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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是我唯一的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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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是到了掌灯的时候了。

  御书房里很静很静。

  虽然站着许多人。

  但当然皇帝是坐着的,托着美丽的下巴,浓密有致的两道修眉紧紧的朝眉心蹙拢,两弯秀丽如弦月的长睫⽑下掩映着的那对俊目,不复以往的开朗灵动,有若寂寞而深沉的井⽔,蔵着费解的情绪,坐在他的宝座上。

  被戴月紧急找来的朝公主,在兄长示意下,硬着头⽪走上前。

  “皇上…”如铃的嗓音一向有打动他心的魅力,这次也不例外。

  皇帝的心魂仿佛自深井里被人唤回地面,忧郁的眸光对上续⽇眼里的关怀,心中一暖。

  “啊,续⽇…”

  “你还好吧?”

  “朕…”正待回答,忽然瞥见陪她进宮的唐劭杰,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不是应该守在唐庆龄⾝边吗?他情况怎么样?”

  “幸好抢救得及时,伤势虽重,却没有命之忧。”续⽇说。

  “喔。”他没精打采的应了声。

  “皇上。”续⽇语带娇嗔“大哥说你发呆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想怎么样?”

  “就是冰心苑的事呀。”她对他装蒜的本领懊恼地攒起眉,有些辛苦的扶着疲软的。“皇上,人家站得好辛苦,可不可以坐一下?”

  咦?怎么大家都站着?

  皇帝很意外,想叫大伙坐下来说话,但一看到场中的碍目对象,便改口道:“你坐呀。”

  续⽇天喜地的坐下来,同时感觉几双哀怨的眼瞧来,她很无辜的耸着肩,表示自己的爱莫能助。

  “要不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皇帝殷勤的询问。

  “好呀。”

  “福星,你叫人预备着。”

  “是。”

  哈哈,有坐又有吃喝,她真是太幸福了!

  续⽇心満意⾜的‮浴沐‬在皇帝的柔情下,但独乐乐不做事,是会被众目谴责的,她赶紧进⼊话题。

  “关师兄从莲卿那里问出事情始末。原来我公公之所以遇刺,是好音…不,她其实叫好意才是,是她联合孝亲王筹划的。”

  “如今好意已死。光凭何莲卿的话,很难定天仲谋的罪。”皇帝提不起兴致的说。“赵丞相不是召集了兵、刑二部吗?可有查到什么?”

  “目前没有进展。”花朝回答。“当时的情况很混,刺客一得手便做鸟兽散,从现场被格毙的刺客⾝上找不到任何线索,擒获的两人也服毒‮杀自‬。明⽇早朝,丞相会汇整调查结果,向皇上禀报。”

  “那就没法子了。”

  “那不是给天仲谋逃过一劫吗?那家伙很可恶…”续⽇懊恼地噘起嘴。

  “本是罪无可恕、罪该万死,朕恨不得把他给五马分尸,以消心头之恨!”皇帝咬牙切齿、眼冒凶光的附和。

  这动的样子,好像跟天仲谋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虽然对那家伙的印象很恶劣,续⽇仍不由替天仲谋暗暗捏把冷汗。

  “若不是他最近才娶了嘉行公主,朕担心在缺乏实证的情况下定他的罪,会引起西里国的反弹,一定杀了他!”

  “早知道会让他因此逃过一劫,当初我就不建议他娶嘉行公主了!”续⽇懊恼道。

  “他不⼊地狱,不是要害别人⼊地狱吗?”戴月咕哝。

  这倒说得是!众人深有同感的点头,皇帝一双眼有意无意的瞄着唐劭杰,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当初就让唐劭杰去娶嘉行公主,也省了这些⿇烦事。

  续⽇光从他的眼神,便晓得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不由好气复好笑。

  可是现在没空跟他理论这些。

  ⼊宮时,兄长已将大致的情形告知。她望向始终沉默着的关宁,后者不久前才从冰心苑来到御书房,他眉头深锁,昔⽇冷静沉着的神情竟不复见,替代的是一抹浓浓的忧虑。

  “关师兄,御医诊断的结果如何?”她柔声询问。

  “寒热迫,命不长久。”他低哑的语音充満沉痛。

  “怎会这么严重?”续⽇吓了一跳。

  据她大哥说,在好意挟持下,莲卿目睹好意为了救她而死在剑下,情绪冲击太大,昏了过去,怎么就变成“寒热迫,命不长久”?

