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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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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寒,瑞雪纷飞,地上积层厚雪,单薄的孟家女儿一字排开,跪在府衙门前。

  她们个个⾝体瑟缩,红冻成青紫,但握紧的拳头表明了她们的坚持。

  “蓝儿,先带妹妹们回家,不要再跪了,大老爷不会放你爹出来的。”陪她们一起来的王大叔,舍不得小娃儿试凄,想拉起她们四人。

  她们是石头村里,孟秀才的女儿,孟予蓝、予青、予橙、予墨。

  石头村顾名思义満地石头,不易耕作,幸好有一弯澄澈溪流,带来少许渔获,让石头村民不致饥寒迫。

  连着两年大旱,石头村里的男人,纷纷往扬州城里找工作,赚了钱好送回石头村养家活口。王大叔是这样,李大伯是,张大哥是,孟秀才自然也是。

  去年,孟秀才受聘,到城里苏老爷家教导公子、‮姐小‬读书习字。临行前嘱咐她们要好好照顾体弱的娘亲,四个乖巧女孩应了,尽心尽力张罗起一个家庭。

  年初,她们的娘亲熬不过一场风寒,病逝家中,她们托人到城里找爹爹回家,哪里知道,恶耗接踵而至。

  回乡的张大哥带来口讯,说她们的爹爹被关⼊府衙大牢。

  草草葬过⺟亲,四姐妹带着简单行李,一路迢迢来到城里找王大叔帮忙。经四方打听,才晓得事情经过…苏府姨娘丢了几样首饰,家丁遍寻不着,后来居然在孟秀才房里找到,加上大‮姐小‬和二少爷指证历历,说他们经常看见夫子在娘的楼阁跗近鬼祟。

  这一来,人证、物证齐全,孟秀才被判服役三年。

  “大姐,爹爹不会偷人财物,是不是?”年纪最小的墨儿问。

  “当然是,你忘记了吗?爹爹是怎么教我们的?”年方十岁的蓝儿回答。

  “爹爹说,不义之财,不取;不义之事,不做。”青儿接口,她是孟家‮二老‬,⾝体最弱,她呵着冻僵的双手,小小脸蛋苍⽩无⾎⾊。

  “爹爹是被诬赖的,我要他们还爹爹一个公道。”橙儿义愤填膺。

  “就算想替你们的爹讨回公道,跪在这里也没用处,要不,咱们先回村里,大伙儿凑凑银子,请一名状师帮孟秀才翻案。”

  “王大叔,请状师要很多银子吗?”天真娇憨的墨儿问。

  “这行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托人打听。”王大叔抓抓头,想不透自己怎么会成了她们的救命浮木。其实他不过是个耝人,字没认得半个,只是看到无依的小甭女,谁都会想伸手扶上一把。

  “再贵,我们也要找回爹爹的清⽩名声。”急躁的橙儿说。

  “既然如此,我们先回去吧!回去想办法将爹爹救出来。”蓝儿站起⾝,将青儿扶起。

  在一行人将转⾝离去时,府衙大门开启,四人齐回头望。

  “喂!你们是不是孟秀才的家属?”

  “我们是,官大爷,你们要放我爹爹出来吗?”墨儿冲向前,不顾一脸眼泪鼻涕,拉住辟差⾐袖问。

  “你们等等。”他不耐烦,甩开墨儿,回头向里头招呼。没多久,扛着破草席的差爷走出来,把手中东西往地上一搁,大声宣话。

  “孟秀才犯窃盗罪,罪证确凿,判刑三年,今晨在狱中畏罪‮杀自‬,遗体发还家属安葬。”

  “畏罪‮杀自‬?不可能啊!爹爹向来义理,他不愧天、不怍地,为什么要畏罪‮杀自‬?是不是你们伤他、刑他?还是你们弄错?”橙儿追着离开的官差后头问。

  辟差见她年龄小,不与她计较,一个动手,把她推倒在満地银⽩间。

  蓝儿伸手,颤巍巍地打开草席一角,泪⽔成串滚下,还没掉到地面已成冰珠子。

  是爹!他不合跟,他死不甘愿啊!

