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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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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的四月已来了盛夏。杨府的碧波湖畔却凉风习习,风景如画。

  如萱在凌儿的陪伴下坐在湖畔的亭子里观景纳凉。湖中莲叶碧绿铺摆了湖面,参差错落,仪态万平,别具一番风韵。

  少夫人,思儿昨天又来找我哭诉,实在是不愿呆在贵宾楼了。凌儿将沉醉在美景中的如萱拉回到现实中。

  怎么,怡红姑娘又嫌她笨手笨脚了?如萱抬头问道。

  岂止呀!昨天怡红姑娘因思儿端去的茶⽔烫了⾆头,就泼了她一⾝。幸亏有⾐服护着,却也‮肿红‬了一片。怡红姑娘不但不管思儿的死活,反而诬陷她故意端来热茶使她烫伤。说是等到公子回来,她还要禀告公子赶她出府。凌儿一脸气忿地说道。

  思儿的伤怎么样了?如萱微皱着秀眉问道。

  托您的福,已经不碍事了。凌儿答道。

  将会儿你去我房里,把那盒冷香散热膏拿去给思儿用。顺便告诉她这几天好好休息,贵宾楼那里我另派人去侍候。

  那我代思儿谢谢少夫人了。不过,少夫人你也得说说怕红姑娘了。她不过是以客人的⾝份暂住杨府,可那份颐气指使的劲儿比主人还要像主人。平⽇里奴婢们忍气呑声也就罢了,现在她倒愈演愈烈,竟然动手伤人。凌儿委屈地报怨着。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劝劝她。只是她⾝为公子的客人,我也不好多说。你们就暂且多担待些。一切等公子回来再作安排。如萱忍耐地回答。

  少夫人!少夫人!不待凌儿回话,巧儿已慌慌张张地跑来打断她们的谈话。少、少夫人,不,不好了,贵…宾楼出…出事了。

  别急,你先歇一歇慢慢再讲。如萱和颜悦⾊地安抚道。

  巧儿微微平息了一下气开口道:少夫人,怡红姑娘今天上午把一幅画拿出来晾晒。思儿正巧在擦拭桌案,因为昨天受伤的手不灵便,一个不留神将脏⽔溅了怡红姑娘的画。这会儿,怡红姑娘正在大发雷霆,将思儿打肿了脸不说,还非要将她送官查办。少夫人,您快去救救思儿吧!巧儿含泪哀求道。

  巧儿,前面带路,咱们速去贵宾楼。如萱眉梢微扬,美目已隐蕴怒火。

  凌儿一见,知道和善的少夫人真的动怒了。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凌儿慢慢了解了如萱外柔內刚的脾气。虽遇事能忍则忍,当忍无可忍的时候,爆发出的后果恐怕也是惊人的。尤其是如萱素⽇待人宽和,爱护奴仆,最见不得打奴骂婢之事。这次怡红可是犯了她的大忌了。

  少夫人你们请随我来。巧儿一马当先,带劣邺人直奔贵宾楼

  哗啦一声,贵宾楼二楼左侧的一间房中,传出了物品坠地的声音。只见地上一片‮藉狼‬。思儿的两颊‮肿红‬指痕深陷,她正跪在破碎一地的瓷片中默默垂泪。

  怡红一手叉,一手指着思儿扬声怒骂道:死蹄子,我就知道你们是成心跟我作对。好,今天你毁了我的画,我就让你用命来赔。说罢还扬手要打。

  住手!如萱正撞到这一幕,忙急声喝止。

  姐姐。怡红一见如萱,表情立变,她双手掩面大放悲声,姐姐,你可要给我作主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萱不悦地问道。

  是这么回事。昨天我失手烫伤了思儿,心里很过意不去。谁知她怀恨在心,今天故意毁我名画。我住进杨府可是经过姐姐允诺,可这些丫头却个个背后指点议论,不肯服我,现在居然公然对付我。姐姐,你可得主持公道啊!怡红连哭带闹,甚至反咬一口。

  巧儿,你先扶思儿起来。如萱吩咐道。

  是。巧儿上前扶起思儿。思儿踉跄站起,膝上却是一片⾎⾁模糊。

  凌儿首先眼尖地看到,不由惊叫出声:有⾎!思儿被碎瓷割伤了!

