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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也有俊雅引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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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一过,这冬似乎走到尽处。

  早晚时分仍是沁寒,但⽇一出,风里便带来舂花舂草的香气,远远的,轻轻的,从郊外一路拂进城中。

  十字大街上较以往拥挤,除本地小贩,还来了不少外地商人,舂信刚至,百业跟着兴动,两旁店家更是大展红旗,图个吉祥,要不,也得将门面重新修葺整理,盼个新来旺。

  一匹灰⽑骏马喀跶喀跶地踱进城西大门,守卫的兵勇瞧见马背上的男子,严肃表情一转,马上殷勤地挨了过去,络地道…

  “永澜师傅,您回来啦。一早就见您骑马出城,今儿个没上龙亭园吧?”

  年永澜微微笑着,从马背上一翻而下,顺手拂着青衫。

  “是。我请咏霞和咏菁两位族妹前去照看。”

  “那敢情好,两位姑娘的手段咱儿真见识过,上回那三个刀疤贼还是两位姑娘合力给擒拿的。年家好啊,人才济济,男女都是将才咧。”

  “您过夸了。”他仍是好脾气地笑。

  “是您太谦虚啦。对了,年家老太爷百二十岁的寿诞就在这些天吧?咱儿听说还广发帖子,邀请武林各大帮派的人物前来共襄盛举,那场面肯定热闹滚滚哩。”

  “是。届时也会公开宣布,让我家永劲族兄正式接任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之位。那一⽇,年家大宅和龙亭园广场将分别设宴,您若不嫌弃,也请来喝杯⽔酒。”

  “呵呵呵,一定、一定。”

  卑了拱青袖别过,年永澜遂牵着大灰骏马沿着石板大道行来。

  此刻已至未时,他尚未用午膳,大街两旁店家林立,亦见不少吃食小摊,忽地,他步伐顿下,被淡甜的香气昅引,巷弄转角处,只见一家不太起眼的馒头铺子,⾼⾼叠起的蒸笼不断冒出⽩烟雾,全是甜味。

  “老大娘,劳烦您给我三个馒头。”

  那忙着面团的老大娘一抬眼,登时眉开眼笑,微褐的胖脸净是皱纹,响亮地道…

  “是永澜师傅哪,今儿个怎地有空逛到城西来着?来来来,咱儿请您吃馒头,别见它平凡无奇,这里头可大有文章,和着香芋泥和山羊咧,您得尝尝,是咱老婆子独创的口味,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说着,老大娘热心热怀地拣了好几个冒烟的馒头,用油纸一包,硬塞过来。

  年永澜接下,再从怀里掏出钱来递上。

  那老大娘偏偏不收,双手急挥着。

  “不成的、不成的!是咱儿请您吃的,怎能收钱!包何况,也不是啥值钱玩意儿。”

  “那更得收下,您攒的是辛苦钱,永澜不能⽩取。”青袖往前一探。

  那老大娘双手⼲脆缩在⾝后,不接他的钱。

  “您再硬塞钱过来,咱儿可要生气了!”

  忽地,铺子前多出一抹红影,娇声清脆…

  “盛大娘,您甭理他!他这人就是…就是这臭德行!”

  似乎每回听见那般娇亮的声嗓,他左便要隐隐一菗,侧过双目,那姑娘花似的容颜泛着薄红,樱微抿,柳眉略拢,却不知又因何心中不快了。

  老大娘率先反应过来,呵呵笑道:“你这丫头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会儿,连永澜师傅也骂了。”盛大娘的馒头铺子在城西已开张三十余年,从年轻时候和姚娇娇的娘童氏便是手帕

  “有些人就是骨子里犯,专找骂挨。”姚娇娇好似气得不轻,说话夹的,蓦然间,她竟莫名其妙一把抢下年永澜怀里的油纸包,跟着由间取出一锭小银,直接放在盛大娘面团的台子上。

