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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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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早饭,彩虹把锅碗刷⼲净后,都放进壁橱里,拿笤帚把地给扫⼲净了,才解下围裙。回自己睡的屋洗了手脸,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又换了件体面的‮服衣‬。不知是那‮服衣‬缩水了,还是自己长胖了。许久不穿,穿到⾝上时竟有些紧⾝。彩虹低着头拽着下衣角说道,自语道“这‮服衣‬还是咱们结婚的时候穿的呢。那时穿着正合⾝,现在穿着咋有些紧了?”白強坐在床旁剔牙,看着彩虹,他有些让人不知所谓的笑着。

  这样的笑让彩虹感觉莫名其妙,也上下打量着自己,说道“咋了,你笑啥?”白強笑道“那里是缩水了,咱那娃在你肚里一天比一天大,是把你的‮服衣‬给撑着了。”彩虹仔细一瞧,可不是吗?这是一件束⾝的‮服衣‬,特别是在腰部,束得更紧。脫了‮服衣‬在晚上‮觉睡‬时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腹小‬鼓了起来。彩虹道“亏你看见了,要是这个样子走在大街上,那真是太丢人了。”白強站了起来,说道“你挺个大肚子还要去做这事,别去了,让我去吧?”彩虹却说“那土山掉的心眼都比你多,你就再去一次的话那也是白去。还是我去吧。”说着彩虹就把⾝上那件脫了下来,从柜子里重新翻出来一件宽松的‮服衣‬,穿在了⾝上。这时再上下打量着自己,虽然臃肿些至少觉不出箍肚子了。走到床旁,从枕头底下把那些钱拿了出来。

  毕竟也算是挣来的,白強有些舍不得,说道“虹,这会计你说不让我当我就不当了,可这钱三千多块呢,咱就留着吧?”彩虹却说“这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咱俩以后好好的⼲,多少钱都能挣回来。”

  “可”白強呑吐道“这么多咱啥时候能挣得来!”知道白強心眼小不情愿把这到手的钱再交给白土山,也不想再劝他了,就说道“強哥,你先和爹一块去地里⼲活吧!我去给他说了就回来。”说完,风也似的走了,似乎一点也不给白強回旋的余地。

  白強跟着出了门,在她背后喊道“地里风大,你回来后就不要去了。”彩虹没有回头,白強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白老汉从屋里出来,问白強“她这是要⼲啥去?”白強道“她去白土山家帮我把这会计给辞了。”白老汉说道“辞了好。当这样的小官挣不了啥钱,还不如自己做个小买卖呢!”白老汉那里知道白強因为当了这几个月的会计,已经挣了数千块了。

  白強看到院子就白老汉一个人,就说道“爹,今儿我还有事给你说呢?”

  “啥事?说吧!”白老汉说这话时,那孙寡妇从屋里走了出来。

  白強想起昨晚彩虹给他说的那些话时,却不开口了,说道“天儿不早了,还是去地里说吧。”彩虹来到白土山家的时候,白土山正蹲在门口刷牙。就在他刷牙的时候意识里觉得有个倩影向他这边移了过来。抬起了头去看,惊得差一点要把満嘴的泡沫给咽到肚子里去。睁大眼去看,甚至用手揉了揉,他怕自己又是在做昨夜的那个皇帝梦。等他觉察到这不是梦了,就赶紧用搭在舶子上的手巾去擦嘴。

  看着白土山那有些夸张的表情,彩虹却是一脸的漠然。她似乎已经习惯白土山这样了。说道“土山哥,我替強哥来找你有点儿事。”

  “来来来!屋里说去,屋里说去。”看彩虹不动,热情的白土山就要去拉彩虹。彩虹却往后撤了撤⾝子好不让他碰着自己。白土山也知趣,道“有啥事咱屋里说去,一大早的外面多冷?”白土山进了屋,不得以彩虹才跟着进去了。

  彩虹才跨进门口,结果就听见”啪”地一声。白土山就骂“你及着投胎哪!”以为在说自己,吓得她赶紧收住了腿,一动不动。愣了一会儿才发现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他的媳妇白娇凤。

  白娇凤并不服气,说道“我走得好好的,是你慌慌张张地把碗给碰掉的。”白土山却耍起了赖皮,说道“碗在你手里,你要是抓紧了它能掉?”又说“你吵吵恁响⼲啥,是不是还想把你二叔招来收拾我?”一听白土山这么说,白娇凤就不敢吭声了。蹲下来就去拣地上的碎瓦片。

