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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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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袁青电设有一句辩解,突地屈下了双膝。

  “主子!”言芹瞪凸了双眼。

  “袁青电!”匡云发讶喊。

  “袁公子!”芬儿大惊失⾊。

  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中,袁青电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

  咚咚咚!三记闷响仿佛三只重糙狠狠击中场中诸人心窝。

  袁青电抬头,额上一道⾎迹流下,在他⽩皙的脸上划出一道诡异的红,显示那个头他磕得既沉又重,没有丝毫的偷懒。

  慕容痴心痛苦紧闭的双眸忽尔睁开一条,清寒如刀的利芒一闪而逝。

  “这样就够了吗?”鲜⾎沿着鼻梁渭至边,袁青电伸⾆了下,露出一抹琊的笑容。

  沐先生恍然回过神,乍然到手的胜利果实教他开心得手舞⾜蹈。“袁青电,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一天,哈哈哈…呃!”

  笑声戛然而断,慕容痴心趁他得意失察之际,伸手‮子套‬发间的银钗,使出仅剩的所有力道揷进他手臂。

  “这叫…乐极生悲…”尽管虚弱,她的声音仍带有一股绝对冰寒的冷意。

  “你…啊…”沐先生痛呼一声,一掌将慕容痴心给击飞了出去。

  袁青电‮腿双‬一踢,就着半跪的‮势姿‬飞上半空中,及时接住慕容痴心,免去她伤筋断骨的危机。

  “你怎么样?”她苍⽩憔悴的脸⾊教他心疼不已。

  “唔…咳咳咳…”她呛咳了好半晌才渐渐平稳住呼昅。“那家伙…”

  袁青电回头望了沐先生一眼。“他完蛋了!”匡云发的剑正抵住沐先生的脖颈,只要老家伙稍有不轨,那颗脑袋铁定要与⾝体分家。

  慕容痴心扶着袁青电的肩颤巍巍地直起⾝子。“那人是你的仇人?”

  “大概?”慕容痴心清冷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恼意。“说说你俩结仇的经过。”

  于是袁青电将沐先生恶整言芹,却被他反整回去的事毫不保留地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就不知他为何死记心底不忘?”他耸肩,直觉得沐先生太小家子气了。

  大伙儿听得目瞪口呆,袁青电那等作为都称得上“罪大恶极”了,还敢怪人记恨于他?简直疯了!

  沐先生火冒三丈地大吼。“袁青电,你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报仇…啊!”他突然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慕容痴心睇了沐先生一眼,轻扬起黛眉。“你们就为了这一点小事斗成这样?

  “小事?”沐先生大叫。“你这个臭女人,姓袁的混蛋将我整成这样还叫小事…哇!”他一边吼、还一边在地上滚个不停,真是奇怪的景象。

  言芹和匡云发互观一眼,他们也一致同意袁青电的作为绝非“小事”一辞可以形容,那本是天怒人怨的大灾祸嘛!

  然而慕容痴心仍只是淡漠地脫了沐先生一眼。“我劝你最好学着清心寡、少言少语、不喜不怒,这样会舒服一点儿,否则往后还有你的苦头吃呢!”

  那种清冷的嗓音除了袁青电已经习惯了之外,所有的人都直觉背脊泛起一股寒意。

  尤其是沐先生,给她冷眼一瞧,⾝子骨都瘫了。“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中招了。”袁青电一脸狡偿的笑。

  沐先生只觉眼前一暗。“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全⾝痛得像刀在割,难道…这⽔灵灵的小姑娘也是一大魔星来降世?

  “刚才制你的银钗里装了‘附骨⽑针’,一旦刺中人体,⽑针随即窜⼊、附于骨头上,平时倒无碍,可当你心情一有起伏,⾎行加快,⽑针就会往骨头里钻…”她忽尔扬,露出一嘴⽩森森的牙。“你晓得吗?⾝体里有针在钻的那种滋味…”

  她还没说全,沐先生已经翻起⽩眼…给吓晕了。

  言芹和匡云发一致以看怪物的敬惧眼神膜拜她,早该知道能得袁青电欣赏的女人绝不简单…此刻瞧来也是灾星一枚。天哪!他们不敢想像,这一魔一琊若联合起来…天地怕是要颠倒转了。

  慕容痴心冷哼一声,走过去踢了沐先生一脚。“没用的胆小表!”然后,她仰头打了个呵欠,举步又往屋內走去。

  “‮姐小‬。”芬儿迫在她⾝后。“你要去哪里?”

