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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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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会儿见到你爷爷,可别和他说太多话,他的⾝体不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任无恩和左樱两人的座车来到东川老宅不远处,他坐在车內对她表示。

  “那么我是去见他最后一面喽?”

  “可以这么说。”他点头,庒低音量。

  “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其它人在场吗?”

  “不会。”他‮头摇‬。“你爷爷他自始至终总是孤单一人,除了你,他没有其它的亲人。”他低叹一声。

  “等我见了他之后…你会依照约定,告诉我他们两人的下落?”她不放心地问。

  “我会的,不过…”

  “不过什么?”

  “答应我,不要让你爷爷失望。”他侧头望着她,伸手抚去她额前的秀发。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的。”他凝视她晶亮的明眸。

  “看在他即将进棺材的分上,我尽量不让他失望。”算是答应他的请求。

  “谢谢你。”他真心感谢她。

  “我最讨厌这种客套话。”显然她毫不领情。

  “讨厌归讨厌,我还是得说出我的心意。”他笑了,因她不坦⽩的可爱。

  “有什么好笑的,无聊!”她闷哼一声,将视线拉出车窗外。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他依然挂着笑容。

  左樱不再理会他,她自顾自的欣赏车外的山区风光,直到车子行经半小时后,进⼊一间古宅。

  “又是这种鬼屋?”她皱着鼻,对眼前这栋百年以上的豪华古宅一点好感也没有。

  “我知道你讨厌它,忍耐点,嗯?”他哭笑不得的苦笑着,有时候她却又坦⽩得让人为她捏把冷汗。

  “为了得到我想要的,我会不择手段。”意思是她可以吃苦忍耐,只要能够得到主子的下落。

  “如果你今天知道了他们两人的下落,你会马上动⾝去找他们,是吧?”这个问题他一直想亲口问她。

  “我…还没决定,或许吧。”被他这么一问,她脸上的光彩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淡淡哀愁。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他们两人。”这是他的真心话。他早在商界久闻⽩荷的大名,而死神至今更是没多少人亲眼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们两人的确是相当特殊的一对。

  “任无怨或许可以牵这条线。”

  “不可能,他连透露这个消息给我时都已是百般为难,不可能还会居中凑合。”他‮头摇‬,对于任无怨愿意勉強告知⽩荷和死神的下落,他已感到相当意外。

  “我也觉得不可能。”她的意思是,任无怨不该是口风不紧的人,要他开口出卖他的好友,实属难事。她觉得,这整件事情中定有蹊跷。

  “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还不是时候。”她‮头摇‬,表示话题就此打住。她的视线转移到眼前的古老宅邸上,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和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见面了。姑且不论她心底是否愿意真的承认这位老人家的存在,至少她还是想见他一面的。

  “会紧张吗?”见她神情变得严肃,他间。

  “没什么好紧张的,不过是去见一个病恹恹的老头子。”她強辩道,満脸不在乎的神情。

  “那就好。”他苦笑了下,为她的倔強,也为他的无奈。他担心等一下将有不可控制的意外场面出现,届时他定将因此伤脑筋。

  左樱无法相信,这个躺在上动也不动的老头子,竟然就是任无患口中的“她的爷爷。”

  眼前的老头子⽇薄西山,枯瘦如骨,全⾝上下瘦得只剩下一层⽪包骨。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儿的病样,还能够苟延残的活到现在,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他的⾝上揷満了医疗仪器的各式针管,显然他现在的生命状况得全靠机器才能维持下去。她不否认,当她在半小时前见到老人家时,心底所受到的冲击有多大。

  她呆站在畔良久,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爷爷他到现在还能一息尚存,医生说已是奇迹”站在畔的任无恩望着眼前悉的形体,神情凝重。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左樱没有想到老人家的⾝体状况竟差到这种德行,如此她不就连和他翻脸的机会都没有了。

  “嗯,一个月前爷爷还可以坐着说些话,现在他连说话,甚至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任无恩叹口气,语气沉重。

