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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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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无怀坐在餐桌前脸⾊冷阒不语,其他人的脸上则写満了不悦,而任夫人只是微敛眉山轻摇首。

  “搞什么鬼,她真以为自己嫁过来就是少吗,午膳让我们等那么久,最后只捎来丫环随口回一句‘人不舒服,不、吃、了’!现在晚膳又是这样,还要人三请四催!”任二娘龇牙咧嘴地咆哮。

  妖娆的任三娘手中拿着帕子煽呀煽的,企图以煽风来掩饰自己脸上的菗搐。

  “她呀,果真是姓徐的,还真有徐家人的‘风范’。”

  “就是说。”任二娘连忙附和,在这时,她俩可真团结,同声一气。

  “你想想,一个得过⿇疯病的女人,不止毁了容,说不定她⾝上还带着病,否则徐家怎会着咱们英俊的无怀娶他们的⿇疯女?”任三娘撑着下颚,仿佛正在讨论一件有趣的事般。“她不来一块用也好,我还怕她传染⿇疯病,毁了我这张上天下地绝无仅有的容貌呢。”语毕任三娘自恋地摸着自己的脸蛋,一边笑着。

  “喔…”任二娘翻了翻⽩眼。

  在一旁静默许久的任夫人,淡淡开口。

  “再去请一次少。”她对着贴⾝丫环茗香吩咐。

  “还去请她做什么?!”任三娘停下自恋的‮摩抚‬,吃惊地瞪大眼。

  “是啊,看到她那张毁掉的脸,我会吃不下去。”任二娘不悦地别过脸去。

  任夫人敛下眼盯着桌面,但语气里有不容他人置喙的威势“在任家,向来一家人一块用膳。”淡淡一句话就让任二娘与任三娘两个人不再吵。

  “去将膳食端出来!”任老爷已经忍了一肚子火了。

  早上没等到徐翩翩的请安,他已经是带着气出门,晚膳好不容易可以吃顿饭了,结果却又要他这当家的老爷等她一名初进门的媳妇,用膳时间一再往后拖延,他想他的肚子已经被満腹的怒火给喂了!

  席间,因为任老爷怒火中烧而没人敢再发言,每人都低着头似乎在忙着什么大事,其实只是玩玩手指、摸摸⽇夜看过好几回的红杉桌,或者玩弄着手指上的戒指、腕间的翠⽟手环,场面尴尬的连一支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终于,有人率先发出声音…

  “咳…我想…无怀,你要多多教导你的子,省得她又拿乔‮磨折‬人。”任二娘清清喉咙道。她受不了这种安静!

  “二娘教训的是。”一直始终无语的任无怀顺从地回答。

  他已经追问总管一整天了,但却始终找不到那女人。

  总管说府里最近并没有聘请新的丫环,店里更没请人,他也知道她绝不是他的什么远房亲戚,他们任家上上下下所有⾎脉有多少他清清楚楚,那么…她究竟是谁?打哪来?

  任无怀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徐家。

  她有可能是徐家带过来的陪嫁丫环吗?昨夜嫁娶,徐府的人今天还留在府里是有这可能…他怎么没想到循这方向!

  任无怀懊悔不已,恨不得此刻能够离开这儿去找寻今早的女子。

  “我想嫂子大概又⾝体不舒服了吧。”任无延摇摇扇子优雅道。

  “无延,没事闭嘴。”任三娘朝任无延敛下眉⾊。

  “好好好,我闭嘴。”

  茗香出去许久后终于回来。

  “茗香,怎样,是不是请不动她了?”任二娘有点兴致

  任老爷的脸⾊此刻比地窖还暗。

  “禀老爷,三位夫人,少正赶过来。”

  任无延聚拢眉山。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怎么觉得茗香的脸⾊…异常难看?

  任三娘捧起热呼呼的茶杯,喝着她最爱的熏花茶,姿态故作优雅,反正她最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每个人都在等,等着翩翩,一把怒火也等在肚子里,等着爆发…

  终于,一抹纤细人影出现在门口,众人都以极愤怒的脸回望。突然间,任三娘率先破坏形象的噴茶、任老爷睁大眼睛捧着口一副心病发作的样子、任二娘哽住呼昅瞪大了眼、任无延困难地呑咽口⽔,有点不敢相信地皱眉、而任无怀的脸⾊则是难看,而且是非常难看,恨不得立即夺门而出。

  相较于在场这些任家人的反应,任夫人的反应倒是比较“冷静”只是敛紧眉头,对翩翩投来不能原谅的眼神。

  “翩翩来迟,请爹及娘恕罪。”翩翩很有教养地福⾝子,然后迳自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

  面对所有人对她投来惊骇的眼神,她倒是神⾊自若地用帕子拭拭刚刚赶路时飙出的香汗。

  “老三,你给我坐下!”任老爷闭上眼躲去翩翩那张脸,喝斥惊慌想落跑的任三娘。他还心有余悸哩。

  “老爷,我不能和她一同吃饭,夹她可能碰到的莱!”任三娘坐在位子上,可双脚已移出桌底范围,随时可往外冲。

  “你给我安分点!”

