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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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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现在灵魂仍寄宿在元瑛躯壳內,每⽇扮演着“三贝勒”的角⾊,执行元瑛的⽇常工作,她却没忘了自己应尽的任务:协助元卿查案与整理他的书房、调度资料。

  这天下午,她却在书房內不小心挖到令她膛目结⾆的资料──元瑛家的族谱。

  元瑛隶正红旗,姓钮佑禄氏。钮佑禄氏是満洲八大贵族之一,最早可溯至清太祖努尔哈⾚的从龙之臣──额亦都。额亦都子孙众多,其中不乏尊贵显赫之辈,也多有建功。元瑛的⽗亲敬谨亲王是此一脉系中目前爵位最⾼、家境最为富硕者。

  天哪!芙蓉知道元瑛家境很好,但没想到他的家世更骇人。她的家境实在不怎么样,家世更是乏善可陈,要不是⽗亲承有満族⾎统,她连个“格格”的称谓都构不上。

  “我成天在这儿吃香喝辣的,比起元瑛待在我的破烂老家,真是太享受了。”芙蓉呆呆的合上族谱,自言自语。“这样看来,他和我灵魂错体,还真的是委屈他了。”

  她把族谱放回架上,却仍在沉思当中。

  自从元瑛那天来这儿探望元卿,却和芙蓉再度大吵一架,气得撂下狠话,都已经隔了四、五天,完全不见元瑛再度来访的踪影。

  她那天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可我不是故意的啊!谁教我这子给人一,就成了脫缰野马,什么恶行恶状全控制不了。”她现在后悔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去向元瑛道歉吧。”顺便还可以回左家探望她思暮已久的家人。“嗯,对!顺便从这王府带些精致的用品给他,免得他被我家的简陋‮腾折‬坏了。”元瑛可是尊贵荣宠的贝勒爷、货真价实的贵公子。

  不像她,只是个徒有“格格”称谓的贫穷贵族。

  芙蓉正想冲出书房,却赫然撞上了由房外向內推开的门扇,敲得她额头发疼。“谁啊!怎么这么不小心?疼死我…阿阿阿…阿玛?”

  是敬谨亲王!糟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斯文瘦削的敬谨亲王,说话向来轻软温和,却总有股令人不得不敬畏的长者气魄。

  “阿玛…孩儿知错。”真糟糕,怎么会撞见亲王呢?芙蓉虽是位外人,但顶替元瑛⾝子的这些天以来,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敬谨亲王对元瑛的态度并不如对其他兄弟那般慈祥和蔼。

  “你没事到元卿的书房来做什么?”亲王轻皱眉头,盯着畏畏缩缩的儿子。他说话的语气像在耳语,却字字刺耳。

  “孩儿…只是来这儿替元卿整理些东西。”芙蓉平⽇对这位“阿玛”是能躲就躲,现在只能冷汗淋淋的等待落跑的机会。

  “这是我专为元卿辟的书房,你没事别闯进来。”

  这是什么话?元瑛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有必要当着儿子的面把自己的偏爱与私心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孩儿是受元卿之托才过来这儿替他调些资料,平⽇不敢擅闯。”不行,她不能冲动,不能不平的发火。这是元瑛家,这是他的⽗亲,她不能因为自己看不过去亲王对待元瑛的态度,就硬杠上他,导致⽗子失和。

  “元卿找你帮他?”亲王的鼻间传达出浓浓的不屑。“元卿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而你呢?在紫噤城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一等侍卫。”芙蓉一直弯着低头说话,反正她也老大不慡,看不到亲王的脸才不致恼火得了规矩。

  “你也好意思说得脸不红、气不的!你大哥、二哥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由御前侍卫拔擢为御前大臣?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在一等侍卫这位子上盘旋!”

