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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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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生着闷气,千鹤也不可能就不和端木青涓见面。

  因为放寒假了啊,接踵而来的是圣诞节,在这么重要的⽇子不和恋人见面的话不是很奇怪吗?但是…想见他,但是见到他期期艾艾的脸又觉得为难,唉,真的是为难哦。

  叹了口气,千鹤把写到一半的寒假作业收了起来。

  夏子说她是终于到了多愁善感的青舂期了,她都不能大声地反驳。但她好说歹说都快十八岁了,青舂期有来得这么晚吗?

  今天是寒假的第一天,12月21⽇。自从上次和青涓分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单独约会过。还有两天就圣诞节了,为什么那个人还是迟迟没有提出邀请呢?或者是她小看了他吃醋的功力。

  嘴里说着“绝对不要原谅那样任的人”心里却期待着下一次见面。这个样子的自己真的是让人感到厌恶啊。不,讨厌的是那个让她有这样情绪的人才对。

  “叮…”就在千鹤抱怨着的同时,电话铃响。

  是⺟亲打来的。

  “千鹤,弘启约了你周六中午吃饭,把端木家的那个孩子也带来。”宗方沁在电话那头说。

  “我那天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不用细想就拒绝了。星期六,刚好是圣诞节哩。跟对⽗亲的喜恶无关,再怎么说也不愿意和一个欧吉桑一起过圣诞,即使那个欧吉桑长得很帅外加是自己的老爸也不例外。

  “什么事?不能延后吗?弘启好久都没有见你了。”即使离婚了,宗方沁叫起前夫的名字还是很亲切。

  “我们上个星期才见过。”千鹤犹豫着要不要向⺟亲汇报⽗亲有了年轻女朋友的事情。

  “是吗?但是弘启想看你的男朋友,你就出来嘛。”

  “为什么他想看我,我就必须要带给他看呢?”气愤啊,大人们好像把她的恋爱当成无聊时的‮乐娱‬了。

  “他是你⽗亲。”

  “我不想见他!”说不清为什么,总之不想在他想见她的时候她就去,显得自己非常廉价似的。那个老早就抛弃了她的男人,她才不理他呢!

  “有重要的事情。”宗方沁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妈妈,那一天是圣诞节!”如果要在女儿和前夫中选一个的话,老妈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夫吧。明明知道自己不喜⽗亲,还是要着她去。

  “弘启要结婚了。”宗方沁很平静地在电话那边说道。

  顿了几秒才明⽩她话里的意思,千鹤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该安慰吗?但⺟亲似乎没有难过的样子。

  自记事开始⽗⺟就一直以离婚夫的⾝份一起出现。到底他们是如何认识结婚又离婚的,她一概不知。大人的世界,异常难懂。

  “关我什么事。”千鹤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好歹你是他的女儿啊。”

  “我姓宗方他姓柴田,我跟他才没有关系呢。”

  “千鹤!”电话那头⺟亲的声音严厉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说的是事实啊。一直都觉得⺟亲对⽗亲的态度很奇怪“你是不是还爱着他呢”这样的问题却只能放在心里。

  “对不起。”还是给⺟亲道歉妥协了“在什么地方?几点?我准时过去就是了。”总之就是一顿饭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犯不着惹怒⺟亲大人。

  令人觉得烦恼的不是要去见⽗亲,而是要带着男朋友去见⽗亲。

  虽然很久没有主动给青涓打过电话,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先知会他一声的好。于是她转手拨了他家的号码。

  没想到青涓却一点都没在意的样子,还兴致地回答:“好啊!”“好?”千鹤不敢相信。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觉得我们这个样子…见对方⽗⺟还太早吗?”千鹤呑呑吐吐地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会啊。我觉得能够了解千鹤是好事情。”少年的思维方式似乎跟她的不一样“希望可以知道千鹤⾝边所有的事情,每一点每一点都想知道。”

  但站在自己的角度,并不想被人这么透彻地了解啊…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恋人也一样。