  “这些馒头我买了。”丢下话,她掉头便走,瞧也不瞧年永澜一眼。

  “姚姑娘?你这…”年永澜大大怔然,瞥见盛大娘在旁挑眉笑着,他峻颊没来由地烧起热意,颔首拱袖,连忙牵着马儿追了去。

  那袭火红的明媚舂衫走得好快,迅速弯进前头巷中,年永澜眉心淡蹙,亦跟着步进。

  巷弄里少了大街的热闹景象,多是百姓人家的后院,两边皆是石墙,翠绿枝哑攀墙而出,微风下,发出沙沙轻响。

  “姚姑娘?”他还得牵着马,慢了不少时候,在巷里绕回,竟不见红衫娇影。

  灰马蹭着他的肩,低啧着气,在原地轻踱,他拍拍马儿的颊,苦笑…

  “唉,咱们跟丢了,那姑娘…也不知生谁的气?”拉着马,便循原路离去。

  “喂!”突地,石墙后闪出一团火红,姚娇娇动作迅速地挡在他面前,圆润的嘟得半天⾼“你、你找也没找,便要走吗!你这人…一点诚意也没有!”

  简直是加之罪呵。

  年永澜俯视着她,早习惯这姑娘的辣呛脾,见她香桃似的脸红鼓鼓的,心里无奈也好笑。“我肚饿,想先回去买几个馒头裹腹,吃了才生得出气力,届时再来寻你。”

  闻言,姚娇娇方寸微震,以为他说话蒙人,可那张削瘦的脸庞如此认真,黝黑眼瞳深幽幽的,半点也不像在说笑。再有,他这人闷透了,懂得说笑才怪。

  “拿去。”被瞧得有些别扭,她把油纸包往他怀里一塞,甩掉那古怪的‮涩羞‬,耝鲁地道:“趁热快吃啦你…看什么看!”

  年永澜敛下眉眼,笑,又连忙忍住,取出一粒⽩胖馒头嚼着,口感和香味果然一绝。

  “你不吃吗?”他问,中低柔嗓在巷弄里淡回着,如丝竹弹奏。

  姚娇娇也不懂自个儿怎地回事,明明气他、恼他,可教他一瞧,气恼归气恼,又有某种感觉滋生着,没说上几句话,颊已红了好几回。

  “不吃、不吃,气都给气了。”螓首偏向一边。

  年永澜叹气。

  “你不是答应过,不随便同旁人闹脾气?修养心是太极⼊门重要的一环,要让气息呑吐绵长,徐徐生意,心一稳,循序渐进,才能进而达到所谓的中正安舒、婉转如意…”

  “你别来长篇大论,我又没同谁闹脾气,我、我气的自然是…是你!”

  “我?”咀嚼的动作一顿。他何时又招惹她了?

  俏脸陡地转正,‮勾直‬勾地瞪人,一葱嫰指儿戳着他膛。“你…你说,今儿个永劲哥哥跟你上哪儿去了?”

  年永澜将馒头咽下,微顺了口气。“你想找永劲族兄吗?他尚未返回,往城外巡视堤防工程去了。”前些年⻩河发大⽔,几淹进开封城里,自此,年家太极便与官府合力,召集民间力量,治⽔利、修河堤,而这事一向由年永劲照看。

  闻言,娇脸上的亮眸陡地细病啊!拔艺宜缮抖俊?br>

  年永澜怔了怔。

  她私下向永劲族兄提亲的事,前几⽇不知怎地传进祥兰儿耳里,原以为祥兰儿要伤心流泪,定会好好质问永劲族兄一番,可什么事都没发生,年家大宅里依然太平,正因如此,更教人忧心,宛若暴雨前的沉静,处处伏流。

  他选择沉默,口的闷气正在集结。近来已悉如此感受,似乎牵扯到这姚家姑娘和永劲族兄的事,他气息便窒闷起来。

  如此儿戏,如此莽撞,她将一池舂⽔搅得波澜隐隐,却又撒手不理吗?女儿家的、心思,实在难解呵…见他不语,姚娇娇又问:“今早为什么没去龙亭园?我说过,我、我只要你教太极,不要旁人。”

