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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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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康砚在食物的香气中醒来。

  喵呜小猫在门边抓着门,哀求着要出去,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恳求他来开门。他没有马上下,静静的躺在上想着香气来自何处。

  喵呜喵

  小猫的叫声越来越可怜,他看了门边的⽑球─眼。

  我起来了。他对着那小东西道:想出去吗?不过才不久前,他还认为对着动物说话是一件很愚蠢的事,现在却已经视为平常。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事──尤其对像他这样,一直依循着习惯而行的人来说。

  他打开门,原本以为会看见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里的汪俏君,结果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亲圆圆的背影。

  你起来啦?曹芬刚好端着一盘炒蛋转⾝。正好,吃早饭了!

  他默默的走到客房,推开虚掩的门,里头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被子整整齐齐的折成四角形,比他当兵时折得还标准。

  再走到浴室,一样是乾乾净净,连一点点使用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抬头看向好奇的⺟亲,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呑了下去。

  我去刷牙洗脸。丢下这句话,痹篇⺟亲的眼神,他走进浴室,静静的刷着牙,一边猜想汪俏君两人何时回去的。

  不可否认,心中有些失望。他习惯于女人的主动接近,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没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你怪怪的喱。当他从浴室走出来时,曹芬贼兮兮的看着他笑。看你走来走去的,是不是在找什么人啊?

  他不动声⾊的反问:什么人?

  一个女人她笑嘻嘻的将纸条递给他。叫汪俏君的女人。

  秀丽的字体在⽩纸上写着:多谢收留,改天请你吃饭。署名汪俏君。

  默默的把纸条收进口袋里,无视⺟亲一脸急知道答案的表情,他端起桌上的粥,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曹芬等了一会儿,见儿子真的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她是谁呀?

  邻居。

  邻居怎么会在你这儿过夜?

  他将昨夜的情形说了一遍。

  那她人怎样?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有没有问清楚孩子的爸到哪儿去了?还会不会回来?他们有没有结婚?如果有结婚,离婚了没?还有

  妈,他打断⺟亲一连串的问题。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曹芬窃笑。你一起就忙着找人,还说没有什么?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岔开话题。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让我去火车站接你?

  我坐巴士来的。她伸手一捞,将脚边磨蹭的小猫抱到腿上,完全不让儿子回避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的这些问题我一个也没办法回答。梁康砚一脸无奈。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说的是事实,但是事实有时比谎言更叫人难以相信。

  果然,就儿曹芬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喃喃道:昨天我打电话问你,你说没有女朋友,结果我今天早上就发现有一个女孩子在你这儿过夜。现在我问你那个女孩子的资料,你说你不知道,改天说不定我就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孙子。

  妈,他不得不‮议抗‬。这太夸张了。

  我说你啊,年纪也不小了。一如以往,提起他的终⾝大事,那第一百零一套的经又搬出来念了。成家立业,是人生中的两样大事。你的事业有了,家庭却迟迟没有着落,要我们两个老的替你担心到什么时候?要是有对象,我们也不求对方什么,只要你们早点结婚就好了喂喂,阿康啊!你要去哪里?

  梁康砚在门掩上之前答道:换⾐服上班,时间来不及了。

  抬头看向时钟,明明还有三十分钟。

  又在逃避问题。曹芬低声的向腿上的猫咪抱怨。你瞧瞧,孩子养大了,我这做老妈的念两句都不行,唉!邻居吗?我真想瞧瞧呢

  汪俏君一直觉得广告这种东西,是一种集体洗脑的手段。几个画面、几句标语再加上媒体的強力放送,不知不觉的深⼊人心。

  其实,一切都是厂商的谋,让你掏钱出来的谋罢了。

  例如友社的某个钻石广告。

  一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明⽩钻石和爱情有什么关系?也不过只是碳的结晶体罢了,能证明什么呢?

  爱的坚贞、永恒?

  还是只是为了证明你的另一半口袋麦克麦克?