  芙蓉真宁可敬谨亲王放声大骂,或提⾼音量。这样轻声细语的,却句句夹,实在令她气得牙庠庠的。可是如果芙蓉开骂,任谁都会认为是嗓门大的在欺负人。

  “阿玛教训得是,孩儿谨记在心。”

  “出去,别弄了元卿的地方。”敬谨亲王以下巴扬了个挠邬子出去的暗示方向。

  “我是来帮元卿找资料的,而且我也没有弄他书房任何一角。”不行不行,一定要忍,可是她却在此时不由自主的杆站直⾝,与亲王对立而峙。

  亲王眯了眯眼,不悦的气氛由他扶在门扉准备拉上的动作明显流露。“你走是不走,元瑛?”

  “我办完了该办的事,自然会走。”而且要撵也轮不到亲王来撵。他简直把元瑛当成一只臭虫来看,生怕元瑛玷污了这间书房的清雅气息。

  “希望你真的会办完事就离元卿远点,别老像苍蝇似的黏在他⾝边。”敬谨亲王毫不隐蔵自己对三儿子的鄙视与冷漠。

  芙蓉气煞!

  “我黏在他⾝边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我们兄弟情深,有难一定彼此相助。倒是阿玛,您若老在这待着耽误我工作,坏了元卿的事可就是您的不对!”她已经尽量措辞恭顺有礼,可是口气就是掩不了浓重火葯味。

  亲王一愣,随即转为深沉的冷睇。芙蓉早豁出去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如果不快快赶走敬谨亲王,她才真会害怕──怕自己忍不住傍他来个过肩摔,摔散他一⾝老骨头。

  “阿玛,请回吧!”她差点喊成“请滚吧。”

  “你帮元卿查完资料后,到我那儿走一趟。”亲王低语过后,便轻轻带上门离去,这句话却让芙蓉凉掉半截。

  去他那儿⼲嘛?该不会是要“家法伺候”打烂她放肆顶撞的嘴巴?

  “哎哟!”芙蓉抖着双肩打了个冷颤。“要杀要剐随便他啦,大不了出手跟他大打一场,我就不信会保不了这条小命!”她出了书房就直奔元卿房里,还边跑边自言自语。“什么去他那儿走一趟,姑我才没那闲情逸致,让他慢慢等吧!”

  芙蓉只顾着离去,完全没注意到尚站在书房外一角的人影,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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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卿!为什么元瑛这些天都没来?”芙蓉朗朗大喊,急匆匆的奔至元卿宁静优雅的房內,耝鲁的开门声甚至吓到了正在为元卿上葯的顾太医。

  “呃…抱歉,我小声点就是了。”一看到平⽇温煦寡言的顾太医面有愠⾊,芙蓉马上怯怯懦懦的缩头道歉。

  “三哥后天会来,因为我有要事代你们。”元卿由童仆扶向南榻,上炕休息。

  “什么事要代啊?”她现在人就在这儿,可以乘机早一步得知‮报情‬,嘿嘿。

  “你找三哥有什么事吗?”元卿双眼蒙上新扎的雪⽩布条,悠然淡笑。

  “喔,我找他…呃…”芙蓉被他突然一挑的话题问得脸红。“我不是要找他⿇烦啦,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想来问问你…”越说她头越低,也越不自在。

  “什么事?”元卿温雅的细语带有几分浅浅笑意,整个人沉沉靠⼊⾝后细致典雅的软垫中。

  “元瑛他在我家…会不会过得很委屈?”她戒慎的盯着元卿的一切反应。

  “怎么说?”他的态度依然慵懒自若,左手轻轻捂上双,斯文优雅的微微打了个呵欠。奇怪,他有点神智离。

  “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对不起他。我们左家和你们家的家境实在差太远了,吃的随便、住的简陋,而且我们家的人子都耝糙极了。我想…像元瑛那样娇生惯养、过惯锦⾐⽟食细致⽇子的人,这些天来可能会很委屈…”

  “三哥有如此对你抱怨过吗?”元卿呵呵淡笑。

  “没有,可是我想他成天待在我家,⽇子一定过得没比在这儿来得舒服。”芙蓉甚至怀疑元瑛是不是把一切苦恼自个儿往肚里呑,而她这神经大条的男人婆却还在幸灾乐祸。她也真够歹毒的!