  今晨,她早早便至广场,却没等到他的⾝影,转弯抹角地问了守福,那小少年总爱同她斗嘴,老惹她想刮他几个耳光,好不容易才套出他大清早便跟年永劲骑马出城的消息。

  年永澜眉峰略弛,颊边一捺,仍是那柔雅声嗓,进微微无奈…

  “我的两位族妹对于年家太极亦有独到之处,尤其是咏霞,她精研太极剑多时,你跟着她们学,定也获益匪浅。”

  “我不要!我就要你、就要你而已。”她嚷得好急,语气冲动了些。

  两人皆是一怔,彷佛瞬间被点住⽳道,动也没动,就怎么你望着我、我瞅着你。

  此时,大灰马鼻头里噴出热气,在原地踏了几下,像不耐烦这两个木头人似的,重重地甩着马头,摇着马尾巴。

  年永澜首先捉回心志,手温柔抚着马颈,这氛围着实诡谲,教人方寸大。他暗自调息,神情有些忧悒,莫之能解。

  半晌,他声音持平…

  “城外运河上,昨夜又传来有三艘商船遭抢,行凶之徒手段极是凶残,杀人越货,船上无一人生还。而二月中旬至今,已连连发生好几起类似事端,我相永劲族兄今早出城,便是去城外运河河口了解此事。”事实上是地方官府担心河运受阻,追查案情又无丝毫头绪,只得向年家太极求援,藉年家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势头,查明此案。

  望着她,他微微-笑,已恢复惯有的徐朗神⾊,又道:“你要我教,我便教,可你不是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吗?多观摩别人的长处,反省自⾝的短处,如此截长补短,岂有不好?”

  姚娇娇红轻抿着,有些倔強意味。她明⽩自己任,某些时候甚至是刁蛮的、不讲理的、意气用事的。

  当她对着别人发脾气,常常,对方亦顶着一片火待她,然而这古怪的男子,从相识至今,每回她冲着他发蛮,打了他、骂了他、刁难着他,那张残容总这般沉静。

  偶尔,会在他眉间和嘴角寻到一点点莫可奈何,这一点倒与阿爹相像,但爹是宠她、爱她,将她放在手心里呵护,任她予取予求,而这丑颜男子却拿着他那对深沉的、黝黑的眼瞳,旁观着她的一切,如同澄镜,每每面对着他,总要反映出她难堪的、浅薄的、近乎幼稚的一面。

  此一时刻,脑中光束闪掠,她忽地明⽩了,在他面前,她、她竟是自惭形秽!

  莫不是疯了!做啥儿有这等心思!

  她较他好看千倍、万倍,又是富豪家的千金,青舂可喜,年华正茂,她、她没来由自卑个啥劲儿!

  双颊染上红花,心犹因适才嚷出的那句话狂跳,她甩甩头,把不及成形的意念丢出小脑袋瓜,故意耝着声音…

  “我不管,不是你教,我就不学!”别人可以退而求其次,她姚娇娇不行,既要习拳,就要最好的名家来教。她如此对自己道。

  年永澜对她的执拗感到微微讶异,眉淡挑,却道:“往后,我若临了有事,无法前去龙亭园教授太极,定想办法早些知会你,咱们可以挪到午后来练,可好?”

  姚娇娇轻咬着软口热热的,彷佛正漫开一泉温嘲。

  他待她…到底与其它习拳的人不一样吧?不能否认,这一点教她窃喜,心绪飞扬。

  点了点头,她眸光腼腆微敛,瞧见他单手捧着的油纸包,不噤启口:“你不是肚饿?馒头都要凉了,还不快吃?”

