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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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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华为著雍华劝警他远离“四灵”一事,与他完全决裂。

  “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宝儿。”

  英绘斜倚雍华的‮人私‬葯库边上,闲闲扇凉。

  “你五哥为什么突然很积极地想与你一较⾼下?还不是为了她。他以为只要拚得过你,宝儿就一定

  会转而看上他。哎,天真哪。”

  雍华专注于配制毒粉,不予回应。

  “你阿玛若决定另外拣选斑手来取代你,你五哥很有可能真会顶走你的位置。”英绘支颐深思。

  “虽然他太天真,但也确实是个人才。那你怎么办?贞德抛弃你的事已经使你境况很不利,加上上回烧

  毁四法王经的败笔,我看哪,你那个事事要求完美的阿玛铁定不会绕过你。”

  最令人不安的是,王爷到现在都未有任何动静。

  “搞不好他会突然杀出一词狠招,教你措手不及。”英绘随手抓过小碟里的瓜子来嗑。“真要那

  样,你的宝儿怎么办?”

  “英绘。”

  “其实你真该把宝儿赶紧塞回给元卿贝勒。他引三昧窝里反,让宝儿蒙混进来,一定别有企图,

  而且绝不是你所推测的那样,只是想帮你脫离‘四灵’而已。他又不是什么会做⽩功的大善人,你跟他

  又有伤眼旧恨,送宝儿来此的事,一定有问题。”

  “英绘。”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宝儿为什么会背四法王经吗?”他皱眉轻吐瓜子壳儿。“我觉得那个元卿贝勒不是简单的角⾊。想想看,他既然肯专门找人替宝儿念书,何不乾脆找人教她识字?他刻意不让她识字,很可能正是防她窥视到了什么机密。啧啧啧,这种人,表面善良,城府深沉,翻云覆雨的手段,你恐怕敌不过。”

  雍华轻叹。“英绘,别再吃了。”

  “我虽然猜不出那个元卿贝勒在耍什么把戏,但他任由宝儿被你霸著,动机必定不单纯。他那种

  人,嘴巴上说的不一定就是他肚里真正谋算的。你以为上回小顺子来你这儿逮人,真的是铩羽而归吗?

  哼,我看哪,逮人只是名目,真正用意是来探查哪些人是为你掩护的班底。很显然,我已经被盯上了。”

  “英绘。”

  “好啦,不吃就是了。”他扔回几颗残余瓜子。“⼲嘛吃你几颗瓜子也得斤斤计较。”

  “因为有毒。”

  英绘脸⾊大变,就著喉头拚命乾岖,急得跳脚。

  “喝下这个。”

  他想也不想地抢过杯子一口饮尽,脸⾊变得比之前更难看。

  “这解毒剂虽可立即见效,但对肠胃杀伤力颇大。你到我房里休息去,等吐完拉完了,吃下这两包葯粉,补⾜元气再回家。”

  “你这家伙实在…”他胃郡翻搅得脸都揪在一块。“我才说你两句你就这样整我。我若不是把你当朋友看,何必跟你耳提面命这些?你还以这种手段,你算朋友吗!”

  “我劝你快到冷泉苑去,葯效已经发作。”

  “你太过分了!”他胃部一路难受到肠子去,频频‮挛痉‬,整个人俯趴在小几上。“要命…我是来告诉你,下午到城西茶楼去,‘四灵’会派人传递你的最终处决。我…”

  “恐怕你不能同行。”

  “我不要去冷泉苑休息,我要回府!”他瘫在雍华的搀扶上痛苦大叫。

  雍华认命地将他扛往大门去。

  “我才不要在别人的地盘上又吐又拉…看什么看,退下去!”几个行经庭院的无辜仆役被英绘骂

  得四散逃逸。“都是你,害我丢人到极点,连下人都看见我这蠢样子。噢…”他腹痛如绞,上马车时几乎已蜷成一团。

  “贞德那儿有些云南带来的葯,我待会过去向她借几副,送到你府上去。”

  “不要…我才不要再吃你们这儿的任何东西。”他痛得咬牙切齿。

  “你每回都这么说。”受了那么多次教训,从没学到一次乖。

  “你去了茶楼之后,一定要告诉我结果,否则我死不瞑目…呕!”他猛然吐了雍华一⾝,边吐边任由雍华抚顺他背脊。

  马车里的呕吐声连连不断,停息时,英绘已瘫成废人。

  “你…你的袍子…”

  “换掉就行。”雍华一⾝秽物地泰然指挥仆役到府里取蚌脸盆,供英绘路上使用。

  英绘虚脫地看着他打理一切,连软垫、茶⽔、冷手巾都替他备⼊车內。

  “雍华…”

