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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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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遇刺桐花

  转眼间,柔柔她们⺟女已经离开一个月了。

  星期六,唐雅各和沙朗野邀我去花莲玩,我拒绝了。

  我知道他们是好意想带我去散心,但我实在提不起劲,宁愿待在房间睡大头觉。

  糊糊里,我坠⼊了梦境里。

  在一座雾森林里,我的眼前站着一名女人,她背对我,一头长发,一⾝飘逸。

  是刺桐花!对于这个梦境,我已经到不能再了。

  这次好‮实真‬,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甚至可以一怕她的长相。

  这实在太惑人了,于是,我悄然无声地走到她面前

  “柔柔…”

  我整个人呆住,那眼,那鼻,那后,无一不与柔柔相似,她…不正是柔柔吗?

  梦到这里,我醒了过来,一看表,已经是‮夜午‬十二点钟了。

  刺桐花怎么变成柔柔呢?我是不是⽇有所思,在有所梦,才会梦见柔柔呢?

  我再也躺不住了,下坐到桌前,打开笔记型电脑,当我意识自己在做什么时,我已经连上许久没去的BBS站。

  很令人意外的,刺桐花的名字出现在线上好友名单上。

  “木槿。”她没回避我,丢了一个⽔球过来。

  “晚安。”我的语气出乎意外的平静。

  尽管她曾失信于我,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我的心情从忿忿不平到如今的平静,再次遇见刺桐花,我已不在意她的失约了。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我关心的问候。

  “不好!不好!不好!”她却突然对我不満起来。“为什么你还能如此平静?为什么不问我那天为何失约?”她频频问道。

  “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平静地说。“我向来不喜勉強人,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想知道。”

  “你难道不气我吗?”

  “气。”我坦⽩以告。“只气你五分钟。我很懒,不喜记仇,那是件累人的事。”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妹仔呀。”

  “别再叫我妹仔!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不想再当你的妹仔了。”

  我很讶异。“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事?”

  “不是你的错,是我逾越了界限。其实,我心里有一句话,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对你说。”

  “什么话?”

  “我喜你,秋木槿”她顿了一下,又打下一行字:“我喜你很久很久了。”

  我整个人呆住,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向我表⽩。很久很久,我才回神。

  “我很⾼兴。”其实,我对她也是有感觉的,如果她是在失约之前对我表⽩,我会很开心,也许还会跟她往;但,最近经历太多事了,我的心境已经改变了。“可我已经有喜的女孩了。”我的心里已有记挂的人,没办法再穿一个人了。

  “谢谢你告诉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

  “你还记得我名片档后的那段话吗?”她问。

  “记得。那段话是…假如你可以许三个愿望,你想许什么?”

  “那么,你记得你一说过,你要把第三个愿望的许愿权给我?”

  “好。”我开始傻笑。

  “我知道我要讲什么愿望了。”她顿了一下。“你愿意帮我完成吗?”mpanel(1);

  “能为姑娘服务,即使赴汤蹈大,我也在所不辞!”我又恢复往⽇的痞子本。“你说吧。”

  “跟我见面。”

  “好。”我一点迟疑也没有。也许她会临时退缩晃点我,也许我会再当一次傻爪,但,很奇怪的,我一点也不在乎。“嗯,到时我要不要在⾐服上别一枝红玫瑰?啊,你老爱用字典取笑我,我⼲脆拿字典好了,看起来比较有气质,有学问。”

  “不需要,我相信,我一眼就可以认出你。”

  “这么有信心!那我呢?我要怎么认出你?”

  “你会认出我的,你会的。”她很有信心。

  “时间?地点?”

  “明天下午三点,在东区的忠孝复兴捷运站本行线。不见不散。”

  ***

  我连夜北上,回家休息几个小时后,马上又赶到忠孝复兴捷运站,依刺桐花的指示,在月台等待。

  在等待中,我不时观察着⾝边来来去去的女生,猜想她们哪一个会是刺桐花。

  我低头看看手表,长什和短什不们不倚地指着三点钟。

  “请问是秋木槿先生吗?”一个声音准时地扬起。

  我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命运的时刻到了,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我抬头,然后,我的下巴随即掉了下来。

  不、会、吧!我有被雷打到的感觉。

  眼前这个人是个…男人!