  如萱面沉似⽔,扬声吩咐道:巧儿,你快将思儿扶回房中休息,顺便请大夫过府医治。

  怡红见此情景,也吓得噤口不语。

  送走了思儿,如萱強庒怒火,语气轻柔地问道:到底是什么画让怡红姑娘如此大动肝火?

  就是当今才子刘亦轩的名画《夏夜荷花图》。本来波如萱凝重的脸⾊震住的怡红,在听到如萱问话后,忙小心翼翼地开口回答。

  《夏夜荷花图》?

  正是。

  凌儿,将图拿来我看。

  听到如萱的吩咐,凌儿从桌上拿起⽔的画稿递与如萱。如萱接过画稿仔细观看,半晌她才启说道:此画并非原作,乃是一幅赝品。

  这不可能,这画可是苏州巨富朱员外送我的。怡红语含不信地否认。

  如萱轻轻扫了她一眼,继续解释道:刘公子的画以清秀俊逸见长,习惯于诗画并举,画中有诗,诗中寓画。这幅画虽极力模仿刘公子的画风却难掩其雄浑之势。况且画旁题写的年月与事实不符,仲秋之季哪里来的夏荷?如萱娓娓道来,分析得有理有据。

  这…怡河谫时为之语塞。

  不过,我这里倒有一幅《夏夜荷花图》的真迹。一会儿我让凌儿给你送来,权当是代思儿与你赔罪了。如萱淡言道。

  这怎么好意思,让姐姐破费了。恰红马上面露喜⾊。

  无妨。如萱微一摆手,而后正⾊对她言道:怡红姑娘,有些话我想与你谈谈。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多多担待。

  姐姐请讲无妨。

  恕我直言。常言道'钱财乃⾝外之物',奴婢亦是爹生娘养。今后还望姑娘遇事能推己及人,多存一片善念,多种一些善果。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言尽于此,姑娘还望三思。如萱之语软中带硬,隐含警示。

  姐姐良言,小妹铭记在心。怡红敛目垂眉地道。

  打搅姑娘了,我们就此告辞。画我会派人送来。

  如萱说完与凌儿一起起⾝下楼。经过怡红⾝边时,凌儿得意地冲她做了个鬼脸,惹得她羞恼于心,暗暗咬牙。

  目送她们远离,怡红脸上柔弱的笑意被狠之⾊所代替。柳如萱,你记住,我怡红不报此次受辱之仇,誓不为人。她心中默默发誓,一场谋开始积极酝酿。

  半月后,齐府鼓乐齐鸣大宴宾客,庆贺齐遨海大破奇案。皇上钦赐金匾神州第一府⾼悬于府门。杨逍峰等有功人员也各有封赏。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少年钦差齐邀海等扬州四少智勇擒敌的英雄事迹。

  杨府幽兰苑

  少夫人!少夫人!凌儿満含喜⾊跑出房。

  如萱放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笑道:遇到了什么喜事?看把你⾼兴的。

  这可不是我的喜事,是你的喜事。凌儿卖关子地说道。

  我的喜事?如萱奇道,莫非是我爹娘的书信到了?

  不对,再猜睛看。

  那就是凌儿有了意中人,今后再不会有人扰我清静了。如萱见凌儿不肯道出原委,就故意逗弄她。

  少夫人!凌儿果然羞红了脸,跺着脚不依地嚷道。

  如萱安抚地笑笑,好了,不闹了。你快说说是什么事?

  是公子啦!鲍子他回府了!凌儿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真的?如萱‮奋兴‬地站了起来。

  那还有假,已经到大厅了。老总管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呢。凌儿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前厅。如萱动⾝向门外走去。

  等一等,少夫人。凌儿拦住她,你的⾐服都染了墨迹了,还是换件⾐服再去吧。

  如萱低头一看,果然⾐角染黑了一块。她忙唤凌儿:凌儿,你会将那套新做的⾐服拿来。

  在这儿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等这一天了。凌儿从柜中拿出⾐服替她更换,趁机取笑道。

  如萱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啤道:贫嘴!罗嗦什么?还不带路?

  是!少夫人。凌儿调⽪地施了一个大礼,笑着跑出了房外。

  两人来到大厅,杨逍峰果然已在座,杨忠、杨言等仆从待站在旁。相公你回来了?

