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下子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离开了冯家,禀瑜开始找工作,因为没了威远显赫的头衔撑,她还是得生活,得吃饭,只是她没想到她梁禀输的价值一旦离开,威远的光环便成了一文不值,甚至还有被其盛名所累之嫌。
威远在湾台有举⾜轻重的地位,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她拿著履历四处求职时,有人一看到她的名字老是张著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常问她的一句话是…你就是常上报纸的那个梁禀瑜吗?是那个一跺脚,湾台股市便跟著风云变⾊威远的负责人吗?
这个时候她多半尴尬一笑,而他们话⾜了八卦之后,大部份都跟她讲再联络,要不就是说他们这间小庙容不下她这尊大菩萨,换言之,不管她企管经历如何丰富、如何成功,但却碍于威远的光环,她的求职之途是四处碰壁,而⽇子总是要过下去,她不能一直没工作。
怎么办?
她站在一家速食店们口,恰好看到他们在徵工作夥伴,她想,或许也就只有这种地方才不识得“梁禀瑜”三个字习经所代表的意义。
为了糊口饭吃,禀瑜推门进去。
“光临。”
她才一进门,的明朗问候语便大声的响起。
“姐小,您要点什么?”一位侍者拿著Menu给她看。
她笑着婉拒。“我是来应徵工作的。”
“你!”那位工读生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不信,因为这位姐小的穿著、气质看来,都像是个精明⼲练的女強人,大家能想像女強人炸薯条的样子呜?不行是吧!对,就是这种感觉,那很不搭嘛,所以她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禀瑜将她随⾝携带的履历表递了上去,她打好履历之后,一次列印蚌十来份,一家一家的应徵,以备不时之需。
堡读生拿著她的履历表看,这才肯相信眼前这位美美的姐小真是来应徵的。“你等一下,我去叫我们店长来。”工读生进去。
一会儿店长出来,那是个差不多跟她一般大的女人,穿著连锁店的制服,眉宇间有股傲气,好像她年纪轻轻能拥有一家店多了不起一样。
她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禀瑜,其实她満讨厌禀瑜的,因为这个女的看起来比她还能⼲,但,也就只有看起来而已,因为哼,她都已经是一家店的店长了,而这个女的竟然年届三十几还出来找工作,真是可怜,她一定什么能力都没有,好吧,看在她们两个年龄不相上下的份上,她就赏她一口饭吃。
店长骄傲的昂起下巴,像是要把比她漂亮、比她有气质的禀瑜比下去。她问她“结婚了吗?”
“没有。”
可怜,原来“⽔人真的无⽔命”都过三十了还没结婚:没老公疼也就罢了,还事业无成。
好吧,决定用她了。
“你能轮大夜班吗?”
“没问题。”
“那你哪时候能来上班?”
“随时都可以。”
“那就今天吧。”店长让之前那个工读生进去拿件制服给禀瑜套上,要她马上上工。于是就这样,禀瑜终于找到谋生的工作,虽不尽理想,也跟她以往的经验不同,但至少能糊口饭吃。
禀瑜换上制服,之前那位工读生负责教她店务,她这才知道这个大男生还是个大二的生学,读食品营养系,叫做姜文生,立志在大学毕业后存到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一百万。
她看着他在说他的理想时,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他的生命充満著希望,禀瑜短短三十几年的岁经月手过的一百万不知道有几千、几百万次,但她脸上却从不曾有过男孩如此耀眼的光芒。她不噤怀疑她以往的青舂岁月到底是如何蹋糟掉了,她羡慕文生物质过得如此贫乏,却是如此的精彩。
只是他这样打零工,真的能在毕业前赚到他生平的第一个一百万吗?禀瑜怀疑。
文生这才告诉她,他一个礼拜只需要花一百四十块。
“怎么这么便宜?”他到底是怎么过活的?一百四十块!禀瑜皱著眉头想,她突然想到打从她懂事以来,她一出手就是千元以上,店家找的零钱,她就当成小费送人。一百四十元,他能过一个礼拜,这是多么神奇的事啊!禀瑜张口结⾆的看着他。
看到她那么吃惊的表情,文生可骄傲了,他算他一天的花费给她听。
“我在我租来的台上种⽔耕疏菜,早餐一颗蛋、一杯牛就解决了,中午泡包王子面,晚餐吃两片陈司一块⾁外加烫青菜,这样平均一天就差不多二十块就可以解决了,一个礼拜七天,七天下来不多不少就是一百四十元。”
男孩咧著牙齿笑,他不认为他这样过⽇子会很辛苦,反而觉得现代人吃得太精致,⾝体愈来愈娇生惯养,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文明病。
他吃得简单、吃得健康,他还说他吃的疏菜不洒农葯,问她要不要拿一些回去。
禀瑜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笑着点头说好。
她渐渐的感受到文生的青舂活力,心想,如果他过这样的生活都能甘之如饴,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说她撑不过这一次的难关。
迸话有云:人生七十才开始,她现在才三十初呢,只要她努力,还怕她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吗?
