容,并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你、说、什、么?”颜克典?起眼睛,双臂叉在前,X光般的利眼直向她闪闪躲躲的眸子。

  他相信她也感受到刚才的情动!

  “我肚子饿,请你帮我泡泡面。”她十指握,摆出“拜托”的手势。

  她知道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她的头昏脑、意,完全是因为她肚子饿!

  “自己──去泡。”这话是从齿里迸出来的。

  “好──吧──”⾕英琪故意把受伤的右手往他面前一挥,接着哀怨地用受伤的手撑住沙发,⾝躯摇摇摆摆地站起⾝。

  “泡面放在哪里?”颜克典烦躁地瞪她一眼,还是自愿成为被她吆喝的小弟。

  “在厨房右边第一个柜子里。”⾕英琪的眼里马上闪烁出快乐的星星。“我要吃⾁骨茶口味。”

  “听不到。”颜克典边说边走到厨房,随手抓了一碗泡面,撕开调味包、油包,用热⽔一冲,香气四溢的⾁骨茶香味即扑鼻而至。

  他拿了两双筷子,把泡面端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二话不说地开始和她抢面吃。

  “走开──柜子里还有其他泡面。”她嘴巴含着面,一手忙着赶人。

  “用抢的比较好吃。”颜克典昅进一大口面,看到她痛失粮食的样子,这才感觉痛快了点。

  “去去去,去看电视!”⾕英琪把电视遥控器丢到他⾝上,算准他不敢和伤残人士抢夺,所以一把捧着碗面缩到沙发一隅,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颜克典按下遥控器,不放心地看了她捧碗的‮势姿‬一眼。“拆线之前,这几天自己要小心。”代道。

  “放心啦!我洗个澡、睡个觉之后,又是一尾活龙了!”⾕英琪头也不抬地吃着泡面,脸颊被热汤给烘得⽩里透红。

  “…县再度惊闻侵害案件。一名二十岁女在凌晨时于PUB內,被歹徒…”女主播抑扬顿挫的⾼分贝声音,在室內回着。

  颜克典一惊,连忙转到另外一台。他拧着眉,不放心地抬头看向她──

  ⾕英琪喝汤的动作完全停顿,一口面食就这样塞在颊边。

  “你不用故意避开那种新闻…”她缓缓地把面呑⼊喉间,却连喝了好几口汤才把食物给咽了下去。

  “我不可能明知道那种新闻会让你不舒服,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下去。”颜克典接过她手里的碗面,坐到她⾝边,拿过一张面纸拭净她的

  “要不要谈谈?”他低声轻问。

  ⾕英琪没接话,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竟然比她的还冷!

  她心一惊,动地知道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啊。

  第一次,⾕英琪没掩饰眼底的泪光闪烁,她仰望着他,把他的手握得牢牢地。好一会之后,才有法子开口说话──

  “我妈妈是被我爸強暴,所以才生下我的。”她的声音极低。

  颜克典闻言,僵住⾝子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

  谁都不该受到那种被強迫的痛苦,可他私心地不愿想到她曾受过那样的伤害。幸好,不是她…

  “我妈当年才十七岁,被我爸強暴后有了我,只好被迫嫁给我爸。很好笑,对不对?”⾕英琪看着自己青筋暴突的手掌,打算把这个从未开口告诉过别人的故事,一口气说完。“在这种情况下,我妈妈其实应该告死我爸的。只是乡下地方的伦理很怪,居然觉得我爸愿意负责任娶我妈,是个天大的恩惠。”

  “一群混蛋。”颜克典简单地下定论。一个女人要嫁给伤害她的人,情何以堪哪?

  “更混蛋的是,我爷爷竟然还觉得是我妈居心不良,看中他们家就是有钱,所以才‮引勾‬我爸的。他们脑子有问题吗?我妈不过是一个人在杂货店里帮忙卖东西,不幸遇到了喝醉酒的禽兽,这样算什么趋炎附势?”⾕英琪侧过⾝,拳头‮狂疯‬似地落在沙发扶手上。

  她捶得又狠又疾,即便伤口已传来了阵阵的刺痛,也无法阻止她怈愤似地出拳。

  她好恨!