  偏偏有很多女人或是无意或是故意的被洗脑,彷佛男人不送上一颗钻石便不能代表他的心。

  在她坐的位子后头,就有一对即将结婚的小情侣为了这小小的事吵得不开

  我就知道你怕花钱!甜甜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委屈。以前是你自己说过,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办法摘给我,现在我不过要一个小小的钻戒当结婚戒指,你的表情却像要你的命!

  不是她故意要偷听人家情侣说话,实在是沉浸在自个儿情绪中的小女人不知控制音量。

  话不是这么说啊。男人不知所措的解释着,你也知道我们的存款不够,一颗钻戒少说也要好几万,没有必要花这个钱嘛!

  不用等小女人回答,汪俏君都能想像这个男人的下场了。

  虽然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就不能体会这种非要男友或丈夫买东西给自己,才能证明对方有爱的无理做法,可是,她看过许多活生生、⾎淋淋的例子。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怒气冲冲的声音质问,什么叫没有必要?你觉得买钻戒给我是一种浪费是不是?当初说得那么好听,说什么就算我要全世界,你也会将它献上给我,现在只不过是区区几万块就心疼了?就舍不得了?那你之前说的话全都是放庇吗?

  妈咪,乐乐小小声的开口,他们为什么吵架?

  汪俏君摇‮头摇‬,将手指放在上。

  情侣的吵架仍在继续,但她没有继续听下去,因为她已经看到自己在等的人了。

  妈,她抬手挥了挥。在这里。

  即使已经五十好几,但是由于心态年轻加上保养得宜,梅靓芳看来倒似她的姐姐而不像妈妈。

  我不嫁了!背后,忽然爆出一句石破天惊的气话。你去死吧!

  梅靓芳目送着那女子怒气冲冲的背影,庒低了音量问:怎么回事?

  汪俏君微扯角,好笑的说:都是钻石惹的祸。

  便告害人不浅喔!

  乐乐,好久不见了,想不想外婆喔?梅靓芳一看见孙女就抱着猛亲。瞧瞧,你越来越可爱了。

  乐乐咯咯笑着闪躲她的‮吻亲‬攻势。

  妈,你找我有什么事?汪俏君在⺟亲点完饮料后,开口问,

  怎么,没事不能找你出来?梅靓芳皱眉望着自己的女儿。哎呀,你看看你,跟你说过几次了?你好歹是个女孩子,不要扣自己搞得像个男人一样嘛!

  妈?汪俏君实在太了解⺟亲了,没什么事她是不会找自己出来的,因为比忙,她这个⺟亲比她忙上好几倍。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刚搬家,还有很多事得做呢!

  梅靓芳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汪俏君没有答腔。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亲眼中的光芒,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除了节庆假⽇,她们⺟女俩是很少见面的。

  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业,没有什么闲暇时间见面,像这样专程约出来见面的情形更是极不寻常。

  她希望老妈找她出来,不是为了叫她去相亲什么的。

  你知道,梅靓芳轻快的开口,虽然乐乐不是你亲生的,但以你们的关系,说她是你的女儿也不为过,她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帮助她成长,只有在健全的家庭中成长的孩子,才会健康又快乐。

  汪俏君一边替乐乐擦嘴,一边反驳道:你和爸爸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也是保姆带大的,不是一样长得健康又快乐?

  她闻言嗤笑。

  哎哟,我的乖女儿,这句话亏你说得出口喔!你都二十七岁了,男朋友也没一个,连一次的恋爱都没谈过,只晓得拚命的工作、工作、工作,任何人都不会同意这样的生活是健康又快乐。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汪俏君皱眉,我一个人过得很好,没有必要让另一个男人来揷手我的生活。

  话不是这么说。梅靓芳喝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的道:是不是因为我和你爸离婚的关系,让你对男人失去了信心?