  “记得,吐到胃空、拉到虚脫后,服下这两包葯粉,别吃萝卜之类寒之物,茶⽔也别呑下去,那是给你漱口用的。”

  “我刚才…”不是故意要胡怪罪到他头上。

  “你刚才的吩咐我全记住了,会差人到你那儿报告结果,好好休息去吧。”

  才送走一个⽩痴,一踏⼊贞德院里,立即碰到另一个也在吃东西的⽩痴。

  “啊,雍华!”宝儿鼓著塞満朱古力糖球的双颊,‮奋兴‬地自椅上弹起。

  “不准靠近他!”贞德像⺟狮子般凶猛咆哮,悍然护宝。“你看他⾝上,全是脏东西,恶心死了!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拿香⽔来,把他的臭味噴掉,快点!”

  “雍华、雍华!”宝儿一直在贞德⾝后开心跳著。

  “你八哥啊。”反反覆覆叫不停。

  宝儿才不甩他的不耐烦,又笑又跳,像见著主子的顽⽪狗。“你特地来找我吗?”

  “我来找贞德。”

  宝儿马上呆下脸⾊。

  “可是我不想被你找,给我出去!”她受不了一⾝酸臭的脏男人──尽管他看来依然冷魅人。

  “英绘吃错东西闹肠胃──”

  “我什么解葯也不会给!”

  雍华也不罗唆,转⾝就走。“告辞。”

  “雍华!雍华等我!”

  “宝儿不要走!”贞德马上柔弱地黏上去。“你答应过我,今天会一直陪我的。”

  “可是雍华──”

  “不管不管,你答应过我的。我为你准备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还特地请嗓子很的姑娘来唱曲

  儿,我还准备了三十三道江南点心,咸甜冷热兼具,我连纸牌都备好了,打算斗牌斗个一下午。晚上另

  有──”

  宝儿嘴里东西一时没咽好,当场保到,呑也呑不下,吐也吐不出。

  “宝儿,怎么了?”贞德连忙抚向她背后,她一脸涨红地发不出声,急得呜鸣叫。“喝点⽔,快,整杯灌下去!”

  不要!她现在正被一大球卡在喉间,呑吐不得,哪还有隙灌⽔。

  “宝儿!”贞德看她痛苦,自己也慌得快哭了。“用力呑下去怎么样?啊,用热⽔灌下去融它!那

  糖怕热,一热就融化,快!”

  宝儿看到贞德亲手拿来的火烫茶⽔,吓得猛‮头摇‬。

  “宝儿乖,快点喝下,马上就没事了。”贞德抬起她的下巴准备行刑。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的⾆头会给烫掉!

  宝儿背脊猛然被只铁掌重击,咕的一声,吐出整团糖球,连连呛得涕泗纵横。

  “雍华…咳咳咳!”她死巴著他不放,也不管他⾝上有多脏。“雍华好厉害,还是你最…恶咳咳!”

  他皱眉,闻出地上那团半融的糖球里不寻常的气味,马上调眼瞪视贞德。

  “你在打什么主意?”

  “热络情谊啊。”她挑眉笑道。

  “所以就喂她吃这种东西?”

  “我要喂她吃什么,轮得到你罗唆吗?你是她什么人?你也不过跟我一样,是个想独霸宝儿的外人,你无权摆个主子面孔替她说话,她不是你的!”

  “雍华是我的!”宝儿突然用力环住雍华⾝躯,视线涣散。“他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碰。”

  她说著说著,‮腿两‬一软,差点抱著雍华跪下。

  “宝儿?”贞德‮奋兴‬地闪动双睁。“你是不是开始不舒服了?”

  刚刚一直坐著还没感觉,这一站,⾎气似乎全冲到脑门去,头昏脑

  “宝儿,去我房里休息一下吧,你脸⾊不大好。”嘻嘻,红得像苹果似的。

  “不…我…”居然在贞德面前抱著原本是她的男人,还受她如此关怀。

  “别跟我客气了,快快快,到里头躺一下,我替你准备些葯,马上让你舒服些。”

  别人向她讨葯,她都不给,对自己却如此温柔、如此周到…

  “我对不起你,贞德!”她反常地扣住贞德眉头,一脸悲壮。“你对我这么好,把我当朋友看待,我却对你这么坏,抢走了你的雍华。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这么这么地喜雍华,停不下来了。”

  “宝儿…”贞德被她的语无伦次楞住。“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没那么想要他,喜他也只是在认

  识你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最喜、最想要的…”

  “你打我吧、骂我吧,诅咒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大坏蛋吧!何必对我这么好呢?我好喜你这个朋友,可是我的作为却如此恶劣,稳櫎─”

  “宝儿。”贞德恍惚梦呓。“你喜我?真的喜我?”

