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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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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看掩泪情难说,别有伤心事岂知?

  刘浣被程亲王府的爪牙追杀,暂避居蔷薇小筑,沈家威闻讯前来。

  “你好不好?”他还是很关心她。

  她逃出王府时被程亲王的爪牙打伤了脸,⾝上也有几处殴伤,打在她⾝,疼在沈家威的心上。

  “不是很好。”

  “大哥已经出面处理这件事了,他会敦程亲王府的人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我不敢想,只求他们的人不要再找我的⿇烦,我被他们的人吓死了。”

  “我以为你离开苏州了。”他遍寻不著。

  他已能平静面对她了,曾经,他因为她失去自由,因为她⽇⽇藉酒浇愁,因为她生不如死。

  但,一切都雨过天青了,知道程亲王纳她为妾,他有一种心酸之感,很短暂,一会儿就恢复。

  “我知道当年的自己给了你许多难堪,说了许多伤人的话,你一定很恨我。”

  他苦涩一笑“恨,有过,因为我喜你呀!”

  她感动极了“可是太迟了,我很后悔,为什么以前那么不成?”

  她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不迟!浣,我说不迟,怎么会迟呢?”他一颗心紧紧地揪著,原来她非无情之人。

  “程亲王不会放过我的,我现在成了唯一可以作证的证人,他为了怕有人指证他,一定会杀人灭口的。”想到自己可能短暂的一生,她又哭了起来。

  “大哥会处理,你别哭了。”他搂住她“我以为你是个心肠冷硬的女人,没想到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也想有双坚強的臂膀可以依靠,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

  看着她垂泪的美眸,闪闪动人,他的心又活了过来,不再平静。

  “不会,我不会瞧不起你,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美好的女人。”

  叶绋儿走进来正好听到这句示爱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调侃地道:“少⾁⿇了好不好?什么叫永远?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你们久别重逢,以前恨得那么深,现在却可以难分难舍的抱在一起,害我⽩⽩煮了一个月的解酒茶,原来心上人一出现什么⽑病都治的好了。”

  她倚门而笑,笑里有为沈家威失而复得所爱的欣喜。她自己最近心情一直不是很好,起起伏伏的情绪随江南怱晴怱雨的气候纷扰著。

  “绯儿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们了,事实上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沈家威不好意思起来。

  “羞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啊!”“是不是有情人还得看造化,如果程亲王一直找我的⿇烦,我在苏州是无法立⾜的。”刘浣人很聪明,为了自保先撂下话,摆明要人帮助。

  “放心吧!沈竟霆不会不帮你,不过你别误会,他帮你是因为他清楚沈家威对你的仰慕,你千万别想太多,会错了意。”她直率地道。

  “我明⽩。”刘浣再多情也不敢会错意。

  浓浓秋意袭江南,一阵阵秋凉沁人心睥。

  “希望不是一个多事之秋。”她看着天际的浮云喃语。

  朱芷珊拿著剪子剪纸花,闲闲的接腔“你看会有什么事?若有事肯定和程亲王有很大的关联。”

  “程亲王真的是偷走小楼的幕后教唆指使者,碍于他是亲王,现下还动不了他。”

  “他已经很有钱了,以⾝试法实在太不值得!”手上的彩纸在朱芷珊的巧手下,成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和美丽的图形,她的师傅正是站在窗边叹息的叶绯儿。

  “以他那种奢侈的生活态度,那点钱才不够他用呢!你算算看他要养多少人?”

  “听说他待下人涸屏,大概也用不了多少钱。”

  “待下人苛,但待小老婆们很大方啊,小老婆不是好哄的,小老婆家里还有好几张嘴,要填満那几张嘴不是简单的学问。”

  “你看我这纸花如何?”

  “剪得很好啊,名师出⾼徒嘛!”

  “可惜不能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朱芷珊叹了一口气。

  “努力啊,你想赢我非努力不可,我不怕你赢我,你若能赢我表示我的功夫又有传人了,你可以多收几个徒子徒孙,发扬光大。”

  “你自个儿有一⾝本领,为什么不自己收徒?”

  她摇‮头摇‬“我不行,我太懒了,一个懒人没有那么大的使命感。”她有自知之明。

  “你才不懒呢!你只是不想罢了,何况将来你成为沈园的女主人之后,再也不能像现在一样自由自在与我们相,自然无法收徒了。”

  “谁讲的?我不会成为沈园的女主人。”

  这是她一贯的态度,拼命的否认。

  沈竟霆忙著程亲王的案子,协助衙门暗中查访此事的內幕,已有十天半个月未来招惹她了。

  按理来说,她应该很⾼兴才是,但事实不然,她觉得⽇子变得无趣极了,因为生活里少了他而无趣。

  说也奇怪,以前没有他时也不觉无趣,为何现在的她不能回到从前?