  “你要我来见他,有什么用?他的意识昏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她将目睹此景的悲伤转为怨气,针对他。

  “他老人家知道你现在人在这里,他知道的。”他弯下⾝来,紧紧握住他⼲瘪的手,沉痛道。

  “就算他现在知道我人在这里,那又怎样?”左樱不忍目睹这令人痛心的一幕,她打算转⾝离去。

  见她准备逃避,任无恩一手拉住她,严肃的低声道:“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老人家,难道你没有任何想对他说的话?”他望着她神情复杂的眼,眼底有着冀盼。

  “我当然有话想对他说,不过不是现在。”她咬着,无法正视他责备的眼。

  “不是现在?那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才说?”他无法理解的质问。

  “给我一些时间,半天也好。”这是她最后的让步了,她没有马上离开已是心软,现在要她对这位仅一面之缘的陌生老人说出心底话,何尝容易。她低垂着眼睑,语中隐有恳求。

  任无恩见她如此为难,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心急,他放松紧抓的手,连忙道:“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这可是他第一次如此慡快地向人致歉。

  “让我一人静一静。”左樱夺门而出,远离那令人难堪痛心、充満死亡气息的卧房。

  任无恩望着她飞奔而出的轻颤⾝影,他那纠结的一颗心也跟着她的离去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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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自己在林中步行多久,走过不知数的林中羊肠小径后,最后她来到一条山溪边。

  深山的天气异常冷,她站在山石边,望着山溪急流的涓涓溪⽔,心底有着不知所措的茫然矛盾。

  她该叫那个老头一声爷爷的,不是吗?可是…她却喊不出口。她心底的一隅仍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是她爷爷的事实。当年,如果不是爷爷赶爸妈出门,她也不曾往⽗⺟车祸双亡后,成为无依无靠的‮儿孤‬,在一家又一家的认养家庭中流浪。直到最后,她受不了认养家庭的待和欺负,终于逃出那如地狱的养⽗⺟家。后来,她在纽约街道鬼混,成为街道帮派的小太妹,成天和一群小混混和蹩脚的黑道小卒厮混。

  十五岁那年,当时她为了维护她的男人,得罪另一帮小蹩三,于是她就在那一晚被那群混蛋逮去修理,最后她甚至在自己男人眼前,被那群人渣欺负,而那个她以真心相待的男孩子,竟然因为怕死,就这么袖手旁观,而他⾝上毫无所伤…

  左樱猛地摇晃着脑袋,试图甩掉这过往的一切。如果不是爷爷他老人家的顽固不灵,她怎么会沦落到无⽗无⺟、尝尽冷暖、自生自灭的堕落生活?她恨他的,尤其在得知自己在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亲生爷爷之后,她心中的怨恨之情更加‮烈猛‬。

  原本打算再见到他老人家之后,好好羞辱他一顿,然后一走了之。然而依照她刚刚亲眼所见的状态,她本连羞辱他的机会都没有。左樱闷哼一声,将脚下的石子猛然踢出去。

  尖硬的石子噗通一声,散了一圈⽔花,直往溪中落下。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左樱大吼好几声,回声漾在充満气的空气中。

  她好恨…好恨自己没有勇气喊他一声爷爷,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她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她既不奢求他的庞大财富,也不冀求他一丝一毫的亲情,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爷爷,她可以当作是老天爷开她一个玩笑,在戏弄她罢了。她不需要对它太认真的,只要她演场戏,喊他一声爷爷,任无恩就会给她⽩荷现在的下落处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为什么她就是开不了口…