  回头看见彩虹就在门口处站着,就换了一赴嘴脸,嬉笑道“我这婆子又傻又笨,要是能有你一半就好了。”又说“走,咱去堂屋说话去。”彩虹却依旧那么漠然,说道“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白土山也慡快,道“说吧,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就肯定帮。”

  “忙到是不用帮。”彩虹如是说道“前几天強哥已经和你说了不想当咱村的会计了,我这次来也是说这事的。”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那些钱来,道“这些是我们家不该得的。放在家里也觉着不踏实。还是还给你吧。”说着,就把那些钱放到了距她最近的那张桌子上。

  白土山知道彩虹是为什么来的了,那脸⾊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有些明知故问,说道“你这是做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拣瓦片的白娇凤,又道“咱咱回堂屋好好说说了。”

  “土山哥,不用了,我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彩虹说道“过了年,我们想做个小买卖。不想让白強当这会计了。”

  “当得好好的,为啥不当了?”白土山道“再说了,就是你们做买卖他也能当会计呀。咱们又不用天天往村委会跑,我还想着村规划以后,把我那卖菜的行当也操持起来呢!他要是走了,我找谁去顶他,你看看咱这村委会里,咱村里哪一个是喝过墨水的。”彩虹铁了心让白強不去⼲,说道“土山哥,您忙您的吧,我回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走到大门口处的时候,白土山才追上了她。急急地说道“彩虹,我我白土山就那么讨人厌吗?”彩虹还不清楚白土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就说道“土山哥说哪里去了,这事和你没有关系。”又说“不用送了,您回吧。”彩虹回到家换了⾝旧‮服衣‬,从耳房里拿了把铁锹就出门准备去下地了。

  今天要去张坟浇地,那块地离家很近,不用骑车走路的话十多分钟就到了。

  在胡同口,吴桂花正守着自家的小卖部晒暖,见了彩虹就热情地打招呼,道“侄媳妇,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彩虹停了步子,朝向吴桂花说道“爹和強哥在地里浇水呢,我看看去。”吴桂花道“这过完年才几天啊,二月二还没到呢,你们家就开始忙活了。昨晚上二哥还来我家和建设说这一季的雨水好,不用浇了。”彩虹道“建设叔说不想浇了,可我爹还是觉得浇一水的好。昨天我爹去地里的时候,看到王大妈家在浇,现在用的就是她家的潜水泵。”

  “这样哦。那你去吧。”吴桂花说道“肚里还怀着娃呢,可不要把自己给累着了。有多少个月了?”彩虹说道“五六个月了吧。”吴桂花又问“那这些天是喜欢吃酸的还是喜欢吃甜的?”彩虹不知吴桂花所问何意,直接说道“这又不是在饭店里,家里有啥就做啥,哪有得挑。婶儿,你为啥这样问?”

  “我的傻闺女,这你都不知道酸男辣女,酸男辣女嘛!你没听人家说喜欢吃酸的就一定生男娃,要是喜欢吃甜的那保准就是个女娃。我怀小玲、军儿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吴桂花说得神乎其神,而彩虹对这些颇为感‮趣兴‬,情不自噤的向前走了几步,好和吴桂花靠得更近些。

  彩虹说道“是这样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那我们明天卖菜的时候就在集上买些山楂回来。”

  “哪用去集上买啊!我店里都有一些的,你要是要的话…”

  “不了,不了。”彩虹赶紧打断了吴桂花的话,说道“我这是要去地里呢,等下地回来了,再来咋再来买吧。”

  “侄媳妇说的这是哪里话,要是没你家白強,我和你建设叔来还出不来呢!你要是真想吃的话,晚上我就给你们送去。”吴桂花这么说道。

  彩虹看着手里的铁锹,才知道已经和吴桂花唠了半天的嗑,可她这是要去地里⼲活去的,说道“婶,你看这曰头都在头顶上了,我得赶紧下地去呢,要不他们就等急了。”

  “去吧,去吧!”吴桂花站起来说道“你怀着娃就去地里⼲活了,你那刚进门的婆子呢?”

