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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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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在公司附近租下的小套房,务观疲倦的把钥匙一丢,随手把上的⾐物推到一边,躺了下来。

  钟点女佣放假两天,他的房间就凌到几乎看不到地面,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和満満的烟灰缸。

  紫薇就这样消失了。两个月了…费尽苦心也找不到她。唯一知道的是,她还安好。

  若不是紫薇曾打电话给月季,他本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每次接到紫薇的电话,月季总会张牙舞爪的痛斥他一番。但是,让她骂两句会怎样呢?至少骂完了,她愿意告诉自己,紫薇一切安好。

  只是,没有紫薇的⽇子,他觉得心好苦好苦,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他突然对一切都厌倦了,非常痛苦而厌倦。

  机械式的上班,机械式的下班。回到家里,他只闷头喝酒,不见任何人。

  得知⽗⺟亲闹离婚,他不关心;⺟亲在他面前哭嚷,他依然闷声不响。既然没有办法埋怨,也没办法怨恨,那么,就封闭自己的心吧。

  ⺟亲急急的回‮国美‬挽救她千疮百孔的婚姻,他没有去送行。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送行的。

  他茫然的望着天花板,让酒精⿇痹自己的一切。若不是还剩下最后一点理智,他连生命都想放弃,更逞论事业了。

  “紫薇。”他喃喃着“紫薇…”

  就是还怀抱着一点点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他的紫薇。就算她不再属于他也无所谓…只要她仍然保有无忧的笑就好了。

  你到底在哪里?月季会不会骗我?事实上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不然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本噜噜…把所有的痛苦和眼泪淹没在酒精的浇灌下。

  “你在腌醉啊?”子敬倚在门口,皱眉看着不成人形的老友。连门都不关,他会不会太夸张了?“你要不要放満一浴⽩的酒,整个人泡进去比较快?我个人推荐米酒比较容易人味。”“哈哈哈哈…”务观笑了起来“好子敬…来,我们来喝酒…”他踉跄的想站起来,却又不稳的坐倒。

  “我不喝伤心酒。”他晃晃手里的苹果汁“谢了,我有自己的饮料。”

  “连喝酒都不肯?那你来⼲嘛…看我落魄吗?”务观对他吼。“我是来告诉你,我的确曾经想把紫薇带走。”子敬气定神闲的喝着苹果汁。

  务观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你这混帐东西!给我滚!”

  “要站起来还是办得到,不是吗?”子敬很冷静的回望“至少我妈不会待她。或许让她住在我妈那儿,等她长大后再回来,对你们都好。”

  他茫然的放开子敬,掩住脸“我不要…我不要见不到她…我不要…”

  望着颓然坐倒的老友,曾经这样严整的人,如今却变得如此潦倒…子敬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慨。

  “你要这样继续下去?”他摇‮头摇‬“你捱得到紫薇长大吗?你能够长大吗?你希望下次紫薇见到你的时候,你是这个样子?”

  见务观没有反应,他喝完手里的苹果汁“随便你吧,你这头顽固的牛!不过,你多少注意一下门户,大门也不锁,如果我是小偷怎么办?自己保重吧。”

  正要离开,掩着脸的务观却拉住他的⾐服“…子敬,请你留下。”

  他无奈的望着天花板“你不是叫我滚?”

  “…请你留下。不要每个人都离开我…”他好痛苦…连个可以谈谈紫薇的人都没有。

  “我才不要留在这个猪窝。你不知道我很挑剔吗?”子敬别过脸,打量这个混且充満酒气、烟味的套房。“如果你找到一个像样的地方可以住人,我可是会厚着脸⽪去当免钱房客的。”

  务观没有哭。真正的痛苦是哭不出来的,但是这种无泪的哀痛,却比呼天抢地还教人不忍。

  紫薇…你知道你的陆哥哥已经濒临崩溃了吗?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紫薇…

  …。。

  表面上看起来,务观恢复了。

  的确,时光会洗涤所有伤口,但只是洗涤,却不是愈合。

  他用冰封的表情冻结情感,随着⽇子一天天过去,他脸上的寒霜越来越深重。

  一天天,一年年,当所有的寻找都徒劳无功之后,他开始沉下心来,默默等待。

  他每个礼拜都跟月季联络一次,每次都被月季痛骂,骂了快一年以后,实在骂不下去。终于,她少女易感的心肠也软化了。

  她走进屋里,拿出紫薇写给她的三封信,默默的给务观。

  握着信,看着悉且有些稚气的笔迹,务观心里充満久违的动。她上了大学,还跟生⺟见面了,目前独自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租屋,住在没有冷气、没有浴室的雅房。

  但是她过得很好,字里行间充満对未来的信心,连打工让她写来都是这样有趣…她这样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居然在安亲班当起老师了。

  每封信末,她总会问月季…

  那个人…还吵你吗?真对不起,他很快就会忘了我。在那之前…请告诉我,他可好?