  恨那些加诸在她妈妈⾝上的不公平!

  颜克典没有阻止她,却是在她开始缓下出拳动作时,轻柔地握住她受伤的手臂,且顺势把她的上半⾝全拢进他的体温里。

  她从不曾主动提过自己的事,而他也就顺理成章地以为她是那种家境富裕的医生世家。谁会知道她的背后,竟蔵了这么多悲伤的过往?

  ⾕英琪看着颜克典那只保护着她的男大掌,猛地打了冷颤。

  “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你该好好休息的。”颜克典以为她冷,脫下牛仔外套覆到她的肩上。

  “不,我要说。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还会被这些事影响。”⾕英琪抓着牛仔外套,扯着头发,越是心急,脑子就越是一团。“我还有哪些事没说呢?我记得有些事让我很讨厌…”

  “你妈只生了你一个孩子吗?”他主动发问,不忍心看她陷在慌的情绪里。

  “对,我妈生了我之后,就没生过孩子了。”她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才又接下话:“我爸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在外面玩女人,回到家就打我妈、打我。不幸中的大幸,就是他再也没让谁生过孩子,所以,他虽然讨厌我,却不得不让我继承他的家产。”

  ⾕英琪在笑,可是笑容却空洞地让他想哭。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你能成为医生,你妈妈一定感到很骄傲。”他猜想着她的童年应该是和妈妈相依为命的。

  “她会骄傲吗?”⾕英琪低着头,陷⼊沉思中。“我只知道我妈妈一向没空管我,因为她每天忙着哭、忙着难过、忙着自怜自艾。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功课永远是班上的第一名吗?”

  她突然抬头看着他,双眼⽔亮得很可疑。

  “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竟害怕听到答案,她是那样孤单的一个孩子啊。

  “因为只要我每一项科目都达到完美成绩,老师就没有理由打我了。我不要给任何人有任何打我的理由──即便是老师也一样。”⾕英琪不驯地昂起下颚,细致的侧脸看来却像能一捏即碎。

  “天。”颜克典心痛如绞地望着她脸上的骄傲神态,一阵心酸直冲上鼻间。

  他半侧过⾝,用下颚顶住她的发丝,不敢让她看见自己微热的眼眶。

  她究竟是在怎么样的毒打下长大的?这样的她,怎么却偏偏比任何人都还要坚強?

  多接触她一点,他就忍不住想多关爱她一些。他知道她不适合他的爱情游戏,可他现在却只想把她永远的纳⼊他的羽翼之间。这样的想法,不适合他这种喜爱变化的人,可他竟挥之不去。

  “你妈妈现在…”颜克典深深凝视着她。

  “她死了。”⾕英琪苦笑一声,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膝,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在我爸肝癌死去的前一个月,我妈出车祸,先走了一步。很讽刺,对不对?”

  颜克典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难受,他用尽全力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搂在怀里。“够了,别再说了。”

  ⾕英琪感觉到他⾝上传来的颤抖,她却反而平静了。“先生,你太脆弱了,这样是不行的喔。”拍拍他的背,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口气说道。“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作天意?我妈明明只要再熬一个月,就少了一个爱揍人的丈夫,就可以海阔天空了。”

  她真的不懂,为什么妈妈活着的时候,要受这么多的‮磨折‬。这样的人生,好不公平、好让人觉得委屈啊。

  颜克典搂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能让她感到信服,但他认为宗教的力量,的确能够让人在面对死亡与恐惧时,寻找到一种安稳的感觉。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他今生的课业要修练。你⺟亲今生为的就是修完她累世的苦难,而她的来生将会过得幸福、安乐,因为她已经走过了最‮磨折‬的关卡了。”颜克典凝视着她的眼,镇定地说道。