这一瞬间,禀瑜活过来了。
速食店的工读生算什么?就算现在要她去当个清洁工扫厕所,她想她都能不皱眉头地接下工作。
“对了,你投资股票吗?”她问男孩。
“没有。”
“有趣兴吗?”
“有,但是不懂得如何⼊门。”
“有空我教你。”
“你会!”
“怎么,不信任我?”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这天禀瑜开始教他如何买股票、看股价,还分析市场傍他听。“现在市场不景气的时候,你不能贪心,一有赚头就得分批出场…”
禀瑜说得很多,文生非常用心,还拿本笔记来记。当天他为了感谢禀瑜教他这么多,他还特地跑回家拿了两把莴苣给她。
禀瑜开心的把菜拿回家下了碗面,面中有文生迭的莴苣还有一颗新鲜的蛋,她満⾜的吃着这顿晚餐。
这虽然不比她常吃的大餐,但却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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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她去看了马地,她没说她离开冯家的事,只是单纯的去看看他伤势是否好了点。
马地已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他的⾝边围著一群小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她才几天没来,他就已经成了这里的孩子王。
孩子们围著他,要他讲故事,他说得活灵活现,就像故事中的主角活生生的在眼前出现,小孩子们被他逗得笑成一团,直到护上长来赶人,说他们这间病房太吵了,小孩子才散去,各自回到他们的病房,但,他们还跟他约了明天同一时间在这里见面。
孩子全走了,她才进来。
“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她又惊又喜,招招手,拍拍他⾝边的位置,要她坐在他旁边。
他看着她,觉得她瘦了很多,他用手碰碰她的脸,他知道她试凄了。“冯家的事我听说了。”
媒体这几天争相报导有关她跟他的事,他们把他们两个说成奷夫妇,一个是专靠女人养的小⽩睑,另一个是寂寞难耐的深闺怨妇。
他们把她写得如此不堪,她承受得住吗?还有…“冯家人怎么反应?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有,老太太知情达理,并没有为难我什么,只是要我离开威远集团。”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不算什么,但是他却十分清楚威远在她心自中的重要。
“那你现在呢?你怎么办?”
“我另外找到一份工作,不只工作轻松,跟同事又相处融洽,只差老板非常讨人厌。”她说得真真假假,但是表情至少是悦愉的,让他看不出她的⽇子其实过得非常委屈。
其实她的工作不轻松,她的老板不是非常讨人厌,而是她本就不喜她,在工作上面处处刁难她,这里头唯一实真的是,她跟同事相处的还不错,但她不敢跟他吐露太多,怕他担心她。
“我的事你别心,你专心养病,医葯费我会出,毕竟你是我养的小⽩睑,我不会让我的情夫受委屈的。”在这个时候,她还能跟他开玩笑,于是马地相信她的⽇子真的过得还不错,没有他想像中的差,直到后来从某些八种媒体继续追踪报导中,他才知道…
她不是过得还不错,而是非常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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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文生鬼鬼祟祟的接近禀瑜,以近乎耳语的音调告诉她一个小秘密。“你上次让我买的股买涨了耶!”他小赚了一笔,简直⾼兴得快要毙掉,今天一整天住在心里的那只小鸟一直在唱歌,他好想好想跟人分享他的喜悦,所以他把快乐庒在心底,直到禀瑜来上工,他才把秘密跟她说。
“我赚了八千块,才短短的三天哟。”天呐,玩股票真的能迅速致富耶。他以前什么都不懂,只会把钱存在行银里生利息,年利率有个二点五%,他就⾼兴得快要毙掉,现在想起来,他才知道他以前是多么无知。
“大姐,从今以后你当我师⽗,我跟你学投资、理财,你教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忠心不二,什么事都听她的。
但禀瑜却告诉他“你不能什么事都听我的,而得自己学著看市场。”
“怎么看市场。”
“我会慢慢教你,但现在你得多昅受资讯,不能死读书,还有记住一点,最好的投资不是股票、不是债券或者是货币市场,而是你自己。”
“我自己?”
