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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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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心匣中镜,

  一破不复全。

  妾心藕中丝,

  虽断犹牵连。

  唐孟郊去妇

  鲍主楼的所有权绕来绕去,最终绕到恭承彦手里。

  “真是气死我也。”

  “晴妹一定会哭死的。”秦薏纭带来公主楼二度易主的消息,可惜她帮不上忙。

  “我没三百两,不然就把公主楼买下来。”

  “用不著三百两哩。”秦薏纭把她听到的內幕告诉沈未央。

  沈未央微愣了下“我爹明明欠下巧手坊三百两。”

  “巧手坊降价出售,恭大学士只花了二百三十两就买走公主楼。”

  “公主楼不止值三百两,本来就是赔本让巧手坊要了去,恭承彦怎么能以那样的低价把它买走?”岂有此理!

  “大概是怕官府拆了巧手坊,所以赔钱了事。”

  “晴妹这下没法由公主楼出嫁了。”可怎么好?

  “那就别嫁啊,嫁了也未必好,看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好,丈夫无情起来管你为他做牛做马拉过多少犁,休书一丢,天皇老子也管不了。”

  “听得出来你对你那无情的丈夫仍有情意。”

  女人就是傻气,才会让丈夫欺负了还巴不得回到丈夫⾝边。

  “我是舍不下孩子。”

  “孩子的事并非不能解决。”沈未央替她想过了。

  “你有法子?”

  沈未央点点头,﹁必要时上京城告御状。﹂

  “告御状?”秦薏纭没想过。

  “是啊,首先要挣一大笔银子,到‮京北‬城时才够咱们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秦薏纭不解地问。

  “打通一些关卡是需要⽩花花的银子的。”所谓拿人手短,想要人跑腿,金银珠宝不能少。

  “我那死鬼丈夫是恭大学士的‮生学‬,我怕没那么容易,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未央撤了撇嘴“你丈夫可是恭承彦的得意门生?”

  “不…算是。”

  “这不就结了,恭承彦会为了小小的跟随者和皇上过不去吗?”

  “皇上未必会帮咱们。”

  “所以我说一定要让皇上成为咱们近距离的朋友。”

  她承认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和皇上做朋友?”秦董纭颤了下“这是玩笑话吧?”

  沈未央豪气地道:“不是玩笑话,如果你想要回孩子,就得运用皇上的金口。”

  “﹂定要皇上吗?皇后不可以?”

  “皇后也行,不过要和皇后做朋友比较不容易,女子与同之间多半很难发展出真正友谊的,尤其是贵族与平民之间更是难事。”

  遇到利益冲突,友谊旋即完蛋。

  “要多少银子才够?”

  “不知道,京城的人多半狮子大开口,望没有満⾜的一天,总之越多越好。”

  “那要挣多久?到那时我儿已长大成人,早已不会要我这个娘了。”她眼眶红起来。

  “你看见芝田录门前的桃花了吗?”沈未央指了指前方,心中自有盘算。

  “看见了,很漂亮。”

  “不光是观赏用,桃花可以带来客缘,真的很好用,我不过才放了三天,有特⾊的锁几乎卖到断货。”

  说也奇怪,而且不得不信琊,摆了桃花之后,客人络绎不绝之外,凡进门的客人几乎没什么刁难的言论,她介绍什么锁就买什么锁。

  “真的?”

  “不信?阿听了我的话也差人上山砍桃花了。”

  “那怎么办,这么一来桃花树很快就会被慕名而去的人砍得一⼲二净。”

  柳师傅拿了新打好的锁走进来,他好整以暇地回答秦⻩纭的问题:“没用的啦,用桃花来招客缘,一定要是美男子或是拥有西施之貌的女子,否则桃花还是桃花,一点作用也没有。”

  “阿…称不称得上是西施之貌?”秦薏纭着急地问。

  “这我不敢说,王姑娘算得上美丽了。”柳师傅淡淡一笑,他平⽇不多嘴的。

  “阿是美人。”沈未央道。

  “也就是说,绣坊生意最近会更好罗!”