  我很好。他在心里悄悄的回答,现在的我,很好…除了没有你在⾝边之外,我,很好。

  凝视着相同的天空,知道你也在这样的天空下努力着,我不能不好。

  他充満感的珍蔵着这三封信。

  在每个寂寞而孤独的夜里,当他忍受不住煎熬,又想喝酒⿇醉自己时,就会想起信里淡然却真挚的问句…

  他可好?

  像是要回答她一样,他会放下酒瓶,在孤寂的灯下,阅读她的信。

  会再见面吧?会吧?等到那一天,他要问她“你好吗”然后告诉她“我,很好。”

  这是让他撑下去的支柱。

  …。。

  时光或许会让许多回忆淡忘,但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只会随之发酵、酝酿,变得更甘美…虽然夹杂着苦涩。

  两年的时光过去了。他的焦躁和痛苦,锻链成忍耐与等待。

  他和月季成了朋友,每个礼拜都会请她吃顿饭,子敬也会跟着去。听听月季异想天开的言论,和子敬两个人⾆战,是他生活中小小的乐趣。

  最重要的是,月季会告诉他紫薇的近况。

  这天,去接月季的时候,月季告诉他有点不舒服,习惯的行程突然被打断,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呃…紫薇有跟我联络。”她有些局促“她过得还不错,不要担心了。”

  看着务观和子敬离开,月季困扰的回房间锁上门。她躺在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舒服。

  她打从心里喜陆老大和苏老哥,这种跨越年龄的友谊,让她觉得有趣而且开心,写信给紫薇时,总是苦口婆心的要她原谅陆老大。

  或许是上了大学后,紫薇功课很忙,所以很久没写信给她。早上接到信的时候,她‮奋兴‬的打开,里头只有一张照片,后面还写了几行字,看得她眼睛都直了!

  紫薇梳着长辫子,脸上的稚气不见了,显得神采奕奕且有些成的风韵,她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对着镜头充満幸福的微笑。

  急急的翻到照片后面,上头潦草的写了几行字…

  月季,这是我的宝贝,很可爱吧?

  小婴儿不是天使呢,大部分的时候都像小恶魔,我真快被她累死了。

  有空来旅行吧。

  我让你看看我的宝贝。

  一点预警也没有,教她措手不及,还没联络上紫薇,陆老大就来接她了。

  她要怎么告诉陆老大,紫薇有个“宝贝”了?怕露出马脚,她只好推说不舒服,逃避这次的聚餐。

  紫薇…你好样的!那你大学还念不念?

  这孩子打哪儿来的?孩子的⽗亲又是谁啊?”月季在房间里大叫了起来。

  可怜的陆老大…你真是⽩等了…

  像是看书看到坏结局,她苦恼的想丢东西,却不知道该丢啥。“笨蛋紫薇!笨蛋笨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早点跟我讲…老天啊…”…。

  星期六下午,时间突然空了下来。这天本来是跟月季聚餐的⽇子,不过人家女孩子不舒服,总不能硬拖着她出门吧?

  “就剩下我们了。”子敬搔搔头“好吧,务观,你想去哪里喝下午茶?”

  两个大男人一起去喝下午茶?

  “不了,我散散步好了…子敬,你觉得月季如何?”看他们相处得満愉快的。

  子敬赶紧摇手“拜托,我可没有恋童癖,不像你对小表有那么大的容忍度。月季?哈…”他额头出现几条黑线,若是务观知道那死丫头拿他们两个当主角写BL小说,大概就不会这么大力推荐了吧?

  不过,月季的脖子大概就不能永保安康了。

  务观笑了笑“车子你开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漫无目的走着,最后务观搭上捷运,来到了新光三越。

  这是第一次见到紫薇的地方,他记得当时犹一脸稚气的紫薇,愤怒的甩了那男孩一个耳光。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某家咖啡的新广告在电视墙上播出,他心不在焉的看着…突然愣住。

  虽然只出现了几秒,可那个向男主角问路的⽩⾐少女,他绝对不会认错。

  是紫薇!

  他在电视墙前呆站着。没有错…是她,她长大了许多,已经不再是个小女孩,而是个‮姐小‬了。

  第一次,他为了私事动用集团庞大的力量,十万火急的调查紫薇的所在地。

  终于,找到了拍这部广告片的导演。

  惊愕的导演告诉他,这位少女是在花莲海滩上巧遇的。

  “你们有给她演出费用吗?”务观的额头渗出汗⽔。

  “应该…应该有吧。喂,小林,这位‮姐小‬的演出费用送到哪儿去了?”

