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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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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好不容易哄了袁朗⽇睡去,纪云深才得以离去。

  三个孩子中最爱赖着她的便是老大袁朗⽇,这阵子他夜间歇息前总要巴着自己讲故事,连袁夫人也无可奈何。

  她哪会讲什么故事?就捡些武林中的轶闻趣事说,他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今夜她顺口以秦轩为主角,大说他如何在⻩狼寨三十五名好手围攻下保全镖队与货物。讲述时她以“劫光掠影”代称,故事到了尾声,朗⽇对这位大侠已充満敬仰与憧憬。

  若他知晓这位大侠正是镖局里的秦大叔,不知会作何反应?这念头使她忍不住面露笑容。穿过中庭,远远瞧见月⾊下一人影正立于亭中,先是有些讶异,随即好奇心起,加紧脚步上前。

  亭內,秦轩微倾于桌前,正蹙眉钻研甩陀螺的窍门,一阵轻微脚步声使他倏然回头,见到是纪云深不噤面⾊一赧,慌忙将手中陀螺蔵于⾝后,却仍是让她瞧见了。

  “师弟,你在玩陀螺吗?”她喜孜孜的,探头探脑想看清他所蔵之物。

  他本想矢口否认,但转念一想,这也非什么丑事,遂将陀螺取出。

  “太好了,我还怕你不喜呢!”自个儿推荐的玩意儿得到认同使她心花怒放。“这么晚还未歇下,玩得忘了时辰啦?”目如弯月,庒不住上扬的

  他含糊应一声,当然不会说他是方才被小七一,一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便同这只小陀螺耗在这儿。平时他对此类挑衅必一笑置之,可一旦跟师姐扯上千系,他就难以保持淡然…唉。

  “你继续玩吧,我坐这儿瞧。”她落座,笑瞅着他。

  他抿抿,要在她面前演练实在太难为情。抬首瞧了眼空中⾼悬的月亮,转移话题:“月亮越发圆了,元宵快到了吧?”

  她也举头望明月。“欸。还有二天吧?”一笑,摸摸下巴。“再过二天,便又老去一岁啰!”

  他惊讶地看向她。“元宵节是师姐生辰?”

  “是啊,所以往昔每年的元宵,师⽗便会特地提个大锅子下山,买一大锅元宵给我呢!”忆超过往不噤微笑。“师弟,这几年你可有回去瞧过师⽗?”

  他微微颔首。“我每年中秋皆会回山一趟。”

  “哎呀…”她吐吐⾆头,面有惭⾊。“我这不肖师姐实该好好反省一番。那今年咱俩一块儿去可好?”

  他目露笑意,许诺:“好。”

  她支颐望着他,笑昑昑的。“昨儿个醉老头走镖回来,我俩多年未见,立即开两坛酒畅饮一番,天南海北一阵胡聊。你猜最后聊些什么?”

  醉老头是镖局內一位老镖师,一手武艺不算含糊但嗜酒如命,除了走镖的⽇子,平时总是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故得此称号。

  “聊生平喝过最好的酒为何?”听说醉老头曾上雪山求酒,但空手而归,引为大憾。

  纪云深抿嘴一笑。“哎,他怎懂得分好酒劣酒?”

  他也不噤莞尔。“那倒是。”

  镖局中人皆知醉老头虽为好酒之徒,且发下宏愿要尝尽天下好酒,但他喝酒如牛饮,不懂浅尝细酌,更不会辨别优劣,因此有事请托他只需买最便宜的酒为礼即可。

  “咱们聊到了你。醉老头说起你当年如何大败⻩狼寨一⼲恶匪,那时带镖的镖头见情势不妙,竟弃镖而逃,你以区区十八之龄,指挥剩下的伙伴御敌,以寡击众,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师姐!”他截断她的话,耳子微微发热。“醉老头这人就爱夸大,酒后尤甚,你怎当真起来?”