  沈未央颔首“有你们忙的,如果忙不过来,可以分一些活让我做。”她似真似假地道.

  “芝田录就够你忙的,你哪有空绣花绣鸟?”

  是啊,芝田录已经够她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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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早晨,芝田录门才开。

  “晴妹,你怎么在这里?”沈未央连忙将沈晴拉进芝田录里。

  沈晴一见她,当下哭了出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抖著声道:“大姐,你一定要帮我。”

  沈未央连忙扶起沈晴“你跪什么?会折我的寿命的,别这样。”

  “大姐-我一定要由公主楼出嫁。”

  什么?居然是为这事来。“公主楼已经卖给恭大学士,我也没辙。”

  “大姐,你就帮我这一回嘛,舂哥若是没能从公主楼娶我,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

  “他不知道公主楼已经卖给恭承彦吗?”

  沈晴咬了咬下“爹向舂的爹娘保证,咱们家不是因为缺钱才卖公主楼的,更不是因为爹的赌债公主楼易手巧手坊,如果…”

  沈未央揷嘴道:“舂爹娘会相信爹的话?”

  “我想他们是不相信的,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咱们家做得太明显,让王家失了面子,将来我在王家的地位肯定降‮级三‬。”

  “有那样的赌鬼爹,咱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谁不知道啊。”说实在话,要她去求恭承彦,真不知从何开口。

  “大姐,你忘了沈家的祖例?”

  “我没忘,可恭家之所以买下公主楼!摆明就是怕咱们家花轿和恭家老太爷出殡的队伍相冲,我如何劝服他让你由公主楼出阁?”

  “我愿意将出合时辰往前调整。”这回情势比人強,沈晴也不坚持了。

  “寅时?”

  沈晴点点头,虽要更早起,恭家若能成人之美,她亦没什么好抱怨的。

  “好吧!我试试找荣总管商量。”

  沈晴定下心来,愁眉略展。“大姐,我就知道全家属你待我最好了。”

  两姐妹又闲话家常一番,沈晴才离去。

  沈未央忙了一会儿后,情商柳师傅替她看着芝田录!她得打铁趁热,赶紧上恭府朝人打拱作揖去。

  荣波总管不在恭府。

  “荣总管上哪儿去了?”沈未央问小翠。

  “苏州收帐去了。”小翠说。

  “这可真巧,原来无巧不成书是真的。”她咕哝地道,又问:“何时归来?”

  “三天后吧!”

  “要这么久!”

  “大‮姐小‬找总管有事?”

  沈未央只得硬著头⽪再问:“恭大学士在府里吧?”

  “方姑娘来访,爷在花厅接待。”小翠指了指右后方。

  沈未央皱了下眉“今天是怎么回事?老出师不利。”

  “大‮姐小‬要不要去客厅等著,方姑娘来一下午了,应该很快会回去。”

  “也好,今⽇事还是今⽇毕,怕明⽇没了勇气,一句话也吭不出。”

  “大‮姐小‬一向勇气可嘉的。”小翠钦佩地道。

  沈未央扁了扁嘴“我都快哭了,还勇气可嘉。”

  小翠被她的模样给逗笑“大‮姐小‬真爱说笑。”

  她无奈地耸耸肩,怎么她沈未央说实话也没人信。

  “你去忙吧!我﹂个人在这儿等不碍事。”

  天已经黑,那方绮思还没走,从花厅一路坐到书房,再从书房走到马厩,最后用完晚膳,一副准备留宿过夜的态势。

  “大‮姐小‬,那方姑娘和爷正在西厢房前的花园凉亭里赏月,还抚琴、昑诗作对呢!”

  小翠将恭、方两人的一举一动报告得钜细靡遗。

  “这么诗情画意啊!”沈未央站起⾝“算了,本姑娘不等了,明⽇再来。”

  “大‮姐小‬,要不要我去通报爷,说大‮姐小‬等了大半夭,有事与他商量?”小翠热心地道。

  “不了,打断人家的好事,会讨苦头吃的。”

  “大‮姐小‬,我是怕您明早一来也是⽩跑一趟。”

  “为什么?”