“对,唯有投资自己,让自己拥有更多的资产价值,你才有更多的能力跟别人竞争,而有了能力之后,你还怕自己会没财力吗?”这就是她所谓的投资自己,就是市场上所谓的人力资源。
文生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我钱赚之馀不能荒废学业,毕竟我的能力才是我的生财工具跟筹码。”
“没错。”他蓑是聪明。“我收了一个好徒弟,资质不错。”禀瑜夸他,文生显得好骄傲。他觉得他能遇到大姐真是遇到他生命中的贵人,但大姐这么疠害,怎么会只屈就于一个速食店的工读工作?
他想问大姐,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虎落平,但他才刚要开口,店长就气冲冲的跑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间,你们两个还在这打混摸鱼,你们薯条炸了吗?”
“炸了。”文生指著那堆得像小山的金⻩⾊薯条给店长看。这店长就会找大姐的碴,分明就是看大姐漂亮而不顺眼,偏偏自从大姐来了之后,店里的生意不断成长,很多大生学是冲著大姐长得漂亮才来的,店长当然也知道,所以她不敢辞了大姐的工作,只敢暗箭伤人,真是小人行为,不⾜取。文生是彻彻底底的瞧不起他们店长的为人,倒是大姐,他很佩服她,虽是个女人却能屈能伸,他觉得大姐比个男人还要帅、还要有志气。
“梁禀瑜!”
“是。”
“你去洗厕所。”
店长找不到事情来为难禀瑜,只要叫她去洗厕所,想藉由洗厕所来打击她看来完美无瑕的表相,但禀瑜本就不介意。
她说过了,万丈⾼楼平地起,现在她什么事都能做,她又怎么会介意自己洗厕所,这只是她份內工作不是吗?
她去洗厕所,而且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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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地出院的那天,医院里的孩子们是哭得淅沥哗啦的,大家都舍不得他走,禀瑜这才知道原来马地的人缘这么好。她笑着打趣要他多住几天,他却捱著她,跟她咬耳朵,以她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他想她。
禀瑜忽地脸了红,骂他不正经,但是她心是甜的、脸是笑的,两人牵著手办出院手续,以前的家他们是回不去了,因为以她现在的薪⽔她本付不起庞大的开销,所以她租了个小套房,不大,却很温暖,很适合小俩口居住。
今天她特地请了假,陪他一起去超市买盥洗用具,他们买同系列的牙刷、⽑巾,还买了一模一样的拖鞋,只不过他的比她的大上好几号。
这一切是如此平凡,但是平凡的事由热恋中的两人做来却异常的甜藌。
回到家,禀瑜拿出东西,这才发现…
“咦,这是谁买的火锅料?”
“我。”他举手认罪。
“不是冬天你吃什么火锅?”他疯了啊,现在很热耶。
他咚咚咚的跑去开冷气,开到摄氏十八度的低温,两个人再裹着厚厚的被子吃火锅。
你一口、我一口,我喂你呀你喂我。
他咬住她递过来的食物,连著筷子一起咬住,然后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她。他如此专注的目光让她心卜通卜通的狂跳。
“你做什么?”她问他。
他没给答案,却问她一句…
“你爱不爱我?”
她突然笑了出来,因为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神经,突然问以如此正经的表情问她这么可笑的事。
她爱不爱他?
她都为了他抛弃她原有的权势了,他说,她爱不爱他?
“很爱、很爱。”她拉下他的头,吻亲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嘴,告诉他答案。她把她的心全给他了,那他说她爱不爱他?
“爱、爱,很爱、很爱。”他抱着她,两个人吻在一起。
那天禀瑜才知道原来爱情的滋味是这么的甜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