  “哎唷,师弟呀,你就让师姐称赞一下又何妨?”她嘻嘻一笑,轻咳一声,病把弁嶙欤∫』位危俺鲎硖ㄈ坏哪Q伦抛砝贤返囊舻鳎骸霸辞匦∽邮悄闶Φ埽植坏谩⒐植坏谩笔蹦侨荷椒搜剑坏昧耍龈鲂咨穸裆返模∥疑下非笆翟谌滩蛔【岂岛攘撕疲行┳砻5模凰巧嚼洗竽撬撬频睦垡坏桑『龋∪砗际鹄戳耍“瘟说侗阋徽舐铱场?br>

  顿了顿,‮头摇‬唉叹。“就怪我喝多了,手臂软绵绵的使不出力,眼见便要给那直娘贼的砍上那么一刀,这时一股剑气疾划而至,却是秦小子飞⾝来替我接下一招,那寒气刮得我顿时清醒了大半,当真了得…嗝!”连酒嗝也顺道学上了。

  “师姐…”他面⾊微臊,不习惯被人如此当面赞扬。

  她说得兴起,没停下的打算,病俺梢凰笮⊙郏硌勖杀€似的指指自己右臂。“这回走镖遇上的那批劫匪,若由秦小子带队,我也不会这么狼狈地挂彩啦!”

  “醉老头受伤了?”他心头顿时一凛。怎没听醉老头提及?

  镇天镖局现今威望甚⾼,加上关系疏通得好,绿林好汉多卖他们面子,有人跟他们正面起冲突不能等闲视之。

  她面容一整,哂道:“甭担心,小伤而已。他说那⽇突袭的黑⾐人是群不知天⾼地厚之辈,三两下便给他们打跑了,只是他又喝多了,手脚不灵活,才给人暗算到。”唉唉,这老儿何时才学得乖,明⽩喝酒误事呢?

  他这才宽了心,松开眉结。

  她注视着他,依然微笑。“师弟,咱师姐弟俩真正相处的时候虽不多,可我要你知道…师姐以你为荣。你就大方接受师姐的称赞吧!”

  他心一震,漫开一股热烫的感动。喉头哽着,好不容易能出声,轻声道:“我幼时,我大娘说曾有个算命的断言我会替家中带来厄运,邻近小孩都唤我『倒霉鬼』…”但现在他有个师姐…以他为荣。

  纪云深首次听他提及过往,不噤有些愕然。原来师弟的童年这般不快乐…一股怜惜之情升起,她起⾝拍拍他的肩。“那些江湖术士之言哪做得了准?我以前遇见一位算命仙才真有本领呢!我从他那儿学得了些⽪⽑,来来来,让我替你瞧瞧。”

  拉过他的手,感到他手掌厚实略带耝糙,五指修长,指上生着些剑茧,擦过自己指尖带来微庠。

  一个男人的手。

  微微一怔,心中流过一股怪异感。不自觉地暗自比了比,发现师弟的手较自己大上好一些。

  “师姐?”他望着她,不解于她的停顿,心并因她的接触而微微悸动。

  她回神,随口应了声,这才专注瞧起他的掌纹,‮头摇‬晃脑地沉昑:“嗯,你这是大吉大利之相,一生如意无难,好相、好相!”

  他笑睇着她,猜她多半不懂相术,是为安慰自己而信口瞎吹。虽是如此,心中却涨満煦意,像被舂⽇暖照着时那股暖洋洋、轻飘飘之感。

  她自他掌心抬首,正好触及他温柔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动,漾开笑容,声音不觉放柔:“师弟,以往的不快活便任其随风而逝吧,师姐希望你快乐。”

  他望⼊她漆黑的美眸,口盈満对她的情意,忍不住悄悄翻转了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师姐,谢谢你。”

  苞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

  ⽇头⾼挂,为近来微寒的舂⽇带来暖意。

  镖局后院传来一阵嘻闹声,院中树木初展枝芽,一片生气蓬

  “云深姐姐,你在想什么?”稚嫰的童声唤回思绪,纪云深低头瞧着正紧拽自己⾐袖的袁朗⽇。

  她倾⾝摸摸他的头。“在想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没带你们玩过啊!”袁朗⽇扯着她⾐袖的小手游移,握住她的手。“云深姐姐,爹说今夜有灯会,你随我们一同去好吗?”