  小翠言又止“爷…今晚可能不会待在府里。”

  她方才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听到厨娘们的闲话,说爷今晚会送方绮思回“有凤阁”不会回府里歇息。

  沈未央不笨,不会听不出小翠的弦外之音。

  “那好,今晚就把事情做个了结,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横竖有一个答案。”

  小翠去了又返。

  “如何?”

  “爷要大‮姐小‬用完膳后在这里等著,他一会儿就来。”小翠微地道。

  “你跑这么急作啥?有些事速则不达。”小翠因为⽗亲的缘故和她特别投缘,她也很喜小翠这个朋友,若是她⽇后生意做大,一定将小翠挖角到芝田录替她招呼客人。

  “我怕大‮姐小‬等不及走了。”

  “我为了晴妹的幸福,怎样都要捺著子。”

  小翠端来晚膳,沈未央静静吃著,富贵人家寻常时⽇吃的斋食,一样是人间美味。

  因为恭府仍在丧期,连吃七七四十九⽇的斋食是恭承彦的意思,小翠在旁解释著。

  “爷很在意这些小细节。”

  “你们爷真重视形式。”沈未央下评语。

  “爷是这样的人。”

  小翠收去盘具,一刻钟后恭承彦走进客厅。

  “沈姑娘久等了。”

  他不知道她下午即来,同方绮思‮菇蘑‬了半⽇,有些‮趣情‬,但仍若有所失,总觉得在杭州的⽇子空乏许多。

  “见爷招呼女客,所以没惊扰。”

  “绮思是很的朋友。”恭承彦笑了下。

  “看得出爷与方姑娘稔,未央长话短说,不打搅爷的兴致。”

  “我猜姑娘是为今妹婚事而来?”

  他与她无冤亦无仇,现在公主楼又成为恭家产业,再也没有造成龃龉的理由。

  “公主楼虽归阁下所有,可也曾经是沈家的产业,如果阁下愿意⾼抬贵手,让我家晴妹由公主楼出阁,我沈家会将爷的恩德记上一笔。”

  “姑娘客气了,不过在下以为这件事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才是。”恭承彦的语气十分坚定。

  沈未央见他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一时也沉不住气起来。

  “恭承彦,你不要欺人大甚!”

  他以为她故意挑衅,脾气也上来。“姑娘言重了。”

  “恭承彦,别得理不饶人!总有一天会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她本想好好与他谈的,谁知道自己的格太刚烈,随便被他一,火气就来。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讲话?也许你真的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他満面嘲讽。

  “我难相处又怎样?”可恶的男人!

  她的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自小从没让人以难相处来形容,恭承彦这样说她是不是有失厚道?

  “你在街上做生意,若不能做到以和为贵,如何能生意兴隆?”

  他倒教训起她来。

  “芝田录生意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你没听过没有笑脸莫开店的俗语吗?像你这样的臭脾气,就算是在芝田录门前栽満桃花树-生意也好不了多久。”

  “恭承彦,你好样的,竟敢咒我!”沈未央怒视他。

  他没有恶意。

  “你不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忠言逆耳、良葯苦口,我若是故意扯你后腿,大可不必同你说这些,只管奉承你就好。”恭承彦解释道。

  “谁希罕你的奉承,你不过是命比较好一点罢了,出生时投胎在富贵人家。一回杭州就到处拈花惹草,是啊,阁下这种人要你低调怎么可能?约莫是打死也不肯锦⾐夜行吧!”她反击道。

  抱承彦张口言,她没给他机会。

  沈未央继续往下说:“荣总管心肠比你好不知多少,可惜他没能投胎到有钱人家,不过不要紧,改天我进京时同皇上上朋友之后,一定会替荣总管美言几句,让皇上赏个一官半职给荣总管威风、威风。”

  抱承彦摇‮头摇‬,苦笑道:“你以为我恭承彦是凭著家世好不劳而获?”

  “难道不是?”