  “三哥既然没说,你就别想那么多。”元卿实在不太想告诉芙蓉,元瑛这些天来在左大人府里过得有多惬意。

  原本对女儿几乎已经心灰意冷的左大人,对自己女儿连⽇来反常的斯文气质、优雅举止感动得老泪纵横,简直把“芙蓉”当女神似的供着,三不五时嘘寒问暖,细心照应。“芙蓉”的一票女朋友也是成天藉故跑来探望她,每个人都觉得她变了。那份优雅的气息、细心的倾听与适切的安慰及回应,使她迅速窜升为每个女孩最想倾吐心中愁绪的最佳偶像。

  谁也没发觉她们倾慕的对象其实是个男人!

  元瑛简直是乐不思蜀,本不想换回男儿⾝了。以往⾝为男人时,不能太多愁善感,情绪不可太彰显于外,对人的关切要点到为止,不能太过温婉滥情。可是⾝为女孩子,这一切噤忌全都没了,甚至成为他大受瞩目的优点。

  ⾝为女人真是人幸福了!只不过这句话元卿只乖乖听着三哥梦呓似的陶醉自语,没敢把这恐怖的感叹让他人知道。尤其是芙蓉。

  “所以,元卿,”芙蓉截断了元卿的思绪,自顾自的发表⾼见。“我想由他房里挑几件精美的用具给他送去,反正那些好东西我也不怎么用得惯。还有伙食方面,我想叫你家厨子做些雅致的食品送过去,免得元瑛他──”

  “那些不劳你费心。三哥如有需要,自会吩咐。倒是…”元卿蹙了蹙眉,意识有些涣散,似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觉得想睡。“芙蓉,有件事你倒是得尽快准备…不久后…”

  “什么?”芙蓉倾向前想听个仔细,可是元卿的话语模糊离,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应制…赋诗…”元卿陷⼊软垫中,沉⼊梦乡,再也听不见任何纷纷攘攘,坠⼊寂静而安稳的世界里,暂得安憩。

  “元卿?你怎么睡着了?喂!”芙蓉摇晃着元卿放松了的⾝躯,却突然被顾太医苍老有劲的手一把拦住。

  “元瑛贝勒…对不起,该称您芙蓉格格。请格格别再惊扰元卿贝勒,在下好不容易才下葯让他休息片刻,就请您体贴一下元卿贝勒吧。”一把⽩长发的顾太医向来寡言,难得他会开口发表意见。

  芙蓉几乎是被顾太医半推半请的“赶”出元卿房外,直到所有闲杂人等全退到廊外,顾太医才正颜厉⾊的对芙蓉低语。

  “关于您和元瑛贝勒灵魂错体的事,已经耗尽元卿贝勒的心力,还有他与宣慈贝勒暗中调查冤案,外加最近关外传来他朋友有难、需要他协助的消息,元卿贝勒的健康状况十分不乐观。”

  “那…他眼睛的复元情形呢?”芙蓉內心一片愧疚,额上串串冷汗。大家似乎都把元卿当救命仙丹似的死命赖着,却忽略了他也是个亟须拯救的病患。

  “复元情形十分恶劣。”以顾太医的神医功力,目前的复元进度简直糟透,连他都不得不担忧。

  “恶劣?他…他还能复明吗?”芙蓉宛如整个人沉⼊冰窖底。

  “如果诸位格格贝勒能给他点安静的时间,我想情况会更好。”

  芙蓉愕然许久,愣在原地久久不语,连顾太医的告辞离去她也无所反应。

  到底灵魂错体的事该怪谁呢?谁能告诉她换回灵魂的方法?这些答案没人知晓,可是她和元瑛不断的把自己的担忧与不安往别人⾝上推,好让自己比较安心,好过一点。被莫名推上一大堆他人的恼人问题与埋怨的,才是最该喊冤的人。可是她却从来没听元卿喊过。

  朋友,是自己在困境当中最好的慰藉、最好的依靠。可是要依靠到什么程度,才不至于成为对方沉重的负担?她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心里舒坦一点,不再郁结,却从来没注意自己早在这无形之中,给朋友添了多少困扰与负担。

  一次、两次的依赖,会养成习惯的依赖。灵魂错体造些问题,难道她自己不能解决吗?但她像缩头乌⻳似的,只顾着扮好“元瑛”的角⾊、做好她协助查案的职责,却把所有的烂摊子留给元卿去收拾。这是她对待朋友应有的态度吗?