  “是吗?但是那一天是圣诞节啊!”唔,丢脸,她居然先说出来了,好像是她在邀请他一样。还好隔着电话他看不到她升温的脸。

  “很好啊,可以和千鹤的家人一起过圣诞。”这么回答的端木青涓并不理解少女的心情。事实上圣诞对他而言从来没有什么意义。他跟⽗亲的关系疏离,且现在⽗亲又有了新的太太;而⺟亲那一边也早就有了新的家庭。两方面都没有要和他一起共度节⽇的意思。连新年都可以自己过,那圣诞也就显得无⾜轻重了。

  “是吗?”千鹤的声音一下子冷却了下来。说没有被打击到是假话。好吧好吧,就和“家人”一起过圣诞好了。

  币断电话,千鹤再一次无力地叹气。自己和端木青涓往,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呢?

  她好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似的,周围的人的想法她都感到无法理解。也许别扭的不是青涓,而是自己才对。

  但是…⽗亲要与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结婚,⺟亲要求女儿支援前夫的再婚,往不到半年的小男朋友觉得是拜访对方家长的时候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理解这些事情。

  发呆似的躺在上,盯着镶着石膏的天花板,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她已经过了叛逆期了,知道说什么希望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之类的话只是空想,但是心底偶尔还是会有小小的奢望:她不是乖巧懂事成冷静的宗方千鹤,⺟亲没有工作,虽啰嗦但是温柔,⽗亲虽然爱喝酒但在周末也会带她去公园玩,至于男朋友…总之不是要她去思考“他到底又在想什么”的类型。

  自己还是小孩子,没有道理要背负这么多东西啊!

  …

  青涓意识到自己在电话里说错话是在第二天和矢岛及深井见面的时候。

  说着“流一下寒假作业”的两人一来就很随便地打开冰箱取出零食,完全无视于房间主人的怒气。吃光了青涓一星期的“口粮”以后,两人才拿出作业来准备互相抄袭。

  深井就不说了,但矢岛好歹也是‮生学‬会会长,专程到别人家抄作业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却一点都不觉得羞隗。

  “对了,圣诞节有什么安排没有啊?”矢岛一边抄着占文的翻译一边带着暖昧的表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青涓才敏感地发现圣诞节并不是单纯的耶稣的生辰而已。

  于是花花公子矢岛大人又开始了他的“爱的教育。”

  在说出25号要去见千鹤的家长的时候,矢岛一边骂他没有‮趣情‬一边又不无羡慕地说着:“想不到你们进展得这么神速,”而后又补充“其实也无所谓,只要平安夜一起过就OK了。”

  于是三个人放下作业,开始讨论“平安夜约会计划。”

  按照矢岛的想法,反正是寒假,完全可以拟订一张活动计划表之类的东西,让青涓照着做就行了。但是深井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与其照着规定的条款去做,不如灵活安排,只要达成最终目标就可以了。”如此提议是考虑到青涓确实在恋爱方面有点…⽩痴。

  “最终目标?”青涓完全理解不到朋友们的话。

  “就是上宾馆啊!”损友二人组异口同声地说。

  “啊?啊!”发出无意义的感叹,青涓的脸倏地一下充⾎。明明是在说节⽇的,怎么一下子扯到那么…那么…琊恶的事情上去了。

  “当然,你们也可以去对方的公寓,反正你们都住

  在外面。”这么教唆的是上次提出女装方案的深井。

  “但是我觉得去宾馆更有‮趣情‬。”这么附和的是‮生学‬会的会长大人。

  “喂,你们说点正经的好不好!”青涓忍不住‮议抗‬。

  “嗯,有进步,终于看出来我们是在开玩笑的了。”

  深井备感欣慰地拍了拍青涓的肩。他的幽默感终于被认同了呢。

  “你们两个去死好了!”用类似女生的语气发出一声感叹,青涓很暴力地攻向两张带着揶揄笑容的俊脸。

  “喂,不要打脸好不好?”从窗口飘出矢岛的求饶和打闹的声音,冬⽇里显出异于寒冷天气的生命力。

  …

  24号终于到来了。

  天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飘着小雪,灰蓝灰蓝的天⾊却没有影响恋人们的心情。街头人山人海,商店和行道树上也挂満了彩灯和装饰物,还有不少街头乐队在表演,很热闹的样子。

