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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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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心!兰心!你们这对奷夫妇,竟然杀了兰心!’成嘉一冲进房里,看见孟兰心横躺在地上,一时悲愤,如丧考妣。

  ‘成嘉,兰心并没有死。’唐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马上体会到方才地误会骆剑飞杀了成嘉时,那种既受伤又气愤的感觉。她瞥向他,却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冰冷至极。

  ‘没死!’成嘉冲上前,抱起兰心。‘兰心!你醒醒!是我,我来接你了!’他用力地摇晃着她,试图让她清醒。

  ‘成…嘉…’兰心悠悠转醒,才一睁开眼,映⼊眼廉的,竟是她以为已死的成嘉!‘成──!’

  ‘是我!兰心,我回来了!’他‮奋兴‬地搂她⼊怀。

  ‘成嘉──你没死?’她恍若隔世,扑进他的怀里。

  ‘没错!我没死!你也活着。我来带你走,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边一步了!’

  兰心动地紧搂住他。‘我还以为你死了──’幸好,他仍活着。突然,兰心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成嘉轻轻推开。‘慢着,成嘉,你考中了科举?’

  成嘉闻言,整个人愣了一下。‘我…’

  ‘你考中科举。要当大官了,所以来接我?’

  ‘兰心,我…你听我说…’

  兰心往后退。‘别告诉我,你没考中。’她的脸⾊在瞬间变冷。

  ‘兰心,我担心你,我怕你受到骆剑飞的待,所以我一路…跟到了这里。’他垂下头。‘我没进京。’这四个字,越说越小声,几乎快听不见。

  然而,这四个字兰心仍是听进了耳里。

  ‘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兰心,你先别气,我这么做,全是放心不下你啊。’看见兰心脸上的神⾊,成嘉心慌。

  ‘你──你没考中科举、没有大官可以当,还来找我做什么!’兰心起⾝,踉跄地往后退。

  ‘兰心?’成嘉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

  兰心是怎么了?他来接她,难道她不开心?

  ‘你走吧,用不着再来找我,除非你当上大官,否则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她别过头,不想再看他。

  他辜负了她的期望,也把她的未来一并断送,她恨死他了!

  ‘兰心!我是来接你的啊!’他不能理解,兰心怎么可能会不想见到他,他是这么地爱她啊!

  不,不可能!兰心不可能这样待他──

  一定是因为骆剑飞的关系!

  ‘回去、你回去,听见没有!’兰心开始推他。

  ‘兰心,我不怕这姓骆的!你别为我担心,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他心意已决,没有兰心,他是不肯走的!

  骆剑飞忍不住冷笑。‘她是怕你让她当不成堡主夫人。姓成的,你的出现,是拖累她,而不是救她。’

  成嘉一震。

  ‘你胡说!兰心不是这样的人,你别想破坏我和兰心的感情。’

  ‘是吗?’骆剑飞挑眉。

  成嘉心一横,捉住兰心的臂膀。‘走!兰心,我要你现在就跟我走!’

  ‘不要!放开稳櫎─’兰心甩开他。‘我不走!’

  ‘兰心!’成嘉如遭雷殛。‘你不爱我了吗?’

  ‘我…’兰心无语。

  她不爱成嘉了吗?她想说‘是’;但在她內心深处,却又有一种她自己都无法忽略的強烈呼喊。

  但,她可能就这样放弃一切,跟着成嘉离开吗?

  ‘孟兰心──’骆剑飞开口。‘如果你要跟这姓成的走,我不会阻拦你。’

  唐雁抬眼。

  他改变心意了!

  为什么?

  ‘兰心,骆剑飞都开口了,要不要跟我走,一句话!’成嘉拉住她。

  兰心回头。‘骆剑飞!你既然不要我,当初又为何要我下嫁!还是,现在你有了唐雁,想乘机摆脫我!’她来回望着唐雁与骆剑飞。‘想甩掉我,让你们俩双宿双飞?你以为我孟兰心是个傻子吗?’