  “嗯。”她痴呆地用力点头。“托三昧的福,我看到了你的真面目──你太孤单了。因为孤单才变得脆弱,很容易难过。可我这个混蛋,没心没肝的大混蛋,抢了你的雍华,让你更孤单,把你害惨!”

  贞德噙著泪⽔,倏地失声啜泣。

  “你别哭,你这样会让我更难过。你要恨我呀,骂我呀,撵我呀,让我遭到报应,让我活该!我对

  不起你啊我…”

  “今儿个就唱到此为止,散戏了。”

  雍华铁面无私地抓回打算跟贞德抱头痛哭的宝儿,拖回冷泉苑去。

  “郡主,别伤心了。”

  “郡主。”

  一群娇美婢女围著伏案痛泣的贞德柔声安慰,却止不住她的伤悲。

  “宝儿她喜我,她说她好喜我…”她难过地哭了整条丝绢。“她真的好可爱。我从来…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人,我实在太喜她了啊。”

  “郡主,您如此疼惜宝姑娘,真是她的好福气。”

  “好得连咱们都有些嫉妒了。”

  “是啊,我真的很疼惜她呢。”

  “宝姑娘也一定很感动,才会有方才那番肺俯之言。”

  “我见识过的美女太多了,但从没有一个像宝儿这样,深深贴着我心坎儿。我好喜她,喜得心里好难过,都揪成一团了…”她痛声娇泣。

  “郡主。”一屋子心疼的劝声融为波波浪嘲。

  “我好想好想要宝儿啊。”

  而她‮望渴‬的小人儿,此刻正‮望渴‬着另一个人。

  “我好想好想要雍华啊。”

  “手伸进去!”他不慡地为他俩更换⾐棠,不时得打掉她一直想攀上来的八爪章鱼手。

  “我不要穿⾐服,好热,你也说过我可以不必穿⾐服的。”

  他努力沉下火气。“你到底吃了多少颗那种糖球?”

  “嗯…”她醺醺然地扳手指。“六个。不,七…八…喔,我后来吐掉了一个,所以应该是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真想捏扁这个胡涂蛋。

  “那种东西呑一两个就够教人火焚⾝,你居然真拿它当糖吃!”他将葯粉完全打散在小壶里。“整壶灌下去!”

  “不要。”她神智糊地耍脾气。

  “你敢?”

  “那你喂我。”她伸长小手讨他抱。

  雍华挫败得想杀人。看她一副妖娆的裸裎模样,热情得令人心神漾,他却得迫自己与望对抗。

  “过来这里。”

  她马上热切地侧坐他腿上,勾住他颈项。

  “把这个喝下去。”他一面抚她滑腻⾝躯一面哄骗。“再喝,要全部喝完才行。”

  她乖乖听话,努力喝光,灌不进小嘴的葯⽔由嘴角流下,一路灿亮地滑⼊深陷的双啂‮央中‬。饮毕的

  一声満⾜娇叹,令他体內烈火更加狂妄。

  但现在不是纵的时候。

  “穿上⾐服,待会跟我一起去城西茶楼。”

  “为什么?”

  “省得你又被拐到别人屋里吃东西。”

  “贞德是很有诚意地请我去玩。而且你看,我这么对不起她,她却依然对我好好,我怎能让她失

  望?”

  “亏三昧还特地使计让你看看贞德的真面目。”显然三昧太⾼估她这一脑子浆糊。

  “是吗?”她‮动扭‬著,似乎想在他腿上调整到最舒适的坐姿,摩得他咬牙痛咒。

  “别动!”

  “雍华,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坏?为什么只是喜你,会伤害这么多人?”

  “我才叫受害者。”

  “我伤了贞德,还背叛了主子,对我好的人全都受到了最不好的对待,让我好难过,觉得好对不起

  他们。”

  “你更对不起我。”

  “哪有?”

  “拿我当仇人看,不屑嫁给我。”

  “不是我不屑,而是我不能。其实我好想嫁给你,好想当你的子,可是我是个叛徒,我没有权利

  伤害所有人后自己去过幸福⽇子,所以我必须惩罚自己的忘恩负义。”

  “结果你连我也惩罚进去。”

  “当然,我们是同一国的,就算是地狱,也要一起去。”她埋首栖息在他颈窝。“你有过这种做错

  事,很难过的感觉吗,雍华?”

  他空洞凝望远方,彷佛望尽苍茫天涯。“有啊。”他以灵魂轻喃。“有啊,宝儿。”

  “那你都怎么办?”

