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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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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他就不该接这个案子,要不,他现在应该坐在宽敞舒适的办公室內吹冷气,而不是在这个又又热的森林里打转。

  早知道他就不该相信胡大平的话…相信在这个人迹灭绝的深山里,会有什么奇特的建筑,也不该为了赌一时之气,独自前来。

  他不该贪图杨家七位数的设计费,更何况,他本不缺钱用。这下钱还没捞到,一代名建筑设计师就要葬⾝在这个荒郊野外。

  想到才刚成为自己未婚的惠妮,连自己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不知道她是不是会伤心绝?为了跟胡大平赌一口气,却失去生命和未婚,加上自己多年来的心⾎,想想真是不值,自⽩便宜了胡大平那小子。

  要不是自己该死的好胜心作祟,经不起胡大平的刺;要不是自己逞強,拒绝与人同行,如果所有促成自己今天在这里打转的因素,少了其中任何一项,自己就不会顶着烈⽇,在这里跟死神搏斗。

  雹亚尘啊!雹亚尘!放着好好的⽇子不过,跟人赌什么气?现在你价值七位数的自尊,就将陪你葬⾝于此,化作一堆⽩骨,无人知晓。

  雹亚尘疲乏地坐在地上,⾝子靠着树⼲,他已经累得无法再继续打转,他只想休息。仰起头,四周全是⾼耸举天的林木,顶上那一片天只剩下小小一点,而且愈来愈小,烈⽇却依然精确地穿过那小小的一点,直在他缺⽔的肌肤表面,疼痛的感觉,早已随着透支的体力而变得迟缓。

  汗⽔从额上滑下停在他的睫⽑,他眨了眨眼,抖落了捷⽑上的汗珠,连举手挥汗的力气都没有。

  他在文明世界的求生本领,到了这蛮荒之处,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不知道自己在深山里走了多久,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不能睡,可是他又饿、又冷,他好困,眼⽪很重,很重,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愈来愈远,天地之间,彷佛只剩下自己一人。

  胡大平的奷笑,惠妮的娇颜,还有自己那间宽阔、舒适的办公室,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醒来吧!醍来吧!这只是一场恶梦,你还这么年轻,事业正如⽇中天,不能让别人占了第一设计师的地位,尤其是胡大平。

  不行!

  雹亚尘残存的一点意识,汇集了求生意志,让他睁开了千斤重的双眼,奇迹似地,他看见了一双慧黠大眼,就在自己的鼻前。

  他迅速地闭上眼,不可能!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一双如此⽔灵、澄澈人的眼睛?常听说人快死之前都会产生幻觉,难道自己快死了?天使?

  对!一定是天使,自己大概是上天堂了吧!可是天使怎么没有脸?

  雹亚尘耳边传来叽哩咕噜的“说话声”他不知道这些声音算不算说话,因为他一句也不懂,难不成自己上的还是外国人的天堂?

  他‮劲使‬地再睁开眼睛时,漂亮的眼睛不见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黝黑、画満了图案的“脸”他甚至无法判断那是不是一张脸,而且就贴在自己眼前。

  他所能想到的就是牛头马面,一阵惊骇流遍全⾝,嘴张得老大,声音却⼲涩地卡在喉际,咕噜咕噜地翻滚,没一点声音跑得出来,心里想的是…逃,四肢却仍瘫着,眼睛因为惊吓过度而只能瞪着正前方。

  自己平⽇就算没有热心公益,也从不害人,只是有点自负,好吧!有点目中无人,可是有才气的人不都怀才傲物吗?就算这样会有报应,也不至于轮到自己吧?!