  助导有点莫名其妙的翻着资料,好不容易翻到了“她住得远的…在花莲市…”

  务观一把抢过,快速的抄下地址。“谢了,我会终生感你们的!”一边大叫着,人已像一阵旋风似的跑远了。

  留下导演和助导面面相觑。

  “偶尔也有这种事情啦。”导演不以为意“不知道是哪家的星探以为发现珍宝了。”

  助导耸耸肩,继续他的工作。

  …。。

  ‮机飞‬从松山机场起飞,务观的心情也随之飞扬。

  两年了…多么漫长啊。他的心脏如击鼓般昂跳动着。就要见到她了,就快要见到她了…

  下了‮机飞‬,他反而胆怯起来。她希望看到他吗?逃到这么远的城市…不就是为了要跟他一刀两断吗?

  循着纸条上的地址来到紫薇的住处,他却踌躇着不敢按电铃,只是呆呆的望着大门。

  突地,悉的声音遥远而模糊的传来…他望向长巷的尽头…是她。

  梳着长辫子,穿着柔软雪⽩的家居服,微风柔柔的漾她的裙摆。她的神情是那样圣洁而美丽,无限爱怜的望着怀里的婴儿,口里轻轻哼着歌。

  婴孩!

  他愣住,牢牢望着那娇小而粉嫰的婴儿。时间像是凝滞在这一刻。

  这并不是…并不是他的孩子,都已经过了两年了…

  紫薇只注意怀里的婴儿,直到走至务观面前,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她也愣住了。

  两个人默默相对,周遭孩子们笑的哗然声,竹竿上晾硒⾐服随风飘扬的悉碎声,所有城市的声音…在他们之间,静止了。

  只剩下停住呼昅的凝视,传达几百个⽇子以来痛苦的思念与‮望渴‬…

  蓦然,响亮的要孩啼哭声惊破了这一切。

  紫薇回过神来,怜爱的低头哄着“乖乖,不哭不哭…唔,宝贝乖乖…”

  她的宝贝。这…不能怪她吧?一个离乡背井的小女孩,不知道被寂寞如何啃噬,会想找个人依靠,也是理所当然。看她健康的气⾊和红润的脸颊,应该是生活在幸福之中吧?他感那个人,真的。

  至于心脏那強烈的撕裂痛楚,本不值得注意,那不重要。

  “你好吗?”他只关心这点。

  紫薇凝视着他,角有着神秘的微笑“如你所见,我很好。你呢?你好吗?结婚了吗?”

  “我一生只爱一个人…”他猛然顿住“不,我没有结婚。但是我也…很好。”

  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千言万语,却是无人开口。

  紫薇的神情平静,轻轻拍着怀中的婴儿“那就好。”

  她转⾝要开门,务观叫住了她。

  “紫薇。”

  两个人皆是一颤。只是一声呼唤,却像是将所有的过去都唤了回来…甜藌的、哀伤的、痛苦的…全都在记忆里苏醒。

  “紫薇,”务观闭了闭眼睛“他…待你好吗?”

  紫薇没有转⾝“大家都待我很好。”

  “你的幸福,是我唯一的祈愿。”他垂下眼“我要你知道,不管将来如何,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在。当然,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孤独的。”

  “就算这样?”她刻意轻拥了下婴儿。

  “就算这样。”务观涸葡定的回答。

  “这是别人的孩子。”

  “是你的孩子。”他觉得有点鼻酸“她是你的延伸。你幸福便罢,若是…你知道我都在的。”

  “你会有自己的家庭。”紫薇望着他。

  “永远不会有。”他斩钉截铁的回答“你知道我的,我从不说谎。”

  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紫薇什么也没说,缓步进屋去了。

  务观只觉得自己一步也走不了,就这么眷恋的望着,只是望着。

  午后天气无常,狂暴的夏⽇雷阵雨落下,他仰首接暴雨,真心的祈祷,祈祷紫薇终生幸福,即使自己永远伤痛也无妨。

  只要她好,他,无所谓。错过了,是自己的不是;紫薇…并没有错。

  大雨将他淋得透,他转⾝,迈开沉重的步伐想离去。突然间,一把薰⾐草紫伞为他遮去了雨,紫薇望着他,安然的微笑。

  …。。

  “陆哥哥,我长大了。”她拉出蔵在⾐服下的项链,订婚戒静静的闪着光芒。然后投⼊他透的怀里。

  暴雨不断的下着,他们却在薰⾐草紫伞的护佑下,忘情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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