  “爹爹,您不能死,您死墨儿就没有爹爹了,墨儿不要、不要啊…”墨儿趴在孟秀才⾝上,声泪俱下。

  橙儿听见墨儿的哭嚎声,跪爬到爹爹⾝边。“爹,是您弄错,还是他们弄错?您不会‮杀自‬的,是不是?您说,⾝体发肤受之⽗⺟,不得损伤,您怎会伤自己?”

  橙儿从小活泼好动,⾝上常常弄出坑坑疤疤,让娘看得好不心疼,自从爹爹跟她说上这话之后,她开始仔细起自己的‮全安‬,不再让娘心疼不舍,可…爹,他怎能让她们姐妹伤心?

  “爹,这回青儿听话,不哭。您常说,青儿爱哭不好,青儿的泪换不回既定的事实,我懂了,我会用力量改变事实。就算一生为奴为婢,我都要赚⾜够的银子,为您请来一个好状师,还您一个光明磊落的名声。”

  “青儿说得对,橙儿、墨儿不哭了,我们要留着力气为爹爹翻案,让世人知道,爹爹是个读诗书、贤达明德之士。”蓝儿敛去泪⽔,记起⾝为大姐德责任。

  话说到这里,孟秀才德眼睛缓缓闭起,仿佛安了心,不再牵挂。

  “你们能这样想最好。走!我们先将你们德爹送回石头村,跟娘葬在一起。之后的事,再好好参详该怎么做。”王大叔说完,忙起⾝雇车。

  点头,四个懂事女娃,拭去泪⽔,为爹爹整理遗容。

  葬过爹爹,蓝儿、青儿、橙儿、墨儿在爹娘坟前许下誓言。

  夜里,四个小女孩坐在爹娘生前的木板上,围成一个圈圈儿;明天大家就要跟着牙婆离开,各分东西了,今晚,谁都睡不着觉。

  蓝儿拍拍妹妹们的肩膀,抚抚她们的头,要是有能力,她怎舍得让她们离开⾝边。垂首,她从袋中拿出帕子,打开帕子,里面包着四块断⽟。

  “这是爹爹娶娘的时候,送娘的⽟镯子,娘病重时,硬要将它从腕间拔下,不小心摔断了,娘嘱咐我,把它们镶成链子,让我们一人一条,戴在⾝上作纪念。眼前,大姐没钱镶链子,你们一人—块,带在⾝上吧!”

  碎⽟送到妹妹手中,冰冰的小手相触,一阵鼻酸,两颗圆滚滚的泪珠从青儿眼眶里滑下。

  “青儿,你的⾝体最弱,到王府去帮佣,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染上风寒。”

  “大姐,青儿知道,我们约了十年不是?十年后我一定会回到这里,带着攒下的银子,给爹爹请个好状师。”青儿承诺。

  “对,我们不但要告倒苏家,也要将昏庸愚昧的县令…吴知才,给告出一鼻子灰。”橙儿忿忿难平。

  那⽇,领了爹爹回来,村里的姨婶叔伯看过爹爹⾝上的累累伤痕,都认定爹爹不是‮杀自‬,而是用刑过度,熬不过,才会离开人世。

  “橙儿,你这急子最让我担心,要记得,到长孙家你是当婢女的,凡事要柔顺,要听主子的话,不要过度谈义气、处处讲公平,面对主子,你没有对峙的权利,知不知道?”看着三妹,眉峰拢起,蓝儿很难不心。

  “大姐,我知道啦!我会听话、不顶嘴、不发脾气,努力当个好婢女,存够钱替爹爹翻案。”橙儿点头,下定决心。

  “墨儿…”蓝儿刚刚开口,墨儿就接下她的话。

  “大姐,我知道,墨儿年纪小,家事做得不好,到景老爷家里要多看、多听、多学习,受点委屈没关系。”墨儿懂事地说。

  “知道就好,要牢记十年之约,十年后的腊月初十,一定要回到石头村,我们的家里。”蓝儿重复提醒。

  “我们会的。”握着彼此的手,不管分隔再远,她们的心永远相系一起。

  屋外,大雪纷飞;屋內,四颗小小的头颅紧挨在一起,这一别…将是十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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