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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九:相思休问定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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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三,当今乾隆帝生辰,举国同庆。

  ⼊夜,正殿之上,万寿之宴,后妃王公,文武百官,人人笑,无不欣然。端坐龙椅之上的天子,虽已是花甲之年,但是依然目光如炬,神采奕奕。龙目缓缓扫过殿下众臣,心中快,笑声连连。

  瑞琼一⾝盛装,默默低头坐在额娘丽虹⾝边,不发一语,心中却好像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想要庒抑却庒抑不下。

  人想去注意的,但是偏偏就留上了心。看席间没有宗礼的⾝影,倒是看到那个一看就害怕的端王爷落座席中。过了一会儿,等到宴会⾼嘲的时候,皇上拈住龙须,微微笑着,朗声宣布着自己的决定:“如今大下太平,举国同庆,朕今天真是⾼兴极了。不知不觉度过了六十载…”

  众人齐齐拱手拜倒,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之间龙心大悦,笑意连连。过了片刻,挥挥手,让那些声音停了下来,这才说起正题。

  “所以呢,朕想当上一回月老,撮合一对金童⽟女成就好事,喜上加喜,岂不甚好?”

  瑞琼心中一跳,知道该来的总是逃不了,而丽虹也伸出手来,握了握“她”手,紧紧捏住。

  “德郡王。”

  “臣在。”重华⾝于向前,来到殿正中,恭敬地跪下磕头。

  “端王爷。”

  “老臣在。”端王爷颤颤巍巍地走到重华⾝边,同样跪下磕头。

  “如今朕把德郡王的掌上明珠多罗格格指给你家贝勒宗礼,讨得如此聪明伶俐的孩子做儿媳,你们家宗礼还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而你们两位,以后于明于暗,该看开的也就看开吧,同殿为臣,计较那么多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皇上慧眼如炬,怎么看不出来下面臣子的明争暗斗,只盼得这场联姻可以让战火消逝.从此得来安宁才好。

  “喳。”

  还能说什么,看来⽇后就算斗来斗去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了,不过,到底还有没有斗争的机会?两个人心照不宣,却也不动声⾊。

  “很好,那么端王之贝勒宗礼,德郡王之多罗格格瑞琼,上前来。”

  瑞琼心中一动.不想过去,⾝子却被额娘推着向前。站到皇上的面前,行了大礼,就被几个持女扶着向一旁站去。一边宗和却慌慌张张地从殿外跑来,行了大礼,随后站在瑞琼的⾝旁。看着他们郞才女貌,确是一对才子佳人,众人在夸赞叹连连。

  “那么,等到寿宴结束,你们就…”

  突然,皇上⾝边的小太监一下子撞过来,撞⼊皇帝的怀中,又一个踉跄,向着台下落去。就在人们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下面伺候的宮女、垂手恭候的太监,还有没有退去的杂耍艺人之流,快速向居中的皇帝那里冲去,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还来不及反应这一连串电光火石般的行动,那边一道明晃晃的刀锋就向着老者砍去。

  比任何人都快的,从殿外冲进一道⽩光来,几个盘旋,就听到那些人发出短促的“唉呀”“哇”之类的声音,就此僵立不动,显然是给人点了⽳道动弹不得。这一下人们才回过神来,一下于整个场面都了,人们⾼声叫叫着,御前侍卫冲了过来急忙护驾。

  明明场面成一团,瑞琼也夹杂在来回逃散的人群中,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解除了危机的儿

  已经七天没有见到的容颜,消瘦了些,但是似乎精神很好—一

  眼泪涌出,模糊了视线,似乎没有遭到什么毒打,他们毕竟是一伙的不是么?如此一想,原先的感动全都变成了愤恨挣扎,瑞琼咬住嘴,用尽全力庒抑自己想要冲过去扑人缁⾐怀中的冲动。

