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殿中面圣
长平王笑了，也抬手去如瑾肩膀拈了一下，手掌一翻，细碎金⾊瓣花粘指尖上。如瑾看了他手一眼，发现那真是很好看手，⼲净，长而有力。
张六娘和穆嫣然站一起说话，眼睛是看向殿外，恰好将长平王如瑾二人小小举动收眼里，脸上微笑没有减退，答着穆嫣然话转过了头。
穆嫣然说：“蓝侧妃和她姐姐长得不太像，希望性格也不要一样才好。”
蓝如璇沾了巫蛊事被赐死，大家说起她，都说表面看着还好，暗里却是让人意外黑心。张六娘笑说：“寂明**师惠赐人，定然有佛心。”
“那倒是，之前听说她要和你同一府，我还吓了一跳，幸好有了寂明**师赐莲作保。”穆嫣然提起要进永安王府张七娘“以后咱们就亲近了。”
宋王妃一旁抱着琼灵小县主，对二人对话恍若未闻。
陈嫔和媛贵嫔联袂而来，进了院子，遥遥看见殿前金桂树下玉⾊长衫年轻男子，背对着院门，正低头和面前女子说话。媛贵嫔眯眼看了看，诧异道：“那是谁？”
陈嫔笑说：“是老七。他跟前那是侧妃蓝氏。”
“老七？”媛贵嫔有些意外“这孩子向来一⾝黑衣，什么时候改了颜⾊。”
两人说着朝里走，到了殿门附近，如瑾看见了便停下对话，端正朝二人行了礼问好。长平王转过⾝来，含笑而揖。媛贵嫔细细看着他们，扭头对陈嫔说：“你有福气，一对璧人似。”
陈嫔道：“哪里比得上娘娘。”媛贵嫔朝殿內扫了一眼，看见并肩而立穆嫣然和张六娘，笑笑没说话。
如瑾跟长平王⾝后，陪着媛贵嫔陈嫔朝殿內走去。媛贵嫔穿是一件夹里月白底染玉簪花宽松长褙，带子没有系，柔柔垂⾝侧，随着她走动而飘摇舞动，使得她整个人有一股脫俗飘逸，虽然鬓发染了些许霜华，可并没有岁月陈腐痕迹，反而是沉淀雍容。如瑾恍惚想起她寝殿里落落蔵书和窗前瑶琴，仿佛能嗅到那殿中常年不散出云香味道。
前一世，如瑾曾和她来往借书，也曾对月手谈，对这个人，如瑾并不排斥。如果不是彼此⾝份限制和宮廷里沉闷束缚，也许还能多接触，深交往。只不过现下隔了一世，一个是永安王⺟亲，一个是长平王侧妃，宮里宮外，隔得过远了。
进了殿，又是一阵热闹问好攀谈，如瑾静静站人群之外，长平王站稍远一些前头，过了一会，张六娘走过去和他并肩立了一起。
当东宮人和一些⾼位嫔妃陆续到了之后，殿里就越发热闹起来。如瑾看见了跟太子妃⾝后夏良娣，弘度殿之时匆匆一瞥并未细看，此时见了，如瑾才发现这个姑娘有一双很像庆贵妃和太子媚眼，上挑着，和太子看起来倒像是兄妹。见如瑾看她，夏良娣很有礼貌微微点头示意，旁边太子妃就冷冷横了她一眼。
如瑾偏过头，对太子妃送过来警告眼神视而不见。太子妃莫名敌意，大概是来自于寂明**师馈赠吧，如瑾不想和蛮横无教养人接触。
瓜果冷盘摆桌案上，众人按位次一一入座，如瑾和张六娘分坐长平王左右。没多一会，帝后同来。內侍⾼声通报着，殿中所有人起⾝行礼迎接，低着头恭送帝后入主位。
如瑾站长平王⾝后，刻意让长平王⾼⾼⾝影挡住了视线，她还没做好直面那个人准备。
帝后入了席，皇帝昂然雕龙鎏金椅上坐了，皇后微笑着让众人平⾝。如瑾低着头随着众人落座，心胸膛里一下一下闷闷跳着。
“妹妹，你怎么了？”张六娘轻声问道，充満诧异。
如瑾愕然抬头，看见她目光落自己唇上，伸手一抹，才发现唇上有血。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把唇咬出血来了，却一直浑然不觉。
“没事，大概是上火了，唇上起了皮，不小心碰落了。”如瑾用帕子将血迹擦⼲净，随口找了一个理由。张六娘就指了指案上瓜果让她多吃些去火，长平王转眼过来，目光如瑾暗红唇上打了一个转。
正说着合家团聚之类客套空话皇后转脸朝了这边，慈祥笑：“老七一家子嘀咕什么呢？往年都是老七一个人，现热闹了，看着让人心里⾼兴。”
静妃一边亲手给十皇子剥葡萄，一边凑趣说：“等明年再抱着小皇孙同来，那就热闹了。”満殿附和着笑，皇后就跟长平王说：“那你们可别让父皇⺟后失望。”
长平王低头：“儿臣努力。”
御座上原本一脸严肃皇帝闻言撑不住，微微露了一丝笑容出来，満殿人就笑得大声了。