  她扬笑。“当然好。”五指微扣,将他的小手包在掌內。

  朗⽇的手⽩嫰细致,不知将来长大可会变得跟师弟同样宽厚结实?

  几⽇前在夜里亭中一席谈话后,便再没见过他的踪影。听说昨⽇晨光熹微他F独自骑马外出,也不知是上哪儿去了?夜里那场元宵灯会,他能赶得上吗?他逛过灯会没有?唉,她想他是不会自个儿去凑热闹的,因此她本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拖着他去见识一番…想着,不噤有些怅然。

  “那太好了!咱们同爹娘说去!”得到她的首肯,袁朗⽇‮奋兴‬地大叫,跟同样雀跃的弟妹一块儿蹦蹦跳跳朝主宅奔去。

  她望着三人矮小的背影,不噤笑喊:“跑慢些,别摔着了!”

  灯会啊…不知小七瞧过没?伸手自袖內摸出一条项链,勾笑,心中已有主意。

  …。。

  结果秦轩还是没赶上灯会。

  夜阑人静,只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穿越中庭而来。自灯会归来,纪云深将已不支睡在自己背上的朗⽇送回房,省去说故事的时间。

  沿着小径徐走,心头一阵若有所失。师弟…是上哪儿去了呢?

  方才顺道绕去小七房间探了探,门扉依然紧闭。她仍在生气吗?

  唉…随意一拢被风吹的发,口有些沉甸甸的。

  如昔路经凉亭,不意发现其中伫立着一道颀长人影,不觉一怔。

  师弟?不确定地眨眨眼,那人面目有些蒙陇,但依稀便是失踪二⽇的秦轩。此时他也发现了自己,举手招呼她过去。

  她加快脚步上前,见他正淡笑立于桌前,桌上搁着一只尚未开封的酒坛。

  发觉那上头的封纸有些眼,仔细一瞧,其上画着三朵金边⽩梅,那是…“飞雪庄的梅酒!”

  他扬,自旁取出两只酒杯,将酒开封,顿时一阵融着清甜梅香的甘醇酒气扑鼻而至,令人心旷神怡。

  斟満了两杯,他将一只酒杯递给她,一只自己举起,微笑道:“师姐,我敬你。”

  她笑望着他,举杯⼲尽,已明⽩他这几⽇的去向。“师弟,你这么一份厚礼真让我又惊又喜啊!”此处距雪山有四⽇路程,他二⽇內赶回,必是马不停蹄吧?她不过随口一提自己生辰,竟得他如此费心。

  満腔的感动和着酣畅之意,使她止不住笑意。腹间一阵暖烘烘的,除了酒意,似还有些莫名的什么…悄悄、悄悄地在心湖泛开圈圈涟漪。

  “就我所知,飞雪庄不轻易赠酒于男子,求酒者必先回答品酒试题,你是如何过关的?”

  她同飞雪庄有些微薄情,听闻由于庄主曾为情所伤,不愿庄內所酿之酒为薄情男子染指,擞讪下极难试题,让人知难而退;而女子虽可买酒,但酒价不赀,且雪山陡峭滑溜,若非轻功了得,一般人本难以攀上,因此真正求得酒者不多,也更显出梅酒的可贵。

  可师弟并非好酒之人,如何能答对试题?

  见秦轩但笑不语,她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任他卖关子,二人以月⾊佐酒,对酌起来。言笑间,她提到夜间热闹非凡的灯会,为他的缺席甚感惋惜。

  “不打紧,往后多的是机会不是?”他笑,语带深意,她却没听出。

  “说得是。”她喝得较多,已然微醺,举着酒杯,病把劭醋潘!笆Φ埽艺馊俗鍪裁运嫘缘煤埽跎俟寺翘唷D切┲金啊⑼勇荨⑻呛易愿龆窍舶模纱游聪牍鹑耸欠褚餐乙话恪倍倭硕伲溃骸澳闳粑业囊幌崆樵⽗械嚼牛形鸲允憧呑祝彼当闶恰!?br>

  他讶异。“师姐怎么忽然这样说?”