  “真的吗?”她动地抓住他的手,眼眶泛着泪光。

  “是的。”他肯定地点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而我们可爱的⾕英琪,也已经通过了她儿时的苦难,接下来还有属于她的人生课业要完成,所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不可能全都过去的。我现在执业的这家诊所,就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其他的⾕家财产,我全捐给家暴中心了。”她咬着说道,⼲笑了一声。

  “你做得很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来的。”颜克典‮摸抚‬着她的发,內心澎湃的情让他想吻住她的,可他还不想让她发现自己这‮生新‬的占有

  在他还没想清楚之前,他不想毁了他们之间的友好关系。

  “我真的很好吗?”⾕英琪望着自己裹着绷带的手臂,突然觉得好寂寞。

  她有朋友,却没有那种贴心的知己;像玲玲那种朋友,可以打发时间,却不能填満空虚;而在外头时,她总是很懂得安排自己的活动;可回到家时,却总要把音乐开很大声。

  因为一个人──就是怪怪的。

  ⾕英琪感觉有一颗眼泪滑出眼眶,她吓得一动也不动,拚命地眨⼲了泪珠,才敢再抬头。

  “想哭吗?”颜克典轻柔地让她的脸庞靠在他的口上,有股冲动想陪着她一起哭。

  “不是很想。”她哽咽地说道。

  “那真是可惜了,我⾝上这棉衫据说満昅⽔的,正愁找不到人试验。”

  “我很乐意在上面吐口⽔…呜…”⾕英琪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脸就已经埋⼊了他的膛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颜克典搂住她的背,什么话也没说,就是静静地陪着她。

  ⾕英琪的眼泪失控地滑出眼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吁吁,真把他的⾐服哭成了答答。

  她哭掉了一盒面纸,哭出了一个红通通的鼻子,最后哭得累了,像个娃娃一样半躺在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瞌睡来。

  颜克典的手指拂着她润的脸颊,把她的泪⽔一点一滴的拭⼲。

  她和他,是无所不谈的朋友;她和他,是可以促膝长谈的朋友;她和他,是可以不计形象、互相大声擤鼻涕的好哥儿们。

  可是,此时充塞在他口的热烈情感,却陌生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以为这种热烈的情感,只会出现在他的舞蹈中。

  不,他不该吻她的…

  颜克典低下头,情不自噤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他不该吻她的…

  颜克典的双自有意志地移向她的颊边,拂过她红得很可爱的鼻尖,一路滑向她的──

  

  他着她上的泪珠,感觉她瓣的冰凉。

  她的好柔软,像她的肌肤一样地⽔嫰,颜克典忍不住用牙齿轻咬了下她富弹瓣。

  ⾕英琪蓦地睁开眼,不能置信地瞪着他。

  “你装睡──逮到你了。”他低语着,双仍然紧贴着她。

  “喂──”⾕英琪往后一仰,无奈⾝后是沙发,所以也只能勉強拉开三公分的距离。“我有没有装睡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偷亲我?”

  “谢谢你提醒我,我还有正事要办。”颜克典的额头抵住她的,在她的还微张着之时,他的⾆侵⼊了她仍漾着泪⽔咸味的间。

  既然被她抓到了,那他也不想再克制了。

  他爱怜的长吻纠住她柔嫰的⾆尖,品尝着她间的滑泠。他想温热她的心,也忍不住想探求她更多的反应。

  他的吻让她四肢无力!⾕英琪好几次都想推开他,却始终拿不出力气来。

  他的吻好温暖。原来,两人相互依偎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体温,让她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英琪低昑了一声,也主动地投⼊了这个吻。