  “我也在找答案。”

  她似醒似醉地侧望着他。“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找。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好。”

  他搂著柔软的小⾝子,两人静静相拥。非关情,而是寂寞。

  他曾‮狂疯‬地与女人纵,对抗內心的纠葛与罪恶感,情的刹那是得到了暂时解脫,而其后面

  临的,总是更大的空虚与落寞,今他一再质疑──

  他是谁,他⾝在何方,他在做什么?

  宝儿环紧他颈窝,脸贴脸地‮挲摩‬,心对心地承诺。

  “你是雍华,我的男人。不管你去哪里,都会回到我怀里。不论你做什么,都有我陪你一起承

  受。”

  啊,宝儿。

  愈是热闹的地方,愈容易隐匿形迹。

  “四灵”挑的茶楼紧临市集,小贩的吆喝、熙来攘往的喧嚣、说书人的口沫横飞、跑堂的慡朗⾼叫,掩去茶楼一角两道朴实的黯淡⾝影。

  “那位是?”

  “我的人。”雍华淡然饮茶,一⾝仆妇扮相,举止依然优雅。

  “啊。”⽩鬓老人明了地朝⾝披连帽大斗蓬、到处游走的好奇小人儿颔首。

  ⽩胡老人算是“四灵”中的元老级军师,会派这种大角⾊亲自出马,显然他将要面临的处决不大乐

  臂。

  “先不必抱那么大敌意,我虽然是来传递你任务失败的处决,但我想以‮人私‬的⾝分先和你谈谈。”

  老人慈祥一笑。“你,觉得‘四灵’对你有点过分苛刻吧。”

  雍华无有动静,等待对方出招。

  “其实他们也是用心良苦,希望能出你的潜力。想你⽗亲年轻时,是‘四灵’中多么优秀的一

  员,你的⾝手和天赋,颇有他当年的味道。只可惜…”

  “我⺟亲是汉人。”

  “不,不是⾎统的关系,而是情的关系,这一点,你倒真的较像你⺟亲。”

  纵使⺟亲在他脑海中已是遥远的记忆,依然抹不去深深的‮望渴‬。

  “你认识我⺟亲?”

  “一面之缘,但印象之鲜烈,难以忘怀。”老人安然捻须垂眼。“乍见你之时,有些与你⺟亲重逢

  之感。我说的不是外貌,而是子。看似冷,实则热切,对世人,对生命,都有著不为人知的热切。”

  他从不知道,⺟亲是这样的人。

  “这份天在她来说是好的,对你而言,却是祸患。”老人感叹。“‘四灵’行事,最忌慈悲,他们一再地苛刻待你,无非正是想将这无谓的慈悲斩草除。只是啊,唉,有些过于求好心切。”

  雍华凝眸审视,眼前老人究竟企图是善是恶,立场是敌是友,言词是真是假?

  “听多罗郡王说,你和你⺟亲一样,喜读医书是吗?”

  雍华一愣。⺟亲也有嗜书之癖?“我和⺟亲不同,我攻毒经。”

  “一样的,杀人救人,不过手心手背的差矣邴尔。通晓其中精义后,要杀要救,易如反掌。你多少

  也曾经救过人吧?”

  他不语,算是默认。

  “这就对了嘛。”老人突然兴致好了起来。“你都在哪间铺子买葯材?推荐一下吧。”

  雍华随口说了几间知名葯铺,老人频频颔首默记。

  “这几间里头有没有你较识的?我这把老骨头了,⽑病一大堆,要嘛就找间最可靠的,否则这儿

  吃一帖那儿配一副的,⿇烦。”

  雍华望了眼他虚弱的老态。“尚德堂,广渠门大葯铺,老字号,我常上那儿买葯,很可靠。”

  老人満意一笑。“好、好,那就决定为尚德堂了。”

  雍华蹙眉。“决定什么?”

  “你的最后处决。”老人淡淡夹了口⾖荚。“就选定尚德堂为目标。”

  他一时僵住,这话或许不是他所想的意思…

  “我正是这个意思。”老人笑望她的震愕,悠然喝茶。“尚德生,上上下下一个活口也不留,全杀。”

  纷攘热闹的茶楼在他耳中倏地化为死寂,什么也听不见,倒是老人话语,清清楚楚地烙进了脑?铩?br>

  “我说得够明⽩了吗?你也别想在任务上耍什么小花样。我说全杀,就是全杀。”

  为什么?明知没有质疑的权利,他仍在心中呐喊。一个与“四灵”毫无瓜葛的葯铺,一群无辜的小

  老百姓,莫名其妙地就选定为他的下手目标?