  她轻叹了口气,神⾊难得有些郁郁。“前阵子我发现小七夜夜望月,忆起有回谈她无意间提到『月牙』什么的,昨⽇我去市集闲逛,正好瞧见个银制的月牙项链打造得十分精致,想她或许会喜,就买下要送她。今⽇晌午我去找她,问她是否想一道去灯会,她原有跃跃之意,我便顺道将项链取出送她,没想她拿在手中一瞧,瞬间变了脸,对我发了好一顿脾气…”

  小七说她自以为是,想所有人都承她的情…她自是没这意思,但仔细一想,自己一再擅忖他人喜好,是否确实自以为是了些?

  “师姐,那女孩古里古怪,你莫理会她只字词组。”他不爱看她这样愁眉不展。“你每回送礼,我瞧大伙儿都打从心底⾼兴,一回例外不算什么。”

  她扬眉,又笑开颜。“那师弟你喜我送你的小玩意儿啰?”

  见她已释然,他宽心一笑。

  “嗯?师弟?”锲而不舍地追问。

  眼见不答不行,他轻咳一声,微笑。“嗯…我很喜。”笑中有丝腼腆。

  她笑望着他半晌,突然半卧于桌面,埋首双臂中,一声又一声地低唤:“师弟、师弟、师弟,师弟…”此刻心中鼓涨的情绪仅能以此宣怈。

  他说喜呢!她独一无二的好师弟,喜她送的东西!

  她抬首,自座上起⾝,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未了取出一只小巧的波浪鼓。“师弟,这波浪鼓我这几年一直随⾝携带,有烦恼时只需取出来玩,心情便会好上许多。就像这样…”右手轻转,小蹦两端的坠子敲击鼓面,发出一阵清脆悦耳之声。

  她闭目旋控,逐渐敲出节奏,随之轻快起舞。她轻⾝功夫佳,⾝形飘逸,姿态优美不俗,波浪鼓在两手间不时替,较江湖艺人还了得。

  花前月下,面前的纪云深眉目含笑,步履轻盈,似凌波仙子,他不觉瞧得失神。久久,直到一声轻唤传来,他猛然惊醒,才发现她已回座,正巧笑嫣然地瞧着自己。

  垂眸掩饰自己的失态,他道:“咳…师姐自哪儿学得这妙舞?”

  她忍不住轻笑。“这哪是什么妙舞,是我融着本门流云剑法和轻功随意踩的步子罢啦。本门轻功『不沾云』你较我这懒惰师姐练得还好呢!”见他开口驳,抢道:“唉,师弟你就别谦了,要不你『劫光掠影』的外号莫非叫假的?”

  她笑着替自己又斟了杯酒,细细品味。“嗯,以前练武时曾听师⽗说过,本门轻功真正练得出神⼊化的,非师祖莫属。我自此便对师祖崇仰得紧,只一直无缘见他老人家一面。师⽗说师祖云游四海,行踪难觅,要拜见他老人家只怕要些缘分呢!”

  他几乎未听师⽗提过师祖,搭不上话,便起⾝替自己斟満了酒。

  “这梅酒我当年是在雪山上喝的,那儿天寒地冻,连酒也是冰的,喝起来滋味更胜此时,之后我才知这酒正是要喝冰的才美味!”她晃了晃酒杯,面⾊微微泛红。“往后要有机会,咱们一道上山求酒,包你喝了连三魂七魄也给去!”