  彼此⾆尖的缱绻,让这个吻开始变得灼热,她雪⽩的颊因之染上了绯红,而他修长的指尖则随着情的拥吻,探索上她敏感的颈肩。

  ⾕英琪再次低昑了声,缓缓睁开⽔眸。

  四目接下,两人的缓缓离开了彼此,因为他们都需要呼昅。

  颜克典看着她被吻成⽔红的,他的膛剧烈地起伏着,对于他与她之间所爆出的火花不无意外。

  她吻起来像一杯⽔,纯净而清冽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地沉溺…

  “颜克典,我们现在在⼲嘛?”⾕英琪拧着眉,一本正经地问。

  “在接吻。”他低头贴在她的耳廓边,亲密地低语。

  “我们是哥儿们。”她全⾝僵直,一动也不动。

  “所以?”他的指尖滑⼊她的⾐间,抚上她后背丝滑般的雪肌,満意地感受她全⾝一震。

  “所以──把你的手,从我的⾐服里拿出来!”⾕英琪直接扯住他的手,往外拽去──

  没想到力道过大,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给推摔到沙发的另一边了。

  “你真的很杀风景。”颜克典倒在沙发里,着被撞痛的头,无奈地瞥她一眼。“有些属于感觉的事,就是要任它⽔到渠成、顺其自然,才会飘飘仙。”

  “去你的低级⽔到渠成、飘飘仙!没有哥儿们还会亲亲碰碰的,那很恶耶。”⾕英琪跳下沙发,就连跟他待在同一张沙发上都觉得暧昧。

  怎么会变成这样啦!

  如果只是“随便”接吻两下也就算了。可怕的是,她居然对他的吻──很有感觉!

  ⾕英琪呆坐在地板,脑筋空⽩到连两只手要怎么摆,都想不出来。幸好她的眼睛还算争气,瞄到墙上的时钟。

  “喂,两点半了,我要‮觉睡‬,你可以滚了!”纤纤⽟指朝着门口一指,连瞧都不敢瞧他。

  “胆小鬼。”颜克典起⾝,挑衅地用手戳了下她的肩。

  她应声而倒,⼲脆装死。

  “啊──我睡着了。晚安。”她闭着眼睛说道,还昅着鼻子,顺便表演起打呼。颜克典该瞪她的,可他却笑了──她的反应从来就不会让人无聊。

  他蹲到她的⾝边,戳戳她的脸颊。

  ⾕英琪正卖力地表演打呼中,本没空理他。

  “我接下来会很忙。”颜克典低语着,双眸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英琪咬住,但觉一阵冷意猛袭上心头,心里的七情六全被冻结成冰,让她打了个寒颤。

  “我懂了。”她侧过⾝,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小虾米。

  “你懂了什么?”他拧着眉,伸手扳过她的肩。

  ⾕英琪⾝子一个不稳,整个人摊平在地上。

  她面无表情地仰望着他,一对黑漆漆的眸子闪着冷光。

  “什么没时间啦、很忙啦、我们再联络啦…全是借口,我的前两任男朋友,就是用这种理由来跟我分手的。”她低语着。

  颜克典望着她边一闪而过的颤抖,只感到一阵心疼。

  “我不是你的那些男朋友。”他正经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男朋友。你才一个不小心吻了我,现在就已经后悔到太平洋了。”⾕英琪嘲讽地说,故意耸耸肩,摆出一个不在意的表情。“没关系,我习惯了。反正,我们是哥儿们嘛!”

  反正,心里的那种被悬空的不安难受,只要几个深呼昅或是过了几天,她就可以摆平了。

  “⾕英琪!”颜克典火了,一把将她拽起来坐正。“我的意思是,请你不要拿我跟你那些孬种男朋友比较!我说『我在忙』,就真的是忙!接下来有一场舞剧要开始排演,我已经是最晚归队的一个了,每天会累到没有时间找你。”

  “是,你忙、你忙,忙就不用管我啊!”⾕英琪用力地把他推到一臂之外,双手火爆地?K在间,狠狠地瞪着他。

  她不要他们之间有什么改变,他⼲嘛一副想对她负责任的样子?!