  “怎么,在为他们抱不平吗?”老人冷笑。“我才说过,行事最忌慈悲,你在这方面愈有弱处,咱们就愈是会挑这点下手。要放下良心,方能化做罗刹。”

  可他是人,良心残存的人。

  “只要你能完全摒除无谓的良心,舍弃慈悲,‘四灵’中第一好手之名非你莫属。上头也已经下令,只要你成功办到了,马上将西方‘⽩虎’的位置由你顶替,成为‘四灵’,这不正是郡王爷对你最大的期许吗?”

  我好失望啊,雍华,你为什么不是“四灵?”

  案亲掐在他肩上的狠动与憾恨,在他肩骨深处刺痛著。

  “只要摒除良心,你就可成为人上之人。天下的权势、地位、财富、名望,都可轻松落⼊手中。你

  想受人景仰,就能受人景仰;你想名利双收,就能名利双收;只要你舍弃自我,世间的一切要什么有什么。”

  老人眼神一锐,盯紧雍华的木然。

  “甚至连你的⾎统都能更改,让你成为纯粹精良的満洲‮弟子‬,也可在获得权势后改回男儿⾝。如果

  你有意,‘四灵’更可让你袭爵,取代你兄长们成为继任的郡王爷。”

  只要舍弃良心、抛却自我就行。

  “如果你要保有慈悲心肠,无妨,只是正直做人,得付极大代价。先不说你会继续受到何样处罚,

  扁是你⽗亲那儿,就够你受的。我已经见过王爷准备用来取代你的新手了。”

  雍华菗紧拳头,是五哥吗?

  “虽然天真了点,但不要紧,磨练磨练就会懂事。可是你,恐怕不必再待下去了。”

  阿玛要撵他走?

  “郡王爷的完美是出了名的,自然无法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小瑕疵。没用的东西,就算是亲生骨

  ⾎,他也照样能舍弃。看明⽩了吗?就是这样的人才能成大器。”

  别桌传来的喧闹唤回雍华意识。

  “宝儿。”

  “怎么了?”

  “我过去看看,恐怕她又惹出子。”

  她没有。她乖乖透过低垂帽檐杵在角落看热闹,却是雍华脫离老人魔魇的光明出口。

  “雍华。”她粲然转望,热切冲⼊他怀抱。

  小小的⾝子,暖暖的体温,紧紧的拥抱,她的笑容、她的依赖,让他重新变回一个人,只在方才刹

  那间,他几乎动摇,连骨子都化为罗刹。

  “他们在赶那个说书人。”她对著哀叫与怒骂融合的混场面为他解释。“那个说书人不知在说什

  么东南西北的故事,说得好开心,因为那个听故事的吩咐,如果他最后一个故事说得好,就付他整锭银

  元宝。可是这些人却在故事听得差不多了,开始撵人,说故事不好听,要他滚,所以,他就变这样

  了。”她指指人群‮央中‬。

  “客倌、客倌您不能这样,故事都听了才赖帐不付钱,这样小的岂不亏惨了。”

  “哎哟,吵死人了。小二!你们这店是怎么著,咱们还要不要安静喝茶呀!”听故事的那桌客倌傲慢嚷道。

  “是是是。”小二陪笑,马上翻脸踹著连滚带爬的乾瘦说书人。“快滚快滚,少杵在这儿妨碍别人做生意,到别处耍嘴⽪子去!”

  “可是我说了故事…”

  “那又怎样,不花本钱的生意,还有啥子好嚷嚷?”小二打得对方哎哎叫,野狗般地逃出大门。

  “去,没叫你赔钱补偿咱们耳子的清静,就已经够客气,还想揩老子油?”

  一屋子哄堂大笑,继续喝茶聊天,没事儿似的。

  “好奇怪啊,雍华。我怎么觉得是这一屋子的人不对?”

  他失神看着街外狼狈的佝偻背影,彷佛看见自己。

  “人家这么努力地伺候他们,他们却享受完了就回头撵人。不付钱也就罢了,刚刚他们明明听得很

  ⼊神,为什么连个掌声都不给,还嫌人家故事烂?”

  “也许他说得确实很烂。”

  “那也多少付一点嘛,怎么可以把人利用完了就随便丢,太没良心了!”

  “在这世上,良心不值钱。”他无力轻喃。

  “不值钱又怎样,不值钱并不代表它就不重要啊。”她没好气地叽呱叫。“⽔不值钱、气也不值

  钱,可哪一个人没⽔没气地还能活下去?不成死人才怪!”

  他双眸豁然明亮,低头望她,一股想笑的念头涌上口。

  “小姑娘有见识的嘛。”

  猛回头,老人竟如幽魂般无声飘在他俩⾝后,和蔼轻笑。

  “你之前何不坦⽩告诉我,她就是被掉包过的新手呢?”

  雍华将宝儿护在⾝后。“你早就知道,我何必多说?”