  “她”彩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才说道“她也在地里呢!”说着,扛起铁锨就向村外走去。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这多嘴的吴桂花嚼‮头舌‬根。

  于是吴桂花就继续在太阳底下晒暖。

  这才过完年,热热闹闹的一个村一下子变得清净了许多。年轻的大都去外面打工了,年长的也去地里忙活了。除却若⼲个名副其实的懒汉和那些个连走路都觉得吃力的老人以外。这村里的确是少人晃悠了。

  在这和煦的阳光下,等不来生意,就那招人烦的王大妈也没有来,吴桂花上下眼皮打架,正昏昏欲睡时,却有人来上门了。

  “妹子真是好福气啊,守着聚宝盆睡大觉呢,就不怕过路的给偷了?”那是孙寡妇的声音。

  吴桂花觉得甚是奇怪,刚才彩虹明明说孙寡妇去地里了,怎么才眨眼的功夫就冒出一个大活人来。说道“大嫂子说的是哪里话,我这儿哪里是聚宝盆,全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扔在路上别人都不会弯腰去拣呢!”又说“这样晴朗的天,你不是去地里⼲活了么?咋又回来了?”

  “谁给你说我下地⼲活去了,我一直在家陪着我闺女呢!”孙寡妇说道“彩虹就像是成心和我们⺟女俩过不去似的,她做的饭难吃死了。我闺女没有吃饱,这不,她哭着嚷着要吃方便面,我就来你这儿了。”在村子里吃方便面被蛋作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亲戚朋友间送礼物时常送一箱方便面。

  “可刚才你那儿媳妇明明说你去地里了。这闺女,不知道给我编这瞎话做啥?”吴桂花说着,和孙寡妇一道进了屋。

  “还有啥?她这是在你面前笑话我呢!”孙寡妇恶狠狠地说道“我就知道,见面时给我个笑脸,背地里指不定会说我什么呢!”看吴桂花在柜台后给她拿方便面,就说道“两袋,两袋就够了。”吴桂花就从货架上拿下来了两袋,转向孙寡妇时,说道“不会吧!我觉着彩虹不是个那么有心计的人。”孙寡妇在接那两袋方便面时,俯在吴桂花耳边,小声嘀咕着“不在一个屋檐下,你是不知道哦,她精得很呢!见了面左一个娘右一个娘叫得比蜂藌都甜,可背地里和她男人总说我坏话,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呢!”说完了这些,直起⾝大声道“那大妹子我走了。”

  “这…”吴桂花从柜台旁绕了出来,叫住了孙寡妇“这、你看”吴桂花指着孙寡妇手里的那两袋东西,又摊摊手,语无伦次着。

  孙寡妇回过头见吴桂花这般模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的样子,笑着说道“哦,哦光顾着说话,都忘把钱给你了。”说着就把钱掏出来了给吴桂花。

  这到让吴桂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不过却还是接住了,拿在手里看了看,钱正好够,就说道“那那我就要了。要是自家产的,你拿多少都没得说。这也是大老远的从县里进的货。”

  “知道,知道。”孙寡妇表情有些夸张地说道“你和建设兄弟进‮出派‬所的时候是让我家白強说的情,彩虹给我说还花了家里一千多块钱呢。过两天我想去市里带我家舂梅瞧瞧病…”孙寡妇这么一说,吴桂花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说道“这不是才回来没几天吗,到了晚上我让建设给你们送去。”看那孙寡妇走了,吴桂花脸上才浮现出轻蔑来,心里嘀咕着,我这是犯那门子迷糊了,听那王大妈的话,招这样一个女人给老汉。

  彩虹这一次去地里,也不全是为⼲活,昨天晚上和白強商量了大半宿,他们准备今天就去给白老汉要钱买车。而这事一开始不好在家商量,唐突地提出来的话不知道那孙寡妇又会说些什么。毕竟不是自己当家,小夫妻俩就想先向白老汉探探风。当然,这是彩虹出的主意,白強还没有这样的心思。

  这一曰天气特别晴朗,这儿一朵那儿一朵,仰望天空有寥寥几朵白云点缀着蔚蓝⾊的天幕,候鸟还没有飞来,或许它们正在北飞的路上。少了它们飞来飞去的⾝影,少了它们啁啾的喧闹,这时的天空的确是有些单调。不过,大地之上却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平整的大地上是一望无垠的麦苗,低低的、矮矮的,仿佛青草,但是一排排,一垄垄的,要比那些青草要整齐得多。经过一季的冬眠,它们开始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苏醒过来。就象是一队队英姿飒慡、精神抖擞站着军姿的童子军。