  他就是刺桐花?!如此一来,我就可以了解那次彩虹大桥他为什么会失约了。

  “我是。”我呆滞地说。

  “喔。”那男人听了把一个牛⽪纸袋给我。“有个女生要我拿给你。很奇怪,”他皱眉。“她坚持要我准三点钟给你。”

  我会意过来,用刺桐花要你拿来的吗?“呼!我松了一口气。

  “什么刺桐花?”那男人扁嘴。“我只知道玫瑰花。”说完,他转⾝就走。

  “她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呢?”我喃喃自语,不解刺桐花的这个举动。

  我找个位置坐下,打开牛⽪纸袋,拿出一本蓝⾊笔记本,上头贴着一张纸条,写着:

  这本笔记是我随手记下的心情,打开第一页,你将会看到‮实真‬的我。

  你准备好阅读我了吗?

  这时我才意会,刺桐花想借由这本笔记剖⽩自己。我有些期待,又有一种‮窥偷‬的罪恶感,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下,我打开了第一页…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五⽇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

  “我们离婚吧!”⽗亲的声音从未关紧的门传出来。

  我站在门外,整个人呆住。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

  我一直以为我是幸福的,⽗亲是大学教授,⺟亲是初中音乐老师,而我如愿地考上美术系,一切是如此美好。

  没想到,这一切竞是幸福的假象,我那风度翩翩、最亲爱的⽗亲竞然外遇了!

  而他竞然还要为了那个女人跟⺟亲离婚!

  我太惊骇了,大失望了,大不知所措了!我不住地往后遗,却没留意⾝后的楼梯…然后意外发生了,我从二楼摔下一楼。

  当我从地权归来,我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

  罢开始,因为不能接受⽗⺟离异的事实,我整个人变得呆呆傻儿混混炖炖,像一缕无主的游魂;后来,我一点一滴回想起所有事情的经过,整个神智渐渐清明,而那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由医生与⽗⺟谈中得知,我的“智能”严重退化,行为思考与孩童无异。

  我不能原谅他们要离婚的事,于是,我继续假装自己的病情。

  案⺟亲为了我的病到处奔走求医,我的“病”拉近了他们的心,他们因此变得比以前更亲近了。我看见⽗亲揽着⺟亲的肩低声安慰,⺟亲脆弱地依偎在他怀里流泪,我的心好痛。

  我不想要⽗亲离开,我不要我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我⼲脆就这么装傻下去。

  我想,就让我做一个坏人吧,如果这能让我的家恢复以前的样子,那么,我愿意承受所有的报应,就算要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下去,我都愿意。

  一九九九年四月十⽇

  ⺟亲和⽗亲商量后,她决定带我到台东,远离那些轻视、嘲笑的眼光。

  案亲会在假⽇来看我。

  呵,那真是段美好的时光!

  我最期待星期六下午的来到,⽗亲总会带一把⺟亲最爱的百合花来成几当⺟亲上前去应门时,他会‮吻亲‬她的脸。

  初到台东时,⽗亲带我在屋后的空地上种了两株小树苗,要我跟他比赛,看谁的小树苗长得又快又⾼。

  宁静的午后,⽗亲会念诗给我听,有时,⺟亲会弹琴,⽗亲会唱歌,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昏,⽗亲会陪我仅十,⺟亲张罗好晚餐,就会出来叫我们回家。踩着余晖,看着地面上拉长的三条影子,让我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晚上,我们会坐在屋廊下,我那知识广博的⽗亲,会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我它们是什么星座,恍憾间,我似乎又回到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先。

  虽然,装傻的⽇子,无所事事,很难熬。

  但,一切都值得。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五⽇

  案亲答应我,平安在会来这里跟我们一起度过,但我等到了凌晨,热还是没来。

  事实上,这几个月,⽗亲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种在屋后属于⽗亲的小树苗,也在缺乏他的照顾下,而枯萎死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几次,我佯装童稚的声音,天真地同⺟亲,⽗亲的电话为什么变少了?

  ⺟亲总说⽗亲很忙。

  渐渐地,我也不再问了。

  我隐隐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我却不肯去相信。

  ⺟亲变得愈来愈憔悴,我看得很心疼,很罪恶感。

  我做错了吗?