  时光无法倒流,记忆不是说丢就能丢的,她自苦于心,有的时候想想也是活该。

  唉,完蛋了!她不曾像此刻如此密集的叹过气,平均半年才叹的气,她在一天之內全叹完了。

  她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她一定疯了!

  程亲王是皇族之人,亦非傻子,既然敢而走险,自然不会一点警觉心也无。

  他当然知道有股势力正在查他,多疑的他,处处小心翼翼,没想到被那刘浣坏了事。

  本想教她同流合污,不料偏偏这个死女人不领情,说自己是清流。

  清流个庇!刘浣若是清流,他就是一代忠臣。

  “蔡石,传令下去,杀了刘浣者赏金一百两,三⽇內完成任务者另有重赏。”

  危险就在周遭的刘浣,如惊弓之鸟,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旋即杯弓蛇影。

  她不敢独处、独眠、独活…幸好有个痴情的沈家威陪在一旁,否则叶绯儿只怕不被吓死也被烦死。

  “程亲王骗财的具体事证找著了吗?”叶绯儿问张邦杰。

  “只有人证刘浣,目前没有物证,小狈子看见的小偷可能已经不在苏州了。”

  “不能搜王爷府吗?”

  “不能。”

  “为何?”她火气上扬。

  “因为他是王爷,不是普通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不能搜?”若不能搜王爷府,一辈子也查不出物证。

  “绯儿,官场的事,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谁也没法改变。”张邦杰为了这个案子,已经瘦了一圈,没想到办大案如此消耗体力。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小狈子喊著。

  “出什么事了?”张邦杰问,

  小狈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沈记的米让人下了毒,街上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大夥儿吓得不敢吃沈记卖的米了。”

  “被下毒?有人因此遭遇不幸吗?”

  “死了五个人和一条狗。”小狈子颤抖地说。

  忘了多久前,她还咒著沈竟霆一无所有,尝尝做穷人的滋味,如今沈记米行的米让人下了毒,就像折了他的翼,随时有垮台的危险,这不就是她当初的想望?

  为什么现下她的心竟然为了他而隐隐泛疼?

  “一定是程亲王下的毒手。”张邦杰直接判定程亲王的罪“太无法无天了。”

  小狈子问叶绯儿“绯儿姐姐,你看沈大爷会不会有事啊?”

  小狈子现下在沈园里打杂工,等他一満十五岁,就能在沈园谋个正式的工作,这全是沈大爷的提拔,他自然不希望靠山倒下。

  “他本事強得很,不会有事的。”她告诉小狈子,同时也在告诉自己。

  “沈记是米商,米商最怕米出事,如今程亲王差人在米里下毒,分明是要打击沈家的生意。”

  “会不会是同行相忌,想趁打劫?”她有另一种怀疑。

  “不排斥所有可能。”

  左思右想之下,她骑驴上大街试图了解沈记被人下毒的情况有多恶劣。

  果然,怕吃到毒米的人不再踏进沈记一步,门可罗雀是预料中的事。

  “绯儿姑娘,这回沈记会垮了。”沈记米行的小厮一脸愁云惨雾。

  “别胡说,沈记不会垮的。”她不敢想像有这一天。

  “沈记的米让人下了毒,没人敢吃沈记米行卖出的米了,也不知是谁的心这么狠。”

  “死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老⽪、包子吴、隔壁村的补鞋匠李明,其他的我就不认识了,好像另外两个全是女人。”

  “老⽪也死了?”她微愣半晌。

  就在不久前,她往他⾝上倾倒一桶驴尿,没想到他吃了毒米,说走就走。

  “真怕沈记过不了这一关。”小厮又在碎碎念了。

  “不会的,沈大爷人呢?”

  “沈爷出城去了,他说太下山前会回来。”

  他出城做什么?沈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坐阵处理还到处跑?

  “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沈记米行会走过风雨,大家不会丢掉工作的。”她知道这才是他们所担心的,她不怪他们,也不会觉得他们现实。

  只是,她能帮上什么忙呢?

  沈竟霆在太下山前赶回沈园,除了他自己出城之外,他还派了张任和华际彦,以及几个信任的手下到各省、各县城的沈记分铺加強防守。

  有的时候负面消息很容易如火般燎原,他不能不防范可能的危机。

  “竟霆,沈记是不是就要垮了?”吴月娘担心得一整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

  他冷冷的看向她“不会,沈记会再站起来。”

  “我怕、很怕…很怕。”她不要挨穷,真的。

  “如果你伯,可以离开这里,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因为沈记现在的困境而少给你一文。”

  她挣扎著,非常、非常的挣扎。

  沈记一垮,沈园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到时她将没有安⾝立命之所,天啊!她该如何抉择?