  唉,女人当自強!她应该更‮立独‬自主、应该更有所作为,而不是做一个只会拖累朋友的累赘。

  “芙蓉格格…”一个纯稚怯懦的童音在她⾝边响起。芙蓉低眼,就瞧见双手恭敬地端着⽩绢的小童仆。

  ⽩绢?她眨眨眼,才知道自己流泪了。一把抓过⽩绢,迅速的抹掉不该流下的懦弱证物,昅了昅鼻子,她转⾝面对小童仆。

  “你知道我是芙蓉的事?”

  “小的自您和元瑛贝勒错体时,一直都在元卿贝勒⾝旁看照一切。该明⽩的事,小的不会不清楚。”眉清目秀的十一、二岁小童仆恭顺有礼的应对着。

  “你是元卿的贴⾝童仆之一吧。”她记得常在元卿⾝旁看过他。“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小。”

  “好,小,我记住了。”她把⽩绢扔回小手中,抬头、目光炯炯。“替我好好儿照顶元卿,一有事情马上向我禀报。”

  “小的知道。”

  “还有,”芙蓉在转⾝离去之际,忽而回⾝吩咐小。“我是‘元瑛贝勒’,在人前可别叫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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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芙蓉格格,敬谨亲王府三贝勒元瑛来访。”

  “元…元瑛?”现在仍为“芙蓉⾝”的正牌元瑛吓了一跳,与他正在一同昑诗作赋的官家‮姐小‬们被他的反应愣得不知所以。“对不起,你们稍待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当元瑛来到偏厅时,被她展现的沉稳气势慑到。虽然芙蓉现在寄宿着的,原本就是他的躯壳,可是元瑛从小到大,只看过娇声贵气的自己、斯文懦弱的自己、无所担当的自己。而现在,如此散发英武架式、大将风范的“自己”却是元瑛从不曾见过的。

  “你是来探望你额娘…不,左夫人的吗?”元瑛不自在的暗暗一咳。

  “不,我是来替你带点东西,‘芙蓉格格’。”

  芙蓉不是不想探望一下自己的家人,但她绝不再任妄为,她已经决定要做个担当大局的人,就得尽好自己的职责。

  “带东西给我?”这倒真的颇令元瑛意外。

  芙蓉以手指弹了一个响声,一群家仆鱼贯进⼊,放下大大小小的担子。各式名贵熏香、雕花银盆、镜奁漱具等,全是元瑛平⽇惯用的东西,后面一排仆人甚至端着一笼笼布幔重重却仍掩不住香气的热食点心。一闻味道,元瑛就知道这全是他向来爱吃的那几种口味。

  “芙蓉,你…‘元瑛贝勒’,你怎会想要带这些东西给我?”他还以为芙蓉若不是来找他挑衅,就只是藉访他之名,实则是来探望家人。

  芙蓉微微抬手,把偏厅內所有下人支走,只留她和元瑛两人。“看来你把我的⾝子照顾得周到的。”

  “彼此彼此。”元瑛也是难得看见“自己”也有英姿焕发的一面,不过他还不太想向芙蓉道谢。前不久才放话说不会与芙蓉善罢甘休,现在就轻轻松松的讲和…他才不想这么逊!

  “我东西送到了,希望你在这儿的⽇子不会过得太委屈。”芙蓉十分虚弱的垂头叹气。“我不多打搅了,告辞。”

  “等一下!”元瑛急急唤住芙蓉转头离去的⾼大⾝子。她回头质疑元瑛还有什么事要代,对望半天却只见他局促得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确不知道,元瑛只是在芙蓉转⾝离去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一股由她散发的奇怪感受。她好像是沮丧,也彷佛是落寞。一时忘情,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叫住芙蓉。

  “那个…我…呃…”要扯什么理由呢?他⼲嘛不自觉的叫住芙蓉?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再替你带过来的吗?”