  一个、两个、三个…

  他的惊骇随着眼前牛头马面的增加而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下地狱,而是碰到了食人族,这个发现令他⽑骨悚然,惊骇绝,他的不停地颤抖,只觉一阵晕眩,就失去知觉。

  “啊!”雹亚尘从上惊坐起来,浑⾝冒着冷汗,他预期会见到的东西…刀山、油锅都没有,这让他松了口气,他把手贴着心口,确定自己的心脏还继续跳动,知道自己还没死。

  惊吓过后,他才发现自己全⾝疼痛…一种极度疲乏后的疼痛。

  屋外传来一阵一阵闷闷的鼓声,他才松懈下来的⾝子又开始紧绷,想起那曾在他眼前晃动,一张一张可怕的脸,也想起失去知觉前,最后钻进脑子的可怕念头…食人族。

  他拖着⾝子直退至上的角落,背贴着墙,觉得‮全安‬些,才环顾着⾝处的奇怪屋子,没有桌椅,没有电灯,没有电话,没有任何电器用品,本没有一件文明世界的东西,整间屋子,就靠着窗口进屋內微弱的月光,那实在不能算是窗,因为它只是在墙上挖个洞,什么修饰都没有。

  镑式各样的花沿着墙攀爬至屋顶,几乎整间屋子都是花,从这么多新鲜的花来看,耿亚尘肯定自己绝不是在地狱,如果投进来的是月光,那么自己也不会是在天堂,那…

  雹亚尘不觉打了一阵哆嗦,一股寒意自脚底爬上背脊,难道那些真的是食人族?

  愈来愈密集的鼓声,敲得耿亚尘胆颤心惊,自己如果不逞一时之气,现在该伴着惠妮坐在一流的餐厅內,听着悠扬的音乐,而不致缩在这里,听着如同催命似的鼓声。

  想来想去,都怪胡大平,这个跟自己同窗兼死对头的人,从念书时开始,样样事情都跟自己争,念书时,争名次、争分数;工作时,争名气、争地位,谈恋爱则争对象,反正是无所不争。

  虽然胡大平不承认,但是耿亚尘及所有认识他们俩的人都知道,不管在那一方面,耿亚尘都略胜一筹。

  在建筑界,耿亚尘独树一格的设计可是有口皆碑,当然他的设计费并不低,然而出得起价钱的人仍不惜巨资请他设计。

  在名利双收的情况下,他自然不轻易接案子,尽管有人说他目中无人,有人骂他看上不看下、现实、势利,他也不在乎,反正慕名而来的人也从没断过。

  安惠妮!这个商业巨子之女,就是仰慕自己的才气与名气而成为他的女友,而且以安家的财势,她不需要挑个财大气耝,却俗不可耐的人来‮腾折‬一辈子,所以她才会挑上耿亚尘,让她镶了金的背景,多了点艺术气息,少了点铜臭。

  这回杨氏企业在市郊买了块地,要盖栋房子让三兄弟全住在一块儿。杨氏企业也是商场名家,三兄弟在商场上都各有一番成就,兄弟同住是杨老爷子的意思,地也是老爷子选的。

  三兄弟要住在一起,老大、‮二老‬又各自都有家庭,房子盖起来就是个大工程,反正杨家有钱,这难不倒他们。不过最令他们伤脑筋的是,要盖什么样的房子才能让一大家子的人住得舒适,又可显出杨家的气派。

  传统‮国中‬式的建筑,几个兄弟都觉得不太合时宜,而西方的建筑格局,老爷子又不喜,所以杨家找来了耿亚尘和胡大平,杨家的意思是要两人合作,共同研究,设计一栋大家都喜又独树一格的房子。

  雹亚尘彷佛又听到胡大平的声音:

  “杨先生!对不起,我想我无法胜任这个工作!”

  胡大平一脸的抱歉,语气平淡得几乎让人觉得,他是专程来拒绝的。

  他的话才一出口,耿亚尘先是一脸错愕,而后狐疑地望向胡大平,本来还以为今天会是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而且按他的脾气,绝对是非跟自己争到底不可,今天怎么会一开口就灭自己威风,这小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我想这么浩大的设计,只有耿兄⾜以胜任!”胡大平神情极为认真。

  对于胡大牢一反常态的礼让与推崇,耿亚尘非但没有感之意,心中反而升起更⾼的戒心。

  “胡兄!您太客气了!以您的才气,必定也能设计出比我更好的房子!”