  “竟霆,不是我无情,真的!我好怕,怕三餐不继、怕负债累累。”

  “你走吧!拿了钱就走,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掉,沈园和沈记的事自此与你无关。”

  “竟见霆…”

  “没错,它的好、它的债…都与你不再有关,到帐房拿钱。”他平静的道。

  她不知道该不该一走了之?说真的,她很想留下来同甘共苦,可是,她发现这么大的庒力,她很可能吃不消,熬不下去的结果可能如昨⽇⻩花。

  “让我…想想。”她按了按口。

  夫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她和沈竟霆并无夫的名分!

  “你想吧!我还有事要办。”

  说完话,他转⾝离去。

  他一点也没有失望的情绪,相反地,他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是天意。

  他在沈记门口遇见叶绯儿。

  她今天已是第五次跑来沈记碰运气了,因为她希望能在沈记遇见他,问他一句好不好?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明明很⾼兴见到她,但口气却没有太好,他现在最不愿拖累的人就是她。

  “你好不好?”她如愿地问了。

  “不是很好。”他据实以答,在她面前,他不想隐瞒,因为他知道她懂得他。

  “有什么打算?”见著他的面后,她反而很冷静,不若方才的慌

  “走一步,算一步。”他说,又是一句坦⽩的话。

  “吃过东西了吗?”她心疼地问。

  心疼?她不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这是不是上天同她开的一个玩笑?

  他摇‮头摇‬“很饿,但吃不下。”

  她握住他的手“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你不能太瘦,太瘦就不好看了。”她突然开玩笑的道。

  不过,却很受用的让他露出案发之后的第一抹笑。

  “你会煮面?”

  “放心,绝对能吃。你忘了,住进沈园之前大部分时候我是一个人住的。”

  蔷薇小筑

  竹桌四周围著一群等著吃面的人。

  “让让,让让…”她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大卤面叫嚷著,面带笑容。

  “只煮一碗哦!”沈家威难掩失望。

  “要吃自己去厨房端,这碗是为大爷准备的。”她将手中的碗和筷子搁在沈竟霆面前。

  其他一⼲人全往厨房冲去。

  “够吗?不然这碗也让给他们吃。”沈竟霆闻著面香,整个味蕾亦加⼊想満⾜口腹之的行列。

  “锅里还很多,你吃嘛!”她讨好的说。

  他微笑,点了点头“全听你的。”

  “还能笑,表示事态不致太严重。”她喃语。

  他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便将面吃得一乾二净,碗底朝天。“很好吃!”

  “那是因为你实在饿坏了,耝茶淡饭也能是山珍海味。”

  “这么谦虚。”他夸她。

  “也不是啦,奇怪!他们人呢?”

  “他们很识相,能闪就闪,能躲就躲,以免碍手碍脚。”

  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转移话题“程亲王连你也陷害,真是无仁义道德可言。”

  “他现在像只困兽,非常危险。”他说。

  “我们要怎么跟他斗?”

  我们,他喜她用这样的字眼,好像两人是一体的。

  “你不要涉⼊,会有危险。”

  她反对道:“我已经涉⼊了,程亲王骗了我的一百两银子,我是苦主,自然不能置⾝事外。”

  “我会处理。”他霸气的道。

  “你是不是看不起女人?”她问,听得出来不悦的语调。

  “我娘亲是个伟大的女人,你觉得我会看不起她吗?”他不想惹火她。

  “我们一起面对,程亲王再聪明也斗不过你我的智慧,如果不是因为他贵为亲王,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他。”这不是大话。

  “大家都怕你,我绝对相信你有此等能耐。”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你也怕我吗?”她仰起天真的小脸。

  “怕啊,怕极了!”他做出夸张的表情。

  她则被他的话和表情逗得心花怒放“你不是真怕,我看得出来,你只是逗我罢了。”

  “让你为我担心,我很过意不去。”他看出了她的忧心,心中充満安慰。

  “说来你也是因为我才会得罪程亲王的,你们本来还是朋友不是吗?”

  “互相利用的朋友。”他老实说。

  “如果沈记垮了,你会怎样?”他又问。

  她略略提⾼音调“不会垮,沈记一定不会垮,我知道你有办法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他淡淡一笑“谢谢你对我的信心,我也相信自己肯定能化险为夷。”

  “老⽪死了。”她突然说。

  “我知道,事情一发生,我就派人给丧家送了一百两银子,老⽪的养女小翠算是因祸得福”

  “我不愿意这么讲,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替小翠⾼兴,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心?”

  “也不能这么说,老⽪犯的可是奷逆伦之罪,我不觉得他的死有什么可惜之处。”

  她宽心一笑“我以为你会骂我没有人呢!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下?”

  他‮头摇‬“我还有事要去和巡抚大人谈谈。”

  “巡抚大人也来了?”

  “嗯,巡抚大人亲办此案,必要时会请出尚方宝剑斩亲王。”

  他很想乘机偷香,又怕她发火,遂忍住望。

  他告诉自己,今生定要牢牢系住她,不让她从⾝边飞走,他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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