  续⽇还以为此趟进宮最棘手的是安抚皇帝的情绪,没想到莲卿的⾝体才是最教人担心的。

  戴月告诉她,何莲卿紧紧抓着关宁的手不放,于是关宁将她抱回房间,在御医诊断时,守在边照顾,皇帝在一旁看着没作声,最后表情沉痛的转⾝离开冰心苑,回到御书房发呆。

  这世上光从一个人的表情,便能猜出他心里所想的人,可说是凤⽑麟角,眼前的戴月便是其中的翘楚。

  他脑筋一转,已将整桩事件理得差不多,并发现一个大难题。

  他看出何莲卿与关宁之间有私情,糟糕的是,皇帝显然也看出来了。瞧他眉头深锁,神情不乐,分明是察觉到自己绿云罩顶,在那里生闷气呀。

  这种情形下,他唯有找来皇帝的心中至爱…续⽇出面暖颊,免得皇帝一怒之下,铸成遗憾。

  “命不长久是什么意思?是无葯可医,还是只要找对法子救治,便可以撑下去?”说话的人是皇帝,神情露出一丝焦急。

  必宁眼神复杂的注视皇帝,言又止。

  “事到如今,关兄若有救人的办法,就不要隐瞒了。”戴月从他的表情中瞧出端倪。

  必宁看着他,显然是想到他不久前刺向冰心的那一剑,锐利的眼光似想钻进戴月的脑子里,瞧清楚他那一剑是有心还是无意。

  戴月回以一脸无辜,低声催促:“关兄直说吧。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何莲卿的命,也关系到莽国的谋。关兄显然是除了何莲卿外,对整桩事件最了解的人,有义务禀报皇上知晓,让圣意做最后裁夺。”

  这顶帽子扣下来,关宁只好先把自己知道的部分简要说明一遍,听得众人皆呼不可思议。

  “莲卿的⺟亲也太狠毒了,不但把女儿推⼊火坑,还用这种歹毒的办法害人!”续⽇忿忿不平道“幸好皇上还在练金童神功。”

  皇帝闻言,不由暗呼侥幸,一颗心怦怦直跳。尽管不确定百⽇情蛊是否真那么歹毒。

  “据好意的说法,百⽇情蛊越近百⽇,毒越強。冰心近⽇来情绪起伏颇大,今⽇又目睹好意之死,受到极大的刺,可能是因此而引发情蛊提早反噬,否则情蛊隐伏体內是难以诊察的。我数次诊脉,也只能觉察出她脉象有异,冷热失调,却对情蛊束手无策。”关宁的语音沉重。

  “依照关兄所言,何莲卿不就没有救了吗?除非…”戴月看向皇帝,后者赶紧把头别开,心里嘀咕着,就算我想救,満朝文武百官肯让我救吗?

  “我可以救她。”关宁却无此困扰。

  “怎么救?”戴月明知故问。

  “承受情蛊之毒。”

  “你疯了呀!”皇帝大大不以为然“你刚才不是说,她体內的情蛊会释放出毒素,在合过程中,侵⼊男体的经脉,累积一段期间,便⾜以夺人命,你还要…”

  “金童神功有百毒不侵的功效。情蛊之毒虽然歹毒,但我自信只要每次合之后,运用神功排毒,应该不会有命之忧。”关宁镇静的说。

  “你说的合是…”皇帝脸⾊铁青“那怎么可以!何莲卿是朕的昭仪,朕不许你跟她做那种事!”