  “小伙子,愈是刻意隐蔵的东西,愈有意思。”他的狰狞在笑望宝儿时转为慈佯。“小姑娘叫什么

  名字?”

  “宝儿。”

  “好、好。”他満意点头。那神情,就和他从雍华嘴里套出尚德堂之名时一样琊。

  或许,他得尽快为宝儿另觅安⾝之所,情势对宝儿愈来愈不利。

  但雍华没料到危机会来得如此急遽。

  “这位陵陵,将会接替雍华的位置,由我亲手‮教调‬的‘四灵’的新任大将。”

  郡王爷在书斋公布此事时,雍华的震撼比五哥更为強烈,连一旁的宝儿都感受得到。

  陵陵,大约十八、九成的年纪,⾝形妖娆婀娜,媚眼中盈満流气,看她与郡王爷手指的暗

  劲,就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正令雍华震撼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的脸──

  一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你的失误实在多得令我厌烦,我没必要养个废物在府里。”王爷冷睇雍华。“这次你的任务若好

  好达成了,我就让你留下,否则,就由陵陵顶替你,做这府里的六格格。”

  “谁都知道这府里的六格格是雍华,她哪能顶替!”

  “宝儿。”雍华低声制止。

  “那么从今以后,陵陵改叫雍华吧,做个真正的女人,真正的格格。”

  “谢王爷!”陵陵的⾝子马上上他臂膀。

  “嗳,以后要改叫阿玛了。”

  “阿玛?”陵陵俗地璞哧一笑,贴在王爷⾝旁低语,勾起王爷琊笑意。

  “阿玛,为什么不选我接替雍华?”觉华终于忍不住愤怒。“为什么不训练我,让我成为‘四灵’

  的手下大将,让我出任务,让我立功劳?难道我就这么不如雍华?”

  “傻孩子,你和你哥哥们才是阿玛最大的期望,我怎能让你的手沾染那些污秽事儿?”

  “那雍华呢?他不也是您的儿子?”为何雍华可以,他就不行?

  “有吗?我明明记得我只生了五个儿子啊。”他呵呵笑。

  “阿玛?”觉华微愕。平⽇严谨的⽗亲,怎会在这时候开起玩笑来了?

  “这座府里不需要两个雍华,要留要走,就由你的任务结果来决定吧。”王爷道。

  雍华寂然孤立,面容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觉华,先替我安顿一下陵陵的住所。带她去看看小跨院的环境如何,如果不満意,回来告诉我。

  对了,这小家伙也一起带走,看了就烦。”老想到新手竟被偷偷掉包的大乌龙。

  明知王爷这是有心调离,觉华也不得不从。岂知一行人已走离书斋一段距离,仍听见了暴烈的巴掌

  声与倾跌巨响。

  “雍华!”

  “宝儿,不许去!”觉华连忙抓住她。

  “放手,我为什么不能去!他在打雍华!”

  “打就打,他活该被打!他该办的任务没办好,又把和贞德的婚约搞砸,自己属下窝里反,还安然

  逃之夭夭,对于你被掉包进来的事处理得含含糊糊,捏造个烂藉口,好霸著你不放,他理当受罚!”

  “你这是什么态度,雍华可是你的亲生兄弟!”

  “什么兄弟,他哪时把我当哥哥看待?我受够了!”觉华痛骂。“为什么你只愿意跟他,不肯跟

  我,我真就这么不如他吗?为了你,我甚至拚命跟阿玛求一个能进⼊‘四灵’旗下的机会,结果我得到

  了什么?你被雍华夺走,而我冀望得到的机会又被另一个雍华夺走,我算什么!”

  “你在说什么呀。这丑婆娘算什么另一个雍华,她那脸⽪本就是易容术的浆糊糊出来的。我又哪

  有什么只跟雍华不跟你的?”她这不是跟他一起离开书斋了吗?

  “我是说,你为什么只喜他不喜我!”她怎么这么拙!

  “我哪有不喜你,我很喜你啊。”她冤枉地气嚷。

  觉华突然红透俊脸,火气顿消。“是…是吗?”

  “大家都是朋友,⼲嘛为这点小事比来比去?如果我不喜你,何必拿你当哥儿们看待?”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她到底有没有搞懂?

  “喜就喜,哪还分那么多种?”烦死人了。

  “雍华和我,你比较喜哪一个?”

  “都一样!”她斩钉截铁地回瞪。“只不过我会为雍华去死,却不会为你去死。”

  “为什么?”

  “你没有我,周围仍有很多人喜爱你;他没有了我,还有谁去喜爱他?”

