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厅里,商老爷坐在主位上,喝口热茶才轻咳开口。霜儿,爹有件事要告诉你。
商寒霜淡淡的瞥他一眼。爹请说。
爹昨⽇已答应临城刘家的提亲,决定将你嫁过去…
老爷,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被请来的段薇,惊诧的打断他的话。
三娘,这是我请爹先瞒著你,要给你一个惊喜。商霞露为⽗亲回答。
只怕是惊不是喜。段薇沉下脸,冷声道。
薇薇,刘家是个大户人家,虽说霜儿嫁的是五子,但那年轻人人品不错,配得起霜儿,你不用担心。商老爷安抚脸⾊不豫的段薇。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霜儿不会喜他。
三娘,你的话就不对了,妹妹还没见过刘公子,又怎么知道她会不喜刘公子?更何况夫不都是成亲后再培养感情,我相信她嫁过去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商霞露笑着打岔。
若真要嫁娶,也该长幼有序,论理也是霞露先嫁。段薇望着女儿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更急。
可是被采花大盗指名的人不是我啊!商霞露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道。
霜儿有萧护卫保护,谁都接近不了她。
一听到⺟亲提起耶律翰,商寒霜⾝子微微一震,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浮起一抹愠怒。
是,别的男人是不能接近她,但…商霞露眨眼,故作忧虑说:三娘,又有谁来保护妹妹,不被萧护卫接近呢?
萧护卫人品不凡,如果他们有了感情,我也不反对。段薇轻笑,扬眉看着商霞露气恼的样子。
三娘,我们商家庄是大户人家,即使妹妹只是你带著嫁过来的女儿,但也是唤著我们家的姓,事关我们商家庄的名声,怎么可以让她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没名没势的护卫?商霞露⽪笑⾁不笑的盯著段薇。
那若霜儿不姓商,是不是就能不用背负商家庄的名声、颜面?段薇冷冷的说。
她的话当下教商霞露脸黑了一半。
薇薇!你在说什么?霜儿是我的女儿,自然姓商了。商老爷知段薇外表柔弱,实则刚強,连忙打圆场。
老爷,霜儿向来有主见,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请老爷退了这门亲事吧!
这…霜儿,你的意思呢?商老爷犹豫不决,转头看向自进大厅就一言不发的商寒霜。
我知道了。她抬眼看向商老爷,起⾝抚了抚⾐裙,淡淡的应了一句。
霜儿,你的意思是…同意了?商老爷不解的问。
这事随爹的意思做吧!
此话一出,段薇由椅上站了起来叫:霜儿,你怎么能答应呢?你真的不顾自己的感受?不顾他吗?
商老爷愣愣的看着爱妾,问道:薇薇,你说的他是指谁?
没什么,娘只是为我着急,口不择言了。她淡淡的回了继⽗的话,再移眸看向⺟亲,露出笑容道:放心,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霜儿,你到底想做什么?娘不能眼睁睁看你做傻事!我不答应!段薇冲上前握紧女儿的手,心急如焚。
商寒霜反握⺟亲的手道:不要担心,一切都会顺利。
对啊!一切都会很顺利。商霞露本来最担心她会拒绝,却没想到她竟然合作的答应这门亲事,乐得她的眉眼都笑了开。
只要将她给嫁出去,那个萧翰就变成自己的掌中之物,跑也跑不了。
爹,我看为防万一,这亲事要快些进行,十天后的初七是个好⽇子,就让妹妹出阁吧。为免夜长梦多,商霞露马上转向⽗亲提议。
十天后?这太赶了吧?有很多事情会来不及准备。商老爷皱眉头摇,商家庄嫁女,怎么也不能寒酸丢了脸。
你放心,只要我们肯多花些银两,绝对能如期准备好,不会丢了商家庄的面子。
这不是我说就算数,还须问过刘家的意思。商老爷仍是紧蹙著眉。
爹,打铁要趁热,我怕时间拖长了,会生变数。她在⽗亲的耳边小声说,顺势瞥了一眼商寒霜。
商老爷心中何尝不觉怪异,深思后,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和刘家商量后再做定夺。
商寒霜冷淡的看着在一旁咬耳朵的商霞露,嘴角扬起一抹莫测⾼深的笑意。
…。。
商寒霜允婚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劈得耶律翰发狂。
他冲进商寒霜的清⽔轩,却只看见正在一旁整理书本的柳儿。
柳儿一见怒气冲冲的耶律翰,神经马上紧绷,戒惧的看着他。
她呢?耶律翰绕了一圈没见到人,又急又气的瞪著柳儿质问。
姐小她…她不在!