  “你…喝杯茶再走吧。”元瑛并不是胡抓个藉口留她,而是…“我看你好像很冷,喝过茶再上路吧。”

  元瑛诚恳的代过后,便叫屋外的家仆进来伺候。

  她冷?她不觉得冷啊。她⾝上穿的可是昂贵轻暧的貂⽪大氅,一⾝尊荣华丽的保暧⾐裳,连两掌掌心都热烘烘的,十指指尖泛着暧红。她会冷吗?

  “坐吧。这儿本来就是你家,不必客气。”元瑛落落大方的招呼着,在下人上好热茶后,便把所有人支走,再度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接过烧得烫手的热茶,芙蓉坐在椅上双手紧紧捧着,沿着杯缘不断嗅着一团团⽩呼呼的热气,彷佛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我家不好待吧。”

  芙蓉一愣。“什么?”她转而看向娇小的元瑛,这应该是她开口对元瑛说的话,可是她明明觉得方才自己是耳朵接收这句词儿。

  “我家啊,除了元卿和我额娘以外,没一个人会给我好脸⾊看。我讨厌⼊宮当差,偏这一等侍卫的职位又是皇上御赐的,想赖都赖不掉,烦死了。”还是像现在这样,当个女孩比较好。

  “不会啊,⼊宮当差有什么不好?这世上几人能有进出紫噤城、行走乾清门的机会?”要不是她现在正好是男儿⾝,这辈子恐怕连宮里长什么样儿都没福分瞧见。

  “你喜就尽管当去。看你当个十年、二十年,天天做那些机械化的仪式,还会不会觉得有趣!”他可是腻得要死。

  “当然有趣。宮里那么多新鲜事儿,平⽇又可趁着男儿⾝之际,四处跑马游历,就连出去逛逛,也没人会叨念一句。”当男人就是有这好处。若她仍是女儿⾝,做这些‮狂疯‬举动,铁定被人指为不端庄、男人样!

  “你最好别在⼊值时给我出什么差错!我在家中已是最没出息、最被阿玛瞧不起的一个,你可别给我捅出个什么楼子。”元瑛捧着热茶杯冷哼一声。

  “你也给我小心一点,别把你的娘儿们样过度发扬光大!我可是人尽皆知的女中豪杰,慡快格。”元瑛这家伙,和他说不到几句话就会惹得她大动肝火。

  “男人婆。”无葯可救的家伙,比他更不像女人的女人,哼!

  “你没忘记我上回演的戏码吧,元瑛贝勒。”反正现在四下无人,直呼彼此应有的称号应该无所谓。

  “什么戏码?”

  “要我在这里再表演一次吗?”芙蓉歹毒一笑,开始动手做出要解领扣的动作。

  “等一下!慢慢慢…”元瑛吓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放下杯子马上抓紧芙蓉的领口。“你可别在这里来!”

  “那你最好对我说话客气点。”哼哼,站在优势上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连原先沉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你搞清楚,左芙蓉!本贝勒是以君子风度为重才不跟你计较,你休想藉此乘机吃定我。你能脫我⾐服,我可是也能同礼回报的。你要我试试看吗?”这个左芙蓉简直是妖孽,总能气得他七窍生烟、修养全毁。

  “你脫啊,你有本事就脫啊。”芙蓉算准了元瑛铁定不敢,因为此刻他的脸红得像晚霞。嘿,没想到她自个的形貌一旦娇羞起来,竟然如此‮媚妩‬可人。

  “你…你不要以为我不敢脫!我我我…脫脫脫…”

  “喂,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芙蓉突然‮奋兴‬的转口问揪着她⾐领的元瑛。

  “长得和我自己一模一样!”这女的有病!她现在明明顶替的就是元瑛自个儿的⾝子,还问他他自己长得怎么样!

  “我不是说我…呃,说你…哎呀!”她都快搅胡涂了。“我是说你照镜子的时候啦,你看到镜中的我时觉得怎么样?”

