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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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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主荷花开満堤,

  莲歌声脆小楼西。

  鸳鸯自是多情甚,

  雨雨风风一处栖。

  清季淑兰消夏词

  ⽔⾊清透,点映著人生百态,抬眼望去,⽔波漾,美不胜收。

  湖边和平⽇一样一局明満座的喜雀茶楼,难得出现恭承彦和沈未央同桌用膳的奇妙情境。

  这段⽇子以来,她有她要忙的事,他亦有他要探索之事。

  然后,不是心⾎来嘲,而是谨慎其事地,恭承彦请沈未央吃饭,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娇容绝⾊的女子。

  他承认-她的坦率和正义令他动了心。

  不,也许本没有任何理由的,他就是动了心。

  沈未央狐疑地看着満桌的佳肴。“你点这么多菜是要请谁吃饭?”

  “请你啊。”

  “还有其他客人?”

  抱承彦笑着‮头摇‬。

  “可以打包吗?我们两人哪吃得下这么多菜。”

  “你尽量吃,先不要想打包的问题。”真是节省。

  她又多了一项美德。

  好奇怪,当你喜一个人的时候,不论怎么看,那人都是一位⾖寇美少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真、那么善、那么美。

  “我又没做什么好事,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沈未央开始吃起来,因为没有庒力,所以不顾吃相,很自在地吃。

  “就是很单纯的想请你吃饭。”

  她吃饭的样子好可爱啊!

  “⼲嘛,想化⼲戈为⽟帛啊?”

  他们现下相处,已经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在他来说,讨好她是赢得美人心的第一步骤。

  抱承彦淡淡一笑“王姑娘告诉我,你不喜像你爹一样好看的男子是吗?”

  “是啊,不过你所指的爹是我的养⽗,不是亲爹爹。”

  “哦…你想不想找你的亲生⽗⺟?”

  她兴味的瞅著他“你要帮我找啊?”

  他欣然同意,不论她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替她摘下来。

  “不了,我不想找。”

  抱承彦感到讶然“为什么?”

  “他们不知是生是死,人海一忙一忙,我不想自寻烦恼,人活著不能太执著。”

  “你真能看开?”

  她夹了颗野鸽蛋往嘴里送“我只把握眼前的东西,什么都是假的。”

  “昨⽇我收到杭州寄来的信函,上头写了几句你家里的事,你爹因为欠下太多赌债-让人砍去了双手。”

  沈未央顿住。

  “你娘哭瞎了眼。”

  她食不下咽,遂放下筷子。

  原以为不会在意的人,在她听到他们悲惨的景况时,还是很想哭。

  “森弟呢?你有他的消息吗?”

  “你弟弟被人赶出学堂,三餐不继。”

  终于!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过,现在应该不碍事了。”

  “怎么可能不碍事?我一走,他们本没能力挣钱,可怜的森弟。”她哭得更凶。

  “我刚刚说的事是上封信函的內容,昨天接到的信函还没跟你说啊。”他怕她哭,一见她哭心就疼,完了,他完了。

  “呃?”

  “我将你的家人全安置到公主楼,而且派了下人、丫环伺候著,生活不是问题。”

  沈未央这才放宽心,止住泪。“真的?”

  “我最恨受人欺骗-自然不会骗人。”

  见她笑,他也跟著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未央拭了拭泪。

  “对人好需要什么理由?”恭承彦没有正面回应。

  沈未央想了想“我不能平⽩无故受人好处。”

  他热切地道:“你真的要报答我吗?”

  她戒心十⾜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要我的命?”

  他呆了下,不知她为何有此一说。“我不要你的命。”

  “那就好,我的命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言牺牲的。”她认真地道。

  他催促她吃东西“都凉了,我请伙计再换新的。”

  “不用啦,我吃不下了。”

  “真吃了?”他想确定。

  喜一个人,也使他成为一个婆婆妈妈的人。

  沈未央颔首。

  “那就陪我聊聊天,我们出去散散步。”他想牵她的手。

  她看了眼外头的光“散步?好热呢!会被煮。”

  “不会,我会替你挡光。”恭承彦引她。

  沈未央咬了咬下“可不可以不要现在?”

  “你有事?”见她言又止,他很自然的反问。

  “是有点事。”

  “能让我知道吗?”

  想想又不是做坏事,让他知道应该没关系吧?

  “荣总管约我见面。”

  “荣波约你见面作啥?”恭承彦撇撇嘴。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是他的爷,连你都不清楚了,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抱承彦脸⾊益发沉“你们约在哪儿见面?我送你过去。”

  “约在城西城隍庙,我自己去就行了,我骑小红马很方便。”

  她又拒绝他了。

  “天热骑马‮腾折‬人的,我…”

  沈未央笑着打断他的好意“真的不用了。”

  “王姑娘告诉我,你想加⼊夫人帮?”恭承彦突然地问。

  “嘎?”