  “皇上,救人要紧呀。”续⽇劝道。

  “可用这种方法,朕岂不是绿云罩顶了!”

  “皇上又不是第一次…”

  “什么!”

  “没啦。”续⽇陪笑脸“我是说,皇上大仁大义,有天下人所不及的宽广襟,必然不忍心见一名⾝世凄凉的无辜弱女子香消⽟殒吧?与其留着个死昭仪,倒不如见她活蹦跳地得到幸福。何况你又不可能像关师兄那么爱她,愿意为救她冒生命危险…”

  “话不能这么说。朕不想她死,但朕也不想吃亏呀!”

  “吃亏就是占便宜嘛。”续⽇柔声劝道“你都肯成全朝哥哥、翕哥哥了,为何这次不肯帮关师兄呢?”

  “这怎么可以混为一谈!”皇帝气恼的说,恨恨的瞪视关宁“你太过分了,嘴上劝朕不得恋女⾊,私底下却对朕的昭仪…”

  “我与冰心相识在三年之前。”关宁一脸愧⾊“我以为可以忘了她,祝福她与皇上⽩头偕老,可是冰心…她不是能轻易让人忘记的人。皇上若以此责怪臣,臣无话可说,但冰心是无辜的。”

  到了这地步,关宁仍要护着心上人,皇帝不噤心软。

  瞧出这点的续⽇,暗暗偷笑,表情却很严肃。

  “皇上心肠最好了,一定不忍心怪他们的。我看这样好了,关师兄不如带莲卿住进定国公府。家⺟医术超群,说不定对蛊毒会有其他办法可解。即使不能,也能在关师兄驱毒之时,予以照料。加上家⽗这样的绝世⾼手护法,关师兄更不可能有命之忧了。”

  “不会太打搅了吗?”

  “关兄这么说就不对了!”戴月热情的道“国师与家⽗乃是至,金童神功还是两人合力创出来的,关兄既习了金童神功,家⽗等于是你半个师⽗,师徒之间,岂说得上打搅!”

  “戴兄…”关宁向来平静的眼神怈漏出罕见的动,戴月肯在这紧要关头出手相,他是感的。

  “关兄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戴月心里真正想说的是,别给他来个秋后算账,他就阿弥陀佛了。

  “我明⽩了。”关宁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就这么决定了。”续⽇开朗的说。

  可有人却开朗不起来,气得颊鼓鼓的。

  “朕都还没有答应,你们就谈了起来,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吧!”

  续⽇无辜的睁着明眸“我以为皇上大人大量,应该没问题才是。”

  “哼哼!”“皇上。”

  她只得嗲起嗓音哄他。“莲卿真的好可怜的。算来,她的不幸,我们都要负责任的。当年她的亲爹若没有为了救我婆婆而死,她与她娘就不会被查坦尔掳去,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不幸了…”

  “那是唐夫人该负的责任,跟朕没关系吧?”皇帝眼露质疑。

  “话不能这么说呀。”续⽇圆滑道“其实查坦尔一直都善待她们⺟女,如果查坦尔现在还活着,莲卿如今还贵为冰心郡主,被人捧在掌心里疼着,又何需变成何莲卿,惨遭亲娘出卖呢?所以她今⽇的不幸,是因为失去了查坦尔这么疼宠她的⽗亲呀。而查坦尔之所以会死,是皇上派了家⽗为帅,到石林关指挥唐家⽗子作战,所以归究柢,皇上也该为她的不幸负责呀!”

  这番強词夺理说得皇帝头昏脑,一时间想不出其他话来辩驳。

  “好啦,皇上人最好了,就成全他们啦。”续⽇继续发挥魅力“看在我的分上,拜托嘛!”

  “可是…”皇帝仍感犹豫“这事要是传出去像话吗?”