  她本听不下他的澄清。

  “沈未央,你也太小看我恭某了。”

  “你管我是小看还是大看,总之你这人不学无术又小器,不是什么好人。”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沈未央转⾝离去。

  这样的鲁男子,就算她低声下气求他,也不一定有效,别自取其辱了。

  沈晴哭著跑出芝田录,与王擦肩而过。

  “晴妹又怎么了?怎么哭成泪人儿?”

  “还不是为了恭承彦不肯让她由公主楼出嫁的事。”

  一早,沈晴就等在芝田录门口,没想到听了半天就是坏消息。

  “这事木已成舟,要劝晴妹看开些。”

  “劝了,还是哇哇大哭。那恭承彦心眼极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一定会有报应。”

  王‮头摇‬。

  “听舂仙说最近绣坊忙翻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百忙之中也要菗空来这儿一趟。”

  她见王神⾊有异“什么事?”

  “薏纭告诉我你同皇上是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和皇上…朋友…”沈未央沉昑了下“哦:…那件事啊…薏纭说得太快了啦,我是打算同皇上做朋友,现在还不是皇上的朋友。”她腼腆地笑了下。

  “哦,薏纭还说你要替她赢回两个孩子?”

  “是啊。”

  “靠皇上的力量?”

  “是啊。”

  会不会太夸张?

  “真的假的?”王显然并不相信。

  朋友的质疑是最好的将法。

  “当然是真的,我准备把芝田录托付柳师傅替我看顾,进京替蕙纭讨回公道。”沈未央说得正气凛然。

  王瞪大眼“你要陪薏纭进京?”

  “没错,薏纭的丈夫范苗银混蛋透顶,狎游街不说,还预备纳十岁孩儿为妾,成何体统!”她义愤填膺地道。

  “范苗银是恭大学士的‮生学‬。”

  “是啊,桃李満天下,却都是一些烂桃子、烂李子。”她嘲讽地道。

  “沈姑娘,你说话未免太毒了。”从外头走进芝田录的张彩莲不以为然地道。

  完了,这话让长⾆妇听到难保不闹个天翻地覆。

  “彩莲姑娘,买锁啊”沈未央旋即堆満千层笑。

  张彩莲将⽇前买回的横式广锁放在桌上。

  “我要换锁。”

  “换什么锁?”她秉持客人最大的精神和气地道。

  “我要换个麒麟造型的花旗锁。”张彩莲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

  “等等。”

  沈未央走进后方置锁的小仓库,拿出三种不同麒麟造型的花旗锁。

  “这是最新型的花旗锁,本来明天才要卖的。”她捺著子说。

  张彩莲左看右看,挑三拣四地道:“有没有更漂亮的?”

  “没有。”

  沈未央闻言忍不住冒火,确定这张彩莲不是来买锁的,她是来找⿇烦的。

  “张姑娘的审美观大概异于常人。”王帮腔道。

  张彩莲反相稽:“要从一堆丑物中挑选中等货⾊,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不了不要买。”沈未央懒得同她吵。

  “好啊,不买就不买,谁希罕。”

  沈未央退了钱“你不希罕买,我还不希罕卖呢!”

  张彩莲‮动扭‬肢,头也不回的离去。

  王‮头摇‬苦笑“怎么有这种女人?”

  “她是存心来找碴的。”

  “你方才那一番烂桃子、烂李子的言论,恐怕已经牢记在她心上了。”

  沈未央无所谓地说:“随她去。”

  “很快会像大火般燃烧。”王担心地道。

  “燎原就燎原,谅恭承彦奈何不了我。”

  她决定提前进京,等恭承彦返回‮京北‬时,她已经和皇上上朋友了。

  嘻!

  见她面露喜⾊,王问:“你笑什么?恐怕大祸要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祸的。”

  王猜到七分,遂道:“我也陪你和薏纭进京玩玩。”

  “你也要进京?”沈未央以为王在开玩笑。

  王认真的点头“我想见见你的皇上朋友,看看能不能接到皇家的刺绣生意。”

  沈未央以手拍额,一副快昏倒的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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