  杨建安将手一扬“在找两位之前,我们对两位都作了一番了解,两位在建筑界均属执牛耳之辈,所以你们彼此也无需太过谦让,两位如果肯破例携手合作,必定能设计出让大家都満意的房子,而且也可传为美谈!”

  “就是因为这件案子太重要,所以我才不敢接!”胡大平一脸虚伪“我想杨先生既然对我们作了一些了解,必定知道耿兄才是建筑设计这行的顶尖人物,他才是真正的⾼手!”

  杨建安点点头没有反驳。

  胡大平脸⾊有点难堪,虽然是自己谦虚,但当着耿亚尘的面,杨建安的默认,未免也太让自己下不了台,他忍着气继续说:

  “我有个构想,不过却一直无法突破设计上的瓶颈,所以我愿意提供我的构思,希望能由耿兄执笔完成设计!”

  胡大平愈是恭维,耿亚尘就愈如芒刺在背的不自在,胡大平不但反常,居然还要让出自己的构思,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他脸上依然挂着笑,不动声⾊地盯着胡大平问:

  “胡兄想必还有下文吧?”

  胡大平笑了笑,也没吭声,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卷宗,摊开了放在桌上。

  杨建安跟耿亚尘一齐走到他的⾝边,夹在卷宗內是一张影印图,可能底稿本⾝就不是很清楚,所以影印的效果也不是很好,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杨建安是个外行,当然看不出个所以然,而耿亚尘虽然没表示什么,却暗自称啧不已。

  胡大平指着影印图说:

  “这是民国初年不知从何处流出的手绘图,作者已不可考,我在图书馆翻阅一些建筑史料的书,无意间看到这张翻印的图片,因为年代久远,又未经妥善保存,加上翻印时原稿就不是很清楚,所以这张图片看来很模糊,不过你们还是可以看得出,这建筑物本⾝简直就是力与美的结合,梁柱、大门,全都没用一钉子,而且用的全是一些未经人工雕琢的原始材料,可是所有的衔接,都那么完美无缺。”

  “可是这些材料恐怕取得不易吧?”杨建安思索着说。

  “材料可藉由人造石或木来替代,这倒不成问题,如果耿兄能以这种建筑风格为主设计,兼采西方欧式建筑为辅,必定能设计出独树一格,与众不同的房子!”

  杨建安听了频频点头,大有赞赏之意,可是耿亚尘却觉得胡大平挖了好大的一口井,等着自己往下跳。

  “不过这张图片拍得这么模糊,只怕耿先生很难深⼊研究吧?”杨建安望向耿亚尘。

  雹亚尘早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胡兄既然能得到这份资料,必然还有更详尽的资料是不是?”耿亚尘一直以不变应万变,他倒想看看胡大平究竟搞什么鬼。

  胡大平像早料到耿亚尘会有此一问,他有成竹地笑着说:

  “据我所知,这些建筑物是建在滇缅边界的深山內,因为人烟罕至,所以少有人见过这些建筑物,作者又不可考,资料十分有限!如果耿兄愿意跑一趟,相信必能对这些建筑物有更深⼊的了解,而且我相信,这张图片只是所有建筑的一部份,也许那里还有更多,更奇特的建筑,也必能带给耿兄更多的构想!”

  “胡兄!您不会要我为了一个传说长途跋涉吧?”

  “如果你没去,您怎么肯定这只是一个传说呢?”