  元瑛红着脸冷睇她一眼。“丑八怪。”

  “你、说、什、么?”芙蓉猛一跺脚,愤而起⾝,害得元瑛不得不放开她“⾼耸”的⾐领,退弹两步。

  “天生丑八怪。害我拚命用胭脂⽔粉掩饰,还是盖不掉你的男人婆德行。”他才不会老实招供镜中的芙蓉有多可爱,害他成天对着镜子没完没了的一直看。

  “我哪里丑了?我只是比别人豪迈一点、耝鲁一点,可我生的模样却是──”

  “气质一差,生得多美都一样,耝鄙不堪!”

  芙蓉一恼,两臂突然一伸,抓住元瑛瘦小的肩头就往她魁梧的怀里拉,笨拙而耝鲁的以自己的覆上元瑛的。

  “唔…好痛!你⼲什么!”元瑛又羞又恼的推开芙蓉──占着他⾼大⾝子的女灵魂。

  “噢,真的好痛。敲到牙齿了…”芙蓉皱眉捂着双

  “你神经病!这是你自己的⾝子耶,你没事吻自己做什么?”元瑛一张脸涨红得几乎要爆掉,忍不住大骂。

  “哼哼哼,你不是说我长得像个丑八怪吗?”芙蓉露出恶魔一般的狡狯笑容。“丑八怪又怎么样?英俊潇洒、气质出众的翩翩美男子元瑛贝勒边不是照样拜倒在丑八怪的石榴裙下,忍不住吻她!”

  “什么吻!你这叫什么吻!这本──”元瑛的话突然被芙蓉拉开的厅门打断。

  一人票伏在门前偷听、偷看的人,全像流⽔似的倒涌进来,在门口摔叠成一团。

  “哎哟,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你们全都挤在门前窥探呢?难不成…”芙蓉假惺惺的故作惊恐状。“刚才的事…你们该不会全都看见了吧?”

  “是啊!我们全都…不不不!我们什么都没有见,元瑛贝勒。”地上一堆男男女女异口同声,合力否认。

  元瑛吓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逗弄这家伙实在太慡、太有成就感了!看元瑛这副表情,芙蓉內心早就笑翻天,一扫之前郁郁寡的落寞与低嘲情绪。

  方才和他一起对话的官家‮姐小‬们,芙蓉仍待在家的三、五个哥哥们,家仆们,丫环们…天哪,他“元瑛贝勒”的名节全毁了!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就好!”芙蓉险的笑着扶起地上的人们,以“元瑛贝勒”尊贵不容‮犯侵‬的贵族语调向大伙公告。“我对芙蓉只是一片单相思。你们瞧,芙蓉格格是如此的三贞九烈、冰清⽟洁,又难得她生得一副闭月羞花,却保有一颗坚贞完美的內心,实在教我倾慕。”

  “元瑛贝勒…”众人全都感动成一团,眼角带泪。

  “‘芙蓉格格’!”芙蓉突然转头,悲壮的深瞅一脸呆相的元瑛。“我对你的仰慕,有众人为证,就算你拒绝我的一片真心,我也不怪你,更不会终止我对你的感情。像你这样独特的女孩,世间仅见。我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全充満着你的影子。”

  芙蓉旋即潇洒的走向厅外,在离去的阵势中突然回头。大雪纷飞,寒梅点点,芙蓉控着元瑛这张俊美动人的脸⽪摆出一副死人的痴心表情,哀切凄美的凝视厅內状若⽩痴的元瑛及众人。

  “别了,‘芙蓉格格’。”

  芙蓉挥一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似的飘然远去,留下一地令人怅然的悲情气息,没人发现她那张憋笑憋得快菗筋的脸⽪。

  “啊,元瑛贝勒居然这么痴情,实在太感人了。”几个倍受感动的大‮姐小‬红着眼眶彼此依靠。

  “我从来不知道传闻中很娘娘腔的元瑛贝勒,原来是个如此具有男人味的痴情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是他的一片倾慕竟是单相思!为什么落花有意,流⽔却无情?天啊…”一窝大‮姐小‬没头没脑的陷⼊风花雪月的感伤世界,个个感概百千的对芙蓉和元瑛的情爱即兴赋诗,自我陶醉在绵悱恻、凄美动人、哀万分、扣人心弦的伟大爱情通俗剧之中。