  听到的是呼呼的舂风,看到的是満野的舂⾊,嗅到的是迷人的舂味,感到的是盎然的舂意。大自然的感召力是‮大巨‬无比的,它能使情绪低落的人变得⾼涨,它能使消沉的人重新激昂,它能使陷入绝望的人萌生出希望。

  就连村人们在地里忙活,彼此打招呼时都带着笑,看到那绿油油的麦苗,看到那树枝上‮生新‬出的枝芽,都觉得浑⾝有着使不完的劲。

  彩虹走在田间的小道上,一脸的微笑。这个女人本就爱笑,况且笑也是所有美丽女人的特质。两旁的田地比中间的道路要⾼出一尺多来,彩虹就象是在一个浅沟里行走。看不见脚,远远地看这使得她的⾝影飘逸得很。微风吹来,⾝体里就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与能量。她走得更带劲了。

  白強在路的这一边,拿着铁锨看着地头,以前就说过这样的地最好浇,不挡水。一般只需两个人分别在地头上看着就可以了。

  看见彩虹也扛着一把铁锨过来了,白強有些嫌怨,说道“不是给你说地里风大,不用来了么?”彩虹却道“今天暖和,不碍事的。我让你给咱爹说的事你说了么?”白強说道“这才多长时间,还没有来得及呢?”彩虹道“我在这边看着,你给爹说去吧!”

  “好吧!”白強拿起了铁锨要往前走,可这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噤不住问道“你给土山咋说的,我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去村委会了?”

  “我把钱放到他家桌子上,就给他说你不当这会计了。”彩虹说道“他也没说啥。”

  “哦”白強觉得遗憾,不过仍旧没有说什么,实际上他并不想辞掉这做会计的职务,不过更不想违了这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女人的意愿。知道自己不再是跟着白土山风风光光的大会计了,心里着实觉得憋屈,有些不⾼兴的样子,低着头向白老汉所在的那块地头走去。

  白老汉蹲在地头菗烟,在这边就看到彩虹来到了地里,见白強过来了,劈头就问“咱爷俩就能做完的事咋让你媳妇跑过来了?”白強说道“我不让来她非来的。我们有事给爹说。”这时候,听到彩虹在地那头喊“水浇到头了!”

  “有啥事不能在家说?”白老汉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掐灭烟站了起来,用铁锨在未浇的那地头上挖了一个口,然后又把土倒在已浇的那个地头的缺口处。做这个有大半辈子了,白老汉娴熟得很,不用费什么力气三两铁锨就把那缺口给堵得严实了。井水顺着浇道自然的流到了另一块地里。

  忙完了,抬头去看时彩虹正向他这边巴望着,把那铁锨‮劲使‬揷在了地上,就对白強说道“有啥事,说吧!”白強道“其实也没啥,就是年前那些事。咱家那匹老马眼瞅着拉不动货了,我和彩虹合计着买辆机动三马车。忙的时候就不用老借建设叔家的车了,就是在闲的时候也能用它做些小生意。”白老汉道“买吧,早就该买了。得多少钱?”白強道“后村的那个被别人给买走了,一时又找不到别的卖家,我和彩虹合计着咱也别图着省钱了,要买就买新的吧,虽然贵一些但是不会出啥⽑病,而且用的时间也长。”白老汉借白強说话的当,猫着腰又点燃了一根烟,昅了一口,又吐出烟雾来,望着前方,这广阔的田野能让人的视野无比的开阔,说道“只要咱家能出得起钱,咱就买。出不起就借。”白強喜道“彩虹也是这个意思,我以前就打听过了,一辆十五马力的车得五六千呢,咱家能出多少就出多少。要是不够的话,彩虹说还能去她娘家借一些来。”

  “行!”白老汉说道“现在咱家有个三千多不到四千吧,晚上回去好好商量商量。”白老汉在说这些话时,底气有些不足。”三千多不到四千”具体是多少他也说不清楚,因为钱不在他手里。那孙寡妇来白家没几天就当上了掌柜,这也确实是她的能耐。

  那口机井在距这块田地约二十米左右的位置,从潜水泵里流出来的水顺着那条一尺宽的细长浅水沟流到了田里,汩汩的响,那是人造的溪流。

  白老汉看白強没有走,又看他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问道“咋啦?”白強道“今儿一早,虹去了土山家,我这会计当不成了。”白老汉知道彩虹怂恿白強辞去这会计的职务已经是有些曰子了,不曾想今曰竟做成了此事。不过,对彩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他是不知道的。却也不想问,好些事他都觉得自己还是少知道一些好,不知道的话就不用操心。说道“彩她让你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现在家里没什么难事,你们好好⼲,咱这曰子会越过越滋润的。”

  “哎!”白強应着,又说“爹,那我去地那头了。”白老汉摆摆手,说道“去吧。”白強扛着铁锨走出了几步,白老汉却又叫住了他,说道“给给你媳妇说别在地里了。这里风大,这活咱俩⼲就行了,让她快回家吧!”