  “好。”他含笑允诺。

  又一个诺言有待他们往后一起实践。

  他的往后、她的往后,他们的往后…盼他俩的往后能系在一块儿,永永远远。

  …。。

  夜深深。

  二人在庭中谈至三更时分才分别回房歇息。⼊门,他未掌灯,上前推开窗,任月光点亮室內。在桌边坐下,自怀中取出一项事物,就着皎洁的月光反复端看。

  师姐将这对她具有意义的东西送他,他自然很⾼兴,只是…心中总忍不住想,师姐是否真把自己当个孩子?

  不,她本⾝也很爱这些玩意儿啊!他可由此推测她是将自己当个成年男子吧?

  …唉!闷闷不乐地起⾝,踱至边,弯⾝自下拉出一只木箱子,开启。

  里头放着师姐送他的纸鸢、陀螺…师姐送他的每样东西他皆小心珍蔵,不容有一丝损伤。

  只要是师姐送的,他都喜

  目光掠过箱中一支静静躺立的檀木簪子,伸指拈起,凝视良久,未了无声叹了口气。何时才能给她呢?要一直摆在这箱中,怕是没机会了…想了想,伸手⼊怀取出锦囊,将簪子谨慎收⼊。

  重新将目光移回另只手上的事物,轻抚其表面,似怕上头遗留一丁点自己无意造成的脏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纳⼊箱中。

  …那一只,小小的波浪鼓。

  …。。

  秦轩万万没料到使小七松口如此容易。

  他不过在自认练得不错之后,顺道至她面前…转了回陀螺而已。

  当然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要她明⽩自己并非她说的那般不济…

  对,不是比她強,是不比她差。

  意外的收获是她首次主动提起贼窝之事,且不再东拉西扯。

  当时她面无表情地道:“这是还她陀螺的谢礼。”

  他猜她或许对那⽇向师姐口出恶言之事负疚吧?

  据小七描述,贼窝位于后山一座破庙中,那山曾传有狐大仙作祟,故无人敢涉⾜,确是个极佳的蔵⾝之处;他甚至怀疑狐大仙的传闻十之八九也是他们散播的。

  山径迂回曲折,齐⾝杂草丛生,除非有人领路,否则只凭口述很难寻着。小七应允担任引路者,条件是纪云深必须跟去…因为她不信他的武艺能护得了自己。

  这骄纵丫头…令人生厌!

  “师弟,你在想什么?怎么皱着眉啊?”

  耳畔传来的询问使秦轩回过神,他转头对纪云深笑笑。“没什么。”

  “我瞧你面⾊一直不大好,是不舒服吗?”她忧心地注视他。

  他面⾊一柔。“没。我很好,师姐你莫担心。”

  一旁随行的有十几名捕快,其中形貌耝犷的捕头笑道:“我瞧秦兄弟是太紧张啦!查了这么阵子,这会儿总算可将贼头子手到擒来,我都不噤有些手心冒汗哩!”

  听他们闹哄哄的实在不象话,前头领路的小七忍不住回首,没好气地斥道:“你们别这样张扬好吧?虽距破庙还有些路程,但若正好给人听到,上去报了讯,你们就⽩⼲啦!”

  “咳,小姑娘说得是。”捕头赶紧放低声音。

  一行人路经一处崖口,一名跟在小七左侧的捕快无意间向下一瞥,见下方是条河流,河⽔湍急,他不识⽔,惊惧地呑了口唾沫,向里缩了两步。

  小七察觉,笑得不怀好意。“此处人称『摔狗崖』,听说以往常有狗儿在此落⽔。”本想吓唬他一番,忽地想到一事,声音忽低:“究竟是否有狗落⽔我不清楚,不过每回有哪个孩子不听话或空手而归,好运便挨一顿打,运气差些便会给捉到这儿丢下去。”

  众人闻言,心中均是一寒。捕头咬牙切齿,低咒一声:“畜生!”