  “老爷…”任三娘掬把泪地向任老爷求饶。“老爷,你不会想素儿的脸像她一样给毁了…你一向最爱看素儿这张美小脸蛋的,素儿浑⾝上下就只剩这张脸仍能见人了,求求你老爷,就饶了素儿吧。”任三娘见任老爷脸⾊难看,不发一语,她只好拿她的美⾊当令箭,想迫使任老爷放她离开。

  “哼,这时候倒是能够大方承认自己浑⾝上下没半点优点。”任二娘冷哼。

  “你给我乖乖吃这顿饭!”

  任夫人沉着地开口“开饭。”也不管其他人,迳自动筷子。

  翩翩低头不语,角紧抿。她能感受到由⾝旁传来的愤怒与厌恶。

  任无怀拿着碗的手微微颤抖,他浑⾝紧绷得不像话,只要再一点点事情就能够令他崩溃!

  任无延一边优雅地吃着饭,一边‘正大光明”的用眼角瞄翩翩。

  他不明⽩,真的不明⽩。

  嫂子的脸何时变得这么糟?和早上他碰到的那个“嫂子”是同一个人吗?

  早上看到的那个“嫂子”可是美人胚子耶。而现在这个…

  任无延再仔细看一次翩翩的脸,确定一下。

  现在这个…左脸上好大一块‮红粉‬疤、颧骨地方还有密密⿇⿇的黑点、眉⽑左右⾼度不同、那张嘴还阔得像鱼…这真的是“嫂子”吗?

  翩翩一直不敢抬起头,迳自地吃着眼前的⽩饭。

  她知道这样做不好,要小悦把她弄成这样,甚至将她最逃避的部分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块‮红粉‬⾊的疤痕,是让她连年躲在庵里的原因,毁了容的女人还有谁要?

  她能了解任无怀的怨恨与讨厌。

  一双筷子突然出现在翩翩眼前,令她大吃一惊。

  “吃块⾁,别尽吃碗里的⽩饭。”任夫人夹了一块芙蓉⾁到翩翩碗里。

  她虽然不能苟同她的作法,但在她心里已对这位才刚进门的媳妇有了好感,再看看她那⾝瘦弱的⾝子骨,没半点⾁。

  如果昨夜她与无怀顺利,此刻说不定已有个孩子在她肚里了,她那么瘦是要怎么生养孩子?

  “谢…谢谢娘。”任夫人的关怀让翩翩倍觉感动,眼眶都热热的。

  “既然都已经用‘非常’方法进⼊咱们任家了,还学什么矜持。”

  任二娘一冷冷地讽刺,马上令翩翩无地自容,头沉得更深。

  也难怪,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长成这副德,徐老爷那只狐狸会硬着咱们履约吗?十几年前咱们就要求让他们先成亲再慢慢培养感情,哼,那时徐府家大业大,他女儿都还没发病毁容呢,徐老爷马上不承认有那张婚契,说什么好几代以前订下的婚契不算什么的。”任三娘被的得和翩翩同桌已经很不慡了,她也不再管有没有形象可言,双手抱不屑地睇睨着翩翩。“结果呢.现在徐府家道中落、生意做成这样,女儿又变成这副活死人的德后,才跑来要我们履行婚契,这算什么道理?”一想她就有气。

  任二娘附和地点头。“说的是,就因为他的女儿有缺陷才想找个倒霉的人嫁掉,谁晓得,徐老爷那个恶人居然看中咱们任家。”

  “对吧。”任三娘拍拍任二娘的手,支持她的话。“咱们无怀这么英俊潇洒又有才能,配她太‮蹋糟‬了。”

  在一旁的任无怀已经吃不下去了,将碗搁下一言不发的离开。

  任三娘眼看着任无怀阒着脸离开,悻悻然地眨眨眼。

  “你们这两个嘴碎的女人,再讲啊!”任老爷生气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指着任二娘与任三娘咆哮。“无怀已经被徐家成这样了,你们还要在吃饭时再讲一回,你们是想怎样,啊?将无怀到绝境是吗?”