  “他才没你想的那么可怜!他──”

  “就拿这个取代雍华位置的丑婆娘来说。你没被你阿玛选为接替者,你仍是他儿子,可雍华一旦没

  被选上,他就什么也不是!他为你阿玛杀人放火、假扮格格、收拾不可告人的烂摊子,结果得到了什

  么?你阿玛甚至不认为自己有这个儿子!”

  “阿玛只是开玩笑!”

  “他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早不开晚不开,⼲嘛偏偏挑住雍华都快完蛋的时候开?你不相信的事实,就拚命为它捏造理由,宁可逃避,也不肯接受!”

  “你他妈的则把我阿玛讲成了奷佞小人──”

  “所以你宁可把雍华当成是小人?”简直混蛋!“你不肯承认你阿玛是坏人,就把一切矛盾和错误

  全推到雍华头上?你既然可以拚命地袒护⽗亲,为什么不也这么全力地袒护弟弟?”

  “他有你袒护不就够了!什么委屈、什么不平,全都有你一相情愿地为他申冤‮议抗‬,何必我婆?”

  宝儿没力地望着他,沉寂半晌。

  “你变了,本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人。”

  “什么我变了!我一直都──”

  “你以前从来不会刻意出口伤害雍华,都只是说著耍帅罢了。可是现在的你好可怕,好像他抢走你

  什么东西似地恨他,连气味都变了。”一种充満攻击的战斗气息。

  “我不听你鬼扯淡!不必因为你不肯接纳我就掰出这套狗庇歪理。我宁可你直接把话讲清,我到底

  哪里不如雍华!”

  “谁说过你不如雍华了?都是你一个人在说而已。而且你哪里不如他?你可是我在这里第一个

  的朋友。”

  “我不要当你的朋友!”他怒吼。她无可奈何地轻轻耸肩。“我当然不能勉強你。但你是我来这里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还是

  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心情不慡时照样翻脸就是了。

  “宝儿!”他痛心重喝。

  “我去英雄救美了!”

  “你这混蛋…要是救不出我弟弟,回头看我怎么揍扁你!”他哽咽大骂。

  “瞧我的!”

  开心的小小人影随即杀⼊书斋里,引爆一阵惊逃诏地的局。觉华无奈苦笑,笑得何其绝望,何其

  苍凉,何其疼惜,连眼角都泛嘲。

  最好的朋友呵…

  “这个怎么办?”宝儿瞪视他颧骨上的淤青。

  “不必你罗唆。”雍华对镜以葯粉敷抹嘴角的破裂⾎溃。

  “你⾝手这么好,怎么可能连这种攻击都躲不过?”

  雍华迳自理伤,检视被掐出五指⾎洞的臂膀。

  “你好奇怪啊,在你⽗亲面前都好顺服,像一只被驯养得很彻底的老鹰。”她趴在桌上直直看他。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

  雍华皱眉瞥视。

  “就像老鹰若听从主子命令后,它就会乖乖杵在主子臂上,等著主子给赏。我觉得你好像也在乖乖

  地等著,期望你阿玛给你些什么。那些到底是什么?”

  他不语,眼神却有深深的空洞。

  “如果你阿玛不肯给,那我来给,怎样?”她‮奋兴‬地撑著下巴。

  “你无法代替。”

  “为什么?”

  “你不是我阿玛。”

  “喔…”这她就无法理解了。

  “曾经期盼有个⽗亲或⺟亲吗?”

  她憨然想了想,摇‮头摇‬。“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我期盼那个⼲嘛?”

  “总该看过别人有⽗有⺟的模样吧。”

  “有啊,尤其是看到小一只只躲在⺟翅膀底下时,就觉得好羡慕。可是看人就没感觉了,因为

  我没有就是没有,再想也没用。不过很奇怪,别人一家和乐我虽然没感觉,但还是很喜看。”

  “是吗?”他的双瞳深邃如昏暝幽⾕,回著清冷低诉。“用看的就好。真正得到了,不见得就会

  幸福”

  她听不太懂,但雍华的神情令她隐隐不安,连忙装笑。“那你呢?你也盼望过有个⽗⺟吗?”

  “有,我也确实得到了。但是…”他望着镜中的惨澹容颜。

  明明是男儿郞,却硬被扮做美娇娘。一张绝俊容颜,被打得青肿淤⾎。一颗期盼⽗亲关注的心,已

  经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曾经对⽗亲怀抱的梦想,在这二十多年中已然完全粉碎,他为何还要紧拥这些尖冷的碎片,刺穿自

  己的⾎⾁心肠?