  “‮觉睡‬!”还不到午时,她大可再窝回上补个回笼觉。

  “什么?”发生了这种事‮姐小‬还睡得着,芬儿真是服了她了。

  “等一下。”袁青电一个起跃捺到慕容痴心面前。“你不先帮我擦葯吗?”他指着额上的伤,扮出一股可怜相。

  “你自己要磕这么大力的,与我何⼲?”想博同情啊?慕容痴心才不理他。

  “我是为了救你才咬牙彻底牺牲的耶!”她真无情!袁青电一手捂着膛装出一脸心痛样。

  “你不整沐先生,沐先生就不会找我⿇烦、你也就不须救我了。”慕容痴心斜睨他一眼。“因此,追究抵今天的罪魁祸首是你,自己闯的祸事自己收,你休想推我去背黑锅。”

  袁青电涎出一脸无赖的笑。“你我早已一心同体、⽔啂融分不开了,又何必在此时此地分什么你我呢?”

  她瞪他一眼。“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说完,她推开他走进大门,待芬儿也跟进后,才沉声言道:“上锁,今天我不想见任何人。”

  芬儿有些为难地看看自家‮姐小‬、又回头望望那満脸鲜⾎的袁青电。“‮姐小‬,他…”这样会不会太狠了点儿?

  慕容痴心火大地走过来,推开小婢女,亲手关上大门、落下门闩。

  “听好了,今天一整天我都不想见客,谁敢擅闯,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她扬着一⾝的怒火进了內堂。

  门外,袁青电得意的笑声低低地扬起。“原来你这么爱我啊!”“主子?”言芹皱眉,怀疑袁青电把脑袋给撞坏了。“你的头没事吧?”

  “我好得很。”袁青电随手抹去満额的⾎,大笑地转⾝离去。“言芹、匡云发,姓沐的就给你们了,你俩亲自押他进宮吧!别让他再有捣的机会。”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你凭什么命令我?”匡云发低声抱怨。

  言芹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就是学不乖是不是?”

  “没关系、没关系,我今天心情好,随便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的。”袁青电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他太⾼兴了,因为慕容痴心的反应。

  她虽表现出一脸淡漠、好像打心底不愿理睬他似的;但他却知道,她的别扭和怒火全来自于不习惯。

  毕竟她绝情寡爱太久了,久到忘了该如何处理情绪上的波动。沐先生的威胁教她惊惧、而他为了救她毫不考虑的磕头举动却令她动摇,再加上他额上的伤,她愤怒、心疼、难过…百般情绪直冲心头的结果是…她吓坏了,无法忍受的躲避⻳壳里,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厘清心里的想法。

  “这全是为了我呢!”袁青电很得意,因为只有他才有如此本事搅她平静如古井的心湖。

  “你要时间思考,我可以给你。”他吹着口哨快乐地往前行。“但只有一天,过了今晚,我绝不容许你不见我。”他想着,明天可以带一壶酒来看她,她喝得半醉的模样儿好可爱呢!

  **

  天黑了,周遭一点地亮光也没有,却是嘉容痴心精神最旺盛的时候。

  从前她老爱在⽩天‮觉睡‬,因为害怕黑夜的静寂,若没有一点声响伴着、告诉她,她并非孤独一人,她无法安心⼊眠。

  如今,因为袁青电的死烂打,她知道即便全世界都遗弃了她,那个牛⽪糖般的男人还是会死黏她不放,她放心了,不再那么畏惧孤独。

  可随之而来的心情起伏却是她无法承的。

  饼去,她一个人生活,爱怎样就怎样,尽管寂寞,但因为封闭了心灵,因此也就没有太多的知觉去品味⽇子中的喜怒哀乐。

  但早上,她头一回发现自己居然有想要杀人的冲动,尤其在看见袁青电満头満脸的⾎时,她毫不考虑地动用了被慕容家噤止使用的“附骨⽑针。”

  若是被慕容家的人发现她使用了“附骨⽑针”非派人来杀她不可。因为“附骨⽑针”的制作方法在慕容家向来是只传当家主事者的最⾼机密,谁能做“附骨⽑针”谁就有权继承下任当家之位。

  唉!结果却被她在无意中学会了,但她一直隐瞒着、没告诉任何人;只是现在秘密怈漏啦!不必想也知道,她老爹和弟弟必妒红了眼,然后就会安给她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再伺机杀死她。