  任二娘与任三娘都闷不作声,连头都不敢抬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翩翩真的很受委屈。

  这—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也不想啊,可是⽗命难违,就算她百般不愿,终究还是得嫁过来,难道她就不是受害者吗?

  —滴清泪落⼊碗里,和在那碗莹透的⽩饭里,她伤心地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却尝不出它香甜的滋味,嘴里尽是心酸的味道。

  心思细腻的任夫人发现了翩翩那双捧着碗筷微微颤抖的手。

  “安静吃饭吧,在席间发脾气会更食不下咽。”

  …。。

  “‮姐小‬,怎么样,过关了吗?”小悦望着走进房里来的翩翩,焦急地问。当‮姐小‬要求尽量丑化她,还将一向垂于两侧的发丝彻底摒除时,她真的吓了一大跳,真的!

  为了那块因病而生的疤,‮姐小‬多次垂泪,一直以发丝掩盖那块吓人的疤痕的,但在晚膳前却吩咐她将头发全部绾起,还在脸上大作文章…不要说任家的人看了会被吓到食不下咽,就连她常年待在‮姐小‬⾝边,早巳看惯‮姐小‬的人都会被吓到。

  翩翩无力地瘫在椅子上,脑子里都还在想刚才在膳厅里的事,脸上的泪痕未⼲,小悦见状连忙蹲在她⾝旁,以帕子轻拭。

  “‮姐小‬,受委屈了?”早该知道‮姐小‬以这种情况嫁过来任家是不会好过的,可是老爷…唉…

  为什么,他的离去让她那么难过?

  当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时,她的心如同被鞭笞?

  翩翩眨着晶亮星眸询问小悦。

  “为什么我的心会痛?为什么任无怀的冷漠与厌恶会让我的心如此地痛?”她拍拍心房。

  小悦沉重地摇‮头摇‬。

  “我受不了他的冷漠。”她抱住小悦啜泣。

  他们是夫呀,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她受不了这一辈子的时间都活在他那双厌恶的眼神里。

  如果想在这个家好好待下去,就必须做些什么!

  …

  “小悦,将这几份送到爹娘那儿去。”

  在翩翩将心里的想法理清且下了决定之后,她便带着小悦来到厨房,决定一展她在莲花庵与尼姑们学的厨艺,煮个甜汤给任家人品尝。

  也就是说,她打算用那锅甜汤收买任家人。

  “‮姐小‬我这就送去。”小悦捧着那碗甜滋滋的汤品往外走。

  打从翩翩一踏进厨房,所有人就都闪得远远的,皆被她脸上的丑样给吓着了,大气都不敢一下,只会睁着那双惊恐的眼盯着她不放。

  “这些,请大家尝尝看。”翩翩一一将甜汤盛在碗里,还摆好汤匙。

  大家害怕的眼神,让她倍觉受伤,但她也只能用微笑掩盖。

  见所有人都不敢动,甚至小小声声的窃窃私语,她尴尬地拿起托盘离开。

  见她一离开,大家有些犹豫地往那些甜汤靠近,却是没人敢拿起碗,怕被传染。

  “那…那是少吗?”

  有人沉重地点头。“嗯,我想是,听市场卖鱼的说,好像是染上⿇疯病,虽然医好了,但却毁容。”

  一名老嬷嬷捶着手一脸惋惜。“真是可怜,女人要是毁了容呐,那还得了,都不用活了。”

  “你够了呗,贾妈,如果照你这么说,那任府里的丫环不就都要上吊‮杀自‬了。”某人语出惊人。

  “嗯…”在场丫环纷纷瞪着说话的人,那人见状连忙傻笑。

  “我说错了,我说错了。”真是糟糕,忘了祖先教诲,小人女子难养。

  有人嘴馋,一步步靠近那些碗,看着里头盛着的莹透汤汁,里头又圆又美丽的珠子浮啊沉沉,似乎在‮引勾‬着众人“来吃我、来吃我”!

  那人终于不甘惑,捧起碗…

  “别吃啊!”众人大声一吼,那人愣了愣,看着甜汤,呑呑口⽔…

  “啊…”众人伸出手要抓住那人拿汤匙的手,结果你一堆我一挤,全部撞成一团,而那人却是安然地将汤匙送进嘴里。

  “阿安啊,你在做什么!”

  那人瞪大眼睛,众人以为他吃的那碗甜扬有问题,纷纷拉住他。

  “阿安你怎么了?你别吓人啊!”那人愣了好久以后才心満意⾜地

  “真好吃!”