  胡大平!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搞了半天,就是要我去那蛮荒之地,如果自己一去不回,他就是建筑界第一把椅,这算盘打得可真精。难怪他这么慷慨地让出自己的构思;难怪他这么推崇自己接下这件案子,原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雹亚尘仔细看着那张图片,不可否认的,民国初年,在那种与世隔绝的蛮荒之地,就有人能建造出这种完全靠物理原理支撑整栋建筑之架构,不但令人赞叹,简直是无懈可击,就算胡大平不提,他也会想去走一遭,只不过现在去了,却像掉进陷阱。

  “耿先生如果愿意,我愿意支付你到那里的所有费用,外加一笔七位数的设计费!”杨建安绝对相信耿亚尘的能力。

  杨建安⾼额的设计费,令胡大平有些咋⾆,他知道杨氏给的设计费绝对不低,可是却也没想到这么⾼。表面上胡大平依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令耿亚尘心动的不只是七位数的设计费,而是这庞大设计费背后所代表的评价,而且单是这件案子本⾝就是一种挑战,这次的设计可能会使自己在建筑史上留下不朽的一页。只不过,这么好的机会,这么优渥的条件,胡大平怎么会轻易放弃?难道还有什么更可怕的谋?

  他一脸怀疑地望着胡大平,直截了当地问:

  “胡大平,既然你有构思,又有资料,又对这个地方作过了解,杨先生也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你为什么不去呢?”

  雹亚尘当着杨建安的面,把话问得这么⽩,摆明着说胡大平有谋,胡大平有些窘,不过他仍力持镇定地解释着:

  “我刚才已经说过,这种⾼难度的设计,已经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万一有个闪失,我的招牌砸了没关系,影响整个杨氏企业的形象,我可担待不起!”

  胡大牛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但说服了杨建安,也令耿亚尘无从反驳。他已经自贬了,总不好再打庒,否则未免太欠风度。

  “耿先生的意思怎么样?”杨建安着耿亚尘下决定。

  雹亚尘是很想去,不过传说总是传说,除了画这张图的人之外,从没有人真正见过这批建筑物,更何况这作画的人本不可考,或许本就没有这个人,也或许这只是一张凭空想象的图,被后人加上了一些神秘⾊彩,再加上一点传说。万一自己老远跑到那儿,扑了个空…还有,以自己今天在建筑界登峰造极的地位,有必要冒这个险吗?只要娶了安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己拥有的⾝价,何止几十倍的七位数?犯得着以自己英俊潇洒之躯深⼊蛮荒吗?

  “我看还是算了吧!杨先生!要耿兄去那么远的地方,实在有点強人所难,还是请耿兄就地取材,求新创意,凭耿兄的才华,必定也可以设计出很好的房子,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构思…”胡大平一脸惋惜,作势就收起卷宗。

  “等一等!”耿亚尘庒着胡大平的手:“我去,胡兄给小弟这么好的机会!我不去,岂不辜负了您一番美意?”

  雹亚尘明知道胡大平自己跳⼊他的陷阱,偏偏自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当着杨建安的面,如果拒绝了,不管有没有找到这座古迹,自己都先输了一步。

  胡大平脸上那抹可恨的冷笑,又浮现在耿亚尘的眼前,他‮头摇‬骂着自己:“耿亚尘,你放着好好的⽇子不过,跟胡大平赌什么气呢?”

  屋外的鼓声突然停了下来,外面的黑一下子落人寂静中,而这样的死寂比刚才阵阵的鼓声还教耿亚尘感到害怕。鼓声停了,是不是表示他们将采取什么行动?

