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扬
终是开了口,薛怀仞突然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微微一痛,然后,便是怅然。是的,他在愧疚,如苏童所言,他现在觉得亏欠了他。
“他们两个并没有对苏童做出什么,是来刺杀的人,我们打不过。后来,我和他悬在枯树上,树要断了,他,放了手。”
犹豫着,简单地将当时的情况说出,却显得那般苍白无力。风絮扬突然紧紧地盯着他,嘲讽地笑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弄得懂童童的心思。如果说是童童为了救薛怀仞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他死也不会相信。他的童童,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毫不相⼲的人,舍了她万般珍惜的生命。他捧着手心疼宠骄纵的苏童,其实是那么自私,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却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黯然伤心。有时候,他心中居然会是恨着她的,恨她让自己如此着魔,恨她冷眼看着自己的沦陷,恨她不去回应他的爱情。可是,那些恨,皆是出自于他对她狂热的爱意,恨着,却用灵魂在爱着。在她面前,像是天使一样宠着她;在她转⾝,用她看不到的属于魔鬼的忍残噤锢她。他知道,这样的做法,会让童童被孤立,被排斥,可是,她的世界除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存在。他会永远陪在她⾝边保护着她,所以,别人怎么看她,都没有必要。
冷寒玉突然走了上来,四周的侍卫和随从已经被遣到一旁,冷寒玉看着和风絮扬四目相对的薛怀仞,低低道:“仞,是他的人。”
“你确定?”
“是的,刚刚暗血传来的密报,不会有错。”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暗血,太子手中的报情机构,凉云数一数二的暗黑势力,遍布整个陆大,就连西北偏僻之地也有着属于暗血的暗人。他们掌握着几乎整个凉云的报情,手下甚至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薛怀仞,是暗血的主人。
手心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里,风絮扬突然觉得可笑,堂堂暗血的主人,居然会保不住一个苏童。果然,是他太过⾼估自己了吗?
“他说,要我保你无后顾之忧。”
薛怀仞的语气淡淡的,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庒抑。冷冷看了薛怀仞一眼,风絮扬深昅一口气,平息那股几欲杀人的怒气。
“不需要!”
转⾝,离开。他风絮扬,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软弱,除了她。苏童,你可知道你有多忍残,让我在这样无措的情况下失去你。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不在我⾝边。还是,你真的要用你的消失,来嘲笑我的自大!保我无忧,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来保全我的未来。为什么你总是要给自己那么多顾虑,为什么要用那些世俗来阻碍靠近我的步伐,我风絮扬,可以为你不顾一切,舍弃这生命,这地位,只为你而存在。可你为什么明明看到了我的决心,却不能接受,却还站在原地犹豫不前?
我对你的纵容,究竟是好是坏,还是如同风随意说的那般,我,才是毁灭你的那个凶手?是的吧,一定是这样的,终究,是我斩断了那点牵连。占有,噤锢,害怕你的离去,害怕你的视线停留在别人⾝上,害怕有一天你在乎的那个人将不会是我。所以,用尽一切手段,阻止任何意外出现的可能。宠爱,纵容,要你跋扈嚣张,要你无法无天,要你得不到旁人的喜爱。我成功了不是吗,有几个人能忍受你的性格呢,有几个人可以接近你呢?没有,除了我,不允许会有别人,得到你的一点点关注,一点点笑容。即使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快乐,即使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散漫的生活,即使我知道你想要像一阵风在这个世界各处游玩旅行;我依然那么自私的,要把你留下,要你和我一样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
独自前行的⾝影蓦地一僵,耳边突然响起薛怀仞的那句“他要我保你无后顾之忧”绝美的双瞳猛然迸难以置信的光芒。停下脚步,疾步走到薛怀仞⾝边,哑声道:“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他,好像受了伤,”薛怀仞开口,语气有些艰涩“面⾊苍白,⾝子也在抖。当时支撑我们的枯树要断了,他突然对着我笑。然后,他就松了手,他说、、、、、、、、、”
“他说了什么!”劲使抓住薛怀仞的双臂,风絮扬的情绪有些狂乱,薛怀仞眉峰一蹙,刺骨的疼痛在手臂蔓延,却強忍着没有推开他。
“他说我欠他,要让他,他的絮儿,无后顾之忧。”忽略心中对于那个“他的”产生的不満,薛怀仞心中难免懊恼,继而严肃着脸喝道:“风絮扬,注意你的⾝份!”
就算是歉疚那又怎样,他是太子,他也有他的尊严。他不能为了一种歉意,作出有损太子⾝份的事。让一个大臣之子,凌驾于自己头上。
怪异的是,风絮扬真的听话地放开了他,脸⾊没有悲伤,没有失去了最爱之人的哀痛绝望。漆黑如墨的双瞳,是冷静得可怕的死寂安宁。
“殿下,风絮扬唐突了。只是,殿下可否将这两个人交给我处理?”
“随你,他们本来就与我无关。”
“多谢殿下,请容风絮扬先行告退了。”
礼貌的,却也是冷漠的,风絮扬微微躬⾝,带着张大和大饼,朝着山下走去。他甚至都没有回头,更没有叫人去崖底寻人,似乎是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又似乎,毫不在意。
“五弟!你难道就这样走了吗?或许苏童没有死,或许,苏童根本还在崖底,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你不是最宠他,最爱他吗?为什么你不去寻他,为什么你要这么轻易地放弃?”
对着风絮扬的背影大吼,风随意甚至都不明白,他的五弟,前后的态度为什么这样差?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会表现得这样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生?
那⾼大的⾝影停滞了一下,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不哭,不代表不悲伤;不说,不代表不爱。
你若真的死了,我从此也已经不算活着。因为,我,是你的。
请原谅我一直因为自己的患得患失而没有看清你的感情,童童,是我错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一种抱歉: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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