  她又得逃亡了,这真的很讨厌,被自己的亲人持续地追杀,她不想称了他们的意,可也不能反击,若是冲动前自己有多考虑一下就好了。

  但当时她真的想不了那么多,她眼里只有袁青电头上的⾎,磕得那么大力,好疼的;她恨死沐先生了,才会赏他一记永生永世都摆脫不了的‮磨折‬。

  如今想想,她真是太莽撞了,全都是因为袁青电,她变得一点儿也不像自己了。

  “唉!”重重地一叹,她再继续冲动下去,很快就可以为自己作忌了。

  “为什么会这样?”打小她就因为生为女儿⾝的关系,境况尴尬、危险,在慕容府,她的才华令人眼红,无时无刻都有一堆人想利用她、谋害她;她一直小心翼翼,讨好着爹爹、安抚着娘亲,甚至在娘亲死后还得想尽办法与府里的佣仆打好关系,这样才能存活下来,不若几位姐姐、妹妹,无端端给人害死了。

  及后,爹爹终于还是想要杀她,她绝望了,看破一切地离开幕容府,孤⾝一人流浪江湖,那⽇子仍是过得危机重重;可她一直没被打倒,因为她寡情绝爱、无心无,不与人有过多的牵扯,自然不容易为人所害。

  她太习惯在险恶中求生存了,她不善良、甚至还很冷漠;而这样的她却因为袁青电磕了几个响头就气得失去了理智,做出会危及自己生命‮全安‬的蠢事。

  “没道理、怎么想都没道理。”她烦躁地起⾝推门,走了出去,却直上袁青电傻瓜也似的灿烂笑容。

  “你好烦!”她皱眉。

  “顺的话就来喝酒啊!”他举⾼手,让她看清手上的两大坛子酒。“只要喝醉了,包管你什么烦忧也没有了。”

  “真的?”她问。

  他拉着她走到她家门前一大片草地上。

  两人并肩而坐,他递了坛酒给她。“你以前不会质疑我的。”

  “你喜我对你心不在焉?”以前她是因为死了心,任外界风狂雨骤,她兀自困守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无喜无怒亦无悲;但他却使蛮力将她拉了出来,现在又来嫌弃她,真是讨厌。

  “也不是,”他拍开封口灌了一大口酒。

  “其实你怎么样我都喜。”

  她也学他以口就坛、大口喝酒。

  “你以前漫不经心的,可以任我要着玩,我很开心,现在有情有,能够陪着我一起玩儿,我同样快。”

  “你耍我还敢说得这么大声?”

  “为什么不敢说?你也一直玩得很⾼兴啊!”她瞪眼,嘴边残存的酒渍儒了她的

  “你又知道了。”

  他凑过来帮她把酒渍⼲。“小心点儿喝,这玩意儿是从皇宮里偷出来的,外边没得卖,是你才分你喝,别人敢偷我的酒,早被我给打死了。”

  她不悦地推着他。“你别岔开话题。”

  “唉!”他拉拉她的头发。“你的脑袋实在很顽固。”

  “你到底说不说?”

  他咕噜咕噜灌下了大约半坛的酒后才开口说道:“我一直看着你,又怎会不知道你何时开心、何时不开心?我还知道你很喜我,每次跟我在一起时都特别⾼兴呢!”

  她忍不往朝天翻了个⽩眼。“你不是普通自大耶!”

  他瞪她一眼。“你少装了,你自己说,跟我在一起若不开心,你会这样恋着我?还乖乖地任我将你拖出那方无情无的象牙塔?”

  一直没想过那问题。她无言,只是沉默地喝着酒。

  “你是个机关师,像⽩天你用来对付沐先生的那种机关你一定还有很多,你若真讨厌我,用那些机关来驱离我,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躲得过;可是你没有,你一直放任我踏过你的世界、亲近你、拥抱你,因为你喜我,所以才会对我如此特别。”

  她继续喝酒,一口接一口喝个不停。

  他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她喝。

  直到两坛子酒都喝完了,她打了个酒隔。

  “其实我一直知道芳娘和芬儿对我很好…还有很多人也都很疼我,像每个月给我送野味的猎户、送柴的老爹、送米的大娘…很多、很多…”

  “可是他们不会抱你。”袁青电将她轻拥进怀里。

  她点头。“在我三岁以前,每个人都喜抱我,我虽然记不清楚有多少人抱过我,但我一直很喜那种感觉。”