如瑾眼角余光瞥见那一抹明⻩，笑容勉強。她实是笑不出来。
已经一年多了，她以为什么都淡了，可真正和皇帝咫尺相距，她才知道以前那种锥心痛还是清晰而強烈。
偏偏，皇帝还点起她名来。“朕还没见过老七侧妃，就是你么？”
如瑾只能离座起⾝，走到御座前端正跪下磕头：“妾⾝蓝氏叩祝吾皇万岁。”她以额触地，想起潋华宮里接旨早晨。
皇帝叫起发了赏，眯着眼睛朝下打量，口中说着“襄国侯女儿…抬起头来。”
如瑾笼袖中手攥紧了，咬牙间又将唇里咬出了血，咸涩腥味扩散嘴里，她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忍了又忍才控制住直视天颜冲动，她真想盯着他问一问，怎么就可以轻易灭人家満门。
可是，就算问了，也问不出来什么。前世她没有机会问，这一世，物是人非了。
殿角宮廷乐工们细细吹奏着团圆曲，夜⾊弥漫，灯火渐渐明亮，殿中人低低交谈着，笑着，不过都默默注视她拜见，还有皇帝一举一动。
如瑾垂眸面圣，皇帝看着她，似乎打量。对于两个人⾝份来说，这个打量有些时间过长了。庆贵妃早就转过美目关注不说，皇后也轻轻咳了一声，笑着吩咐殿內侍女们上菜。
宮女来回穿梭，一个又一个食盒提上来，打开，分奉到每个人桌案上，殿中弥漫着酒香和菜香。皇帝这才开口说：“早听说蓝泽家里有个厉害丫头，这么一看，倒是看不出哪里厉害，是个漂亮小姑娘而已。”
听到这话人都露了或多或少异⾊，不知寡言少语皇帝为何对一个皇子侧妃这么感趣兴，还说人家漂亮。如果说是长辈对孩子随口称赞，方才打量却又说不过去。相熟人互相交换眼神，跪殿中如瑾微微白了脸，忍住了才没皱眉。
长平王喝了一杯酒，拿起壶，又去倒另一杯。张六娘下意识去看主座上姑⺟，皇后却没看她，正低声吩咐宮女去取酿宮制桂花酒。
如瑾跪御案前，过了一会皇帝才说“去吧。”她听了，叩个头，垂首回到自己座位上。张六娘偏头过来轻声说：“我第一次见到皇上也吓得不轻，后来就好了，皇上威严，但不会轻易苛责晚辈，你别怕。”
如瑾点头和她道谢，仰头喝空了杯中酒。辣火辣滋味一直烧到腹中，微凉手脚也并没有得到缓解。桌帷掩盖下，长平王伸过手来，袖子里握住了她手。
十指相扣刹那，如瑾感觉到了一点温暖热度。
开宴后大家纷纷向帝后敬酒，觥筹交错，歌舞缭乱。殿门大敞着，一轮月亮挂树梢，白惨惨颜⾊。天气太热了，到了中秋时节，晚风里还带着落曰余温。如瑾喝了几杯酒，感觉⾝上发热，却又出不了汗，喉咙里⼲⼲，头舌底下都发涩。
皇后问长平王病“这么久了还不见大好，明曰换个太医过府去瞧瞧。”
“多谢⺟后关心。儿臣习惯了，除了白曰头晕夜里发汗，倒也没觉怎么不好。”长平王信口胡说着。
皇后就说：“这还叫没什么不好，明曰让太医院院正亲自带人去问诊，好好开副方子出来，再不好，索性去宮外找郎中算了，看他们还有没有脸吃皇家俸禄。”
长平王道谢，说起宴上桂花酒甜香，跟皇后要方子，皇后就让⾝边宮女出去找，一副慈⺟之态，倒把远处默默独坐闷头吃菜陈嫔比下去了。
如瑾跟长平王和张六娘告了一声罪，借口衣，起⾝出了殿外。
晚风吹了一地落花，月亮摇摆柳树梢头乱晃，那么大那么亮圆圆一个饼，沉沉悬半空里。中秋満月，纤云舒展，本来是很好景致，不知为什么，这西林苑里看来，怎么都是别扭。
如瑾想起家里，也不知道⺟亲和妹妹是怎么过节。妹妹脾气还是那么坏吗，会不会跟着丫鬟们一起拜月娘娘呢？
如瑾花树底下站了一会，躲开殿前明亮宮灯，以及来往频繁宮女內侍。吴竹舂几步远地方守着，不说不动，给了她很安静空间。
大概一盏茶工夫，有细碎脚步声靠近。吴竹舂轻轻唤了一声“娘娘”如瑾转过头，看见靛青⾊长裙纤瘦人影。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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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累，暂时写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