  这是矢岛推荐给青涓的约会地点。但对与流行完全绝缘的青涓而言,除了拥挤以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青涓和千鹤手拉着手走在拥挤的人群间。被厚重的冬⾐隔绝的体温通过握的双手传到对方⾝上,那是可以治疗不安的良葯。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看一看橱窗里的布偶,给街头演奏的乐队捧场,向噴⽔池里投一枚硬币…做着⾝边的情侣们都在做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到晚上了。

  十二月的天黑得特别早,天空由蓝灰⾊变成灰⾊,再慢慢转成浓重的黑⾊。街灯亮了起来,朦胧的银⾊的灯光中可以看到细碎的晶莹的雪花飘落。

  “很美啊。”千鹤忍不住这么感叹。

  “什么?”青涓不明⽩。

  “没什么。”千鹤转头给他一个微笑。这个样子和他在一起,紧握住他的手,其实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哩。但是总觉得今天的约会有粉饰太平的嫌疑。明明还是冷战,明明还有话蔵在心里没说,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约会呢?

  “我⽗亲要再婚了呢。”千鹤转移了话题。

  “哦。”不知道自己说恭喜是否恰当,青涓只应了一声。对少年而言,因为⽗⺟双方都已经再婚了,所以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新娘只比我大三岁。”千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里

  的嘲弄成分不显现出来。从⺟亲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吃惊以外只有对那个给予她一半骨⾎的男人的憎恶感。

  “我觉得比我大三岁的继⺟和比我大十岁的继⺟并没有什么区别。”青涓只能这么说。当初⽗亲和千鹤的小姨再婚的时候,他也对⽗亲娶的可以做他姐姐的新娘觉得不适应。但那是大人的事情,他总不能要⽗亲为了他的感觉而放弃自己的幸福…如果他觉得那是幸福的话。

  “是啊,当初我还劝你来着。”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千鹤不觉露出了笑容“但是,即使我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代表我必须祝福他们吧。”说到底也许是嫉妒吧,那个抛弃她和⺟亲的男人,她才不要祝福他得到幸福呢。

  “很多事不要这么执着的好。”青涓轻轻地说。

  “是吗?很多事情不要这么执着的好!”突然间千鹤的声音提⾼,停下了步子。两人停留在两盏路灯间光线最差的地方。

  “怎么了?”清涓不明⽩她怎么突然就停了。

  “那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呢?”千鹤的脸上再没有一点笑意,很严肃地问他。

  “什么?”看不清千鹤的脸,但听语气也知道不对劲儿。

  “我们这样,半个月以来不过就通了两次电话,在学校见面也爱理不理的样子,然后现在这样约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像是说着别人的事般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更显出少女強庒着的愤怒。

  “我…”青涓低下头,他也不想这样啊。但是一想到千鹤还对大野那么在乎,心里就没理由地难过。

  虽然以前说着不在乎的话,但是…其实他很在乎啊!想要千鹤只喜他,想要千鹤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得到千鹤的全部。原来爱情和独占是命运的双生子,总是一同出现啊。

  没有办法见千鹤,是因为见面的话总会忍不住去想,眼前的少女的心是不是还有一半在别人⾝上。这个样子体会着他从未有过的心痛之感和不安,却什么都不能说。害怕那个答案啊,害怕失去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珍宝。恋爱的甜藌中原来竟夹杂着如此多的苦涩。

  “你?你到底怎么想的呢?”看样子如果她不问的话,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算了,既然表⽩的时候他主动过了,这次换她主动一次也好。

  “我…”还是一样言又上,这一次青涓抬起了头,对视着千鹤期盼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什么的。

  “我希望可以…更深⼊地了解千鹤。”犹豫了半天,突然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了解我?了解我什么?”千鹤不依不饶地追问。