废话,我当然知道她不在,我是问她人现在在哪里?
柳儿才要回话,就听到阿禄在门外嚷著。公子,公子,不好了!
耶律翰不理会阿禄的叫唤,一双利眸仍盯著柳儿。快说,她去哪了?
姐小刚和老爷启程到临城去了。柳儿瑟缩一下,老实的回答。
本来她也要跟著姐小去,但姐小却叫她留下来整理东西。
临城?那不是她要结亲的地方?
耶律翰愈想愈心慌,急忙问:她去临城做什么?
这…柳儿呑呑吐吐的,不敢说话。
快说!
姐小要去临城拜见未来的公婆。柳儿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她做什么?她竟然敢做出这种事!耶律翰只觉头上像被人用一子打中,气急败坏的大吼。柳儿被他怒吼的模样,吓得捂住耳缩在墙角。
公子!阿禄冲了进来。
他也听人说了商寒霜要嫁人的事,一想到主子的反应,便急忙找了来,果然在门外就听到主子的怒吼。公子?怎么会这样?二姐小真要嫁人吗?
若她嫁人,那主子岂不是失恋了?
柳儿看着莫名其妙蹦出的阿禄,对他朝著耶律翰大喊公子更觉疑惑。
我绝不会让她嫁人,除了我,她谁都不能嫁!耶律翰沉的绷著脸,咬牙切齿的一字字道。
公子,你想怎么做?
做我早该做的事。他恻的道。
阿禄闻言一愣,继而咧嘴笑,只差没有放声呼。主子终于要行动了…
阿禄,我们走。耶律低吼一声,转头大步走。
萧护卫,你要对姐小做什么?柳儿颤著声叫。
耶律翰未曾回头,阿禄好心的为柳儿解惑。我们公子要去带二姐小回去。
回去?回哪去?
自然是回公子家罗!他大笑一声,转⾝追上主子。
回家是回哪啊?柳儿被他的笑吓得牙齿打颤,连忙向三夫人报讯去。
有人要抢姐小啦!
…。。
坐在马车內,商寒霜双手叠放在膝上,神⾊自若的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
商老爷不安的看着继女,总觉得她态度自在的有些怪异,而且她提出和他一起到临城的主意更是让他诧异。
本来,到未来夫家去拜望公婆也不是不行,只是十天后就要嫁⼊刘家的人,有必要这么做吗?
霜儿,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到达临城,你真的答应这门亲事?诸多的疑虑,使得他不得不再三询问。
商寒霜淡笑道:女儿都已经跟著爹上临城,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吗?
可你娘似乎不想你嫁人…
该嫁就嫁,娘明⽩的,更何况若我不嫁,那谁要嫁呢?既然爹都答应这门亲事了,说什么我们也不能毁婚,丢爹的面子吧?她轻笑道。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爹是担心你才会让你嫁人,否则爹还想留你在⾝边一段⽇子呢。
是啊,只要那个人不来,她绝对会二话不说的出嫁去。
她正想着,一阵踏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沿路卷起漫天烟尘。
护送马车的护院见著这光景,全部严阵以待,互相大声提醒。有快马接近,大家注意,保护老爷、姐小。
商寒霜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敛眉低垂著脸,隐蔵浮上嘴角的笑意。
商老爷听得车外护院紧张的叫嚣声,整个人心惊胆跳,就怕会有什么意外。
哎哎!早知道就该叫萧翰跟来,可你偏偏说不用,若真是什么盗贼,该如何最好?