  我只是想要我们全家人都能永永远远走下去。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000年一月一⽇

  案亲坐在我面前,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看我,那眼神,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有爱,有怜惜,有不忍,还有深深的歉疚感。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过来拥抱我。

  “新年快乐,柔柔。”他‮吻亲‬我的额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柔柔。”

  他如是说。

  但,我却觉得⽗亲似乎在做某种意义的道别。

  二000年二月一⽇

  ⺟亲一直维持着写e-mail与过去共事的同事联络,这让一直封闭的我,找到了一个发怈的管道。

  我在BSS站里虚拟了一个新的⾝份,我讨厌那个欺骗⽗⺟、欺骗自己的我。

  我的呢称取作‘刺桐花“。我初到台东时,刺桐花正开,美丽的景象,让我非常难忘,如果有人看到刺桐花开的景象,一定会和我一样爱上刺桐花。

  我只能在⺟亲睡的‮夜午‬上网,刚开始,有好多人想和我搭讪,问我“几岁?”“是‮生学‬吗?”“有没有男朋友?”等无聊事。

  于是,我设立了一个规则,只要有人回答我在名片档写的那一行“假如你可以许三个愿望,你想许什么?”我便与他往。

  一直没有人发现那行字,直到他的出现。

  他一开始写了一段诗来,诗写得不赖,但很抱歉,姑娘我并没有被热到,反而觉得他是个甜言藌语的网络花花公子。

  后来,他发现了那行字,于是送来了这么一串⽔球。

  “亲爱的刺桐花:假如我有三个愿望,我愿许…第一个愿望:我想认识你;第二个愿望:希望你不要拒绝我想认识你的想望;第三个愿望:我要把我第三个愿望的许愿权送给你。”

  我是被他的第三个愿望打动了,于是,我作出了回应。没想到,这么一聊竞近两个小时,让许久没打键盘的我,手腕⾜⾜又痛了两天。

  他是个谈话风趣的人,他像一场骤雨,让我久旱的心得到了滋润。

  “我可以要回我第三个愿望吗?”他突然问。

  哼,我就知道世上没有所谓的“好人‘,我心里暗嘲。

  “…我要许第三个愿望…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我整人傻在电脑前。

  他是那么真诚,那么慷慨,那么孩子气,我的心顿时被一股温暖包围。

  快要下线时,他问我还能再见面吗?

  我说:“你不是捉信缘份的吗?如果有缘,我们自然会在线上相遇。”

  虽然我说得很冷淡,但,一下站,我的心已经开始期待下次的相遇。

  二000年二月十⽇

  又是在星期五,又是在‮夜午‬时分,第二次遇见他。

  他似乎显得心情不好,他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我就是知道。

  我问他,于是他对我说了他弟弟阿拓的事

  在言语中,我感觉得出来,他是个很重视家人的人,这令我很羡慕。

  “不如你就来当我的妹妹吧。”他对我这么说。“快,叫一声‘葛格’来听听!”

  本来人家还正在感动中,却因为这句“葛格”而噗笑出声。

  天,这个二十四岁的大男生,那么的孩子气,那么的痞子,却又让人无法讨厌他。

  “哥。”我只愿这么喊他,心里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甜藌。

  好⾼兴,我又多了一个家人了。

  二000年三月三⽇

  他终于退伍了,于是,我跟他在‮夜午‬约会的次数愈来么多。

  我喜跟他聊天的时光。他谈他自己,谈读书时的叙事,谈他遇到了什么新鲜事。他总是令我开心,让我暂时忘记我所扮演的傻子。

  我将他的每个热讯和储存起来,一遍一遍地看过,每次上网,我总忍不住会去好友名单寻找他,虽然我的好友名单只有他一个人。

  我会去想像他的样子,想像他的声音,想像他的微笑,是否如他的笑脸标志一样可爱。

  我不相信网恋,但,我想,我喜上他了。

  我后悔了,我不想再把他当哥哥看了。

  二000年三月十⽇

  “我们几个面吧。”

  他突然要求,我吓得心脏差点蹦出来。天,他本不了解我!

  他说他叫秋木槿,二十四岁,爱好自由的手座,预备当小学老师。

  他像一本书摊在我眼前,一清二楚;而关于我的一切,我什么都没透露,我不敢让他知道‮实真‬的我。‮实真‬的我,是个会耍手段的可恶之人。

  “你难过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我忍不住问他。

  “好奇死了。但,我宁可等。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他是天真,还是太信任人?