  我本不记得了。她翻⽩眼。那时我才七岁而已,你想太多了。

  那你就听妈的话,去相亲吧!梅靓芳终于导⼊正题。你需要一个丈夫,乐乐也需要一个⽗亲,就算你不担心自己,总得考虑到乐乐的将来。

  果然!

  汪俏君毫不意外最后话题被导到这个方向来。

  她的⺟亲经营的是婚姻介绍所,生平最大嗜好是牵红线。

  任何一个过了二十五岁还没结婚的女人,在她⺟亲眼中都是⾁中刺,非把她们嫁出去否则心里不舒坦。

  而她,生为她现在仅存的女儿,更是首当其冲。

  几乎每隔几个礼拜,同样的话题就要再提一次。每回见面,她们的话题也都在这上面打转,只是一攻一守,互相攻防。

  她好累,今天和某个难的客户周旋了一天,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应付这种?秃湔ā?br>

  放我一马吧!她举⾼两手,直接求饶。我今天真的很累,你就发发善心,别再跟我谈这个了。

  不行。梅靓芳毫不犹豫的驳回她的哀求。你就当是个朋友也好,何必这么排斥?

  我没时间啊。她哀叫。一逃邺十四小时,光是工作我都嫌不够用,哪有空去约会啊!

  这不是有没有时间,而是想不想的问题。⺟亲大人完全不理会她的苦衷。工作也不是人生的全部,你应该让自己轻松一点。

  她的头开始痛了。

  二十七岁还没结婚的女人,有这么罪无可赦吗?

  梅靓芳决定换个方法。

  乐乐,从孩子下手,方是正途。你想不想要一个爹地?

  喂!汪俏君连忙制止她。太奷诈了,你怎么可以利用小孩来攻击我?

  什么利用?梅靓芳严厉的瞪了女儿一眼。事情也关系到乐乐的幸福,她当然有权利表达意见。

  只见乐乐先是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我可以有一个爹地吗?

  梅靓芳看着女儿灰败的表情,得意的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告诉妈咪你想要一个爹地,外婆就会帮妈咪找一个爹地给你喔。

  真的吗?小小的脸蛋发了光。妈咪,我想要一个爹地。

  汪俏君低头,一张充満希望、企盼的小脸就这么映⼊她的眼廉。

  老妈果然够狠,知道她没有办法拒绝乐乐的希望,用这么一记狠招来对付她。

  乐乐她考虑着该如何才能劝外甥女打消这个念头。你已经有妈咪啦,妈咪也可以当你的爹地啊。

  哎哟,那不一样呐!梅靓芳不让她得逞。再怎么说,你都是女人。何况你这么忙,连⺟亲的角⾊都不能胜任了,还谈⽗亲咧!

  妈──汪俏君闭了闭眼,很是捉狂。你不要教唆乐乐好不好?我们⺟女俩过得很好,本不需要男人。

  此话一出,乐乐脸上的光芒消失了。

  你看,你看。梅靓芳皱眉。乐乐多失望。你不能了解⽗亲对一个孩子有多么重要。

  我不这么认为。汪俏君不耐烦的道:最起码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你果然在怪我。不过才一转眼的时间,梅靓芳眼眶中的泪已经在打转。我知道你小时候没有⽗亲,我又忙着介绍所的事,让你没有得到充份的亲情和关怀,才会让你到了二十七岁还不想结婚,一想到乐乐将来也会变成像你这样,我的心好痛啊,呜呜呜

  妈,即使明知道那眼泪是装的,是假的,可汪俏君却无法视而不见。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梅靓芳兀自拭泪。

  就算我愿意去相亲,你也看看自己女儿的条件啊!她不耐烦的指着自己道:你自己看看,像我这种男人婆有谁看得上眼?

  只要你答应,其他都好淡。梅靓芳的眼躲在手帕边看她。重点是,你肯不肯?

  她肯不肯?

  只有老天知道她多么不愿意明!

  可是,她有得选吗?

  呜呜呜

  哀怨的哭声再次传来。

  随便你啦!她抓一头短发,终于投降。我尽量配合,行了吧?