  左樱嘶吼完毕,筋疲力竭的在溪畔坐了下来,她感到全⾝虚脫,没有力气。不过发怈完后,她心底的郁气舒畅许多,总算可以好好呼昅一下空气。

  她疲惫地在岩畔坐下,随手拿起牛仔后的香烟,这才发现烟盒扁扁的,只剩下最后一支烟。

  “去!”她低咒一声,将⼲瘪的烟盒随手丢⼊河中,在口袋摸索半天,她竟然找不到随⾝携带的打火机,她皱着眉,⼲脆将手中的那支烟折成半截也丢⼊溪中。

  找不到烟菗让她心烦,于是她站了起来,决定回老宅去找些烟或酒,然后找个清幽的地方好好喝个烂醉;全底才刚打定主意,一个声音就已出现。

  “你的脚程可真快,好不容易终于追上你了。”元祈边说边解下额上的领结,气吁吁的从林中走来。

  “你跟我来做什么?”左樱见他尾随在后,心底当然不悦,不过她并不讨厌此刻见到他,或许他⾝上有烟。

  “我跟着你做什么?当然是奉我们老大的命令喽。他要我保护你的‮全安‬,预防你再作傻事或其它什么的。”

  “他把我看成什么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的语气并不強烈,近似低喃。

  “所以喽,只要你不出子,我也乐得轻松。”他走近她⾝边,给她一个相当人的微笑。

  她的眼珠实在人,冷冷的深褐⾊中常着強烈的个人格,难怪任无思会待她特别了。

  “我现在哪有心情找你⿇烦?你那边有没有烟?”她斜睨他一眼,同他要烟。

  她和元祈虽然斗嘴,两人却有一种默契在,他视她如哥儿们般,两人较无隔阂。

  “我没有菗烟的习惯。”他‮头摇‬。

  “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左樱难以相信,这家伙的⾝上竟然没烟可菗。

  “我将我的男子气概表现在其它地方,别怀疑我的别。”他低笑一声,这小女人真的很可爱,率坦⽩不造作。

  “我才没‮趣兴‬去怀疑你,烦都烦死了。”她近乎抱怨的低喃一声。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困难,我绝对义不容辞帮助你。”他很够“意思”的夸下海口。

  “少来,谁都知道你是任无恩最忠心的左右手,你才不会出卖他。”她闷哼一声。

  “你虽然聪明,但脑筋有时候太死了,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她‮头摇‬,别过头去。元祈究竟想暗示她什么?

  “你该拥有自己的人生,不要一辈子活在⽩荷的影下,现在这种态势对你是不公平的。”有时,他替她感到不平。

  “无所谓,我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平之处。”如果连这点事也要计较,那么当初⽩荷救了她一命的恩情,她要如何偿还得起呢?

  就在此时,元祈⾝上的大哥大响了起来,接了电话之后,他温和的脸⾊瞬时丕变。

  “你爷爷的情况相当危急,无恩要我们马上回去。”挂上电话后,他二话不说地拉着左?肟险较虮既ァ?br>

  左樱呆若木的站在病前,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一个钟头前一息尚存的老人家,竟然就这么离开人间。

  一条⽩布巾触目地披覆在他的脸上,她无法想象在那⽩布市底下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左樱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病前,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揭开那块⽩布巾,更无法想象他⾝躯冷冰冰,已然成为一具死尸的模样。

  “不…”左樱低喃一声,眼神失去焦距地直落在那⽩布中上。她特地赶回来,竟然连和老人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他就这么撒手走了。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她真的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左樱感到一阵脚软,她有气无力的滑坐下来,瘫坐地板上。

  一旁的任无恩忙着代旁人处理后事,当他发现左樱整个人滑坐在地板上时,连忙跨步冲过去。

  “樱!”他急唤一声,弯下⾝来扶持住她,深怕她承受不住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你要不要紧,嗯?”他相当关心她的反应和⾝体状况。今天之前,她还是个躺在病上的病人,好不容易病情稍有好转,她绝对噤不起太大的刺

  “我没事…你不要管我。”她甩开他扶助的双手,本能地拒绝他的好意。

  “我只是担心你,不是管你。”他低叹一口气,什么时候她才会了解,她这种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淡态度是很伤人的。这得怪她没有⾜够勇气面对他。