  所有人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你…吃了没事吗?”

  “这真的很好吃,好香的桂花味喔。”他又意犹未尽地

  所有人听他这样—说,面面相暌…

  “我吃吃看!”

  “喂喂喂,别抢啊,留碗给我!”

  “你们控制点!”老嬷嬷看不下去,放声大叫。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让所有人纷纷愣住甚至停下动作的并不是老嬷嬷,面是站在门口,深皱眉脸⾊难看的任无怀。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他路过厨房就听见里头吵成一团,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少…少爷…”大伙儿惶恐不安。

  看见府里的下人一改以往的规矩有礼,任无怀的眉头皱得更紧。

  “找个嘴里有空闲的告诉我这里究竟在吵什么。“他看了看所有人嘴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塞得鼓鼓的,且正在想办法呑咽。

  “呜…少…”贾嬷嬷用尽一切力量才将甜汤圆呑下肚去。“少爷,少煮了甜汤,你要不要喝—碗?”

  一提及翩翩,任无怀的脸⾊立即变得更难看,他沉默不语。

  没想到才一天的时间,她已经开始影响这个家。

  “少爷,少好像说要送甜汤去书阁请你品尝…”下人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到眼前—阵风狂啸面过,众人傻眼。

  任无怀带着一股怒气狂猖地直奔书阁…

  她胆敢闯⼊他的噤地!

  任无怀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扇面亭里找到翩翩。

  “谁准你进来的!”

  原本正撑着额等待任无怀的翩翩,被他这么一喊着实吓了一跳,惊慌地踉跄起⾝,没想到脚跟却绊到红杉椅,很狼狈地跌在地上,跌痛了臋,她整张脸揪成一团,而任无怀却没有半点出手扶起她的迹象,只是冷冷地、⾼⾼在上地瞅着她。

  “没人告诉你,这里噤止任何人进⼊,尤其是你吗?”若不是看见她脸上那抹受伤的神情,他不会感觉自己的话有多伤人。

  他从来不是那种拿言语当利箭的人,可一碰到她,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纵使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一见到她那双⽔汪汪带点纯真的大眼,喉间急着脫口的道歉便又硬生生呑回肚里去。

  “我…我只是想拿甜汤给…给你喝…”她敛下眼睫不敢看他,不敢直视那双已纠她一天‮夜一‬的眼。

  看着石桌上那碗甜汤,他口异常兴起一把火,下瞬间,精致瓷碗哐啷地摔碎在地上,翩翩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碎片,她觉得,那就像是她的心,已经裂碎…

  “以后不准你再踏进这个园邸一步!”

  在他转⾝离开之际,她抢先唤住他:“难道我们不能和平相处吗?”她的嗓音带着幽怨无奈与过多的期望。

  他缓缓转过⾝,‮大巨‬的⾝影随着月儿的牵引而变大,笼罩住她娇小的⾝子,深刻、端正的五官正在她面前以一种冷的方式放大。

  “和平相处?”

  他的靠近为她带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庒力,她甚至能在他⾝上闻到经年沉浸在书海中的香气。

  “已经走到这一步,若不能和平相处,对我们都是一种痛苦…”

  她话还未说完,小巧下颚便被捏握住,那力道,捏痛了她。

  “已经走到这一步?痛苦?…你会知道什么是痛苦?”他冷笑。

  “一心只懂得攀龙附风的女人和我谈痛苦?这可好笑了,是我求你嫁我了吗?怎么,不是你这张脸见不得人,你的家人才死命推给我的吗?难道会是我记错?”

  一字一句都像针,猛往她柔软的心上刺戳,她只觉得心微微疼痛,鼻尖传来一阵阵的酸楚。

  她以为,不懂情事的她,应该不明⽩被一个人狠狠伤害时的感觉是什么,但如今,她知道这种滋味并不好受,而他,是在往后一辈子的时间里她需面对的人,需将心到他手上的另一半…

  “我知道我爹娘的作法不对,但这也不是我所愿的啊。”整件事她也是受害者,难道她就愿意将自己放到这件事情里,当他心目中最痛恨的人?