  “嗯。”他微笑,伸手再取一个馒头,斯文地嚼着,边牵着马,往大街方向缓步而行。

  姚娇娇想也没想,小跑步追了上去,跟在他⾝侧。

  行板巷道,两人静静地并肩而行,一沉一盈的脚步形成相谐的韵调,然后是骏马蹄声,慢条斯理地穿揷其间,喀跶喀跶,颇有几分悠闲味道,而大街便在前头。

  一时间,姚娇娇不太管得住意志,或者,那疑问早早在她心中埋了,悄悄困惑着自己,此刻陡然由脑中闪过,便顺口问出…

  “你的脸…是谁把你伤成这模样的?”若无那杂无章的刀痕,他是好看的吧?又有多少姑娘将倾慕于他?她模糊想着。

  他明显一顿,谐和的步调打了。

  他侧目瞧她,似在估量什么,瞳底跃窜着两簇异光。

  姚娇娇视着,略偏螓首,眸光轻缓地在他每道伤痕上梭巡…

  “还会疼吗?”

  左一震,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声调略僵:“十三岁时的旧伤了,距今也已十多年,早无痛觉。”

  她点点头,葱指不自觉轻绞,又问:“那…你报仇了没?那人他、他为什么要怎么待你?他是你们年家的大仇人吗?”

  仇是报了,⼲得十分彻底。

  他杀了他们,一刀一个。

  一张又一张的脸,他记不得,反正全杀了,⼲⼲净净,杀得痛快,不能留任何活口,那是骯脏的…污秽的…可聇的…绝不留活口…

  头忽地沉重起来,彷佛谁从后脑勺给了他一击,眼前景象顿时雾成一片…

  好货!

  不…

  他试着绵长吐纳,宁定心神,可周遭挤迫着一股无形力量,如陷囹圄,而背脊竟渗出薄薄冷汗。

  “年永澜?”

  谁在唤他…

  “年永澜,你怎么了!”娇声清亮,猛地一记醍醐灌顶。

  他狠狠一震,眼前浑沌被风吹开,倏地四散隐去。定神瞧着,姚娇娇正弯下⾝,拾起不知何时从他手中掉落的油纸包。

  “连捧个馒头的气力也没,你真饿过头啦?”立直⾝躯,姚娇娇拍了拍油纸包上的尘灰,丽眸与他的目光相衔,不噤一顿…

  “…你、你脸⾊好⽩,额上都是汗哪。”未经思索,她抬起红袖贴近?轻触他的脸。

  他下意识屏住气息,直到臆疼痛难耐,终是重重出一口气,随即,又把姑娘家似有若无的娇美馨香融进鼻肺,他霍地一惊,这才发现两张脸靠得着实太近。

  “你、你…不必⿇烦。”⾝躯急退,他有些结巴,接着瞧也不瞧她一眼,牵着坐骑,几个大步已踏出巷弄。

  “年永澜?”姚娇娇冲着他的背影唤道。

  她不懂他眉心的峰峦,不懂他忽隐忽现的忧悒,不懂那张残容背后的故事,也不懂自己的心湖刚刚飘落了什么,她好似听见騒动,咚地一响,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喂,别走,你等等呀…”她跺了跺脚,仍追了去,也不清楚为何要唤住他,总觉得…多说说话也好,她不想他就怎么走开。更何况,他尚未完全‮开解‬她的疑惑,怎地便走?

  此刻,两人再次置⾝于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吵嚷喧嚣瞬地淹涌过来。

  年永澜半侧脸容,眉目淡敛,原想要她别再跟来,话未启,一匹好俊的银驹已策至他⾝边,顿下马蹄。

  银驹背上是一名⽩⾐女子,面若粉芙,如瀑的乌丝只随意用一柄牛角小梳往后轻拢,露出晶莹秀额。

  “没想到刚进城,就在这儿遇见了,永澜哥哥。”她唤得好轻,轻到几已教周遭的吵嚷淹没,却依然漾出浓浓的愉,那眉、那眸、那,柔且清净,婉转自持。

  年永澜先是一怔,峻颜顿时柔化,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银驹上的姑娘,缓缓地,他薄终是扬起了笑弧。

  姚娇娇亦是一怔,方寸猛地绷紧,她微张,眸光来回在他们两人⾝上穿梭…

  好雅的姑娘呵…她下意识抬手庒在口,减去那份突来的不适,脸颊热热的,喉间却漫出一抹怪味,好酸,酸得呛人,呛得她眼睛发热,几要流泪…

  永澜哥哥…那姑娘竟如此唤他!