他来了也没有用。她淡笑道,对车外剑拔弩张的气氛毫不在意。
怎会没用呢?他的武功好…
咦?是你们?车外护院明显松口气的声音,打断商老爷的话。
商老爷推开车门向外看,一见来人是耶律翰和另一名护院,吁了好大口气。
萧翰,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属下听说二姐小要到临城去,⾝为贴⾝护卫,又怎能不去呢?耶律翰霾的眼眸越过商老爷,直向坐在车內的佳人。
是啊,我也这么想,只是霜儿不肯让你知道,不过你来了,我也安心不少,你就护送我们到临城去吧。商老爷下车笑道。
我是很想,但恐怕不行。
他勾起,森的笑容让商老爷一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会让二姐小嫁给别的男人。他抬起下颗,盯著商寒霜道。
你对霜儿…
她是我的人,谁也抢不走。耶律翰撇懒懒的宣告。
放肆!凭你这个小小的护卫,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商老爷这才恍然,气怒的吼道。
错了!我进商家庄当护院,就是冲著她来的。他纠正商老爷的话。
你、你究竟是谁?商老爷瞪著他问。
我最谁?我想二姐小最清楚,是吗?寒霜。他轻柔的声音夹杂著怒气,气她为了报复他而答应刘家的亲事。
商寒霜抬眼看他,淡淡道:你是谁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怎会不知道,你太清楚我全⾝每一处,不是吗?他说的暧暧昧昧的,惹得众人瞪眼菗气。
霜儿,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和他…商老爷抚著口惊叫。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依然云淡风轻的回道。
你以为把我们的事撇得乾⼲净净,就能让我死心放手?可惜,我耶律翰从不知何谓放弃!他瞪著她,忽地由马背跃⼊马车內,.伸手攫住她,瞬息之间,他已带著她回到马背上。
你做什么?放开霜儿!商老爷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就看见继女被他抱在怀里。
萧翰!快放开二姐小!众护卫不意会有此变化,连忙大喝。
采花大盗向来不会失手,商寒霜是我的人。耶律翰⾼踞马背,俯视众人扬声笑。
采花大盗?是你…
商老爷吓得面无⾎⾊。
采花帖上的名字不是我。
商寒霜冷冷的说。
既已错认,我宁愿错到底!他搂紧她的纤,咬牙道。
来人!快救姐小!快!商老爷迭声大喊,霎时一群人涌上前。
耶律翰一蹋马腹,马儿扬蹄嘶叫一声,退众人,他一拉绳,马儿立即调头往反方向放⾜狂奔。
阿禄笑嘻嘻的朝著众人叫:不用迫了!你们不是我们公子的对手!二姐小做定我们公子的子了!
说罢,他一调马首,紧追上去。
两道烟尘如来时般疾速消失。
还发什么愣!快追啊!商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众人才纷纷跃上马背追逐。
一定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商老爷兀自吼著。
如果商寒霜被采花大盗劫了去的消息传出去,教他这张老脸要往哪摆?
包伤脑筋的是,那刘家丢不起失了媳妇的脸,决计不会善罢⼲休啊!
…。。
轻轻松松甩开追逐的护院,耶律翰将她带往他们在宋境內的秘密住所之一。
得知她要他嫁的郁气纠结在中,无法抒发的感觉教他见著她,忍不住怒气滔天的吼道:你可恶!你可恶!你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
商寒霜眼观鼻、鼻观心,像尊木雕充耳不闻。
她不动不答,将他当空气的举止,更刺他失去素来的自在、潇洒,直抓著她的肩摇晃。
你说话啊!
商寒霜淡淡的看他一眼道:放我离开。
休想,这辈子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他像烫著似的松开手,气怒的瞪她。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
她撇道。
她无所谓的态度像桶冰⽔,将耶律翰満腔的怒气全浇熄了。
他烦躁的来回踱步,半晌才走到她面前,拥紧她长叹道:我道歉,我知道我伤了你,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不能用嫁别人来惩罚我,那不公平!
公平?用这种采花帖来戏弄女人,就公平吗?她冷笑道。
说到这个我更冤枉,采花帖是我师⽗下的,我们只是遵师命行事,并不是我们自己愿意的。
哼!你们师⽗会想出这种事,看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商寒霜思及此,对他的师⽗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这…别人或许可以这么说,但你不行。
商寒霜推开他,扬眉冷声问:为什么我不行?
这个理由,不该由我告诉你。他别过头,闪躲她的目光。
不该是你,那该是谁告诉我?她眯起美眸,狐疑的问。
要不要让你知道,该由三夫人决定。
我娘?商寒霜心猛地一沉,想起耶律翰的师⽗写给娘的信。
一个大辽皇子的师⽗,堂堂的国师,怎会写信给娘?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瞅著他,看着他露出少有的不安神⾊,问道:我娘和你师⽗认识是吗?
耶律翰看着她,点头承认。
他们是很多年的朋友。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她再问。
你不要问我,问三夫人吧。
不!我要你告诉我,你师⽗和我娘究竟有什么关系?她一步步近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寒霜。
不要骗我,更不要再瞒我,告诉我事实真相。
沉昑良久,耶律翰终于投降,轻声道:师⽗就是你的亲生⽗亲。
商寒霜盯著他好半晌,然后出乎他预料的,她既无得知亲生⽗亲的喜悦,也没有因师⽗利用采花帖让她受到伤害而怒,只是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笑得倾城倾国,却也笑得莫名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