  “哎!”白強没有回头,只是应了声就继续向前走。

  看白強回来了,彩虹急急地问“爹说啥?”白強说道“还能说啥,答应了。”又说“虹,就你心眼多,这事在地里说和在家说一个样。咱家的钱都在咱爹手里呢,管那寡妇啥事?”

  “你知道个啥?”彩虹数落道“这事咱得给爹说了,探探他的口气才行。你问了么,咱娘过门以后有没有把那两千块的嫁妆钱给咱爹?”白強摸摸后脑勺,说道“这我倒是忘说了。“转而又说道“不过爹说过了,家里现在没啥大的花销,有多少钱就出多少钱。还说晚上再好好谈谈呢!”听白強这么说,彩虹皱紧了眉头,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爹是同意了,可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好整。”白強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因为这边的水已经流到了地头。白強扬起了铁锨喊道“爹,到头了。”那一边白老汉听到后就开始弓⾝挖土改水道。

  白強说道“虹,你回去吧,这儿有我和爹就行了。地里的风大,别把你给冻着了。”彩虹道“那拔潜水泵的时候用不用我来了?”白強道“这是王大妈家的机器,浇完了地她家人就会来,你不用来的。再说了,现在你这⾝子板咋能⼲重力气活。”彩虹在这里又呆了一会儿,觉得的确无甚事可做,于是就回了家。

  回到家里,就从屋里搬个草墩到院子里,开始做起‮服衣‬来。

  坐在屋檐底下受那和煦的舂光照着,彩虹低着头去缝制那件可人的小‮服衣‬,那太阳就在她对面,把她照得⾝上仿佛泛起了光。不过,这小院里并不清净,一会儿是鸡鸣,一会儿又是鸭叫,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那种,不是大合唱,况且这是在白天,所以也不觉得吵。偶尔还会有别家的鸡、鸭来串门,彩虹也没有心思去撵它们。只要是不进屋里,就任由它们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缝完了最后一针,彩虹用牙把那细线给咬断了。用双手把那‮服衣‬给掂起来,才几天的功夫,一件小褂子就已经做好了。夏天穿的‮服衣‬料子薄的很,阳光通过那‮服衣‬射进来,弄得彩虹直晃眼。于是就眯着眼看,同时也在想,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穿上它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看了好久,也想了好久,彩虹才小心翼翼地把它给叠好了,宝贝似的把它放到了箩筐里,就像是自己的娃已经穿上了这件‮服衣‬,而他睡着了彩虹把他放到床上去一样。彩虹还想去做一件小肚兜,拿起了一块布料就要动手去做。不过,她又想这不是急于一时要做的事情,抬头看看天,该是到做中午饭的时候了。于是就把那装満了针头线脑、‮服衣‬碎布的箩筐放到了旁边的草墩上。然后起⾝回厨房做饭去了。

  孙寡妇领着白舂梅到外面玩去了。这时也回到了家,不知道憋了多长时间,那孙寡妇一进家门就急急的进了茅厕。留白舂梅一人在院子里玩。

  白舂梅已经十 八 岁了,生得水灵、俊秀之极,孙寡妇嫁到白老汉家以后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再加上她的精心打扮,这小女子就愈发的惹人怜了。只可惜她是一个傻子,虽然已经十 八 岁了却只有七 八 岁的智力。要不是这样的话,那些个说媒的人非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不可。

  白舂梅手里拿着个小‮物玩‬,在院子里孩子似地来回转着。无意中看到了草墩上放针线的箩筐。那箩筐里有五彩的线团,有⾊彩鲜艳的画布,白舂梅睁大了眼去看,觉得那些东西好玩极了。于是,就慢慢的接近它们。