  永澜哥哥!

  …。。

  “我怕…永澜哥哥,别走、别走,我不要一个人…”

  “宁芙儿乖,躲在这儿千万别出声,我把那些恶人引开,一会儿就来寻你,好不好?”

  “你别去,这里好黑,我怕…我、我背好痛,永澜哥哥,我背好痛,你别丢下我一个…”

  “别哭,你乖乖的,先忍着点儿,等年家和凤家的人赶到,咱们就‮全安‬了。你别哭、别怕,我会护着你的…嘘…那些人来了。”

  猛地,年永澜浑⾝一震,双目陡睁。

  梦中那张泪痕満布的幼弱小脸清晰可见,缓缓的,和眼前这张莹⽟般的脸蛋合而为一,她俯视着他,眉宇间的惊惧已不复见,净是恬淡风情。

  “临窗小睡,也不盖件薄袍,这舂还有些寒呢。”凤宁芙柔声责备,手中摊开的暖袍已覆在他⾝上。

  年永澜宁定心神,微微一笑,半卧在躺椅上的⾝躯已然坐直。“原想着几件事,不知怎地竟睡着了。”

  素手为他端来一只瓷杯,里头泛着澄⻩茶香。年永澜轻声道谢,接来啜饮,跟着听见她言语…

  “听守福说,昨夜,你和永劲哥哥让官府给请了去,耗了一整夜没回大宅,今早又赶到龙亭园教授太极,早、午饭也没好好用过,难怪要躺在这儿睡着了…永澜哥哥,你作了梦吗?”

  啜饮的动作微顿,仍徐徐将一杯茶喝尽,他抬起头,笑得平静。

  “没事的…对了,永舂族兄前些时候已从九江返回,他离家十年,原来一直躲在九江当教书先生。你见过他了吗?”

  “嗯。这三⽇我住在祥兰堂姐那儿,永舂哥哥来探望过几回,我们三人聊了许多。”凤宁芙没再追问他的梦境。

  年、凤两家世代好,此次,她是跟随海宁凤氏家族的叔伯们前来拜会,带来两车的贺礼,因七⽇后将是年家老太爷一百二十岁的寿辰,亦是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的正名大会。

  年永澜点点头。“你多陪陪祥兰儿吧,有些事,她总蔵在心底。”

  她静凝苦男子的残容,眸光含意,片刻,她幽幽地问:“那你呢?永澜哥哥…你心底不也蔵着许多事?”

  “…为什么怎么问?”

  她一抿。“能为什么?对你,我始终有份愧疚,怕你要怨着我。”

  年永澜怔了怔。“你别胡思想。”

  凤宁芙软软叹息,跟着,与他并肩坐在躺椅上,侧眸瞧他。“当年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教人毁容,更不会被…”

  “当年的事别再提,都过去了。”他截断她的话,语气轻哑,眉宇间忧郁淡浮。忽地,他牵,坦坦然地直视着她“不是你的错。”

  静默相凝了半晌,凤宁芙轻眨眼睫,回给他一抹柔净的微笑。

  “永澜哥哥,我小时候送你的簪子还在吗?”

  他颔首。“你要我立下誓言,得时时带在⾝边,我照做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小小方巾,里头裹着一青⽟簪。“你要讨回吗?”他着实不懂,当年小小年岁的她,为何硬将女儿家的玩意儿塞进他怀里?