  直到皇上大喝一声,猛地一惊。才惶惶然地收回紊的心神。

  被御前侍卫团团围住的⽩⾐少年,正是缁⾐。他⾐⽩如雪,长长地拖曳在⾝后.随着风一吹就会消逝的⾝子轻轻漾出温柔的⽔波,也让大殿之上轻蔑的目光转为惊,甚至更深更深的感情。

  不顾周围的虎视眈眈,他微微一笑,向着巳经被众人簇拥上龙椅的皇上走去。

  缁⾐神⾊从容,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成也好,败也好,自己都不可能走出这个殿门.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迟疑的,向着自己生命的终结走去。

  为什么缁⾐会出现在这里?转念一想才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他们布置了那么多,准备了那么多,为的还不就是这一刻?

  瑞琼感觉到手掌中汗⽔満布,想要制止这一切,奈何喉咙⼲涩,一个字都吐下出来。

  “大胆!无理之辈!’

  一边侍卫大声喝斥,一时间兵刀立现。雪亮的刀锋闪过缁⾐的睑,为那张本来就格外秀气的容颜更增加了一种凄美。微微一笑,缁⾐垂下眼睑,不理睬那些兵刃,反而从容地走到更靠近皇上的地方,恭敬地下跪叩拜。

  缁⾐清楚地知道,无论事情的结局如何,自己也绝对是死路一条。听到“平⾝”的声音响起缁⾐缓缓地站了起来,平静无波的目光笔直地看向居中的王者。

  熏貂珍珠的珠项冠下三角星眸不怒而威,虽已是六十的老人,却依然看不出任何衰老之态。江牙海⽔瑞罩披肩、石青绿丝面貂⽪金龙褂子、⻩缂丝二⾊金面黑狐欣金龙袍,都散发出让人不可直视的皇家瑞气。

  “虽然朕想称赞你护驾有功,但是你来的实在太巧…巧到了让人怀疑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地步。”

  懊笑还是该怕,缁⾐却只是淡然地站着.将蕴蔵着千言万语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一边同样站着的瑞琼。

  一时间千言万语无法言表,化作微微一笑,看得瑞琼眼眶一酸,眼泪几乎掉下。

  “草民来到这里,并不是凑巧,而是早就知道有人密谋在六十大寿的时候刺杀皇上。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闯⼊面圣,就是想将隐蔵着的一个大谋说出来。”

  抬起头来,年轻的悲泣的声音缓缓流过,带来一点点山边泉⽔流动落花飘零的萧瑟,打动着王者的心,同时也让所有人一惊。

  “你所要阐述的,究竟是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庶民上得天朝,见得朕,是要受莫大的责罚的么?”

  皇帝是天之子,尊严不容‮犯侵‬,就算有天大的冤屈要申述,也是要经过莫大的磨难。告御状,不成功是死,成功也是死,本没得选择。虽然缁⾐的情况不同,但是也属于冒犯龙颜,同样罪不可恕。

  微微一笑,缁⾐点了下头,轻轻说着自己的打算:“草民自知罪率深重,已经不指望皇上赦免。只是想将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是非曲直,自有皇上来定夺。至于草民所说的事情,皇上认为应该是功,还是过,之后将如何处置草民,已经不是草民这等愚钝脑袋想知道的了,但是草民知道皇上是天朝的明君,绝不会妄下判断。”

  眉锋挑起,不怒而威,看着下面如此大胆的少年,乾隆沉昑半晌,点点头,算是这个喜庆之⽇所做出的额外恩典。

  “好,你就说吧。”

  “草民遵旨。”

  抱敬地跪下行礼,之后清冷的声音流淌大殿,揭示着属于两位德⾼望重之人私下的野心。

  “草民名唤‘缁⾐’,早在六岁那年,⽗⺟遭端王爷陷害,卷人文字狱一案,自此天人永隔。草民幸得德郡王所救,自此深居德郡王府。”

  一番话说完,端王爷⾝后的人就忍不住痛斥缁⾐“诬蔑”而瑞琼心下一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葯。重华不做声,而端王爷也不做声,⾝为当事人的两个人垂手立于两旁,居中站着的正是缁⾐。

  “大胆,端王是本朝重臣,怎可任由你诬蔑?”

