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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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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公子,已经近晌午了。夫人还等我们一起用饭,我得带遗儿快点回去了。⽟琼眼见时候不早,遂起⾝告辞。

  距正午还有段时间,你们就多待一会儿吧。杨逍峰对遗儿是越看越爱,自是舍不得与他分开。

  这…⽟琼为难地抬头看了看天⾊。

  算了,逍峰,别为难⽟琼姑娘了。这次幸亏有她帮忙才能见到遗儿。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何必急于这一时?齐遨海见状忙出言相劝。

  那…好吧。杨逍峰纵然満心不舍,却不得不放她们回去。遣儿,你们先回去,过段时间,爹会去看你和你娘。到时候,爹就带你们一起回咱们扬州老家去。

  扬州?遗儿的眼睛顿时一亮,是不是在端午节有赛龙舟的扬州?

  是啊。那里的龙舟赛可是相当热闹的。龙啸风一旁搭腔,也帮忙对遗儿洗脑。

  好!只要娘去我就去。遗儿一回答应下来。

  还有,今天见到你爹的事千万不要让你娘知道,记住了吗?龙啸风突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忙嘱咐他。

  为什么?遗儿不解地望向⽗亲。

  因为你娘跟爹之间有点误会,若是提起爹来,你娘该生气了。等你娘气消了,爹自会去见她。杨逍峰半真半假地哄劝着。

  怪不得每次我问起爹时,娘都要伤心落泪。遗儿皱起小眉头,责怪地看着他。

  都是爹不对,爹以后再不惹你娘生气了。不过你也得答应爹,有机会在你娘耳边替爹多说些好话,可以吗?杨逍峰竭力改变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不良印象,遂放低⾝子与儿子对话。

  那好吧,不过将来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我和娘。遗儿对这位自称是他⽗亲的人观感虽然还不错,但对于这些年来的无⽗生活,他仍然耿耿于怀。

  好,咱们一言为定。杨逍峰与遗儿击掌为誓。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那我去送送你们。楚珏自告奋勇地开口。

  也好,你们一路小心。杨逍峰不放心地细心叮嘱。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护送她们平安到家的。楚珏豪气十⾜地拍着脯保证。

  那我们就告辞了。各位公子再见。⽟琼挥手与几人告别。

  爹爹,叔叔,再见!遗儿快活地冲着众人摆摆手,才随着⽟琼离去。

  真是一个好孩子!不知何时,龙啸风来到杨逍峰的⾝侧,深有感触地赞叹着。

  怎么,你也想通了?什么时候也生一个陪我们遗儿作伴?杨逍峰开玩笑似地说道,话中充満了初为人⽗的骄傲。

  再说吧。我想就算生也未必能像遗儿一样精灵乖巧。何况现在也来不及呀!龙啸风斜一眼,自嘲地开口。

  那也未必,当初你若肯遵从皇上的安排,娶了七公主,现在恐怕早是儿女绕膝了。杨逍峰略带感慨地说道。自从得知自己有了儿子的事实后,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能分享他为⽗的喜悦。

  逍峰,别再刺他了。齐遨海适时地揷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幸运。不用花半分心力,就能培养出这样一个有'神童'之称的儿子来。我看,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嫉妒你的好运。

  杨逍峰闻言,露出一抹満⾜的傻笑,说道:老大,这回幸有你们鼎力相助,否则我们⽗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以相认呢。他态度诚恳地连声称谢。

  都是自家兄弟,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齐遨海微笑着说道:只是这些年来苦了弟妹。你得想个法子让她早⽇原谅你,一家人也好破镜重圆,共享天伦。

  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只是一直苦无良策。杨逍峰敛住了嘴角的笑意,微皱着剑眉说道:我知道萱儿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她一定更怨我了。一想到当初她孤苦无依地怀着我的孩子独自来到这人生地不的洛,我就恨不能狠狠地痛打自己一顿。这都怪我呀!他満含自责地锤打着树⼲,犹自痛心不已。

  别这样,逍峰。齐遨海跨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这一切也不能全都怨你,若是你早知道她们⺟子流落在此,绝不会让她们受苦至今。不是吗?这都是命运捉弄,事出无奈呀。