  可恶,他这么说只会让我更內疚,更自惭形秽。

  突然,我被踢下站了。我能能想到系统要维修这件事,这让我有了思考的时间。我写了一封长信给他,我告诉他,我喜“SOMEWHEREOUThIEREE”我喜歌词里的情境,我说,当他听见这首歌,也许我们会相遇。

  我是真的这么期待。

  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会不会来到?而我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他?

  唉,我不敢再想下去…

  二000年五月七⽇

  “刺桐花!”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到,我不敢相信,他竞然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老天爷对我开的玩笑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我手⾜无措,我算想挖个地洞蔵起来,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

  天,他像光一样非常闪耀。

  我在梦里想他好几回,都不如眼前的他给我的震撼。

  他⾼⾼的,瘦瘦的,一双浓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眉字之间充満了神气,稍嫌大的薄,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的,使他看上去很俏⽪。

  他跟我想像得一样好。

  可恶,为什么他不丑一点,矮一点,胖一点呢?

  那样,也许我就不会喜他更多了。

  我突然冷静下来,我不能就么无事般地跟他说:“啦,我就是刺桐花,你还満意你看到的样子吗?”

  我还有一个角⾊得扮演,忘记了吗?我是柔柔,那个痴痴傻傻的柔柔呀。

  老天爷,你开的玩笑大恶劣了!

  于是,我选择了柔柔的面目面对他。

  我叫他“葛格”他一脸震惊,而我为此痛恨自己这么做。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究竞想证明什么?我真是坏杂讠了!

  当晚我收到他的e-mail,他热烈地谈‘柔柔“,他还要我为她祈祷。

  告诉我,神会接受一个罪人的祈求吗?

  二000年六月五⽇

  自从他说服⺟亲让我到小学里接受教育后,⺟亲看我的眼神不再充満担忧了,在校长的推荐下,她到邻乡的初中担任音乐老师。

  再次从事她最爱的工作,⺟亲的气⾊明显变好了。

  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他为什么要对一个痴儿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无怨无悔地付出?

  他的好,让我念来么看不起自己。

  对他的喜愈多一分,就应讨厌自己一分。

  可恶,他为什么要这么好?为什么要让我觉得自己很坏?

  我真的真的很想写一骂他。

  如果他有那么一、两个缺点,如果他对我有一些不耐烦的脸⾊,或许我就不会这么难受內疚了。

  二000年六月二一⽇

  他一连写了三封信质问我为什么不给他写信。

  我怎么有脸写?

  我写不下去啊,我不敢再用刺桐花的⾝份跟他来往,我觉得有罪恶感。

  我好矛盾,我想利用柔柔的纯真,对他尽‮报情‬矫,对他尽情依赖。但,有时,我又嫉妒他对柔柔的好,对柔柔的疼爱,好几次,我差点对他说:“我是刺桐花呀!”

  但,我不敢。

  如果他知道‮实真‬的我,他会怎么轻视我?我不敢想。

  我想念你。

  我痴痴傻傻地看着他传来的mil,泪流満面。

  我是作茧自缚,怪不得别人。

  怎么办?我觉得自己走进一个死胡同,再也走不出来了

  二000年八月十六⽇

  他回台北已经一星期了。

  为什么这么久?他明明答应我他会很快就回来的。

  “相思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依意。单国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被圈儿是别离。还有那数不尽的相思,把一路的圈儿圈到底。”

  我在纸上画満了想念的圈圈。

  与他每天朝夕相处,我已经很习惯他的存在,他一走,连我的一部分也带走了。

  那天中午看新闻,新闻正在播知名女立委儿子的丧礼,我才知道,他的弟弟阿拓跳搂死了。

  我好慌,我好担心他,我好想去找他,我知道他很爱阿拓的。

  但,我什么事也不能做。

  我发现,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我却不曾替他做过一件。

  我是个自私的人。认识他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是这么一个可恶可厌的人。

  一直到‮夜午‬,我听见⺟亲房间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我才想到,他曾经跟我介绍过一个广播电台。于是,我愿意赌赌看。我点了“SOMEW‘HEREOLJT’l‘llER”这首歌,然后留言“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想我们之间,不仅是相知相惜,而我们的心灵也是相系的。

  他收到了我的讯息,我们终于又在BBS上相遇。

  我问他要怎么做才能令他开心。

  他只有一句话:“我想见你。”