  “不是你所愿?你有选择吗?”带着満満的愤怒步步向她推进。“你这张脸,除了用最卑劣的方式将自己嫁出去之外,还有得选…”

  “我可以一直留在庵里!”她争着一口气对他大吼,哪怕她眼眶里已盈満了泪。“我可以在庵里度过一生。在被送进庵里时,我就已经下了这个决定。”她敛下眼睫不想让他瞧见她眼眶里的脆弱。

  原以为,在听见她的答案后,他会收起那些人的话…

  “长住在庵里?”他旋⾝大笑,每一句笑声都打进她心坎。“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自缢,不让自己成为害另一个人幸福的祸首。”

  看着他走出亭子就像走出自己生命外一样,他的话让她的心一阵紧纠,她只能以颤抖的手扶住石桌,勉強佯装坚強,但‮腿两‬的虚弱却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瘫在地上。

  天外飞下一记闪电,而那強而震撼的雷声却敌不过他在她面前无情撂下的警告…“为了全任家的人着想,请你,长待在屋里别出来走动,若是吓坏了家里的任何人,我唯你是问…还有,这个书阁你还没资格踏进一步,如果再让我看见你踏进这书阁一步,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他快步走出她的视线范围,沉的天空终于飘下细雨,雨丝带来的凉气就像此刻她的心,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落下,她再也止不住。

  吓坏家里的任何人,唯她是问…

  她的这张脸,带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丑陋的会吓坏所有人。

  打断你的腿…

  而她本⾝,就像是只没有⾝分地位的狗一样,稍忤逆主人就会被随随便便打断一条腿,就像折断一枝树枝一样那么简单。

  她毫无生气地起⾝走出亭外,越飘越急、越下越大滴的雨毫不客气地淋在她⾝上,凉风刮起单薄的⾐衫她却毫无所觉,只是茫然地走着,就连走出书阁范围了都不知道。

  原本撑着伞出来找她的小悦一见淋得像落汤的翩翩,连忙冲过来,将伞伴在她头顶上。

  “‮姐小‬你都淋了。”

  翩翩毫无生气地跟着小悦回到房里,她像木头一样呆坐着。小悦急忙打点热⽔、⾐物。

  “‮姐小‬,将⾐裳脫下泡个热⽔,否则你会冻坏的。”

  小悦拉起她的主子,动手将盘扣‮开解‬,一件一件的⾐裳被卸下,她一边动手,一边注意着主子的一举一动,对于翩翩毫无生气的样子,她打从心底感到疑惑,但她又不敢开口问。

  热⽔将翩翩整个人从失神当中菗回来,她颤抖了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此刻正泡在热⽔里。

  “小悦?”她什么时候回到房里来,又泡在热⽔里的?

  “‮姐小‬,你全⾝都淋了。”小悦拿着⼲布一撮撮的替翩翩擦⼲头发。

  她移到浴桶旁趴在边缘让小悦替她擦头发,脸上却尽是愁怆。

  突然间,小悦的手伸在眼前,她不解地看着她。

  “‮姐小‬,你哭了。”小悦手掌中正掬着翩翩的泪⽔。

  “小悦,我不懂自己究竟是不是爱上了他。他说的话能够伤害我,听见他无情的声音我的心会痛。当年被爹娘扔在莲花庵里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才两天的时间,我已经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了。”翩翩脑海中不停有任无怀的⾝影存在,喃喃自语。“以往任谁说我的长相都没关系,我并不因为自己变成这样而伤心,总是以微笑回应,因为我知道,变成这样并不是我自愿的,这是命中注定。但是,他对我长相的任何微词却让我觉得心好痛,让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命,为什么我会生这样的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拉住小悦的手。“是不是我前辈子造了太多孽,所以这辈子才会生成这样?”

  “‮姐小‬怎么会呢,‮姐小‬你别这样想。”

  “我必须与他相处一辈子,但我却只能待在这个房子里,我也不认为还能再见到他,我的天地从莲花庵变成这个小房间,面对的人从尼姑变成只剩你。”

  她想起新婚之夜时初见他时的震撼。

  “我‮望渴‬能与他和平共处,‮望渴‬有个爱我的人,‮望渴‬有个家,‮望渴‬得到关爱,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当她决定踏出莲花庵时,心中便开始多了‮望渴‬,封闭十几年的感情开始有了涟漪,她被遗忘得够久了。

  其实当初反对不想出嫁,是她害怕接触人群,她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八岁犯病毁去容貌时,所有人的指责依然历历在目,她忘不掉。心中想着就在莲花庵里待一辈子,将外界那些闲言闲语全关在庵门外,可是一旦踏出那扇门,她却开始‮望渴‬这些年来所失去的。

  “小悦,我要求太多了吗?”翩翩难过的闭上眼。

  小悦何尝不明⽩,在她还很小时就已待在翩翩⾝边,看着她遭遇一切,她自然明⽩她有多‮望渴‬人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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