  芙蓉的哥哥们对这种⾼尚梦幻的少女情怀,不噤流下敬畏的冷汗。

  “原来小妹喜的是元卿,而爱上小妹的却是元瑛!”芙蓉其中一位哥哥恍然大悟的叫道。

  “如此俊美的贵族兄弟俩竟抢着要芙蓉?我们家小妹的⾝价还真不赖。”

  “四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元瑛又开始脑袋菗筋,快口吐⽩沫了。什么“⾝价?”他是何等尊贵的⾝分,竟把花街姑娘的买卖措辞用在他堂堂一位豪门贝勒爷⾝上!

  “对嘛,四哥,你本就说错了。”另一名哥哥愤然打岔。“芙蓉喜元卿,可元卿并没表明也喜她。加上元瑛这儿的一相情愿…这该叫做三角关系才对。”

  “哎呀,对极了!还是六弟聪明。”众家兄弟鼓掌致敬。

  元瑛差点昏死过去。

  “就选元瑛贝勒好了,小妹。”

  “对啊对啊,芙蓉格格,我们也觉得元瑛贝勒是最好的选择。”那票大‮姐小‬出现不少拥护元瑛的声浪。

  泵且不论他们这群人的瞎扯胡闹,元瑛光看大伙对他如此拥戴与支持,就教他心花朵朵开,人都快飘飘然的飞上天。

  “你们…都觉得元瑛贝勒比元卿贝勒好吗?”元瑛‮奋兴‬而羞怯的细声问道,忍不住心儿怦怦跳。

  “元瑛有没有比他弟弟好,咱们是不晓得啦,可是起码人家表明喜你。”芙蓉的哥哥们又开始争辩。

  “五哥说得对!你还是选蚌敢喜你的人比较好,芙蓉。你喜元卿,元卿可没说他喜你。趁着这个元瑛脑袋不清,糊糊喜上你的大好机会,赶紧把他套牢,别让他跑了。”

  “对啊,敢喜上咱们家芙蓉的男人太少了。”

  这群汉子竟敢说他脑袋不清?还讲什么“套牢”他?“你们当我是牲畜吗?”忍无可忍,元瑛气得连气质、涵养什么都炸光了。

  “我们没这么说你啊。”这群笨哥哥个个一脸冤枉。“不过你要这么想也无妨,女孩子家本来就得趁着行情看俏的时候快快推销出去。”

  “否则等到人老珠⻩,会‘滞销’喔。”

  “到那时就‘报销’了,还有谁会买啊!”一窝男人又开始没⽔准的哈哈大笑,旁边一票官家‮姐小‬又是羞愤又是好笑,叽哩呱啦吵个没完没了。

  那个左芙蓉到底是回来⼲嘛的?他又⼲嘛没事大发慈悲的留她下来喝茶休息?元瑛惨烈的僵立在闹烘烘的少爷‮姐小‬们之中。

  他真该宰了左芙蓉!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典雅生活,给她搞成了这副──

  “芙蓉格格,元瑛贝勒的吻技真的很差吗?”

  “还是格格你不喜他来‘強’的?”

  元瑛差点被⾝旁围过来的大‮姐小‬们好奇的询问吓掉三魂七魄。“你你你…你们…我我我…”怎么可以问他这个“大男人”如此难以做答的问题!

  “我看元瑛贝勒的吻技好像不怎么样,难怪芙蓉你不喜他。”

  “好可惜喔,那么俊美的男人…”

  “所以说,有的男人是中看不中用。”

  这群貌似温婉、言行大胆的‮姐小‬吓坏他了。女人们私下聚在一起也是这副模样吗?和男人们半斤八两?

  最重要的是,元瑛的男尊严受到极度羞辱。他发誓,他绝对要元卿替他给左芙蓉严厉的教训!此仇不报非君子!

  可是他这“君子”还来不及发威,芙蓉就先遭到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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