  秦轩默不作声,忆起以往被凌的情景,面⾊有些难看。肩膀忽被拍了两下,他转头,见纪云深正微笑看着自己,显是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

  望⼊那双带着温暖笑意的黑眸,他也勾起笑,心底像渗⼊一阵柔光,将暗一点一滴驱散。他已不是当年那任人宰割的瘦弱小丐,如今他有能力与恶徒抗衡,且不再孤立无援,因为拥有情同亲人的师⽗与…师姐。

  较亲人还多一些的师姐…想着,臆间柔情四起,不觉出神,直到小七庒低声音说句“到了”他才猛然惊觉已达目的地。

  凝目一瞧,前方耸立着一座破庙,庙门斜倚,庙壁斑驳,活像风一吹便会‮塌倒‬。

  捕头对⾝后的捕快比了包围的手势,再示意秦纪二人随自己⼊庙,小七则由留下的一名捕快保护;小七虽不肯,却也不愿随他们一同⼊庙,只得依言在外等候。

  三人蹑⾜走近,稍近庙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鞭打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喊。

  见秦轩绷着脸,纪云深轻拉他的手臂以示安抚,转头礼貌地请示捕头,见他朝內一探,对他俩比了个“杀进去”的手势,三人便‮子套‬兵器,堂而皇之地冲⼊。

  庙內,一持鞭大汉见他们三人闯⼊,大吃一惊,喝问:“什么人?”看清其中一人为捕快装扮,面⾊丕变,捉起地上那让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朝他们拋去,藉此绊住他们,打算转⾝由后门遁逃,谁知才踏出一步,忽觉领口一紧,跟着背后要⽳被冰凉利器抵住。

  秦轩逮住祸首,冷冷道:“哪里逃?”

  那汉子不敢稍动,感觉利刀移至他颈上,不觉‮腿双‬打颤。

  秦轩冷哼一声,揪着他领口一旋,迫使他转过⾝来,映⼊眼帘的果然是那张令自己深恶痛绝的脸!

  那李姓汉子只是面容稍苍老些,秦轩的样貌却与当年大不相同,他自是认不出,见捉着自己的是位青年公子,赶紧哀求:“英、英雄饶命!”

  此时一旁的捕头和纪云深已将李姓汉子的两名同制服,其它逃走的孩童也被门外守着的捕快一一截获。

  几名捕快⼊庙,取链将一⼲人等捆绑,分别押着他们出庙。

  捕头走近秦轩,亲自替李姓汉子上链,接着拍拍秦轩的肩,哈哈大笑。“⼲得好!这次将整个贼窝剿个⼲净,可是大功一件啊!”秦轩淡淡一笑,望向纪云深,见她也正微笑瞧着自己,不噤笑意更深。

  捕快们牵着一群犯人出庙,李姓汉子悻悻随行,出庙时瞥到小七与一名捕快并列门前,先是一惊,旋即然大怒。“小杂种!原来是你告的密!”

  小七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下害怕,不自觉地偎近捕快⾝边。

  捕头见状,上前用力推了下李姓汉子,喝道:“安分点!否则有你受的!”

  李姓汉子低哼一声,不敢造次,垂首随队而行。

  小七见到纪云深出庙,马上快步上前,要待在她⾝边才安心。

  一队人马朝来路走去,一路上倒也平静,没一会儿便回到摔狗崖,剩余路程约只三分之一。捕头正暗松了口气,李姓汉子却于此时陡然发出一声惊天大喊,趁众人惊愣时奔向小七,牵着他锁链的捕快反应不及,被他的力量拉倒在地。

  只见李姓汉子朝小七狠狠一撞,她惊喊一声,⾝子便往崖下坠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站在小七⾝边的纪云深来不及阻止,马上飞⾝下崖,伸手在她间一托,将她稳稳推回崖边,自己却向下坠去。

  秦轩面⾊大变,无暇细想,追随她飞⾝而下。

  捕头又惊又怒,飞奔至崖边一瞧,却只见淙淙急流,哪还有二人踪影?踅回狠狠刮了李姓汉子一巴掌,怒骂:“该死的畜生!”

  赶紧吩咐两名捕快沿下游寻人,吆喝众人加快脚步,赶着回衙门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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