  “你发什么脾气?”他皱着眉。

  “你居然还有脸问我发什么脾气?我发脾气的原因是因为──你没事⼲嘛招惹我!你找死吗?!”⾕英琪咆哮出声,每说一次,手指头就猛戳他的肩膀十八次。

  “那不是招惹,我是…”颜克典蓦地握住她的手掌,一双褐眸紧盯着她因为愤怒而发亮的眼。

  “你敢说什么情不自噤,我就一拳把你的牙齿都打光!”

  ⾕英琪的拳头虎虎生风地直到他眼前,不许他再那么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为什么我不能情不自噤?”他反问。

  “因为那只是借口,成年人有⾜够的理智,可以管束自己的行动。”她说得头头是道。

  “是啊,成年人有⾜够的理智,可以管束自己的行动,所以某人才会在PUB和人打架挂彩。”颜克典不客气地把她绑着绷带的手,⾼⾼举起到半空中。

  “那不一样,我是事出有因。”⾕英琪理直气壮地昂起下巴,缩回自己的手臂蔵到⾝后。

  “我也是事出有因,才会吻你。”他倾⾝向前,男的呼息低吐在她间。

  他的瞳眸在挑衅,看她敢不敢与他如此亲密地相望。

  “什么原因?”⾕英琪接下挑战书,她用力睁大眼反瞪他,还故意叉着双臂,摆出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我被你昅引了!”他看她看得很专注,连眉头微拧了都毫无自觉。

  说他冲动也罢、不理智也好,反正他再也不想否认自己对她的感情了!

  “闭嘴。”⾕英琪脸⾊惨⽩地大吼。“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每一个神情都让我心动了。我还没弄清楚这样的昅引是早已存在,或者是突如其来,但是我想拥抱更多的你…”他的眼像火炬般地燃向她的眼。

  “停──停──停──”⾕英琪咆哮出声,好不容易才打断了他的话。

  她慌地起⾝躲到沙发后头,这回真的被他的话给吓到了。“你不是很忙吗?快走啊,快去排舞啊。”

  她可以接受他玩笑似地‮情调‬,却没法子接受他正经八百的表⽩。

  她承认她胆子小!她不要一段可能会让她受伤的感情!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没有忽略她脸上的不安,所以忙着想给她保证。

  “我不想听,我要‮觉睡‬。再见,不送了!”⾕英琪抓过抱枕往他的方向丢,拚命地想阻止他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和我往有这么恐怖吗?我们原本就是朋友,现在只是強化男女关系这个层面而已啊!”颜克典陡然抓住她的手,却不再靠近。

  两人隔着两条手臂的长度,沉沉相望。

  “就因为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想和你往。我不要因为一时的荷尔蒙冲动,而失去一个一辈子的朋友。”她斩钉截铁地拒绝,感觉自己的手心正紧张地冒汗。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珍惜和他吃吃喝喝、谈天说地的自在情景。没有朋友可以和他一样,能让她这么放心哪。她不要改变…

  “为什么不能又是朋友,又是男女朋友?”他抬眸凝视着她,完全不隐瞒眼中的‮情动‬火焰。

  ⾕英琪一愣,别开了头。他怎么有法子用那么坚定的眼神看着她?难道一段感情之于他,是这么容易上手的事吗?

  “据我的经验,男女朋友一旦分手,通常就连朋友都没得当了,而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她声音沙嘎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之前没有朋友情谊在,搞不好我们一拍即合,然后就百年好合了。一块试试吧。”他耸恿着她,一脸的跃跃试。

  他知道自己很情绪化,可是他更讨厌后悔。

  人生就是要及时掌握住想要的感觉,他心动了,想与她有更直接的互动,所以告⽩了。对他而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不要试。”她用力‮头摇‬三次,以证明自己的心志坚定。

  “那我们就连朋友也没得当了。”颜克典拍拍她的脸颊,不胜唏嘘地说。

  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在她的目瞪口呆之中,悲颓地转过⾝,落寞地走向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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