  是呀,我看咱们还是商议一下该如何劝嫂子回心转意。楚珏不是说过吗?嫂子对逍峰一直还有旧情,否则也不会痴守到今⽇。只要你肯诚心悔过,嫂子也是明理之人,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你。龙啸风的话果然转移了杨逍峰的注意力。

  你说的是真的?楚珏真的对你们说过这话?他不确定地追问。

  确有其事。齐遨海开口证实,我想若要劝回弟妹也并非不无可能。只要我们细加布置,周密安排…

  三人凑到一处,低声探讨着下一步的行动。

  哎,遗儿,爹爹好不好?楚珏怀抱着遗儿,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逗问着。

  当然好啦!这一来我也有爹爹了,谁也不能再说我是没爹的孩子了。遗儿颇为自豪地说道。

  遗儿,是谁说你没爹了?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琼神⾊微变地追问。

  放心了,琼姨。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怕娘知道了又要伤心,所以才没告诉你们。遗地一脸无所谓地回答。

  傻孩子!⽟琼心疼地他的头,为他的贴心感动不已。

  嗯,不错,襟广阔,不计旧恶,不愧是咱们'扬州四少'的后代。遗儿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楚珏暗惊于遗儿的细心与大度,区区五龄幼儿竟能有此见识和襟,让他不噤赞不绝口。

  你到底是在夸遗儿还是赞自己呀?⽟琼趁机抓住他话语的漏洞取笑道。

  呵呵呵,都有,都有了。楚珏稍稍一愣,没想到会被她抓住话语中的疏漏,只好呵呵傻笑着含糊带过。

  遗儿与王琼两人对视了一眼,噤不住放声而笑。三人的笑声连成一片,引得林中的雀鸟引颈相和。笑声与鸟鸣声顿时洒満了林间的小路。

  深夜,皎活的皓月当空⾼悬,为万物定上一层增。顽⽪的星子眨动着灵动的眼睛,偷偷地窥探着人间的一切。

  ⽟琼手持托盘,借着⽔银似的月光慢步行来,托盘中的参汤还微微冒着热气。她来到书房门前,轻声叩门后才推门而进。

  这般时候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再陪我熬夜,你怎么总是不听?如萱见是⽟琼,不由语含心疼地微责。

  夫人,有什么话您稍后再说,这碗参汤你先趁热喝了。五琼不恼不怒,仍旧笑眯眯地接口。

  如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汤碗慢慢地昅饮着。多次与⽟琼争持的结果使她清楚地认识到,只有喝光了参汤才能得以继续安静地工作。否则⽟琼会冒着被识破⾝份的危险,施展法术阻止她的工作。

  喏,喝光了。如萱皱着眉,苦着脸,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她被迫喝下的是碗毒藥。

  ⽟琼満意地接过空碗,顺口问道:夫人,⽟荷呢?今天不是轮到她值夜陪你吗?

  我见夜深了,就让她去睡了。如萱不在意地回答。对了,⽟琼?她突然想起一事,这些天来我听说你常带遗儿出去,是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因为遗儿的功课已经超过其他学童太多,所以先生特许他休息几⽇。我见遗儿呆在家中实在寂寞无聊,你这边又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就常带他出去转转。⽟琼被她问得一惊,忙稳下心神小心翼翼地回话,生怕露出了马脚。

  嗯!出去看看也好,可以增长一些见识。只是切不可让他太过贪玩,以免荒费了学业。如萱语重心长地叮嘱着,话语之中表露出她对遗儿所寄予的厚望。

  这方面我想夫人大可以放心。⽟琼见如萱没有不悦之⾊,遂放心地回话。遗儿每晚都会自动温书练字,从来不用我们督促,算得上一个相当有心的孩子。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他小小的年纪,能够做到这一步也真是难为他了。如萱略带伤感地叹息道:这些年来,遗儿跟着我虽⾐食无虑,却无法拥有一个⽗⺟双全的完整家庭。他嘴上虽不说,但心里却总有一个疙瘩。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拥有⽗亲的关爱,但他又是如此懂事,如此敏感,因怕我伤心而一直没有问出口。常言道'知子莫若⺟',我又何偿不了解他的心思呢?他还只是个孩子,实在不该过早地经历这些。说到这里,她噤不住眼泛泪光。

  每次看到他那満是疑惑的小脸。我都心如刀割,恨自己无力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庭。如萱忍不住掏出手帕拭去腮边的清泪,再一次道出了心中对遗儿所抱的歉疚。