  杨逍峰一见如萱进来,连忙起⾝上前伸手揽住她的纤。萱儿,你好吗?怎么半月不见就生份了?你从前是怎么称呼我的?要不要我在众人面前提醒一下你的记忆呀?杨逍峰目光贪婪地巡视如萱的娇颜,不怀好意地低语。

  逍峰。如萱俏脸一红娇声唤出,令杨逍峰満意地笑眯了眼睛。

  听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帮齐府查案,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若是出事怎么办?如萱上下打量着杨逍峰,忍不住埋怨着。

  我这不是没事吗?况且事情知道多了,对你反而不利。杨逍峰笑着解释。

  可…如萱还要说话。

  杨相公!一声惊喜的叫声打断了她的问话,只见一团红云扑进了杨逍峰的怀中。

  你?杨逍峰惊讶地看着怀中的怡红,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杨相公,我等你等的好苦哇!怡红眼中含泪,凄苦地言道。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杨逍峰微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镇定。

  怡红便咽着说道:我从苏州回来,'醉香楼'就呆不下去了。我来投奔你时,偏巧你又不在。多亏柳姐姐好心收留了我。

  杨逍峰面⾊复杂地抬头望了望如萱。如萱从怡红扑⼊杨逍峰怀中的那一刻起,脸上的喜悦就消失了。当她看到杨逍峰任怡红靠在他怀中的时候,最后一丝笑意也从她的嘴角隐没了。

  杨逍峰尴尬地清清嗓子说道:萱儿,是你留下怡红的?

  如萱抑着心中的刺痛淡言道:不错。是我见她孤苦无依,就留她暂住斌宾楼。

  轻轻推开偎在怀中的‮躯娇‬,杨逍峰来到如萱的⾝边,低声说道: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待。

  如萱微微点头,没有搭言。

  杨逍峰轻舒了一口气。怡红,你还是暂住斌宾楼。你的事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那好,相公、姐姐你们慢聊,怡红告退了。怡红见好就收,依言退了出去。

  少爷,我和杨言他们把皇上封赏的财物搬到库房去。凌儿?你也来帮忙。杨忠察言观⾊,忙遣退众人一并带走了凌儿。

  大厅里只剩下两人。杨逍峰首先开口道:萱儿,今天这事…我不知道怡红她会在这里出现…

  我说过是我留下她的。如萱轻柔地打断了他的话,神情非常平静。

  呃…你是知道的,我从前行为荒唐,与怡红也颇有几分情。现在她落了难,我总不好见死不救吧。杨逍峰困难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

  所以我留她暂住斌宾楼。如萱接过话来。可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一个姑娘总不好无缘无故地在人家家里长住。时间久了,对她名节恐怕有损。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来安置她。

  这种情况我也考虑到了,实在不行我就把她收到⾝边,你也好有个伴。杨逍峰不经意地答道。

  你此话当真?如萱面⾊微变地追问。

  '哦只是随口说说,这也不是惟一的办法。只是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对她好一些,她的⾝世也很可怜。杨逍峰殷殷叮嘱着,没注意她的神情有变。

  我会注意的,不知公还有何吩咐?若无旁事,我想回房了。如萱抑着心中酸楚,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出她的语气不对,杨逍峰上前拦住她,问道:怎么了?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过去太荒唐,现在我已经在尽力改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満意的?他无奈地说道,伸手想将如萱拥⼊怀中。如萱侧⾝一闪躲到一边。杨逍峰双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回。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耝声问道。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杨逍峰见如萱久久没有回话,一向被人奉惯了的他也来了脾气。你自己慢慢地想吧,我先搬到冷梅阁去住几天。言罢他甩袖而去。

  此时,如萱才任由眼中的热泪掉落打了⾐襟。她強忍着啜泣,不肯哭出声来。

  本以为⽗⺟十余年的教诲,世俗礼教已植于心,已经让自己认命地甘为贤妇。可自从嫁给杨逍峰之后,使她开始对婚姻充満憧憬,企盼两人会像书中描写的才子佳人一般举案齐眉,互敬互爱,相偕一生。

  怡红的到来,让她彻底从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可笑。红颜未老恩先决难道这就是⾝为女子的悲哀吗?如萱无语问天,泪洒厅前。

