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四顾茫然
凤音宮中桌翻椅倒，一片藉狼，一进院门就听见此起彼伏哭泣之声。许多內侍和宮女无精打采缩各个角落，眼中皆是未曾褪惊恐和浓重茫然。
如瑾一路进去，陈刚跟后头禀报“…皇后娘娘心口中了一剑，看样子是当场毙命，薨逝前并没有受什么苦。其余宮人一共死了十二个…蓝妃留步！遗体都內殿里，腥血气太重，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看到如瑾举步就进了正殿大门，陈刚连忙追后头劝告。如瑾没听他，带人径自进了內殿。
行凶现场还没有收拾，皇后倒屋地正中，胸口血染红了整幅上衣，杏⻩⾊配着浓重紫褐异常刺目。她双眼圆睁瞪视着屋顶，嘴巴也张得大大，四仰八叉躺着，哪里还有一点⺟仪天下尊贵。
十几个宮人四散屋子各处倒着，腥血气扑鼻。如瑾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了，可还是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好狠贼人啊！
如瑾一眼认出了距离皇后近秋葵。那是凤音宮里一等一心腹红人，此时也⾝体僵硬地倒地上，死去多时。还有两个宮女也很面熟，如瑾前世宮里经常看到她们到各宮走动传话，是秋葵手下得力人。忍着心底害怕，如瑾目光一个个扫过那些宮人面庞。
都是曾经多多少少见过几面，并非完全默默无闻低等杂役。想是后来看守凤音宮贼人将皇后和心腹们都拘一起，然后见势不对，杀人遁走？
“公主呢？！”如瑾突然想到泽福。
陈刚一愣：“下官这就去找人问。”
如瑾一眼看到帘幕低垂床榻，匆匆走过去掀了幔帐。
“咦？”陈刚非常意外。床上锦被之下，躺着一个年纪不大少女。下头兵卒看见皇后⾝穿凤袍尸体就报了上来，陈刚让人别乱动殿內东西，一切还都保持原样，因此他也不知道床上躺着人。
如瑾立刻认出那少女正是泽福。她伸手其鼻下探了探，感受到温热气息进出。
还活着。
贼人连宮人都杀了，怎么会留了公主性命？见其衣衫鬓发一丝不乱，好端端睡着，如瑾感到诧异。
“把殿內收拾收拾吧，带御医来给公主瞧瞧。”她吩咐下去。
陈刚立刻将満殿尸首抬到了偏殿。御医被兵卒们架着赶来，战战兢兢腥血气中给泽福诊治一番，回禀说公主无甚大碍，只是昏迷而已，等醒来就好了。
如瑾把凤音宮剩下宮人聚集一起，询问皇后遇害过程。惊悸过度宮女內侍们语无伦次，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才勉強说清原来皇后不是被之前看守贼人杀，那些人京营进宮第一刻就跑出去不知所踪，后来闯进一伙蒙面人，⼲净利落杀完人之后又匆匆而去。
蒙面人？
如瑾一整晚看到贼人都没有蒙面。她不由对杀死皇后凶手产生了怀疑。
难道是宮中哪个嫔妃趁火打劫吗？不然怎么专杀皇后和心腹呢？
陈刚报上来消息，庆贵妃和太子妃已经被拿住，拘东宮一处偏殿里等候发落，静妃和十皇子不知去向，其余大大小小嫔妃都各自宮院里老实待着。凤音宮血案，能是谁做？是要拉上垫背庆贵妃吗？还是恨皇后诓骗她们⺟子做人质静妃？
如瑾不能确定。
唯一能确定就是皇后已死。
这个慈眉善目如许年，德行出众一代国⺟，就这么仓促而蹊跷死去了，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她心心念念要控制储君愿望，处心积虑为以后谋出路种种算计，全都一瞬间戛然而止，成了再也没机会实现空想。
昨天还亲耳听到她发怒骂人，今曰就只看见冷冰冰尸首，这让如瑾深感人生无常。
“所有人未经允许不得随意外出，暂时封闭宮门。”如瑾带人离去，命陈刚护送泽福公主回自己寝宮，另派了人照顾护佑，凤音宮这边则用一队人马围了严实，与周围隔绝。
接下来，她一个个拜访宮中各处嫔妃，只要能排上号都去看了一遍。陈刚那边继续带人搜寻余孽逆贼，一边找寻长平王下落。
媛贵嫔安安静坐静自己寝殿里看诗册，仿佛宮里任何波动都打扰不到她似。见到如瑾来访，她招呼侍女看茶看座，说：“劳你来探望，我并没有受惊。之前有贼人守着这处宮院，我只当他们是宮里正常增加护卫罢了。”
如果不是隔着永安王，如瑾倒很愿意和媛贵嫔多多走动。这位宮妃⾝上恬淡安静气度很容易让人折服。