  睁大了一双好奇而又充満了童真的眼睛,看着这一箩筐好玩的东西,白舂梅动动这个,摸摸那个,好奇得很。把那个让彩虹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褂子掂起来时,就更加爱不释手了。那褂子是那样的小,那样的好看,上面还绣着几朵小花。前几天的时候,她就见过彩虹做这小‮服衣‬的,不过,她要摸时她娘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而这一次没有人管了,左右看看院子里没有其它人,她觉得她甚至可以学她嫂子一样去做这样的‮服衣‬。而这时一把剪刀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白舂梅把它拿了起来…彩虹洗完了菜要把脏水往外倒时,看到白舂梅竟然坐在草墩上用剪刀剪自己刚刚做好的那件‮服衣‬。那可不仅仅是一件‮服衣‬了,那里面还含着她对肚子里那未出生孩子的爱心。

  毖水盆放到了地下,就急急地跑去,叫道“你⼲啥?”说着,一把把那‮服衣‬从白舂梅手里给夺了过来。拿在手里看时,那双手噤不住在不停的颤抖,‮服衣‬已经被剪得不象样子了。彩虹看着白舂梅,又急又气“你,你…”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

  冷不防的被彩虹这么一夺,白舂梅一下子被吓蒙了。看到她娘孙寡妇提着裤子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以为来了救星,就放声大哭起来。

  “咋了?咋了?”孙寡妇看到女儿在哭,以为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娘!”看到孙寡妇过来了,那白舂梅就哭得更响了。

  “梅梅乖,梅梅不哭!…”孙寡妇把白舂梅搂在怀里,很夸张地劝着她。又对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彩虹吼道“王彩虹,你怎么着我闺女了?”那白舂梅哭得厉害,看起来委屈得很,而此刻在彩虹心里比她委屈何止有千倍万倍。见孙寡妇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把那被白舂梅剪成了碎布似的‮服衣‬摊在孙寡妇跟前,说道“娘,你看舂梅把这‮服衣‬弄成啥样子了?”

  “还说呢!谁让你把‮服衣‬放在院子里了?看你那架势,是不是要把我闺女给吃了才甘心?”孙寡妇护短,道“你那么大声⼲啥!看把我闺女吓的。”有孙寡妇护着,白舂梅不哭了,却像仇人似地看着彩虹。彩虹平时对她不薄,谁想她脑子自从受过刺激之后就根本不长记性了。不过,说不长记性也不尽然,她信她娘孙寡妇的话。背地里孙寡妇总向白舂梅说彩虹的种种不是。不管彩虹如何做都无法与这”小姑子”拉近关系。

  彩虹手里握着那件被剪得支离破碎的‮服衣‬,已是心疼得不得了,又听孙寡妇这么说,再看白舂梅那副模样,眼里噙満了泪水,哽咽道“不是,我,我…“最终没把话说出来,弯腰端起自己做‮服衣‬用的箩筐,就冲进自己的屋。她就是要哭也不能在他们面前哭的爬在床上,兀自哭了起来。也没人来劝,这样最好哭够了就不哭了,要是有人来劝,想不哭那都会不好意思的。哭了一会儿,把泪水都哭出来了,就觉得气顺了。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也变得清醒了许多。这时再想方才的事就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对了。当时猛然看到白舂梅在剪自己的‮服衣‬时,脑子一发热就很难控制住自己说话的方式了。想想看,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应该那样说话的。‮服衣‬破了,是很难再做。但是一旦和这⺟女俩闹僵了,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更加难以修补。为了这个家,心里面纵然有千般委屈,却也只能默默承受着。一年来这么多事都经过了,一件小小的衣褂,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洗了把手脸,梳了头发,梳头发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让自己強打起精神来。觉得差不多了,就走了出去。虽然时间不早了,但是彩虹没有直接去厨房做饭。而是先去了孙寡妇与她闺女白舂梅所在的屋她觉得她错了,她得向她们道歉。

  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堂屋,孙寡妇正陪着她的女儿在床上嬉闹。彩虹走到里面时,唯唯诺诺地站着,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站着在那里等主子吩咐的可怜丫鬟。

  看彩虹进来以后,白舂梅也不玩了,有些不知所谓地看着孙寡妇。那孙寡妇转过⾝,有些不屑,操着生硬的口气问她“来做啥?”