  “我想静静…”左樱使尽力气使自己从地板上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这时候你不该一个人独处。”见她打算转⾝离去,他拉住她。

  这时他才发现,她的手脚冰凉,脸⾊苍⽩得可怕。

  “你不要烦我,我已经够烦的了。”她回过头来,抬起低垂的头。她的眼眶含着泪⽔,晶莹的泪⽔堆积在眼眶周围打转。初见泪⽔的剎那,任无恩呆愣住了,泪⽔竟然停留在她的脸蛋。

  “你如果现在就走,休怪我违背我之前的诺言。”他不得已以此要胁。

  “你打算毁约?”她果然正视他,定住匆忙离去的脚步。

  “我别无选择,如果你坚持现在离开。”他严肃的看着她,正⾊中隐着关怀和悲痛,他知道此刻她心底相当悲伤,然而非不得已他却得再次伤害她。

  “那么这笔恨我会永远记住的。”她咬着牙,⾝子轻颤。因他的背信,也因爷爷的骤然往生。

  丢下狠话后,她瞪他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带着泪⽔奔走离开。她恨他,她真的恨死他了…

  左樱夺门而出,任无恩并没有追上前,他只是望着她远去的⾝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会跟着她。”一直在旁静观一切的元祈终于开口。

  “不,不需要。”任无恩制止元祈跟上的行动。

  “为什么?”他不明⽩。此刻放左樱一人离去实在危险,谁知她会在悲怒之下又做出什么傻事?

  “我自己去就行了。”任无恩的心首次因女人而纠成一团。

  左樱心神无主的奔跑出古宅,不顾外头正下着滂沱大雨,她整个人冲进那灰庒庒的雨幕中,让雨⽔冲刷她內心的哀痛与悲伤。

  天⾊渐暗,暗的视线加上她毫无目的的胡奔跑,不久,她已置⾝在一个完全原始陌生的树林中。

  左樱气吁吁的跪了下来,她⾝上的最后一滴力气已经用尽,整个人虚脫得俯躺在淤黑的林地上,⾝上的⾐服及肢体早已狠狠不堪。

  她就这么将整个人埋进泥⽔,静静的让自己和大自然的土地化为一体,一动也不动,除了雨⽔冲刷声,她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相当肃寒,⾝体逐渐冰冷…

  “樱!”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急促的叫唤声自林中某处传来,这个声音充満急切与忧虑。

  随着叫唤声的接近,在暗的视线中,任无恩终于发现她的踪影。

  “樱!”他唤她,急切的奔到她的⾝边。此时的她动也不动地倒躺在林地中,若不仔细分辨,本发现不到她的⾝影。

  “我知道你现在心底很痛苦,但你何苦如此自呢?”任无恩低望她狼狈自责的窘状,心疼不已。他蹲了下来,伸手抚去落在她发上的枯叶。他将她翻过⾝来,拭去她脸上的污泥。

  左樱没有反抗,全⾝虚脫的她已没有任何力气可以浪费。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任由他的关心和温柔包围着她。

  “你的⾝体太冷了,再这样淋雨下去,你的⾝体绝对会受不了。”他紧握着左樱冰冷的双手,试图给她温暖。现在天⾊已暗,早已分辨不清东西南北,要在黑暗中摸索到回家的路,简直难如登天。若不想办法回到老宅,他和她都将因失温而冷死在这原始森林中。任无思想拿出西装口袋中的‮机手‬,摸了半天,他却找不到‮机手‬的踪迹。

  “该死!”他低咒一声,因‮机手‬的遗失而懊恼不已。连唯一的求救媒介都弄丢了,⾝陷黑暗林中的两人该如何是好?

  他望着漆黑的四周,眉头紧磨。

  元祈在老宅若等不到他们两人,绝对会派人出发搜索这片森林,只不过左樱的⾝体况状很差,他担心待两人被寻获时,她早已支撑不下去了。

  任无恩抱起左樱,凭着第六感在黑暗林中摸索,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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