  深夜,杨逍峰独自坐在冷梅阁內,闷头喝酒,暗生闷气。一方面气自己对如萱一片真心为她收敛了言行,却落得不被体谅的下场。另一方面也气如萱对他的格外恩宠不但毫不领情,而且还弃之于地。看来女人的确宠不得,否则就得上天了。想当初她初嫁⼊杨府时是多么温柔驯服。现在居然敢摆脸⾊给自己看。不如冷落她一下,说不定到时她会自动上门认错。他正在胡思想间,忽听到轻微的开门声。

  谁?杨逍峰扬声喝问。

  是我,怡红。怡红轻推‮房开‬门走了进来。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杨逍峰难掩失望地问道。

  我路过后花园时听丫头们议论说你与姐姐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搬出了幽兰苑,是吗?见杨逍峰没有出言反驳,怡红心知自己所猜没错,就佯装关切地说道:相公,你别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这样会伤⾝子的。

  伤⾝算什么?就算伤心也不会有个心疼的。杨逍峰借酒浇愁,已有了些许醉意。

  怎么会呢?我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头。怡红娇弱地偎坐在杨逍峰⾝边,柔声劝慰着。

  心疼我!杨逍峰自嘲地一笑,好!那你就陪我喝酒,咱们一醉解⼲愁。他边说边给怡红倒満了一杯。

  相公你别再喝了,有什么心事不如对我说说。我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有一个人分担,总比你一个闷在心里舒服一些。怡红借机进言道。

  萱儿如果像你这般善解人意该有多好?杨逍峰叹息着又举杯一口饮尽。

  柳姐姐贤德温柔,是男人心目中的贤,怎么会不如我呢?怡红语似自悯却暗含挑拨。

  温柔?贤德?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依我看,她不过是个心狭窄的妒妇!杨逍峰醉得神智模糊,开始口不择言。

  怡红见状心中暗喜,忙献殷勤道:相公,你喝醉了,我扶你上歇息吧。

  我,我没醉,咱们再⼲一杯。杨逍峰已经醉眼朦胧却还在嘴硬。

  好,咱们到上继续喝。怡红哄劝着扶起他走向榻,两人站立不稳地倒⼊中,纠在一起。

  幽兰苑中,如萱神情黯然地独对孤灯。凌儿侍立一边,忧心不已。

  如萱自从前厅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凌儿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与公子因怡红之事不而散。刚才又从巧儿口中得知公子正在冷梅阁喝闷酒,而少夫人这边也是不吃不喝地自我‮磨折‬。凌儿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只有眼见天⾊逐渐暗淡,如萱却依然不食不动。

  少夫人,夜深了,你还是先安歇吧。凌儿怕她支持不住,再次开口相劝。

  如萱仍然末初,仅以低弱的声音说道:我还不困,你先去歇着吧。

  我也不困,让我陪着你吧。凌儿忙回道。

  如萱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以对,任时间悄然而逝。

  凌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少夫人,您别怪我多嘴。公子他从来就被奉惯了,今天在你这儿头一次碰壁也难免心中不快。你去哄一哄他也就算了,又何必这样自苦呢?

  这么说,是我错了。在凌儿认为她不会回应的时候,她幽幽地接口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为女子,有时不好太要強了。凌儿辩解道,生怕被她误解。

  不可太要強?如萱心中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常言道柔能克刚,若是自己当时肯婉言相劝,事情也许还有转机。想到这儿,如萱暗淡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凌儿,你真是敲醒了我。相公一直待我很好,我又何必为了一句话而耿耿于怀呢?你说得不错,我们现在就去冷梅阁请回相公。

  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凌儿欣喜地说道,很⾼兴自己能劝服她。

  你去准备灯笼,我们马上动⾝。如萱说着开始起⾝更⾐。

  是啦,少夫人。凌儿随口应是,轻快地跑去准备一切。

  冷梅阁內,烛光摇曳,舂⾊无边。怡红慵懒地躺在杨逍峰怀中,脸上挂着満⾜的笑意。杨逍峰一手轻拥着她汗的⾝子,一手平枕于脑后。眼望着窗外的月⾊,不由思绪翻腾,不能自己。

  经过一番‮雨云‬,此时他的酒已醒大半,自知己铸成大错。本与怡红颇为复杂的问题,此时更为棘手。因为她现在的⾝份已是一名从良的良家女子,已非青楼。若是现在再打发她走,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况且她也无处可去,若是留下她,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如萱?既便自己心中有再多的愧疚,恐怕也无法弥补对她所造成的伤害。本以为此生有如在偕老胜似神仙美眷,谁知自己酒醉之后…唉!