“听说，是太子谋逆？”媛贵嫔放下手里诗集，注视如瑾道“待此番事情了结，老七正位东宮已是铁板钉钉事情了吧。安国公府水深火热自顾不暇，没精力照看自家六姐小了，你此次有功，问鼎太子妃也是指曰可待。我先这里恭喜你们。回头你让老七放心，我儿子我会管着，但请他顾念手足之情，来曰莫要为难稷合。皇上薄情寡性，⾝边兄弟没有留下一个，希望这种事不要下一辈重演了。”
媛贵嫔话说得直白，如瑾没接她意思，只道：“太子带着皇上不知所踪，我们王爷曾被太子囚困，此时也尚未找到。静妃和十皇子是去向不明，皇后娘娘遭乱匪毒手…宮中此时乱成一团，媛娘娘说这些，为时太早了。”
媛贵嫔似是不知道这些消息，怔了一怔“这样么…”
“娘娘若肯出来主持局面，合宮上下皆会感激。”
媛贵嫔是此时尚存有子嗣嫔妃里位份⾼了，但她却淡淡笑了笑“我自来不擅长这种事，莫为难我了。不过——”她主动示好“若你做什么事遇到⿇烦，大可抬出我名号去。这宮里不服管教人很多，你以皇子侧妃之位照看全局，大概会遇到阻碍。”
“多谢娘娘。”
如瑾心系长平王，与媛贵嫔略略交谈几句就告辞离开，继续带人宮里转悠。转过每一条夹道，穿过每一片园子，她都期盼能有一场不期而遇惊喜，幻想着抬头就看见长平王正前头站着，像往常一样对她微笑。
可一次次希望落空，她心也越来越沉。
陈刚那边已经将整个內宮都过了一遍筛子，除了几处不肯听命宮院外，所有地方都查遍了，贼人打杀捉拿了不少，长平王依然没有消息。甚至之前进宮至明、关亥、吴竹舂等人皆下落不明，失去联系。
难道…
如瑾不敢多想。
不肯听话嫔妃里，包括宁贵嫔。她不但不听话，还命宮人将右骁营一个百户打了，将士们将她宮院封闭，她就让宮人院里叫骂，十分蛮横，扬言要去求皇帝惩治这些擅闯內宮大胆臣子。
“皇上被太子捉去下落不明，你又求谁主持公道？”如瑾正心烦意乱之间，听了宁贵嫔事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命陈刚带人闯进去。
一队队披甲持枪官兵跑进院子，正廊下闲坐宁贵嫔脸⾊铁青，冷眼瞪着随官兵一起进来如瑾“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宮里没有人做主，你就可以逞能？谁给你胆子，谁给你权力？”
官兵们听令行事，各个房间里进出搜查，丝毫不给面子。
“搜捕乱党余孽，阻拦者以同党论处！”如瑾看到宁贵嫔⾝后站着云美人，情绪加不好。前世记忆涌上脑海，那两人一唱一和害死她和⺟亲画面异常清晰，对她们，她实做不出温和态度。
“谁是同党？”宁贵嫔柳眉倒竖。
云美人一旁怯⾊揷言：“娘娘息怒。蓝氏是领兵进来，咱们若不听话，她说谁是乱党谁就是乱党。満院子凶悍兵卒，我们寡不敌众，还是别惹她为好。”接着附耳道“您看，那京营将官对她言听计从…”
宁贵嫔目光就暧昧不明地从如瑾和陈刚⾝上滑过。
如瑾听不见云美人后一句，却明显感受到了宁贵嫔轻蔑之意，眉头微皱。恰此时，后殿传来呼喝和兵器碰撞声，似乎是打了起来。不多时，一队衣甲染血官兵提了两具尸首回到前院“大人，后殿蔵着两个余孽，冷不防害了咱们一位兄弟。”
“宁贵嫔，您百般推脫不许官兵进门搜查，原来是蔵了两个贼人宮里。”如瑾扬声“把所有人都拿下，关偏殿里仔细看守，待事后圣上下旨发落。”
官兵们早就被这宮里人骂恼了，顿时一声呼喝，不由分说连着宁贵嫔云美人一起捆了，统统塞到偏殿里看着。
宁贵嫔一见那两个贼人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刚要分辨几句就被捆了结实，登时破口大骂。如瑾才不理她，冷冷看着她和花容失⾊云美人双双被关起来，施施然带人走掉。
接下来几处不肯听话宮院，如法炮制，先搬出媛贵嫔名号来商量，若对方依然不从，就像对待宁贵嫔一样強行搜宮。已经做了初一，还怕什么十五？如瑾胆子越来越大，带着陈刚将整个內宮重过了一遍筛子。
长平王依旧没有下落。
已经接近午时，太阳⾼⾼挂天上，明晃晃地烤人。
如瑾让陈刚安排将士们轮番吃饭去了，所有人撤出已经肃清內宮，只外围防守。外宮门传了消息进来，那些被勒令家静候朝臣们终于按捺不住，成群结伙地先后聚集到了宮外，嚷嚷着要给皇帝请安。
请安是假，要探听虚实才是真。
如瑾想了想，吩咐：“请几位阁老和六部要员进来，另外，给京中诸位皇亲和要紧勋贵送信，也请他们进宮吧。”
她一个女子，担不起前朝后宮两边重任。皇帝失踪是真，这消息，早晚都要让人知道。
陈刚忙忙派人去办事了，如瑾带着侍卫站內宮和外廷夹道上，四顾茫然。长平王，到底⾝何处？
－－－题外话－－－
谢谢rr和天桃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