  皇上龙颜震怒,挥袖不悦。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而之所以没有在当时指证端王爷的恶行,实属草民当时年纪幼小又⽗⺟同亡,一时之间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也未必有人肯信。”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想要反驳也挑不出理由。

  皇上沉昑了一会儿“那为什么不早些,非要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一”

  “禀告皇上,这就是草民所要说出的⾜以颠覆整个山河设计的大谋啊。”

  此句说得铿锵有力,一时之间原本就喧闹不堪的大殿上一阵惊叹。瑞琼⾝子颤抖,知道事情不妙,缁⾐他一定会亲手将阿玛推⼊万劫不复之地.而说出来的事情马上、马上就要…

  “阿玛!阿玛!不可以,不能让他说…”

  伸手抓住重华的⾐袖,瑞琼神⾊慌,眼角泪光闪现。冷厉的丹凤眼冷冷一瞥,挥手将她推开,随即吩咐那些已经吓呆了的下人,将她拖到一边去。

  “阿玛!阿玛!”

  眼看着悲剧就要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起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好依恋的?

  “阿玛!缁⾐他…缁⾐他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是宗礼的弟弟,他们捏造了虚假的过去,就是为了陷害您!您手里拿的证据全都是假的,不能啊…”尖利的女声回在大殿里,重华睁大了眼睛却不发一语,端王爷依然是垂下手纹丝不动,而宗礼则是最年轻最沉不住气的一个,马上叫了出来“别开玩笑了,这种人会是我弟弟?”

  至于缁⾐,那双秋⽔深眸望了过来,和她略带点惊慌的眼睛对上,随后微微一笑,眯了起来。

  “不错,我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也是宗礼的弟弟。”

  他此言一出,让乾隆手下一滑,⾝子也诧异地站起。

  “你胡说,他才不是我弟弟,阿玛,你说是不是?”宗礼⾼声反驳,拉住端王爷的⾐袖就是要他评个道理。轻轻咳嗽了两声,眼⽪微微撑开,原本昏⻩的眼睛中一抹锐利的光芒闪现,对着的不是揭露⾝份的瑞琼,也不是坦然承认的缁⾐,却是一直没有说话,毫无表情的德郡王。

  “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吧?”

  目光闪动,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重华没有说话,一边的缁⾐倒是笑了出来。

  “是的,我的⾝份和事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么?我要说的事情和我究竟是谁一点关联都没有。王爷,就把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吧。”

  重华深手伸⼊⾐襟中,瑞琼可以清楚地看到宗礼脸上如释重负、洋洋得意的神情,还有端王爷充満谨慎和掩不住喜悦的容颜,知道这一来事情全都完了。

  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重华的手上,见他从怀中掏出的,却是一封薄薄的信函。重华伸手呈上,马上有太监接过递于皇上。展开信纸,乾隆沉下面孔,快速测览完內容之后,龙颜大怒,拍案而起。

  “端王爷!你居然私通民间反我大清的逆贼,妄图颠覆朝纲?!利用朕举办六十寿宴之际,派人潜伏其中,好来刺杀朕,该当何罪?!”

  端王爷慢慢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惹来不少惊讶以及同情的目光。

  “臣惶恐,但是臣并没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臣是満人,怎么可能和汉人勾结来颠覆我大清山河?”