  好。我答应他。

  我跟他约定在彩虹大桥见面,我准备豁出去了。

  但在见面的那一刹那,我又退缩了。

  我太懦弱了,我无法承受他的责难,就让他去恨刺桐花。

  二000年八月二十⽇

  他在我的怀里昏倒,我在他⾝边守护了两天。

  在他昏昏睡着的这两天里,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唯有此时,我才能以刺桐花的⾝份照料他,以刺桐花的眼神端详他。

  后来,他为了阿拓,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也想哭,在与他的谈话里,我与阿拓也很悉了。

  但,我不能以刺桐花的⾝份陪他哭,我不能对他说什么安慰的话。

  可是,只要能住在他⾝旁,我已觉得⾜够了。

  事实上,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二000年八月二十三⽇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从前,我们每天都在一起,连最无聊的字,因为有他在⾝旁,都变得好玩了。

  那天他说了⽩雪公主的故事。其实,我从小对童话一点都没兴起,但他讲得如此认真,我怎能不捧场呢?

  “他们呢?他们跑去哪里了?”

  我有意为难他,我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这么天真的问题。

  他的回答很出我的意外:“我们去城堡找他们。”

  然后,我们‮狂疯‬地在屋子里大喊大叫、追逐。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完全没有记忆了。我只知道他想吻我,而我并不想拒绝。

  突然间,他将我推开。他的脸上飘过很多情绪,有自我厌恶,有羞聇,有愧⾊。

  我想告诉他:“不是你的错!不要那样想我们之间的事!”

  但,他已经把我们之间划出距离,他将我赶回家。

  然后…他消失了。

  二000年九月五⽇

  开学了,小学恢复热闹,我仍然去上课,看似一切没变,其实都变了。

  他故意痹篇我,忽视我,不再与我亲近。

  其实,我知道他是痛苦的。

  他是一个那么重感情的人,会出此下策,其实最难受的人是他吧。

  在一个喜的人面前,却不能展现‮实真‬的我,而且还今他痛苦,那是一件生不如死的事。

  我想,我已经尝到报应了。

  二000年九月十五⽇

  因为思念他,所以我独自到他屋里,我看他看过的书,睡他睡过的,好像在他⾝边一样。

  那场火灾来得太突然了,当我被浓烟呛醒,我已经无处可跑了。

  好可怕,到处都是大,我离死亡是如此近!

  老天爷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吗?

  当我的意识念来愈模糊,我想到我就要死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我就觉得好不甘心,我还没跟他说我喜他呀。

  当我再次醒过来时,我在他的怀里,我紧紧抱住他,紧紧、紧紧的…

  老天怜我,我没死,而且,他重新回到我⾝边了,他说不会再不理我了…

  二000年九月十八⽇

  我还是改不了偷听的⽑病,当他要求单独与⺟亲谈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要我这个痴儿,娶我这个痴儿。

  他疯了吗?

  “我不回顾以前,也不去想明天会怎样,我只在乎现在,而明天是现在的延伸,而我对她的喜只会更多更多。”他说。

  天,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的词汇了。

  我的心里又惊又喜。他要我,他要我,他要我,他要我,他要我…

  老天爷终于要可怜我了吗?它已经宽恕我了吗?

  不用⺟亲答应,我在心里喊了无数的: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二O0O年九月二十⽇

  案亲来了,他与⺟亲关在房间里长谈。

  谈完后,⽗亲到我房里,他还是那样深深地看我,一句话也不说。

  离开时,他对我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那一劾,我知返,玻碎的镜子,再也无法粘回去了,我们家再也无法完全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想,我该结束这场由我自导自演的闹剧了。

  二000年十月十⽇

  “你是谁?”

  在医院醒来,我对着这张悉得不能再悉的脸,说了这么一句残酷的话。

  当我看见了他脸上的不可置信、伤害,我的心也碎成了数万片了。

  离开他,是不得已,尤其,见到他在他⽗⺟面前如此保护我…

  我不想再骗他了,也不忍再欺骗自己,以为自己拥有幸福。

  我的了悟与放手,让⽗亲、⺟亲得到释放,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但,我却释放不了自己。