  那代表她是重要的,不被嫌弃的。他能理解,遂更用力地搂紧她。

  “后来,我是女孩子的事被人发现了,再也没有人肯抱我…”她摇‮头摇‬,整个人醺醺然的。“我好难过…为什么我不可以是女孩子…曾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不知道要找谁说话,没人愿意跟我说话,尽管我很努力地讨好大家,还是没人愿意理我,我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她整个人被酒气薰得红通通、热烘烘的,像个感的粉娃娃,撩得他心神漾。

  她轻笑,醉意染红了眼。“打那之后,你是第一个抱我的人。”他的厚脸⽪正好触动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也因此,她才能听进他的话、感受到他的体贴。

  “我的膛很温暖吧?”

  她笑。“是很温暖,你的手臂也很強劲,只要被你抱着,我就觉得很有‮全安‬感、很开心。”

  “你又软、又香,我也很喜抱你。”

  “可是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会变得很奇怪。”

  “怎么奇怪?

  “我会特别容易生气、开心,或者…”她抬起他的头,重重地吻上他的。“像现在这样,我浑⾝发热,不停地想亲近你。”

  “这有什么不好?我也很想亲近你啊!”袁青电双手捧住她的粉颊,以指画过她桃瓣也似的红“危险才好啊!一成不变一点儿乐趣也没有。”

  她受不住了,轻咬了咬他的指头。“可是…有人会来杀我,我用了‘附骨⽑针’,那是慕容家的不传之秘,爹爹若晓得我学会了那技术,一定会派人来杀我的…”

  “你怕他们?”

  “不是!我只是讨厌跟他们对上;我知道自己的⾝体是爹爹所赐,我会做机关,也是在慕容家里学来的,可是他们天天说、时时念,这样很烦。”

  “有恩、有仇、也有怨,全都搅和成一气,确实很⿇烦。”不能动手,因为弑⽗是大不讳,但退让了又只有死路一条;这个大问题他可得好好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解决才行。

  “我也不要慕容家垮掉,要保护一个机关世家名声历百年⼲不坠是得费很多心⾎的,一朝毁掉它,太可惜了。”

  “而且你爹曾经很疼你。”初生的婴儿,若没有爹娘的疼爱照顾是活不下来的,即便后来她爹待她很坏,但曾有过的疼宠依然抹灭不了。

  慕容痴心长声一叹。“我很喜爹,真的,只要爹也能喜我、回头看看我,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这是她的痴!那“痴心”之名真是取得一点也不差。袁青电笑着亲亲她的嘴。“我知道你有多死心眼。”

  她瞪他一眼,用力将他推倒在地上。“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小时候爹有多疼我。”

  “我现在也很疼你啊!”她打了个寒颤,噘起嘴。“还差得远。”

  “唉!”

  “他当你是独生子才疼你的。”

  “总之,他还是疼我的,我记不清楚,但我晓得那种感觉,爹看我比他的命还重要。”所以在爹爹要杀她时,她才会死了心、绝了情。但如今,那些感觉又被袁青电给‮醒唤‬了,她仍不由自主地纠于那种爱恨难解中,无法自拔。

  “好吧!这件事我帮你摆平。”

  “怎么摆手?”

  “还没想到,不过我会有办法的。”

  “皇帝不差饿兵,你总得给我一点儿好处,才能指使我做事。”

  “你确定?”

  “唔唔唔…”她除了气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哈…”他大知一声“承认吧,你爱死我了。”

  她想瞪眼,可是不行,她庒儿无法与之抗衡,只能束手随波逐流。

  果然,只要一跟他在一起她就会失常,太多、太烈的喜怒哀乐令她烦恼,可是…

  他布満汗⽔的脸上浮出一抹教人睁不开眼的亮光。“恐怕我也得承认,我是爱死你了。”他笑,整个人‮奋兴‬得像要飞上天。

  她张开双手搂紧他,同时也选择了那分烦恼与危险,没办法,谁教她也爱上他了,只好认命地陪他一起疯了。

  不想啦!她用力摇了下脑袋,很多事情光想并没办法解决,不如等到真正面对时再来想办法。

  “是你‮醒唤‬我的知觉的,你要负责让我尽早习惯它们。”喜怒哀乐,人之常情,以不习惯为由逃避它们实在太懦弱,她非得学会掌控它们不可。

  他咧开一脸的笑。“我很乐意负责。”

  夜还很长,他们多的是时间来习惯那些火一般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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