  真的吗?此话一出,梅靓芳时笑逐颜开,马上从包包里拿出纸和笔,笑嘻嘻的问:那就告诉我,你喜什么条件的男人?我回去马上替你安排。

  一个丈夫,是吧?

  汪俏君感觉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扭曲了。

  她不讨厌男人,但是也找不到理由喜

  男人之于她,就像小说要有背景,电视剧要有布景一样,是存在但不太受到注意的东西。

  她甚至不曾喜过──以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那样的⾝份,喜过一个男人。

  对她来说,工作就是生命中的全部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喜什么样的男人,未来的丈夫该有什么样的条件,一时之间,她竟愣住了。

  怎样?梅靓芳皱眉看着她苦恼的神情。连这么简单的事,你都要想这么久,不会吧?

  她闭上眼,苦思许久,终于慢慢开口。

  好吧,条件是这样。我要一个容貌中等,品行优良,顾家爱家的好男人。最好没有不良嗜好,不会菗烟喝酒‮博赌‬,休闲活动是健康的运动,生平做过最大的坏事是捡到钱没送察察局。

  喜小孩,喜宠物,喜一切正面光的活动,过马路会扶老携幼,搭公车会让位,笑起来有一口整齐洁⽩的牙齿

  等等一等!梅靓芳终于忍不住打断女儿的陈述。你是要一个老公,不是童子军,‮姐小‬!这种男人早就绝种了。

  如果我要替乐乐找一个⽗亲,当然要找一个模范啊。她愉快的回答,而且,这些只是基本的,不是吗?

  哎啊!哎啊!梅靓芳受不了的⾼呼。你又不是在买东西,哪有人像你这么挑男人的?

  她挑眉,无声的询问。

  通常人家会说,我希望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一张英俊的脸,修长结实的⾝材,温柔体贴的个,和我有同样的嗜好这一类的,没有人会要求他的对象搭公车必须让座。

  汪俏君耸肩。

  我不是在替自己找⽩马王子,而是在替孩子找⽗亲,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她不需要爱,爱情这种东西太不实际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像电视或小说形容的那样如疑如狂的疑慕爱恋,对她来说,爱情的面目是很模糊的。

  她从来没有因为思念一个人而茶饭不思,从来不曾因为喜一个人而影响自己的情绪和作息,更不曾为了爱一个人而心甘情愿付出所有。

  事实上,她觉得那很蠢。

  梅靓芳完全不能苟同女儿这种想法,而汪俏君也明⽩她是怎么想的,但她无意改变。

  自诩为现代红娘,爱是人生惟一的救赎向来是她老妈奉行的最⾼人生准则,即使做了二十几年的⺟女,汪俏君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到现在仍然没有办法理解⺟亲的想法。

  她不打算让⺟亲影响她。

  如果乐乐需要一个⽗亲,而她的⺟亲也望她有一个丈夫,那么就替她找来一个童子军吧!

  她很怀疑⺟亲大人找得到,哈!

  汪俏君回家时,正好在电梯前巧遇梁康砚。

  这么晚才下班?他按下电梯按钮,发现她的表情有些无奈。很累吗?

  哪一天不累呢?她耸耸肩,原本打算说出今天⺟亲她相亲一事,然而转念一想:那又不关人家的事,他也不一定想知道,便改口道:今天早上没有等你起就走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

  犹豫了一会儿,她问:改天请你吃饭?

  他微微一笑。那要看你是基于什么理由。

  道谢?

  那就不用了。如果只是朋友之间出去吃个饭,倒是可以考虑。

  汪俏君忍不住笑了出来。

  道谢是一种礼貌,不是吗?

  他定定的看着她。

  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啊!她的神情是理所当然的。都到你家过夜了,说不是朋友就太不够意思了。

  妈咪,乐乐拉拉她的⾐角。我可以去叔叔家找呋拂玩吗?

  这时,电梯到了。

  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只能去一下下喔。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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