  “端王此言差矣,和反贼勾结不一定是反我大清,而说不定是借助反贼的力量,来获得更⾼的地位而已。”

  重华没有说话,一边缁⾐冷笑出声,字字珠玑。

  宗礼眉尖一皱,冲上前来“你到底是…”

  就连瑞琼都被面前的情况搞糊涂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缁⾐是站在哪一边的?为什么敌对⾝份的他一直帮着阿玛?好奇怪…

  “如果皇上不相信的话,请看此信落款处的印痕。”

  一说此话,宗礼立即喜笑颜开,知道机关定在那里。如果印记是假的,那么重华此言全部是假的,全部都是诬陷,那么可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瑞琼想叫皇上不要看,想把那东西夺过来,但是手被人拉着,喉咙也⼲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者⾝上,全部人屏息以待,等着事情的最终结果。一时之间偌大的殿上一针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明明只是一瞬,却好像几辈子那么长。

  “这印记…是真的。”

  此言一出,端王爷的手指发抖,无法置信的目光冲着缁⾐直而去。而一边的宗礼更是眼睛瞪得‮圆浑‬,无法相信耳朵听到的事实、重华神⾊不动,瑞琼仿佛云里雾里,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上峰回路转到了这个地步。

  对了,他说过,等到皇上寿宴之时,事情自有分晓,指的就是这个转机么?但是为什么…他不是宗礼的弟弟、端王爷的儿子么?为什么反而背叛他们转到阿玛这一边呢?

  为什么?

  “为什么?!缁⾐?!”宗礼一声虎吼,抓住他的⾐襟,对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无法相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特意让那家伙发现的事实不是假的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那封伪造的信会变成真的?”

  等到全部吼出口,才迟钝地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

  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上,就算掩住嘴巴都来不及了,所有的布局都展露无疑,皇上一挥手,御前侍卫齐上,刀锋闪亮,将他围在‮央中‬。轻轻一笑,缁⾐眼神中说不出的轻蔑。他们以为喂自己吃下了毒葯就可以掉以轻心了么?难道以为端王府中没有德郡王的奷细了么?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吧?

  在端王府住的七⽇,他偷偷溜⼊重地,偷取了王爷的大印扒上了伪造的信纸,来了个偷天换⽇。

  “你们亲手‮教调‬出来的安揷在德郡王⾝边的棋子,其实都只是用来惑你们自己眼睛的障碍而已。

  真正的那个流着端王爷⾎的孩子,早就被埋⼊深沉冰冷的地下,化为了⽩骨。”

  端王爷缓缓抬起头来,直直的望向不远处的重华,微微一笑“你好…你很好,你确实厉害。其实我也没有败,只是没有遇到这么忠心的人而已。”

  重华默然不语,瑞琼却庒抑不住中的惊喜,挣开四周人的束缚,就要向那边当中站立的缁⾐跑去。

  太好了,虽然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缁⾐他并没有陷害阿玛,没有背叛自己,没有…欺骗自己不是么?

  好想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好好倾诉自己的种种思念、种种痛恨和种种不忍,好想告诉他自己好爱好爱他。

  但是重华伸出手臂,阻挡了她前进的脚步。

  “阿玛?”不解地望向神⾊冷然的男人,瑞琼不解地发问。

  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而那边放弃抵抗被御前侍卫押下的端王爷,一双充満了嘲讽的眼睛看向静静站立的缁⾐,用小小的声音说着附近几个人都可以听到的事实。

  “你很好,你果然不是我儿子…不过你也不会就这么逍遥下去。你以为帮德郡王铲除了我这个政敌,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么?别太⾼兴了…

  留下你这个把柄,他绝不会容许的。”

  微微一笑,缁⾐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有多少“正因为我知道不管帮哪边都不可能活下去,才没有顺你们的意…”

  所以⾝上当初被下的毒无葯可解,至此随着端王爷辉煌仕途的落末,自己的生命也会随之消逝。

  “什么?他说…什么?”瑞琼无法置信地望着端王爷,以及自己面无表情的⽗亲,还有继续向皇上走去的缁⾐,不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德郡王所用的手法和端王爷一模一样,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而已.两边的成败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此一想,还真是觉得可笑。如果站在这里的正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那么局面又会如何?

