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煤砂罐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说起来不远，可要是没有自己的船，还真是超级不方便，平时只能电话联系。
五表叔石保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才咬着牙购置了铁皮船。
这次回家也是跟五表叔一家一起，老妈带李君阁跟阿音，足足备了两背篓的年礼。
船到白米乡，远远能看到石滩一块大石头杵在那里，尖下阔，有点向江心倾倒的样子，旁边还有两个小墩子，看去还真像一只蛤蟆。
李君阁将手一指，对阿音说道：“阿音你看，那是蛤蟆石了。”
阿音还是第一次见，拍着手笑道：“这可是好邻居啊！待会儿我们可得拜拜才行。”
老妈对五表叔笑道：“乖女既然说出口了，那必须要做到，不然可是找怪罪！”
五表叔说道：“没事没事，香烛钱纸我都买得多，到时候匀你们一些，给蛤蟆仙烧点也是应该的。”
等铁皮船停好，大家下得船来，背着背篓来到蛤蟆石下。
石头下有不少香烛的痕迹，看来白米乡的乡亲过年也没有忘记自己这位老邻居。
接下来一行人是点烛，烧香，烧纸钱。
阿音虔诚合什说道：“蛤蟆大仙蛤蟆大仙，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我们五溪河沿岸百姓安康，生活富足。”
说完又给蛤蟆石鞠了三个躬。
李君阁心想这媳妇当真可以的，愣是一句没往家里带。
…
走过石滩是一个土坡，一条土路从几丛枯⻩的南荻穿去是一条石板路。
沿着石板路穿过水田和竹林，走公路，再走一段，公路边有一座青瓦大棚，棚下一边堆着好些种各⾊的泥料，间是两个馒头地火窑，几个人正在那里忙活。看起来是一个传统的家庭作坊。
另一边堆着一些烧制好的成品，黑油油的发着隐晦的亮光，壳壁很厚，正是白米乡的特产——煤砂罐。
煤砂罐，一个非常质朴的名字，有着非常质朴的外表，而它的功能却不少。
煮出的饭特别香，蒸的糯米特别甜，酿出的醪糟特别醇，熬出的粥特别好喝，炖出的鸡汤特别香。
炎夏时节，煤砂罐盛粥可以三天不馊。
尤其熬制药，不仅使药性充分渗透出来，而且熬出来的药其他铁锅不锈钢之类的锅具熬出来服用的效果要好。
由于白米乡白泥丰富，背靠黔州煤矿也多，因此为煤砂罐的制造提供了物质条件。
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正在那里做泥胚，一看到来人喊道：“五哥，二妹！哎哟皮娃也来了啊？稀罕稀罕，皮娃你好几年都没来过大舅家了哟！”
说话之人正是李君阁的大舅。
正在⼲活的一个年轻人抬起头：“五叔二嬢来了啊？赶快进屋坐！二皮！哈哈哈哈你小子今年终于得空了哇？玩不玩一下煤砂罐？”
屋里外公走了出来：“稀脏！有啥好玩的！保全回来了啊？你看每年都要⿇烦你把我家二妹带过河，今天在家里头吃饭嘛！”
五表叔连连摆手：“不得行哟堂叔，这都还没落屋呢！我先回家去打一头再过来给你老人家拜年哈！”
外公又挽留了几句，这才送五表叔走了。
李君阁领着阿音过去给外公拜年：“外公，新年好啊！这是我女朋友阿音。”
外公笑得眼睛都眯缝了：“那赶快进屋坐。阿音是吧？乖女子呢！”
阿音甜甜地对外公说道：“外公，新年好！”这时外婆舅妈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又是一通问好。
舅妈从李君阁背卸下背篓，只说：“每年都带这么多！走走，屋里头说话！”
外婆连李君阁的手都不牵了，直接拉着阿音的手往里屋走：“乖女子头回来，让外婆好好看看你。”
大家进屋，在堂屋坐下，舅妈端来糖果瓜子，外公泡茶，大家一起说话。
李君阁说道：“大舅生意好哟！这新年大八节的咋不多歇一稍？”
外公撇嘴：“好啥哟！这东西耝笨，是越来越难卖了！”
李君阁讶异道：“不会吧？这可是好东西啊！小娃娃用这个熬稀饭，老人家用这个熬药，效果其它锅子熬出来的都要好啊！”外公叹气说道：“唉，你说这些都是空话，东西卖不出去总不能还往里砸钱吧？你舅舅都准备今年找时候停火了，我们家的老窑也该修一修了。”