  她呑忍不下这口气。

  ‘兰心,不是这样的!’唐雁辩驳。她都已经离开青云堡,要不是骆剑飞追上来,她本不可能再回到这儿。

  ‘兰心,是我俩的未来重要,还是他们的奷情重要?’成嘉已怒火中烧,难道多年的感情比不上这一切。

  ‘你住口!’兰心打断他的话。‘就算我今天跟你走,你拿什么养我?我孟兰心不适合过贫的⽇子,也不愿!要我放弃这堡主夫人之位,除非你让我当上官夫人!’

  成嘉整个人颓然地靠向墙。

  ‘你──’他绝望地摇‮头摇‬。‘兰心,你变了;还是,我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你?’

  这话,令孟兰心心口一痛。

  ‘我绝不再过苦⽇子。’她咬牙。

  不要的东西,她再清楚不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再将她推⼊贫苦的环境。

  成嘉的眼神,由希望、失望转为空洞。

  他的爱,比不上名与利,他早该知道。

  ‘好,我走──’他点头。‘兰心,你知道我深爱着你,如果我的爱不能让你幸福,我也不愿你痛苦,好好当你的堡主夫人吧,稳櫎─祝福你。’说完话,他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成嘉──

  望着他离去的那一刹那,她在心底呼喊着他的名字。

  为什么?她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当个风光的堡主夫人吗?为什么在看见成嘉那绝望心碎的眼神时,她竟还会感到如此心痛?

  她爱名利胜过一切,但为何当成嘉转头离去的那一刹那,她竟想放弃这一切?

  再抬眼,她眼前已一片模糊。

  蒙的,是她眼上、心上的泪。

  兰心哭了!唐雁睁大了双眼。她从未见过兰心流泪,而兰心,却为了成嘉而哭泣。

  ‘最后一次机会──’骆剑飞开口。‘如果现在不走,你就永远会是我青云堡有名无实的堡主夫人,除了这些,不会再有其他。’

  这样的女人,不配成为他儿女的⺟亲。

  孟兰心一震,看向唐雁,再望向成嘉离去的方向,一阵心痛袭上她。

  她皱起眉,咬住下

  ‘休书,我要休书。’她开口。

  骆剑飞惊讶地扬眉。‘你要我写休书给你?’

  他没想到,她竟要离开?

  ‘不,如果你要我离开,得要我写休书给你,证明我不是因为被休而离开的!’兰心昂起头。

  ‘你──现在是在跟我谈条件?’骆剑飞眯起眼。

  愚蠢的女人!

  ‘没错,而且我还要你赔偿我⻩金万两。’她要求。‘这笔钱,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吧。’

  骆剑飞大笑,笑声震动膛。‘孟兰心,向来只有我骆剑飞开条件,从没有别人跟我谈判的余地。你要走、要留,随你的便!但想从我⾝上得到些什么…’他收敛笑意。‘就要付出代价。’

  ‘你──’兰心恨恨地咬牙。

  他竟然不受威胁!

  难道,他不想与唐雁双宿双飞?

  ‘唐雁,你说话啊──’兰心转向唐雁。‘你不是很想要我这个堡主夫人的位子吗?我现在成全你,但你总不能要我平⽩无故让出这个位子吧?’

  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过着好⽇子,还可以想办法帮助成嘉,等来年再进京应试。只要他还爱她,一切都有希望。

  ‘兰心,你爱成嘉吗?’唐雁开口问。

  对于兰心的误会,她并不想多作解释。没错,她是对骆剑飞有感情,但她却从未想与兰心争夺什么。眼前,她关切的是──兰心的真心。

  孟兰心突然愣住了。‘你──这⼲你什么事!我爱的是锦⾐⽟食、权势名利,谁能给我,我就爱谁!’’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想抛下这一切,跟成嘉走?’唐雁问。

  如果兰心连自己的心意都否认,又如何能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我哪有抛下一切!’’兰心嗫嚅。‘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他太难过罢了。’她倔強地否认,她怎么可能为了成嘉抛弃荣华富贵,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唐雁微笑。

  ‘这不就是爱了吗?若只是舍不得,又怎么会有那些心痛和泪⽔?’唐雁点出真相。她本以为,兰心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无情;但事实上,她看到的却不是如此。

  甚至,连兰心自己都没有察觉对成嘉的爱有多深。

  ‘爱?’