  不过,事情真的是那么单纯的么?

  “皇上,恕罪臣斗胆一问。”

  即将退出大殿的时候,端王爷转过⾝来,冲着⾼位者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乾隆微微一笑,点点头容许了他这个无理的请求。端王眼睛一片光芒闪动,似乎千般心思万般心意挣扎,就是不想承认。

  “那个要在六十大寿上禅位的话,并不是谣传吧?”

  皇上微微而笑,用再轻不过的声音传达着自己的意思“朕只是自言自语的时候被⾝边伺候的小太‮听监‬去了,只是人生感慨,自然做不得准,却不料掀起了如此轩然大波,搞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啊…”惨然一笑,怎么可能不明⽩皇上的意思?

  重华没有做声,端王一边‮头摇‬一边苦笑“罢了罢了…星已至此…事已至此…”

  “皇上。”御前带刀侍卫统领弯⾝下跪“禀皇上,包括那些隐蔵在艺人之中的,所有的刺客已经肃清,请皇上放心。”

  如此一来,最后可以翻⾝的希望都没有了。

  缁⾐淡然一笑,清楚地知道搞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完全是皇上的纵容。端王爷和德郡王就算再怎么厉害,终究也不是这个皇者的对手。故意怈漏要禅位的谣言出去.就是要看清楚下面人对自己的忠心与否。而中了这个圈套的,除了霸栖的端王爷,还有什么人呢?

  王朝地位,万里山河,想要的又何止是一个人?

  虎视眈眈的臣子们,这下子就会安静一点了吧?事实上最会演戏的,还是当今的皇上啊…缁⾐抬起头来,语声温柔,仿佛花朵落在⽔面似的“草民冒犯皇上龙威,祈求皇上赐草民毒酒一杯,保住全尸。”

  出乎意料的大胆的建议引起殿上众人喧哗,一时之间虽然议论之声络绎不绝,却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赐予全尸,这恐怕是触怒王者推一的仁慈。

  瑞琼脸⾊煞⽩,还没有尖叫喝斥出声,却不料坐在龙椅上的老者威严开口:“哦?你已经知道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吗?”

  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产生了莫名的传惜,甚至连一向稳重的声音都起了些微变化。缁⾐微微一笑,当然清楚自己的境况。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如果不是草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乾隆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将这场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戏演下去。

  皇家是不能染上任何污点的,皇帝的威严不容人践踏,于是皇上轻轻拍了拍掌,⾝旁的太监马上会意地吩咐下面,不多时一名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端上来一壶酒、一个酒杯。下面马上喧哗起来,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卜的意思。

  “谢皇上思典。”

  缁⾐微笑,面对⾼⾼的台上众人簇拥着的威严老者,全天下最⾼贵的人从容不迫。

  乾隆微微一惊,満以为会看到那名披散头发、美得如此单薄纤弱的男子会哭泣着讨饶,毕竟在皇帝的威严下,无论地位多⾼、权力多大、多么厉害的英雄豪杰,就算破口大骂、表现出毫无畏惧,但是⾝为人类,就都会对死亡产生恐惧。但只有这男子,全⾝上下感觉不到一点点不安的感觉,依然是平静如⽔,憔悴如花。

  “缁⾐,你疯了么?不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要死?明明可以幸福的,为什么…你不要这么做,听到没有!”瑞琼大叫着,想要扑过来阻止他的行动,但是⾝旁侍卫却冲过来抓着她,动弹不得。

  微微回头,看了看一生中影响自己最深的人,缁⾐微笑着,轻轻说出自己一直不得不隐蔵的真心“瑞琼,祝你幸福…”

  淡淡的言语已经说明了太多太多,瑞琼怔怔地看着那舂天梨花般单薄的笑容,突然想起过往的让自己心动的一切。缁⾐的好,缁⾐的苦,缁⾐的狡诈,怎么可能不明⽩他的真心?爱着自己,他和自己一样付出了感情,不是自己这般的狂烈‮热炽‬,而是更加隐讳,清淡到几乎透明的爱情。

  “不要…”

  如果不挽留的话,那么…那么…应该握在自己手中的花儿即将凋谢。

  “不要啊!缁⾐!缁⾐!你不可以死!听到没有,你不可以死!”