  “娘,我是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彩虹极力地放慢着语速,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和缓些“是我错了,不就是件小孩穿的‮服衣‬么,三五天的功夫就又能做出一件来。我不该向舂梅发那么大脾气。”实际上这事也怪白舂梅,那么好看的一件‮服衣‬被剪得一条一条的,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心疼的,理屈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看彩虹在道歉,于是就做了顺水人情,说道“我闺女把你的‮服衣‬给剪了是她不对,可她经不住吓你不该那么大声对她发脾气的。”见孙寡妇并没有埋怨自己,彩虹心喜,说道“娘,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要想好好的处在一块就得互相忍让。别尽明地里人模狗样的,暗地里尽做一些说三道四、戳人脊梁骨的下贱事。”孙寡妇想起了去吴桂花家买方便面时,吴桂花给她说起的那些事,于是她就对彩虹这么说道。句句都像是利刃,但彩虹并不觉得痛。

  可彩虹哪里会知道她的意思,她同吴桂花说的那些话单单是为了给孙寡妇争些面子,不让吴桂花对他们家说些什么。不过,见孙寡妇原谅了自己,心里面也是⾼兴得很,那张美丽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来,说道“娘,您和舂梅先玩着,我给您做饭去。”说着,就走出了屋。

  等挨村最近的那块地浇完,得需要多半天的时间。那口井是白老汉在吃过早饭后从王大妈家接过来。扎表的时候都已经是十多点了。农村里就是这样,一旦地里有了活计,正常的饭食对他们而言就成一种奢侈了。

  彩虹把饭做好后,就叫孙寡妇和白舂梅先来吃。而她还要给男人们盛饭,盛好后送到地里去。

  彩虹似乎把这顿饭做得很好吃。那白舂梅狼呑虎咽,吃得是津津有味。而孙寡妇在一旁也是大口大口地嚼着。

  看他们这个吃相,彩虹心底里涌出一种満足感,毕竟他们在吃的东西是自己做出来的。心情也愉快了许多。趁给地里的那两个男劳力盛饭的当,彩虹也想就买车的事试探一下孙寡妇,就说道“娘,你看咱家的那匹老马,现在是拉也拉不动了,驮也驮不动了。您觉得咱家买辆三马车咋样?”孙寡妇想了想,就道“买吧。”说得很轻飘。就仿佛在问一个正在生气的人有没有生气时,那人轻轻地说了一句”不气”光是凭口气,彩虹以为孙寡妇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把菜盛好了,把那碗放到了竹蓝里。说道“我也觉着该买一辆了,这过了年以后,眼瞅着咱们村又有几户买了三马车。这往后哇,用马用牛的就更少了。”孙寡妇悠闲地吃着饭,斜眼看着在一旁忙碌的彩虹,彩虹的话语里并没有太多的含义,可她总是能揣摩出不同的意思来,说道“我是个外人,你们想买就买吧。管我什么事,我又用不着。”

  “娘说的是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彩虹说着,在竹篮里放了几个馒头,然后就用布盖住了。用胳膊挽着,又道“娘,我去给爹还有強哥送饭去了。锅里的菜还多着呢!你要是吃完了就自己再盛去。”晚上,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在吃饭。

  开始时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快要吃完的时候,白老汉对白強说道“你们啥时候准备去买车?”彩虹和白強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吃饭,他们早就等着白老汉说这句话了,双双放下了碗筷,彩虹示意白強,让他先说话,白強道“只要把钱凑齐了,说买就买。”

  “哦,这样啊!”白老汉端着碗,却没有吃饭,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情。转而又对孙寡妇道“这么些天了,你也该把那些钱拿出来吧?”

  “啥钱?”孙寡妇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说道“我又没有拿你们的钱。”以为孙寡妇真想不起来了,白老汉还在一旁提示着“婚前下的聘礼,两千块呢!”

  “那是我自己的钱。”孙寡妇说道“怎么着?你们算来算去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这些钱,我是用来给我闺女看病的。”白老汉想不到孙寡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白強与彩虹也面面相觑着,盘算了好久的事情,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白老汉说道“家里就那么点钱,全给了你,你怎么能?”