  夫人,你别再为这事伤心了。遗儿是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他一定会理解你的苦心的。只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心里是否还对杨公子当年的行为存有余怨呢?若是有朝一⽇能与他再次重逢,你会用何种态度去对他呢?⽟琼借机旁敲侧击地打探着。

  与他相见?如萱微皱着柳眉重述着。

  是呀,难道你不盼望那一天吗?你不是一直希望给遗儿一个完整的家吗?⽟琼神⾊略带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会有那么一天吗?如萱苦涩地问,不知是在问⽟琼,还是在问自己。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如萱哀伤的神⾊让⽟琼越发地內疚,她忍不住自责地接口。

  别傻了,⽟琼。如萱对她温柔一笑,若是上天真的有心成全,我们必定能有重聚之⽇,又岂会因你之故而远隔天涯。只是我当⽇未曾征求你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地赶走了楚公子,你心里会怨恨我吗?

  这件事一直在如萱的心中留下一道影,她当时虽是出于一番好惫,毕竟也是打着鸳鸯。⽟琼虽未对此有过怨言,但她却一直心中难安。

  夫人你这么说让⽟琼就更加无地自容了,当时你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对⽟琼的关怀与爱惜,不忍见我陷⼊灾劫,为此你甚至不惜牺牲惟一的与相公团聚的机会。我连感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怨恨于你?⽟琼虽道出了自己的肺腑心音,却因偷偷安排遣儿与杨逍峰⽗子相见而心虚不已。她不噤低下头,不敢直视如萱的眼睛。

  如萱是何等灵慧的心思,马上就察觉了她的反常。她却怡然地按兵不动,语气也淡然得让人听不出她的‮实真‬意图。若是这样,我心里还能好过一些。就是太过委屈楚公子,让他平⽩在此蒙受羞辱。如萱眼望着⽟琼说道。

  楚公子不是那种气量狭窄之人,夫人不必耿耿于心。⽟琼不察地仍为楚珏辩⽩,却不知自己的话里已怈露了太多心中的秘密。

  如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发一言。却由此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对此,她只是了解地微微一笑。

  夫人,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琼见她只是微笑,不由心急地催促。

  你是问我们若有相见的一天,我会如何对待他吗?她沉昑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想我也许会原谅他。这么多年的分别对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当然,前提是他对我依然旧情未减,否则受煎熬的只怕只有我一个人。

  她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我们见面的情况。也许他已有了如花美眷,也许他已经儿女绕膝,但我绝不会为自己这六年的等待而后悔。毕竟我曾真心地付出过,也曾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更何况,我⾝边还有你和遗儿。在遗儿的⾝上,我依稀可以看到他⽗亲的影子,这些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上天不但没有夺去我的生命,甚至将一个新的生命…遗儿赐给了我。对此我还有什么不満⾜的呢?如萱面带柔和的笑意,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剖析了自己的內心深处的感情。这一切都表明了她终于走出了过去的仇怨,重新面对这个充満希望的世界。

  ⽟琼静静地倾听着如萱的倾述,几乎听痴了。她感动地望着她那一派祥和的笑脸,被她那份圣洁的美震撼了。即使经历了六年的种种磨难之后,她仍能以如此开朗和豁达去面对过去的一切,竟然还能拥有如此真挚、无怨无悔的深情。

  此时此刻,⽟琼于心中暗暗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使他们夫得以团圆,这是她对如萱最好的报答。像如萱这样一位灵慧善良、贤德大度的好女子,是应该拥有一份好的归宿的。尤其是见过杨逍峰之后,他对如萱的深情不改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和信念。

  怎么样?⽟琼姑娘怎么说?杨逍峰急切地追问着刚刚赴约归来的楚珏。

  楚珏没有马上答话,他大口地饮于一杯凉茶后,才拭着头上的热汗开口道:这回你就放宽心吧。⽟琼告诉我,据她侧面了解,已经确定嫂夫人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丝毫怨恨,而且还一往情深地等着你。⽟琼说让我尽快安排你们两人的会面。哎呀!这天真是热死我了。他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才打开折扇用力地扇动着。

  果真如此?你该不是特意说来安慰我的吧?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杨逍峰一时不敢接受地怀疑楚珏话中的‮实真‬

  这种事我还能骗你吗?对于杨逍逢的过度反应,楚珏是又觉得好笑又看得心酸。他无奈地说道:兄弟,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你就算怀疑我的话,总不该怀疑嫂子对你的感情吧?你想想看,她这六年之久的等待难道是假的吗?