  她叫得声嘶力竭,宛若望帝泣⾎.凄惨地穿越大殿,久久未散。

  缁⾐慢慢回过头来,望着她微微一笑,正如那天梨花飞散,初次见面令人惊的笑容。在全殿人都心神动摇之际,端起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缁⾐!”

  发自五脏內腑的声音,痛得连心都‮挛痉‬起来。

  疯了似的挥开宮女的手臂.瑞琼直直地冲到他的面前,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微笑,以及边的⾎痕。

  没有说话,缁⾐只是温柔地微笑着,随后羽睫颤抖,缓缓闭上。

  这不是那场睡过就会清醒的噩梦。

  这不是我醒过来后紧紧抱着你哭泣的那场噩梦。

  “缁⾐…你骗我的,对不对?缁⾐…求求你…求求你…”哽咽着捧起他的面颊,却再也看不到那双静静看着自己、仿佛有千言万语倾诉的眼眸。

  ⾝子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瑞琼却挣扎着抱起缁⾐幽幽沉睡的头颅,仰起头来,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一点点⽩⾊的‮瓣花‬落下来,正是那边吓得瑟瑟发抖的侍女头上的花儿,垂怜似的飘下,落在缁⾐沉静如⽔的⽩⾐上,融化,消逝。

  正如自己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幸福…

  “把他的尸体拖出去。”

  冷冷而威严的声音在空气中流动,威严老者神⾊不变,虽然眼光中流动出一抹赞赏的光芒。随着这一句话,原本静立不动的人动起来了,长相精悍的御前侍卫们大步向前,张开的大手抓住了缁⾐垂在地上苍⽩的手。

  静静的扑在缁⾐⾝上不动,惨⽩的小手紧紧抓住雪⽩的⾐服,手指用力蜷缩,都在嫰⽩的小手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格格,请…”

  死都不放开,充満了仇恨的目光瞪向上位者,恨不得呑其骨,食其⾁。

  “不要闹了,瑞琼。”

  冷冷的声音将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怒气都打散了,俊美成却冷硬的容颜上读不出任何波动的情感。⾝上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膝盖发软,瑞琼哽咽着慢慢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充満了仇恨的眼蕴含着无限的悲伤,对上⽗亲深幽如潭的眸子,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真正的恨,真正的怨“为什么…”

  颤抖的声音仿若冬天里刺骨的寒风,让人忍不住随着颤抖起来。刻骨的仇恨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让大殿上鸦雀无声,只能看着居中的⽗女,看着他们上演着纠于两代之间⾜以撼逃诏地的痴情与仇恨。

  “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让缁⾐死?你明明可以阻止他的…为什么要将他卷⼊这种谋里?”

  眼泪掺杂着鲜⾎流了出来,殿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带着一点点木犀的香气,和几朵飘零而落的残花,⽩⾊的、仿佛那⽇吹散的梨花,温柔地吻上带⾎的面颊。双手支撑着自己眼看就要倒下去的⾝体,用着最后一点声音控诉着⽗亲的罪行“为什么不让他活下去?为什么…”

  模糊的视线中缁⾐的⾝体被人们抬着,想要过去,但是全⾝的力气都消失了。手腕被抓住,⾝体被人们紧紧庒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先温柔‮摩抚‬自己面颊的手,原本既美丽又清慡的⽩⾊,此刻却是毫无生机的惨⽩,垂在地上,拖曳着,流下长长的一道痕迹,随后就被一阵风儿吹走,一点不留。

  只听到重华冷冷的声音在耳边陈述着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无论如何,你们两个都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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