  杨逍峰思前想后,忍不住叹息出声。

  相公,你怎么了?是不是后悔了?怡红闻声问道。听杨逍峰没有作答,她心中已是了然,于是言不由衷地说道:相公也不必为难,怡红自知⾝份低,不敢⾼攀相公求名份。妾⾝只盼能长伴君侧以慰相思之苦,此生之愿可谓⾜矣。怡红深知他的脾气,⼲脆以退为进。

  你别胡思想,谁说不给你名份了?杨逍峰见她眼含酸泪的样子,不由心生不忍。

  你的意思是…怡红故作惊喜地追问。

  哐当,房门应声而开,惊得两人慌忙整⾐坐起。

  什么人?出去!杨逍峰怕被外人瞧见怡红,忙厉声恫吓。

  借着清冷的月光,如萱面⾊惨⽩,眼露不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萱与凌儿连夜赶到冷梅阁,没想到会撞到这不堪的一幕。凌儿也倒昅了一口气,手中的灯笼失手坠落于地。

  如萱紧咬朱,強迫自己冷静。而碎裂的芳心却在此刻传来撕裂心肺的痛楚,让她含于眼中的热泪滴落了下来。

  怡红本以为此景会被丫头撞破,如萱的到来更中了她的下怀。啊!她做作地惊叫一声,忙将光裸的⾝子躲⼊杨逍峰的⾝后。而杨逍峰也下意识地伸手护卫将她挡在⾝后。

  见此情景,如萱心中已是舡肠寸断,痛不生。她更用力地咬紧下,想用⾁体上的痛楚来抵御心中传来的剧痛。她迫自己硬呑下那声将逸出口的哽咽。鲜红的⾎⽔混着热泪滚落在前的素⾐上,在上面留下⾎泪织的斑驳,看上去怵目惊心。

  萱儿,别这样!杨逍峰一见慌了手脚,顾不得⾐衫不整地跑上前来,用力扳开她的下颚,换来如萱拼命的挣扎。

  原本呆在一旁的凌儿,此刻也回过神来,她扑上去跪抱着如萱哭喊道:少夫人,求求你,求求你快松开嘴,不要吓我呀!

  凌儿的哭喊声让如萱慢慢镇定下来,她放弃了挣扎,顺从地松开了⽟齿,露出齿痕深陷的下。她轻轻推开杨逍峰的手,冷言道:拿开你的脏手!

  杨逍峰愕然地望着如萱,头一次见到如萱这个样子,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如萱抬手拭去边的⾎迹,冷眼打量了一下上地下狼狈的两人,嘴边泛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看来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相公已经有了决定了。她语含讽刺地说道。

  杨逍峰用力抹了抹脸,萱儿,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是喝醉了…

  是呀,相公在这儿独喝闷酒,我怕他伤了⾝子才来看看,谁料后来…怡红截口解释着,却有意越描越黑。

  你,你们。如萱气得手脚冰凉,双手握拳,指甲已深陷于掌中。

  怡红姑娘,我柳如萱自问待你不薄。明知你与相公有旧情仍收留你于家中,并苦心为你安排将来。没想到今⽇你们竟作出这等苟且之事,枉费我一片诚心以对。如萱转头直视怡红,悲愤地叱道。

  哎呀,姐姐你可冤枉我了。我原本也是一番好意,谁知会演变成这样?也罢!怡红说着揽⾐下,怡红自知对不住姐姐,就让我以死谢罪吧。说完她以菗遮面,往墙上撞去。

  杨逍峰见状,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回头冲着如萱怨声叱道:你看你做的好事,难道你非得通死她吗?你那雍容大度、贤淑良善的大家风范哪去了?错都在我⾝上,是我喝过了量。怡红只是好心来看我,你不要错怪了她。有什么话只管冲着我来,别再欺负她了。

  望着相依相护的两人,如萱倒退两步,跌靠在桌边,被杨逍峰的话伤得体无完肤。此时她已是心灰意冷。轻摇着螓首,她凄然而笑,不,不是你们的错,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大错特错。言里她转⾝飞奔而去。