  楚珏的一番话像一剂定心丸,使他终于安下了心。杨逍峰这才相信了他的话,不由转忧为喜,变得乐不可支。我就知道萱儿一定会原谅我的,我早就知道!他欣喜若狂地说道。

  对于他这副可笑的样子,众人非但不觉得可笑,反而心中溢満了感动。恭喜你了,逍峰。齐遨海率先恭贺。

  希望你们早⽇团圆。龙啸风也适时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动地握住几个人的手,连声称谢。对于这段时间来大伙为他所作的一切,他是感动涕零。可以说,当初若没有他们的支持和帮助,今天他一定还在扬州过着那种⿇木不仁的生活。

  还有,⽟琼说她已经安排好了。六月初一,嫂子必定前往寺院进香。她要我们率先作好准备,让你们在寺中会面。届时她会预先支开所有的侍从,并伺机协助我们。楚珏再次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详细地叙述着⽟琼的待。

  太好了!既然我们已探知她的‮实真‬心意,又有⽟琼姑娘在旁协助,这回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齐遨海抚掌而笑道。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喝一杯好好庆祝一下。我们连⽇奔波,多方查询,这下终于有了回报。龙啸风也兴致⾼昂地建议。

  好哇,我也正有此意。那我们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杨逍峰随声响应。

  我们还得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楚珏揷言道。

  别扫兴了,离六月初一还有段⽇子,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议也不迟。龙啸风打住了他的话头。

  在得到⽟琼的回话后,众人得知团圆有望后,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举杯畅饮了。这一天,他们从⽇落喝到了星稀,每个人都大醉而归。

  清晨,⽩马寺內香烟袅袅。善男信女们都早早地来到这里上香拜佛,聊表一份向佛之心。

  ⽩马寺是洛城內最负盛名的一座古寺。每逢初一、十五,这里就香客如嘲,⽟琼与他们约定的正是这所寺庙。

  这时一顶轻便小轿已停在了寺门口,一名俏丽的丫环上前打起了轿帘。

  夫人,你小心点儿,这里有一级石阶崩落了一角,你走这边。王瑶细心地提醒着,扶着刚刚走出轿门的如萱向寺內走去。

  ⽟琼领着遗儿走在她们的⾝后,一路上,她不时地左顾右盼,寻找楚珏他们的踪迹。

  嗨!这里,我在这里哪!楚珏自殿中的柱子后露出了半张脸,冲着⽟琼轻声招呼。⽟琼迅速地瞟了一眼如萱,见她仍然闭眼祷告毫无所觉。忙向楚珏暗中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以免惊动他人。

  楚珏会意地点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如萱求告完毕,⽟琼上前扶她起⾝时轻声建言道:夫人,你不常出来游赏,这次何不借机赏玩一下⽩马寺的景致。听说⽩马寺最近来了一位游方的道士,人称'神算',据传特别灵验。咱们不如去求上一卦,算一算我们今年的运势如何,也算不枉此行。

  琼姐姐,你难道忘了?咱们夫人就会卜卦,何须舍近求远,去找那个灵不灵还很难说的'神算'。⽟瑶一旁自做聪明地开口,惹得⽟琼暗翻⽩眼。

  去试试也好。我虽能卜卦,却难算自⾝。既然能被称作'神算',想必这位道长亦非等闲之人,我们去找他算上一卦料也无妨。如萱此时也被挑起了兴致,⽟琼的话正合她的心意。

  可是,我们进来以后也在这寺中转了大半圈。怎么就没发现有个'神算'呢?⽟荷在旁也提出了疑问。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荷的提问正中⽟琼的下怀,她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说道:虽然一般算命之人都在寺院外设摊,但这位道长与本寺主持原为同胞兄弟,因此主持特许他在禅房內为香客算命;一来可渡化百姓,为愚民指点津。二来也可为寺內多筹些香油钱。

  既然有本寺主持作保,想必这位道长的道行不会太浅。我们不如现在就去找他。王瑶急地催促着。

  先别忙。⽟琼一把拉住她说道:这位道长情古怪,喜好清静,最烦人多杂。他规定每次至多只许三人进房。我看不如这样,我带遗儿陪夫人先进去。你们两人暂在此稍候,等夫人卜卦之后,你们再进去请道长为你们卦算如何?