  “了解…嗯,全部吧。”含混着这么回答的时候,两人⾝边店铺的霓虹灯突然亮了起来。強烈到近乎刺目的‮红粉‬⾊的灯光照过来,两人不自觉地用手挡住了眼睛,停下谈转⾝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呃…居然是一间…呃…宾馆呢。

  而且是专为情侣准备的绽放着暧昧的‮红粉‬⾊灯光的宾馆。

  想起前几⽇矢岛和深井玩笑般的建议,青涓的脸又开始充⾎了。另一边,千鹤的脸也因尴尬而染上红⾊。

  “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了解的好。”语无伦次地说完这么一句话,千鹤拉着青涓的手沿着人行道向前跑了一段。

  确定周围没有什么诡异的旅馆或者商店以后,千鹤才停下来。

  “我始终不明⽩你的意思。”了口气,少女再度开口。

  “我的意思就是…”一直都期期艾艾的的少年像是突然振作起来一样,握住了恋人的肩膀“我想知道…不,是我一直都…”努力了半天,还是挤不出那几个字。

  没志气!千鹤甩开他的手“算了,说不出也没关系,你还是小孩子,我不该有太多奢求的。”

  “我不是小孩子!”少年用力握住她的双肩“我喜千鹤,不是儿戏,我一定会成为比大野更厉害的人的。”

  “有什么意义呢?”忍受着从肩膀传来的剧痛,千鹤镇定地问“你以为只要你比大魔王厉害我就会喜你不喜他了?”

  “难道不是吗?”少年反问。

  “你⽩痴啊!”从夏子那里学来的这句话骂起来果然很慡“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那是不是只要有人比你优秀我就该马上移情别恋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肩膀上的力道一下子加重,千鹤的眉皱了起来“到底怎么样千鹤才会喜我?”第一次看到少年歇斯底里的样子,虽然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満⾜。这个样子,是为她呢。

  “你放开我啦,弄得人家好痛。”千鹤挣开他的手,在他面前站定,又肩膀,才气定神闲地回答:“我喜你啊。”她那次不是说过吗?这家伙当她的告⽩是玩笑啊!

  “但是…那个…大野…”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鼻音越来越重,眼看着眼眶红红的就要哭出来了。

  被了,气也消了,欺负他也欺负够了,真的把他弄哭了就显得自己太坏心眼儿了。千鹤用手捧起他的脸,用手拂去他头发和脸颊上的雪花“我喜你,比喜大野更喜你呢。傻瓜。”最后两个字轻轻的,带着宠溺的语气。

  本来以为少年会⾼兴得跳起来,但千鹤又一次估算失误。把千鹤的话消化了两秒,青涓眨了两下眼睛,突然眼泪就掉了出来。

  宾烫的体滴到千鹤的手背上,她呆呆地松开捧着美少年脸蛋的手“你不要吓我。”看看手上的泪痕,再看看少年的哭脸,没天理,他连哭起来都这么可爱♂⽔沿着眼角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他也没有要擦的意思,在飞雪飘飘的晚风里,朦胧的夜⾊霓虹中,她只想到“楚楚可怜”四个字。

  “人家…我…⾼兴嘛。”紧张了这么多天的事情终于解决了,而且是最好的结局,情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他现在只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千鹤喜他,千鹤最喜的人是他!

  第一次体会到语言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极限。

  “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千鹤拿出纸巾用力地擦去那些引她犯罪的泪⽔“不要哭啦,再哭我就不理你了。”威胁的话里有宠溺的味道,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我好⾼兴…”青涓一边哭一边把千鹤抱在怀中。

  “放手啦。”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千鹤还是让他把眼泪洒在了自己的外套上。

  男孩子哭起来比女孩子更让人感动呢。

  把心爱的男孩子弄哭,让他为自己流泪,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內疚,反而很骄傲呢?

  “我最喜的人就是你哦。”

  圣诞前夜的街头,天空中飘着银⾊的晶莹的碎雪,在一盏散发着温馨的光的路灯下,千鹤第一次主动给了少年一个吻。这个吻里只有少年泪⽔咸咸的苦涩和甜甜的爱恋,一如他们经历过的名为初恋的感情。

  十八岁和十七岁的爱情,路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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