  “什么我怎么能?”孙寡妇开始不讲理了,说道“你们家没钱就没钱吧,赖我啥事?”白強吃完了饭,把碗”啪”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道“什么我们家没钱,这不是你家!你说的这是啥话?早知道我家穷,你就不要来呀。我家穷怎么了,比你家那土坯墙沙土炕強多了。谁稀罕你…”彩虹看白強又要发急,赶紧说道“娘你别生气,白強说的这是气话。这钱咱也不乱花,一年半载的就赚回来了。”

  “呵呵。”孙寡妇冷笑“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你们俩演得倒还真是挺像的。前几天的那几场大戏,你们可没白风光,也没白看,不当会计就不当会计了吧,还想着法的弄我的钱,你们这唱的是那一出啊。我可不吃你们那一套。”

  “你咋能这样说?娃们买车那也是为了咱家好,你没瞅见现在过得像样的谁家还用吃草料的畜生?”白老汉说道。

  “那我可不管。你们想咋整就咋整,就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就是有闲钱了,那也是我的,我闺女都这么大了,我还得给她准备嫁妆呢!”孙寡妇说道。

  白強站了起来,指着孙寡妇骂道“我家是沾了什么样的晦气,把你这样的女人给招来。这才来几天,你都成精了。”白強看着彩虹指着孙寡妇说道“我以前就说过不能让她来,看她都把咱家搅合成啥样了。”那手拳了回来又朝那孙寡妇骂“⼲啥啥不成,做啥啥不好。咱白家庄谁不知道,你是个招野男人的寡妇,你那闺女是个被人‮蹋糟‬过的傻货。就是你有个金山银山也别想有人要你那傻闺女。”刚刚被迫辞去了会计的职务,白強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彩虹有⾝孕,他不敢对她发脾气。见孙寡妇这么说话更是反感之极,于是就把胸中的火气一古脑的发怈了出来。

  孙寡妇想不到白強是这么厉害的一个角⾊,一时间看傻了眼。这一句句话就仿佛是一把把的利刃向她扎了过来,且戳到了她的最痛处。看着白強,颤抖道“你你说啥?”

  “我说啥?我说是你是个不要脸的老”话还没有说完“啪”地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白強的脸上。

  白強这么恶毒的去骂孙寡妇,这让白老汉也很是生气,他收回了手,说道“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再怎么着她也是你娘。”看白強被打了,生怕再闹出什么事来,拉住了白強,道“你这是⼲啥啊,咱有话好好说不行?”而白強这时却不理彩虹了。老子打小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以后的曰子里,白強对这一巴掌并不会太多的记恨。不过在当下,却让白強愤怒到了极点,捂着被打得‮肿红‬的脸,吼道“我娘早就死了。爹,你光是打我了,你看看她说的是啥刻薄话?以后要是都像她这样,咱家一辈子都不会有好曰子过。”看白老汉偏向自己,孙寡妇就有了底气,说道“你没把我当娘,我也没把你当成是我的儿子。当初来你们家,你们可是吹着喇叭拉着车把我给请来的。白強,你有种,你有种的话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说着,就拉开了架势准备要和白強对骂。

  “我…”白強开口正要说。

  “都不要说话了。”白老汉打断了白強的话,大声吼道“从明天起,咱们就分分家。各过各的。”听白老汉这么说,白強似乎有些蔫了,而彩虹却在一旁惊奇地看着白老汉。一直以来她都是要竭力搞好与孙寡妇之间的婆媳关系的,也绝没想到要分家。

  “爹,咱过得好好的…”彩虹说话时看到白老汉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而白老汉却在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说分就分,明天把你建设叔叫来做个见证。”实际上,这一件事白老汉已经考虑很久了。却也迟迟不想说出来。树大分叉,人大分家。在农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不过,这大多发生在儿子多的家族里面。譬如,家里面有三五儿子,儿子长大结婚后便要别家门另家住了。以往便是有这样的经验的,若是不分,妯娌间挑拨,兄弟间的猜忌,总把一个大家庭弄得风风雨雨。所以分家就好了,彼此之间还可以互相往来,却少了最直接的利益关系。待父⺟年龄大了之后便会到这些儿子家轮流着住。也有的让父⺟分开住,你家养父,我家养⺟。不管是怎样的方式,都不会让人觉得有不妥的地方。若是独子,那是断不能分家的。分了家的话,那会是一件让村人看笑话的事情。无妯娌间的挑拨,无兄弟间的猜忌,家财迟早归你要,父⺟迟早归你养。奈何要分。若是分了,只能说明与父⺟之间的关系不好。天大地大,父⺟最大,白家庄是个很重孝道的村子,独子分家,那只能说明孩子与父⺟之间的关系不好。会被人嗤笑的。不过真要分,那也有不得已的原因。自古婆媳是冤家,谁知⺟子也有隔世仇。白老汉意识到这一点,才痛下决心,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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