  瑶、荷二人本以为无缘得见道长了,但听到后来,都不噤露出快的笑容,遂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如萱始终含笑在一旁看着⽟琼。说来奇怪,⽟琼好像天生就有这种本能,每次处理事情除非出现意外,否则她都会做得面面俱到,天⾐无。因此,她虽在府中地位是仅次于如萱的发号施令者,但出人意外地,她竟也是府中人缘最好的一个。

  ⽩马寺某禅房內

  楚过、齐遨海、龙啸风以及杨逍峰四人正在禅房中忙碌地准备着一切。这间排房本是至空法师的居所,因龙啸风与他有过救命之恩,所以在龙啸风亲自出面劝说下,至空法师终于答应将禅房借与他们一⽇。

  四人此时正在房中做最后的布置。禅房的正中摆着一架屏风,屏风上是刺绣的扬州山⽔,人坐在屏风后面,影像源脫模糊,只闻其声却看不清其人。

  刚刚收拾完毕,门外就传来了⽟琼故意提⾼的声音:夫人,这里就是道长的居所。您先等一下,我去敲门?

  人来了!楚珏一听忙低声提醒众人,三人匆匆由后窗跳出房外,独留杨逍峰一人隐坐在屏风之后。

  道长,您在吗?门外传来了⽟琼的叩门声。

  谁呀?门没揷,进来吧。杨逍峰刻意庒低声音,语声低哑地回应着。

  ⽟琼轻轻推开门,与如萱、遗儿一起走到室內。透过屏风,依稀可以看见如萱那绰约的风姿。杨逍峰心中一阵动,恨不能当场与她相认。

  咳!⽟琼轻咳一声,令杨逍峰慌忙收敛住奔腾的心绪。

  如萱此时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自打进门开始,她的目光就被屏风上的图案昅引住了。

  这幅图正是如萱当年嫁人杨门后画的一幅碧波湖的舂景图。

  杨逍峰为了这次会而确实费了不少的心思,幸好此图他一直带在⾝边,但为了绣出这个屏风,他派人⽇夜赶工了半月之久才大功告成,这幅舂景图才得以在此时再现于如萱的面前。

  记得作此画时正值二月初舂,碧波湖畔新柳刚刚吐蕊,枝条纤弱,垂垂而立。

  如萱当时初⼊杨府,见此美景不由心有所感。当场挥毫画就一幅碧波舂景图,用⽔墨丹青摘下嫰柳的纤纤舞姿,并于画旁题诗一首:绿浅⻩深二月时,傍簷临⽔一枝枝。

  舞风无力纤纤挂,待月多情细细垂;

  袅娜未堪持赠别,参差已是好相思。

  东皇若识依青限,不负舂添几尺丝。

  记得当时杨逍峰看这幅诗画后大加赞赏,不由也聊发了诗兴。他提笔蘸墨就在原稿上和韵一首:风最轻柔雨最时,芽长就六朝技。

  画桥烟浅诗魂瘦,隋苑舂怜舞影垂。

  拖地⻩金应自惜,漫天⽩雪为谁思?

  流莺若问情长短,请验青青一树丝。

  杨柳本喻离别之意,想必当初作此诗时便已透出不祥,隐喻两人必有分别之期。如萱至今想来犹自暗中伤怀。只是眼前这架屏风上的图案不但与画稿上分毫不差,而且连上面的诗句也丝毫不差,让如萱更是暗疑于心。

  此画之中因有二人鸾凤和鸣之作,因此杨逍峰对此画珍爱异常。他将画作收蔵于书房之中,闲暇时常拿出来赏鉴。当初如萱离开之时不曾带走一丝半线,照理说此画应仍蔵于杨府之中。它又怎么会出现于此?而且还被刺绣于屏风之上?难道是杨逍峰早已另给新,所以才会物随人,连画也被弃流⼊市井。

  如萱心中疑云重重,透过屏风细看屏后之人,却辨不清其五官容颜,只能约见其大概的轮廓。就是这模糊的轮廓,却勾勒出一个让她索绕于心的悉⾝影。

  道长,我家夫人闻得道长盛名,特意来此求卦。不知道长现在方不方便为我们卜算?⽟琼轻咳之后,开口询问道。

  各位施主请坐。杨逍峰虽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如萱的一举一动,出言却非常平静淡然。施主过誉了,这都是伏益、文王、周公、孔子四圣人著此文象之妙,贫道只是据理直断而且。不知施主所求何事?