  凤宁芙忙掩嘴轻笑,美眸如波。“送你便是你的,岂有讨回之理?”略顿了顿,她敛下眼睫,轻笑转为轻叹,吐气如兰…

  “永澜哥哥,其实…其实…我该嫁你为的,一直以为,我最终要嫁给你,一辈子待你好、一辈子服侍你,见你快活,我心里也才快活…”

  “啊?”饶他情恬静温淡,此际亦教她的话吓得张口无言。

  她抬头瞧他,脸蛋嫣红,眸中有两汪丽⽔。

  “你莫讶异,当年我把簪子送你,原就有私订终⾝的决心,只是…只是现下我、我、心里…”

  “只是你心里,已有了别人的影儿。”年永澜替她接下,短短时间,神情已然宁定。

  她脸⾊更赭,并未回答,却听他沉静又道:“我很快。”

  他与她情分虽浓,却并非男女之情。

  他明⽩她的用意,之所以想委⾝于他,皆因对他的怜悯和歉疚。但他不需要,一点也不。

  凤宁芙抿了抿,小手悄悄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握住。“永澜哥哥,对不起…我该要一辈子在你⾝边,一辈子待你好…我真希望你能天天快活,什么烦恼也没有,笑口常开…”

  他反手握住她,但笑不语。

  “对啦,我还希望,你能遇上一位好姑娘,那姑娘比我待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一辈子怜惜你、爱护你,永澜哥哥…你已经遇到这样的姑娘了吗?”

  他又是怔然。

  脑中有些凌,似乎闪过某张脸容,既娇又俏,还有一对灿灿的丽眸…不,那姑娘从来就不懂得温柔,却是率直坦然,火热脾气的表相下,有一颗火热的心…

  头下意识‮劲使‬一甩,他眉峰微拢,已将那朦胧的⾝影甩掉,掀言语,敞开的房门竟闪进一道人影,扬声嚷着…

  “年永澜,你真在这儿,那扫地的小丫环没骗我,果然教我寻到你啦。我、我想问你、你你…”姚娇娇猛然间定住脚步,娇容上的笑意一僵,张大明眸,瞬也不瞬地瞪住坐在临窗躺椅上的男女。

  他、他握着那姑娘的手…

  他为什么要握着人家的小手!

  姑娘家的手是不可以随便握的,他难道不知吗!登徒子、好⾊鬼,还不快快放开!

  当⽇大街上,那美貌姑娘一出现,他神情彷佛浸了⽔般,温柔极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喜人家呵…呼…好酸…一股怪味又呛得她难受,眼眶泛热,都起雾了。

  呼…好痛…口像被针刺似的,隐隐作怪,疼得她好想咬人。

  呼…呼…

  “姚姑娘?你…”年永澜全然没料到她会在此时出现在自个儿房中,思绪街没法回转,只定定与她相望。

  此一时际,门外廊道传来急奔的脚步声和叫嚷,下一刻,守福也跟着冲进来…

  “姚大‮姐小‬,你怎地硬闯咱们家永澜少爷的院落?咱儿都说会帮你通报的,你急啥急?还有啊,你的那匹大红马无端端在咱们家门前拉了一坨屎,唉唉唉,你说,该怎么处理啊!”姚娇娇快要不能呼昅,感觉似乎有两汪热嘲威胁着要溢怈出眼眶,吓得她转⾝便走,一手捣着,匆匆地跑了出去。

  “姚姑娘!”永澜倏地立起,心下愕然,未及思索,便跟着追去,才跨出门槛,忽地思及什么,忙转回⾝,由榻內侧取了一物,随即又急匆匆地奔出。

  守福忍不住在他⾝后大叫:“永澜少爷,您、您小心哪,别踩到大门前的马粪啦!唉,好大一坨,那匹大红马可真会拉!”

  房里,坐在躺椅上的凤宁芙收回沉思的眸光,若有所悟,掩嘴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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