  一个月了,好长好久的时间內。

  我想念他,非常非常。

  想念他风趣的言语,想念他的笑脸,想念他无辜深邃的眼眸,想念他在球场打球的英姿,想念…

  我再也止不住思念的狂嘲,我连上BBS站,然后,我看见他。

  “我喜你,秋木槿,我喜你很久很久了。”我勇敢地对他告⽩。

  “可是我已经有喜的女孩了。”他这么说。

  他总是这么诚实,这也是我喜他的地方。

  “跟我见面。”

  我又提出要求,噢,他一定觉得我很讨厌吧,明明已经被拒绝了,还一直他。

  但他答应了,我的泪又开始‮滥泛‬,

  可恶,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呢?让我这么放不下他。

  我约他在忠孝复兴捷运站木扬线,我要以‮实真‬的面目见他。

  也许他会因此恨我一辈子,但我不管了,任由他去吧,我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我不想再有任何遗憾了…

  看完这_篇篇的心情札记,我像坐了一的云霄飞车,心重重的,透不过气来。

  我的心情像洗了一场三温暖,没想到刺桐花就是柔柔,柔柔就是刺桐花,是什么机缘将我带到了她们⾝旁,经历了一场如同爱丽丝的梦游奇遇呢?

  笔记的最后一页写道:

  阅读完了我,请你抬头看看你的对面月台,你将会见到我。

  我倏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刺桐花一一柔柔,站在对面。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牛仔,她的长发剪短了,清汤挂面,她侧背着一个包包,看起来很青舂,很清秀,很可人。

  她变得很不一样,既不是我想像中的刺桐花,也不是柔柔。

  她深深地凝视我。

  我又低头继续看她写的另一段话:

  现在你看到我了,你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可恶的人了,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过来带我去淡⽔看夕;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我无话可说,那么,我们就搭不同方向的捷运车,往各自的方向…

  说不怨她是假的,她错了,我并不像她⽇记里所写的这么好。

  说不恨她是骗人的,我又不是圣人。

  呜呜呜,她把我骗得好凄惨幄,我长这么大,还不曾为一个女孩如此牵肠挂肚,委靡不振,我怎能轻易原谅她呢?

  我又抬头看她,她眨也不眨地注视我,仿佛她这么注视我已经有一世纪了。

  我知道她在等待,她平静的神情下其实是备受煎熬的。

  这时,两边的捷运车缓缓驶来,遮蔽了我跟她的凝视。

  我站起⾝,不是进车厢,而是拼命地爬上阶梯,到另一边的月台。

  当我气吁吁地跑下阶梯,捷运正要缓缓驶开。

  人影窜动中,我拼命寻找她,然后我看见她显得孤单薄弱的⾝影。

  她正惊惶地张望着对面的月台,我知道她也正在寻找我的⾝影。

  当她看不到我在对面,她以为我搭上车走了,她的肩有着令人心疼的菗动。许多人从她面前经过,用讶异的眼光看她,我知道她在哭泣。

  我慢慢走到她面前,菗了一张面纸,无声地递给她。

  她哭得好伤心,连头也没抬起,哽咽地说:“谢谢…”

  我不是该搭上捷运车,我不是说我不会轻易原谅她的吗?

  那么,我现在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在等待,等她抬头,等她发现我,等待另一个开始。

  我说过,我这人很懒,不喜记仇,因为那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也说过,当在乎一个人时,要把握当下,不要留下遗憾。

  这就是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点固执,有点傻气。

  我觉得,与其拿所有的时间去恨一个人、怨一个人,倒不如拿来重新认识、了解一个人。

  般不好,真正可恶的人是我哩。

  谁教我是硕果仅存的好人呢?难怪她会对我如此难以割舍!

  嘿嘿,一不小心,我的痞子本⾊又冒出头了。

  好不容易,她终于停止哭泣,然后抬头,一见到我,她才拭于的眼泪,又迅速地聚満眼眶。

  “嗨,我是秋木槿,二十四岁,小学老师,我约了一个网友在这里见面,她很爱哭,很丢脸,请问那个人是你吗?”我对她绽开笑脸。

  “嗨,我是李芷柔,二十一岁,准备明年重回学校复学,我约了一个网友在这里见面,他很坏,老爱欺负我,请问那个人是你吗?”她痴痴地看着我,又哭又笑。

  我们凝视彼此很久,然后相视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牵起她的手,十指握。“走吧,我们去淡⽔看夕。”

  刺桐花的季节已经结束了,而属于秋木槿与李芷柔的故事才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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