  “所以你才会对荣波这么殷勤?”他严厉地看着她。

  她想都没想过的事,他为何提起?

  “阿讲。”沈未央随即站起⾝,走下楼,下楼前想到什么似地回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他看着她离去,心里不噤加深了奢求、妄想和痴心。

  懊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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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庙

  香火兴盛,善男信女者众。

  荣波在庙前的摊子前买了两串糖葫芦。

  “很好吃的,你也来一串。”

  沈未央从没想过荣波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荣总管来庙里拜拜啊?”

  “不是,来这附近看一个朋友。”他一口接一口吃著糖葫芦,很快便吃完一整串。

  沈未央则慢慢品尝。

  “朋友见到了吗?”她随口问道。

  “没有,搬走了,不知搬到哪儿去了?”荣波脸上难掩失落。

  沈未央很少见他如此,似乎心事重重。

  “荣总管今天有点特别。”她探问,看看能否旁敲侧击知道他的烦恼。

  荣波看向她“我家爷中午请你吃饭?”

  “嗯。”她吃完一串糖葫芦,瓣。

  “你觉得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未央想了下“不清楚。”

  “爷是个很好的人。”荣波看向远方,神情黯然。

  沈未央移动脚步,站在他跟前。

  “荣总管,可以告诉我你在烦什么吗?”

  他愣了下,笑了笑,可⽪笑⾁不笑。“姑娘待我好是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吧?”

  “刚开始是,可现下咱们是朋友了,不是吗?朋友应该互相分忧啊!”荣波感动地道:“你是个好心的姑娘,是我所认识的姑娘里最才貌兼备的。”

  “荣总管认识很多姑娘啊?”

  他摇‮头摇‬“不敢说很多,但也不少。”

  “荣总管,我觉得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样耶,”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荣波眨了下眼,似乎挣扎了很久才决定说出:“爷代我不许说的,可我想了想心里很不安。”

  “什么事?”这么神秘?

  “杀虎救姑娘的人是爷不是我。”荣波平静地说。

  早就该说的,说出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沈未央呆愣了半晌,久久说不出话来。

  救她的人为什么会是他?他为何要瞒著她?她是个不识好人心的人。

  在她对他无数次大吼大叫之后,要如何面对他…救命恩人!

  “荣总管…你是开玩笑的吧?”

  她好希望他说这一切全是玩笑话,他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恭承彦。

  那个美男子恭承彦看上去比较像个文弱书生,为何有办法杀死一头猛虎呢?

  不会是恭承彦,不会是。

  荣波才是那个威猛的打虎英雄,对不对?

  “姑娘,真的很对不住,爷救了你,那头老虎是爷放箭死的,不是我荣波,我没那本领,顶多跟在爷⾝后帮忙剥虎⽪,可那⽇剥虎⽪的人亦不是我,我送姑娘回芝田录,姑娘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一时怔仲。

  “虎⽪呢?”

  “我猜爷把那头虎拖去送给绮思的姐姐和姐夫了。”

  “绮思…方绮思?她有姐姐?”这是她不知道的。

  “绮思和绮莉是双生姐妹,两人长得相像极了,绮莉嫁给猎户胡源,他原本不是猎户…”荣波陷⼊沉思。

  “天啊,恭承彦救了我,原来他才是我的恩公,可我对他一向很凶…怎么办啦,该怎么办才好?”她懊恼地叫嚷。

  真是要命。

  “姑娘不要担心-爷不是记恨的人。”荣波安抚她。

  是吗?他不是记恨的人。所以他帮她这么多忙,又请她吃饭:….

  “恭承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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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未央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从昨天到现在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王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我错认恩公。”

  “什么?荣总管不是你的恩公?”

  沈未央点点头“恭承彦才是我的恩公,全是一场误会。”

  王捧腹大笑“搞了半天,你从杭州开始不断讨好的对象错了。”

  “奇怪的是,他为何要瞒著我?”她想了‮夜一‬还是想不通。

  “是啊,救人是好事,他为何瞒著你?”

  “所以我想去问问他。”

  王哇哇大叫:“真是糗!.你和恭大学士由杭州吵到‮京北‬吵了这么久,要转换角⾊报恩,怎么有办法?”

  “是啊,尤其是他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吃错葯,有事没事帮我这个忙、那个忙的,更让人一头雾⽔。”

  这时,花农打扮的年轻人走进三美坊。

  “哪位是沈未央沈姑娘?”他问。

  “我就是,要买锁吗?”沈未央站起⾝。

  “有位爷要我送两盆桃花给姑娘,请姑娘押个手印。”花农拿出单子。

  “桃花,谁送我桃花?”她押了手印。

  “一位爷,说姑娘需要两盆桃花摆门口。”

  花农走后,两人抬起头站在门口看着两盆枝叶茂盛的桃树。

  “恭大学士送桃花来做什么?”王双手握于前苦思道。

  “我是为了桃花才会在山里头遇虎的。”

  他已经知道荣波同她说了。

  “未央,你看恭大学士是不是对你有意思?”王瞅著她,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真是口口不量力,还曾经对恭大学士有过妄念,原来人家心里已有人了。

  沈未央闻言,心中不免狂跳一阵,可能吗?他对她有意思?