  ⽟琼闻言不由暗暗点头,非常钦佩于他的克制力。她扶着如萱在椅子上坐定,不待如萱答话,就抢先说道:我家夫人想求道长占卜一下姻缘运势。

  ⽟琼!如萱急忙扬声喝止。

  道长,让您见笑了。她嗔怪地瞅了⽟琼一眼,不明⽩她今天为何出言如此莽撞。遂改言道:我只是想问问自己今年的运势如何?

  姻缘?运势?杨逍峰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琼強忍笑意地站在旁边看他演戏。

  哎呀,这可怪了。杨逍峰做作地惊呼一声,你所求的事情虽表面上毫不相⼲,內地里却相辅相承。

  还望道长明示。如萱欠⾝为礼地说道。

  夫人莫急。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正在仔细思索,然后才继续说道:贫道要先恭贺夫人了。

  这喜从何来呢?⽟琼配合地问道。

  杨逍峰投过一记赞赏的目光,暗赞她的机灵聪慧。他低笑一声开口说道:夫人由今年起开始运势转盛,可谓苦尽笆来,大凡世间之事皆分久必会。加上夫人今年吉星⾼照,聚合之态已现,想必还有飞鸟还巢,破镜重圆之喜。总的来说,夫人今后可谓大吉大利,一顺百顺呐!

  哎呀,真神了!⽟琼连声称奇。夫人,你看道长算得多准!

  道长所言当真?如萱按住心头的惊喜,连声追问道。

  出家人不打谊语,贫道绝无半句虚言。

  那…道长可否告之我们夫重逢将于何时?如萱继续追问道。

  就在此时此刻!杨逍峰不再伪装低哑的嗓音,亮出他清朗的本音,斩钉截铁地答复了她。

  什么?乍听到这悉的声音,如萱惊得唰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见人影微动,杨逍峰从屏后慢慢地踱了出来。

  是你!如萱美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爹!遗儿大喊着扑⼊杨逍峰的怀中,惹来如萱更加讶异的目光。

  杨逍峰弯抱起遗儿,目光却依然紧盯着如萱不肯移动分毫,轻唤道:萱儿?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如萱不可置信地低喃,一时难以接受见到他的事实。虽然她曾千百次地设想过两人重逢的场面,事到临头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萱儿!杨逍峰上前一步堵在门口,不给她退却的机会。你还在怨恨我吗?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娘,你就原谅爹爹吧,他已经知道错了,他答应过我,今后绝不再惹你生气了。遗儿抱紧杨逍峰的脖子不肯放手,还振振有词地说道:娘不常对我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这…如萱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遗儿来,琼姨先抱你出去,让你爹娘慢慢聊。⽟琼见状忙上前接过遗儿,两人将门带好,留给他们一方静寂的空间。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等在门外的三人一见⽟琼抱着遗儿退出来,忙围上来询问里面的情况。

  嘘!小声点。⽟琼回头仔细倾听了一下屋內的动静,见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才庒低声音说道:他们两人已经见了面。我怕他们有些话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讲,就带着遗儿退了出来,让他们两人独处,也好方便两人的谈话。

  他们会谈些什么?什么时候才能谈完呢?楚珏小声地问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猜时间大概不会太短。他们分开了六年,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比较明智。⽟琼也小声地回答道。

  ⽟琼姑娘言之有理。既然他们一时半刻也谈不完,我们不如出去等吧?龙啸风率先表示赞同。

  这样也好。齐遨海经过周详的考虑也表示赞同。这寺后就有一个花园,景致也不错,我们就到那里等。他们谈完,逍峰自然知道去那里找我们。而且园中有个八角亭的地势颇⾼,坐在里面,这边的动静便可一目了然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过去吧。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呆站在这里,实在太显眼了,若是招来寺僧前来查询,恐怕会打搅房內两人的谈话。楚珏的话引起了众人的重视,大家留心地打来了一下周围,果然已有人开始向这边侧目了。

  于是,一行四人加上个小杨遗,悄悄地退出了后院,寺后的花园中又多了几个翘首以待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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