  兰心动容。

  是吗?她有这么爱成嘉吗?

  ‘够了!我不想再跟你们多说,把休书和银两送到孟家,我就让出这堡主夫人的位子;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得快走了,否则要是追不上成嘉,她要上哪儿去找他。

  说完,她顺手将房里值钱的东西扫进随手找来的布包里。‘青云堡的堡主、‘北地黑豹’希望你不要轻易食言。’她撂下话,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房里,就只剩下骆剑飞与唐雁。

  他所拥有的一切,甚至留不住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财富、权贵,可以买到什么?

  连孟兰心那样的女人都可以为成嘉放弃一切,他除了财富与权贵,还剩下什么?

  如果他还有唐雁──

  如果唐雁真如孟兰心所说的爱着他,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像他爹娘、像孟兰心一样,为着其他的人而离开他。

  当然!那是当然!他自答。

  他没忘,她可以为了他杀了那姓成的而与他反目,甚至指责他是冷⾎的恶魔?溲亩衲В?br>

  他冷笑,她从没见过真正冷⾎的他。

  ‘滚。’

  她一怔。

  他是在跟她说话?

  他叫她──滚?

  ‘滚!’他抬眼,眼底尽是骇人的郁。

  她不害怕,却感到心痛。

  为什么,他眼底会有那样孤独与冷绝的神情,她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眼神。‘骆──剑飞──’她只觉心疼。不由自主地伸手搭住他。

  他浑⾝一震,如遭电殛般甩开她的手。‘滚──给我滚──你们全都给我彻底地滚出我的视线!’他暴吼,恍如一只受伤的野兽。

  唐雁缩回手。

  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竟──这样待她!

  所有的委屈与痛楚在瞬间袭上她心头,她的泪,不争气地流下。

  如果他不想见到她,为什么又要強将她带回这儿?

  为的,就是要这样羞辱她吗?

  她甚至还愚蠢的以为,他有一丝丝…爱她。

  ‘我走──’她硬咽。‘我马上就走。’

  她往后退,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飞奔着离开。

  望着她奔离的背影,他重重地上桌面。

  ‘该死!’

  他什么都不要。

  尤其是女人的爱!

  所有他爱的人,全都背叛了他;甚至,他以金钱买来的爱,也弃他而去。

  从今以后,他不再为任何人付出。

  也不再──爱!

  ‘表‮姐小‬。’

  唐雁自房里飞奔而出,泪⽔全然无法停止。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怎么可以这样待她;她明知道他不是属于她的,但私心里,她已经对他用了心、动了情。

  当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用那样‮忍残‬的话语和眼神要她滚离他的视线,她几乎无法承受。

  ‘表‮姐小‬!’一个苍老的声音唤住了她。

  是谁?

  唐雁停下了脚步。

  ‘表‮姐小‬,我是青云堡的管既櫎─老李,跟着堡主十年了。’老管家拦住她,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唐雁抬眼,看见的是一个年近八旬、⽩发皤皤的老人家。‘李管家,我要离开这儿,请你让一让。’她強忍住泪⽔,不想让外人看见。

  这时,她没有心思与他话家常。

  然而老人家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反倒握住了她的手。‘表‮姐小‬,请你听我老人家说几句,说完了,你若要走也不迟。’

  唐雁不语,他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十年前,我正好七十岁,因为年轻时好勇斗狠、不学无术,弄得离子散,晚年⾝无分文,只落得在城门乞讨。那年,堡主才十六岁,却已经闯下了名号,有自己的产业。他恰巧路过城门,什么也不说就收容了我这个无用的老人,还要我当管家。就这样我跟着堡主已经有十年了。’

  ‘你──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唐雁不明⽩。

  ‘表‮姐小‬,堡里,还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全是堡主收容我们,外边的人都以为堡主冷⾎无情,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表‮姐小‬,任何人都可以说堡主冷⾎,可这话从表‮姐小‬你口里说出来,可是伤透了堡主的心哪。’老管家说着,眼底泛起了泪光。

  ‘稳櫎─’听见这样的话,想起骆剑飞当时脸上的神情,她一颗心整个儿揪紧。

  难道,她真的伤了他?