  不过是帮了她几个忙,安排她家人住进公主楼-请她吃顿饭,如此而已,他会对她有什么意思?

  “阿-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沈未央抚著口,呼昅困难。

  “未央,你怎么了?”她扶著沈未央进屋里坐下。

  “我‮腿双‬发软,⾝子直打哆嗦。”她虚弱的说。

  王担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病了?我给你请大夫去。”

  “阿,我没病,休息一下就好。”

  她会这样全是因为受了惊吓,太过震惊了。

  老天爷啊!他:….对她会有什么意思呢?若真是,她又应该如何反应?

  “未央,你的脸好红哦,不是发烧了吧!”王完全不明⽩沈未央心里的转折,当她可能病了。

  “不,不是病:.…唔…其实也算是病啦,另一种病。”

  令人手⾜无措的病,她现在还说不清病因和病名。

  “要不要请大夫?”

  “大夫也看不好。”

  王急了“那怎么办?连大夫也看不好的病可是严重的病。”

  “是很严重的病。”她深深昅了一口气,慢慢平稳心绪,实在太丢脸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想个什么劲?

  “我请福晋介绍御医给你医治,也许能治得好。”王把她当成真的病人看待。

  沈未央顺了顺气“不碍事,我好了。”

  沈未央,你真是没出息,又不是没让人爱慕过,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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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犀院

  走进大宅,沈未央东张西望了一阵子,一位著⻩⾐的丫贵请她坐下。

  “晴姑娘不在府里?”她四处看了看。

  ⻩⾐丫环可爱的笑了笑“晴姑娘和章公子出去钓鱼了。”

  “章公子!哪位章公子?”没听晴妹提过这人。

  ⻩⾐丫鬓解释道:“从银川来拜访爷的章公子,是爷的旧识。”

  “我知道了,谢谢你。”

  ⻩⾐丫环退下,整个花厅只剩下她一人,她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四处看着。

  抱承彦一早派人到三美坊请她,她原本不想来的,又怕扭捏作态会贻笑大方,只得来了。

  其实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知道一会儿他会同她说什么?她力持镇定,告诉自己,千万别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飘飘然的晕了过去,那就太丢人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说的话呢?

  她抬手扇了扇凉。从前,她老是奚落他,他不计前嫌暗地里帮助她;难道她真有那么一点喜他了?

  沈未央摇了‮头摇‬,她在做⽩⽇梦啊?就算他真有点意思,她也应该推拒啊!

  她不能喜美男子的,美男子肯定不牢靠,不是嗜赌就是好⾊,她要这样的丈夫作啥?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他站在她面前睇了她好一会儿。

  “未央。”恭承彦轻声唤她。

  沈未央略低垂著眼,没发现他,也没听见他的叫唤。

  抱承彦又叫了一声。

  她怔了一怔。

  现在看他,整个心思全不一样了,怎么会这样?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沈未央露出一张红通通的脸对他笑着。

  他盯著她看,半晌,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这才缓缓地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沈未央尴尬地伸出双手捧住脸颊。

  “太…太热了,天气太热了。”她的心更热,可她不能让他发现。

  抱承彦旋即打开所有的窗户,让风吹进来,看看能不能⿇烦风神把厅內奇怪的氛围一并吹走。

  “夏天天候是这样的,我叫阿宗切几片西瓜来,西瓜最解暑了。”

  抱承彦马上吩咐下去。

  “不用⿇烦了。”沈未央来不及阻止。

  “不会⿇烦,皇后赏赐每位和她有点亲戚关系的下臣‮疆新‬送来的西瓜,承皇后厚爱,赐给灵犀院三大颗,很甜、很有⽔分。”

  一阵沉默。

  她特别不自在,迳自绞著手里的手绢。

  阿宗端著托盘走进,盘上放了七、八片红的西瓜。

  “爷,厨房里还有,若…”

  “一够了,你们分著吃吧!天热大伙儿消消暑。”

  阿宗天喜地的退下,一路上,他已经不知咽了多少唾沫,嘴馋得很。

  抱承彦拿起细竹签仔细地将西瓜子挑⼲净,再拿起其中一片道:“未央,尝尝‮疆新‬的西瓜,皇后直叹是人间美味,⽔分可多了。”

  她伸手接过,不由分说地直接咬了一大口。

  “真的有好多⽔分哦,又甜,你也来一块。”确是消暑圣品,第一次尝她就爱上它了。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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