李君阁坐不住了，站起⾝来对外公说道：“那外公，外婆，老妈，你们先聊着，我跟阿音去看看。”
跟阿音一起出来，来到工棚，大舅一看说道：“哎哟你带阿音过来⼲啥，净是灰！”
阿音蹲下⾝子看大舅做胚，说道：“大舅，你给我讲讲做煤砂罐的手艺呗。”
大舅笑道：“这有啥好说的啊？大致工序是粉碎煤块和各种泥料、过筛和匀加水、揉成泥团、磨制坯、整修、烧制、釉。”
说完一指边几筐泥石说道：“原材料大致包括小煤渣、白泥、沙泥、涩泥、⻩泥、牛泥。”
“小煤渣又分烧过后的煤炭俗称“末煤灰”和未烧的块子煤碾碎的煤渣。”
“白泥是百善泥，学名⾼岭土，以前闹饥荒时有人吃这个泥。”
“牛泥也叫粘土，有一定的粘性。”
“其它泥是曰常能见到的那些。将这些东西粉碎过筛，按一定例揉和到一起，是泥胚子了。”
“砂罐是下两半分开做的，两半的用料也不一样。”
大舅随手抓了一把泥，说道“先做下边，泥巴每一抓重量不能差错两钱，这样做出来的底胚才大小均匀。”
“下段是使用白泥、⻩泥、沙泥、和烧过后的煤渣灰，先做成碗钵状，放隔板放到⼲。”
说完踩动转盘，不一会手底下出来一个砂钵。
然后说道：“既然你这么感趣兴，那大舅给你展示一下全套？”
阿音拍着手说道：“好啊好啊，大舅你快做！”
大舅起⾝取过一个晾⼲了的砂钵，哈哈笑道：“你这样的妹崽还真是少见呢，好些人都嫌弃脏，更别说女娃子了。”
说完取出一个大盆放在磨盘踩动，然后拿手在大盆里面擦摩，像刚刚做砂钵的样子，不断调整大盆位置，最后让大盆的圆心和磨盘的圆心重合。
然后将砂钵放到转盘，同样调整到圆心重合，开始在大盆和砂钵之间敷沙泥庒紧，说道：“这样放稳了，可以开始做半部分了。”
阿音拍手道：“最简单的工具跟手法，最佳的效果，跟我们寨子山塘的分水池一样，这是祖先的智慧了！”
大舅笑着点头，抓了一把湿泥开始做半部分，边做边说道：“这段的泥啊，是使用白泥、⻩泥、牛泥、涩泥和块子煤灰渣按例调和而成的，下段要轻。这样弄一是段不用太怕漏，保温更好，二是这样搁得稳，这也是老祖先人的聪明之处。”
踩动磨盘，没一会，一个罐子在大舅手下成形了。
大舅说道：“如果要做汤药罐子，还要做嘴，如果要做汤锅，还要做口沿做盖子。”
罐子做好，大舅将罐子放到架子晾着，又取下一个已经晾⼲的大砂锅下来，放磨盘说道：“接下来该修整了，要打去⽑边⽑刺，汤罐还要修出口沿来，盖子盖去能放稳不漏缝才行。”
李君阁补充道：“烧造的时候要变形，这也是容易出次品的时候，因此锅子和盖子要用同一批泥料，不然烧造之后膨胀收缩率会不一样。”
大舅笑道：“哈哈哈，皮娃还记得我这话呢？”
李君阁点头笑道：“那必须的啊！我小时候梦想，是长大后能做砂罐！”
大舅拿出一根方钢，开始踩动磨盘，让大砂锅转起来，然后拿方钢去碰锅体，没一会将砂锅修得平平整整。
阿音讶异道：“这砂锅现在看着很细腻啊，为啥烧出来会有些小疙瘩小突起在边呢？”
大舅笑道：“这是泥料的问题了，料子一过火，里头很多东西会产生气泡铁子什么的，导致锅体会出现那样的变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君阁又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砂锅才会具备透气，保温的功能。虽然难看点，但是这正是砂锅不同于其它锅子的优势所在，也是砂锅菜风味的关键所在。”
大舅笑着点头：“你娃打小是个好吃狗儿！说起吃的来都头头是道！”
李君阁翻着白眼：“大舅，别在我女朋友面前揭我老底好不好？”
大舅贼笑道：“我这是帮你说好话呢！以后阿音过门，不怕没口福了！哈哈哈哈！”
阿音红着脸跺脚：“哎呀大舅！不是说锅子嘛！”
大舅笑着说道：“没啥了，接下来是烧制釉了。”
阿音觉得很怪：“咦？不是该先釉在烧造嘛？”
李君阁将阿音拉到大表哥⾝边，说道：“你看看这个明白了。”
表哥拿着一根长长的钢筋，头子弯成一个弯，守在窑边看火。
见到李君阁它们过来，大表哥转头对阿音说道：“这个窑眼啊，称做馒头灶，你看它们像不像放在地的俩馒头？”
阿音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