  “皇上不是说过,要天下人怎么想,天下人自会怎么想嘛!”续⽇甜甜道,以眼神向兄长示意,戴月立即上前进言。

  “只要皇上愿意,对外当然有别的说词。冰心苑里的宮女好音突然发疯,何昭仪不堪受此刺,当夜便香消⽟殒,世上便再无何莲卿此人了!”

  “这…”“这个说法好。连御医都说莲卿寒热迫,命不长久了。皇上,你答应嘛。”续⽇眨着睫⽑撒娇。

  皇帝着实难以消受,只好点头。

  “我就知道皇上最好了!”她快之余,不吝惜的称赞他。

  皇帝叹了口气,他再好,她还不是嫁给别人。目光幽幽的转开,落向关宁。

  他还穿着之前的袍子,⾐上渲染着暗红⾊的⾎渍,那是在抱何莲卿时,染上的好意的⾎。

  这使得皇帝联想到一件事“你袖子上的海棠,是莲卿绣的吧?”

  “是。”关宁不敢隐瞒。

  心里有朵忧郁散开,皇帝不満的说:“那她也要帮朕在袖子上绣‮海上‬棠喔。”

  众人不由诧异,人家活不活得成还不一定,皇帝却斤斤计较这种小事。

  续⽇没好气的道:“我帮你绣行不行?”

  “你会吗?”皇帝怀疑的问。

  他不知朝公主除了拿刀弄外,还会拈绣花针呀。

  “你!”续⽇一时气结,不过,她真的不会。

  御书房里响起戴月嘲弄的嗤笑,很快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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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烛⾼烧下,一场隐密却隆重的婚礼在定国公的主持下完成。

  一对新人被送进洞房,盖头红巾被掀开,新房里的有情人默默相对。

  混合着欣悦、‮奋兴‬的柔情充斥在彼此眼里、心上,冰心在夫君热情的眼光注视下头脑发晕,害羞的阻止他伸来解她⾐带的手。

  “能跟你结为夫,我已经很満⾜了,你不必冒着危险跟我…”她的声音、神情里,都有着浓浓的忧虑。

  “就算再危险,也不会超过我可能失去你而活不下去的危险吧?”他低沉的声音蕴満浓情,听得冰心心头好温暖。

  “你…”“我爱你,冰心。我要你好好活着跟我在一起,不想再有遗憾了。”他抵着她的额,情意款款的眼眸坚定的注视她。“如果三年前我便了解到,未来的人生若没有你同行,生便无可,当时我便带你走,就不会害你受这么多苦了。对不起,冰心,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悔…”

  “嘘!”纤⽩的小指开他眉间的紧蹙,冰心眼中有着对他的疼惜“只要你在我⾝边,什么苦我都忘了。何况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戴月告诉我,你写了信给太后,请求她照顾我的家人。谢谢你,我…”

  “嘘!”

  他温柔的拭去她眼睫间渗出的泪。“我们之间还需要谢吗?你放心好了,莽国那边以为你已经死了,桑颜卡邦不至于对查坦尔的家属不利。从今天起,你不是何莲卿,也不再是冰心郡主,是我唯一的至爱…冰心。”

  至爱…

  那要令人融化的藌语冉冉在冰心方寸间飘着,她全⾝虚软的靠着夫君強健的怀抱,润的眸光里闪漾着万丈的热情与甜藌的爱意,樱像朵花蕾似的为他开放。

  “嗯,我以后只是冰心,为你活着的冰心。”

  “冰心…”

  他口一热,情不自噤的俯⾝吻住她。

  那香软的⾆里有股清甜,带着全心的信任偎依着他。关宁感到热⾎沸腾,觉得人生里再没有比此刻更満⾜了。他拥着他的新娘,即使她⾝怀情蛊之毒,即使他没有把握全⾝而退,但那又如何?

  在遇上冰心的那刻,他的心就沉落在她⾝上了,以一生的柔情,以生命,热烈的爱着她,再无法回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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