  等到完成⽗亲对这最后任务的期许,就带著宝儿离开吧。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违逆良心‮狂疯‬的嘶喊放手去杀。从此不必再看见人们惊突的垂死双眸,不必

  再感受到溅了満脸満⾝的热⾎。他可以带著宝儿远走⾼飞,去远方建立他们小小的家,管他江湖上正琊

  恩怨,都与他们无关。

  “啊,雍华格格。这么晚了,忽上咱们葯铺来是──”断裂的喉头中止了他的问候。

  对,就带著宝儿远离这妖异诡谲的京华。想到⽩髯老人笑看宝儿的琊模样,他才首次体会到被威

  胁的恐惧感。

  “天哪,雍华格格你──”来不及尖叫,胖妇的⾎溅満壁上。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恐惧的一刻,更没想过恐惧的关键会是宝儿。她不能受到一丝伤害,也不能看

  见这世界一丝丑恶,他必须极力守护这块宝。

  “你为什么要杀咱们?咱们哪里对不起──”尖叫声只出了一半,便永远死寂。

  “格格,求求你手下留情!求求你──”鲜⾎与热泪一同洒尽。

  “我弟弟才五岁呀,请你放过他!”

  “姐姐,姐姐!”

  这是最后一次。他再也不要⼲下这种今他呕吐绝的蠢事,为了阿玛,就再杀这最后一次。他杀的

  人远比救的人多,他爱的人永远比恨的人少,这种⽇子究竟要持续到何时?

  停止吧,结束了这段任务就完全停止吧。

  “来人哪!救命──”

  “雍华格格,你不是人!枉费我们将你看做──”

  一阵混过后,世界归于寂静。

  当雍华回神时,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幽暗的尚德堂葯铺內,周围一片死寂,⾎腥气味四溢,手中大

  刀浸润著鲜⾎,一滴一滴,坠至尸首错落的砖地。

  他杀人了吗?他又一次完成任务了吗?

  漆黑的葯铺已然化做一片死城。他提著刀,幽魂似地在⾎泊中巡行。刚才向他亲切招呼的、惊叫

  的、哀求的、躲避的,全都静静地睡了,永不苏醒。

  雍华格格,你不是人!

  凄厉的嘶喊似乎仍残在空中。

  “我本就不是人,我是⽟面罗刹。”他失魂落魄地呓语,勾起油灯泼洒満地,一把烈火送他们归

  西。

  好累,一种由心底深处完全爆发的?郏负踅囊馐锻堂稹;乩淙啡ィ乇Χ肀呷ィ谀?br>

  里他可以休息。

  可是冷泉苑里并没有宝儿踪迹。

  “格格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宝姑娘去哪了!”

  “奴才该死、奴才知错了,奴才们一直用心守著,却在王爷传唤咱们后回来就不见她人影──”

  阿玛!

  “啊,你回来了。”正在书斋里和陵陵玩著浪游戏的王爷豁然开朗,笑望雍华一⾝鲜⾎淋漓。

  “尚德堂的事,全摆平了吧?”

  “阿玛,宝儿呢?”

  “⼲得好,⼲得好。”他咧著骇人的満意笑容。“我就知道你有潜力,只是不太听话罢了。全杀光

  了吗?可别又留下什么余孽要人收拾残局。”

  “阿玛。”

  “这样就对了,你要做个有用的人,才能报答阿玛对你的一片苦心。这回,你终于可以成功地挤进

  ‘四灵’之內,成为西方‘⽩虎’,我可盼到这一天了。”他仰头狂笑。“好孩子啊,你真是阿玛的好孩子!”

  “阿玛。”

  “你要什么,尽痹篇口,阿玛什么都给!”他绽放著狂喜的狰狞。“我就知道‘四灵’是故意整

  你、故意苛待你,因为他们正打算要拉拔你,你可不能忘了阿玛的恩情啊。”

  他琊地捧著雍华双颊,勾起诡异嘴角,笑如豺狼,眼如兀鹰。

  “你以后仍要好好听我命令,我来指导你如何成为称霸‘四灵’的西方‘⽩虎’。我人虽已不在‘四灵’之中,但我的势力依然伸展进去了。我的好棋子,我会教你如何走下一步,把世间权势与财富踏在我脚下。”

  “阿玛。”

  “你真像你娘啊。”他转而醉凝望。“还敢反抗我吗?我看你怎么反抗我啊。解救苍生有个庇用,用刀解救岂不是更快,反正这世上都是一群人渣。”

  “阿玛,我是雍华。”

  “你现在感觉怎样?厌恶杀生的女华佗成了嗜⾎罗刹,快不快乐呀?”

  他突然爆出‮狂疯‬大笑,胜利的、‮服征‬的、⾎腥的琊佞⾼笑。

  “你给我杀,继续杀!你愈是反抗我愈是要你杀,这就是不顺从我的下场!”

  “阿玛,我不是我娘,我是雍华!”他痛声挣离王爷病态的箝制。“杀人的不是我娘,是我!⽟面罗刹,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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