  这老管家听见了他们所说的一切吗?

  ‘堡主从十三岁起,就一个人北上…’

  ‘十三岁!’那还是个孩子啊?‘他的爹娘呢?’

  ‘这事,堡主从来不说,但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堡主喝醉了。我听见他喊着爹娘,问他们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情人而丢下他…那天之后,我没见堡主再沾一滴酒。’老管家说到这儿,忍不住拭泪。‘堡主他,是个可怜的孩子。纵然看起来不羁,还有人说他冷⾎,可他的心肠比谁都好,也比谁都寂寞…’

  剑飞──她在心底唤着他的名。

  原来,他有那样的过去。想起他被爹娘抛下的情景,她按住口。那是怎样的痛啊!难怪,他不肯信任何人。

  难怪,他要用钱买一门亲事。

  那么兰心的私奔和离去,岂不又再次触痛他的伤口!难怪他会那样待她,如一头受伤的黑豹!

  她的黑豹──

  突然,她的委屈和伤痛全都变得不重要了,她心疼的是他的伤、他的痛。

  但,她该怎么做?

  ‘表‮姐小‬,自从你来了之后,堡主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开始懂得笑,是那种发自內心的笑。’

  ‘是因为我?’唐雁虽因这话而心喜,却不敢轻信。‘不是为兰心?’

  他真的在乎她?

  可,她是跟着兰心一块儿进青云堡的啊。

  ‘当然是为你。’老管家笃定地回答。‘表‮姐小‬,我跟着堡主这么多年,不可能看错。他从来不曾这样在乎过一个人,尤其是女人,难道堡主对你的情意,表‮姐小‬你不曾感受到?’

  唐雁一怔。

  不,她只是──不敢相信、不敢接受。

  她突然领悟──如果她都不敢相信,那么受过伤的他,又怎么敢信任她,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但她却被自己的感觉蒙蔽了。她只顾着自已,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感受。

  ‘但是,他娶了兰心。’她抬眼。

  兰心不才是他要的子?纵然兰心走了,但她怎知,他心中还有没有兰心。

  老管家忍不住‮头摇‬。‘你们这些年轻人,连谁爱着谁都看不出?表‮姐小‬,我知道你深爱着堡主,光从你的眼睛我就可以看见;而孟‮姐小‬,她本从未爱过堡主,但如果没有她,堡主也不可能遇见你。现在孟‮姐小‬也走了,你真忍心弃堡主于不顾?’

  ‘但他──是他要我走…’想起方才的情景,她又忍不住心痛落泪。

  ‘他要你走,你就走?’老管家再次‮头摇‬。‘表‮姐小‬,你会是那么柔顺听话的女人吗?如果真是如此,那我老李也不想留你了。因为你连自己的真爱、幸福都不懂得把握,这样的女人,配不上堡主。’

  她是柔顺听话的女人?他要她走,她就得走吗?

  是啊,她怎么这么傻。

  她唐雁向来是勇往直前、无惧于一切的。

  他爱她,她可以肯定。

  连兰心都可以为了成嘉放弃一切,留下了这大好的机会给她;而她,又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属于她的幸福。

  ‘老管家,多谢你这一番话。’

  ‘表‮姐小‬,我都说了这么多,你仍执意要走!’

  唐雁摇‮头摇‬。‘当然不,往后的⽇子,还要偏劳你了。’

  老管家松了口气,満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心満意⾜的笑容。他就知道,这表‮姐小‬会留下的。

  唐雁望向骆剑飞的方向,忍不住微笑。

  这头难的黑豹──

  除了她,没有人可以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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