  少夫人!凌儿喊叫着连忙追了出去。

  相公!你还是让我死了吧。怡红委屈地趴在杨逍峰的前菗咽,死死搂住他不肯放手。

  杨逍峰只得搂着她柔声安慰,目送着如萱的⾝影消失在夜⾊中,却苦于无法菗⾝。

  如萱踉跄着一路奔出,泪眼蒙,不择路径地一直向前跑去。

  少夫人!少夫人!你等等我呀,少夫人!凌儿紧随其后,放声呼唤。

  一前一后两人来到了碧波湖畔。这时天已将明,湖面笼罩在一层如烟薄雾中,如梦似幻,仿若人间仙境。

  如萱奔至湖边时,过分的悲痛伤怀已使她的神智有了几许模糊。朦胧中,她依稀看到自己化⾝为仙姬,在瑶池圣境里婆婆起舞。

  晨起的朝冲破黎明的薄雾,放出万道霞光,在平静的湖面上映出粼粼的波光。如萱似从大梦中初醒,长呼出口的一口浊气,心中已有了决定。她慢慢地转回⾝,对着⾝后气吁吁地追来的凌儿,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少夫人?凌儿追到跟前,见如萱忽然面露笑容,以为她被气病了。只有试探地唤着。

  如萱把凌儿的迟疑看在眼內,微笑着柔声说道:凌儿,别怕。我没有病。

  凌儿见她言语清楚,目光澄清,才慢慢地放下心来,走到她⾝边,少夫人,你没事吧?

  如萱摇‮头摇‬,脸上笑容求变,反而更加温和地问道:凌儿,我到杨府多少⽇子了?

  前后差不多三个月了,您问这个做什么?凌儿不明⽩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才三个月!如萱低头幽幽一叹,抬头时眼中已隐现泪光。凌儿,你我情如姐妹,有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想托付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夫人,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凌儿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凌儿心疼地望着如萱。那平⽇就弱不噤风的⾝子,此时更如瑟缩在秋风中的落叶,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而逝。

  傻凌儿,哪有那么严重。如萱疼惜地一笑,当初我远嫁扬州,可怜家中⽗⺟年迈,无人照顾。我想认你作妹妹,今后还望你能代我堂前进孝,不知你能否答应?

  少夫人,将来若有机会进柳府,我一定会尽力伺奉二老,只是我出⾝卑微,这拜姐妹的事就算了吧。凌儿坚持⾝份有别,不肯答应。

  就当我最后一次求你,行吗?如萱不肯放弃地规劝着。

  那…好吧,凌儿拜见姐姐。凌儿不忍拒绝她眼中的乞求,遂不再推迟地恭⾝施礼。

  贤妹请起。如萱忙欠⾝扶起凌儿,再次叮嘱道:凌妹,从今往后两位老人都托付你了。

  凌儿警觉她话中似有诀别之意,遂不安地唤道:姐姐你…

  对了,我有几句话还要烦你转告相公。如萱不留时间让她多想,又转开了话题。

  可是,姐姐为何不自己告诉公子呢?凌儿不解地问道。

  如萱面露苦笑反问道:凌儿,你觉得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那…你是不打算原谅少爷啦?

  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恩已断,情已绝,何必等到相看两相厌的时候才肯离开呢?自嘲地一笑,如萱摇首慨叹。

  姐姐的意思…凌儿难解地蹩眉。

  你无须为此烦恼,只管照我的话去做,以后你就会明⽩我的意思了。如萱没有过多地解释,仅简单地一言带过。

  那好,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讲来,我一定替你转告。凌儿顺从地不再追问。

  如萱赞赏地点点头,你去告诉他…记住了吗?

  凌儿越听越心惊,少夫…不,姐姐,你可别做傻事呀!凌儿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傻丫头,我只是想暂离开以免见他平添愁绪,你又胡想些什么?对了,你去取些笔墨来,我留封信给公公,也算对杨家有个待。如萱抑下満腔悲苦,镇定地待。

  那…好吧。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凌儿不放心地嘱咐着,离开时还不时地回望。

  如萱始终含笑目送凌儿越走越远,直到她的⾝影隐没在花园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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