  这该死的胡大平,怎么没告诉自己,这里有什么原始部落,起码自己还可以在出发前,对经常在这一带山区出没的土著作些了解,现在也不会如此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

  想想自己在文明世界中,虽没有呼风唤雨的能耐,但至少也是随心所,可是现在,他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死寂依然死寂,耿亚尘简直觉得度分如年,过度僵硬,使得他原本就非常疼痛的⾝体开始发⿇。一⾝冷汗,濡透了他的⾐服。

  就这么坐着也不是办法,他们若是不想煮了自己,应该不会在‮觉睡‬时间来探视自己;若是想煮了自己,现在已过了晚餐时间,离吃消夜可能还有一段距离,或许自己应该想办法逃出去,他一个人千里迢迢跑来这里,稀有建筑没看见就已经够窝囊,命再丢在这里,岂不是太冤枉了。

  说做就做,他才准备起⾝,却发现自己的⾝子像年久失修似的,每关节都不听使唤,他用力直起⾝子,跪在上,膝关节像卡住似的喀啦喀啦地响,在这一片死寂中,声音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雹亚尘立即停止了动作,因为在这一片死寂中,他不知道这样的声音会传多远!

  他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除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昅声之外,没有其它的声音,他才又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下了

  他的脚才一着地,却本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使得整个人扑跪在地上,他又不敢喊出声,用手抿着嘴,強忍着痛,这才发现自己透支的体力并没有完全恢复,以自己这种情况,就算逃得出去,可能也是死路一条,不过怎么样也好过坐在这里等着被人煮来吃。他还是决定要逃。

  才走到门口,正准备跨出去时,休止的鼓声又再度响起,耿亚尘心头一惊,想都没想,就退回上躺了下来,他仔细聆听,才发现这回的鼓声中还夹着歌声,其实那也不算是歌声,那只是很多人一起发出的声音,跟着鼓声的节奏,听起来像是在唱歌。

  雹亚尘虽然不懂音乐,也不知道他们在唱些什么,但他至少可以从歌声中听得出欣与‮奋兴‬,可是这样的黑夜,他们在‮奋兴‬什么呢?

  糟了!他们不会真有吃宵夜的习惯吧?

  令耿亚尘更害怕的是歌声愈来愈清晰响亮,表示这些人正朝着自己而来,他本来想冲出去,杀出重围,继而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处于昏睡状态时一直安然无恙,或许暂时装睡还可以躲过这一劫,等天一亮,再想办法逃出去。

  有了打算,他赶紧闭上眼睛,想想不对,又抹⼲了脸上的汗,他一直告诉自己:镇静、镇静!可是自己那颗不安的心仍不听使唤地噗通噗通跳。

  拌声、鼓声同时停止,可是耿亚尘却強烈地感觉到,似乎就停在门口,接下来凌不一的脚步声,显示有不止一人走进屋子里,他虽然躺着,可是全⾝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备战状态。

  雹亚尘知道这些人正围在自己周围指指点点,像是在讨论又像在争执,耿亚尘心中的害怕简直是难以言喻,尤其是这些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这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任人宰割是什么滋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讨论该从那个部位下手。

  他突然觉得有人贴近自己,那是一种不用睁开眼睛也可以知道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人就在他的正上方,对着自己的脸轻轻的呼昅,那个人好香,不是化学合成的香⽔味,而是一种天然散发的香味,如果换个时空,他也许会觉得遍⾝舒畅,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争执依然没有停止,他真怕这个贴近自己的人把自己生呑活剥了。过了好一会儿,清幽的香味淡了些,他知道那个人不再贴着自己,他悄悄地睁开眼,隐约地见一群人在尾争执,他怕被发现,所以很快地又闭上眼睛。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缅甸人,那么他们应该是属于云南山区部族,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在都是同胞的份上饶了自己?

  雹亚尘突然僵直了⾝子,寒意窜升,头⽪直发⿇,因为他的手被人紧握着,他感觉得出握在手中的纤细柔滑,肯定是只女人的手,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依然令他脚底发冷,而且他从来也没听说食人族的女人是吃素的。那只手却还很‮逗挑‬地,手指在他手背上来回游走。

  争执声终于中止,耿亚尘的手被握着,整个屋子又陷⼊一片沉寂,他不知道这次的中止是不是因为有了结论,安静的庒力,袭击着他,他简直快给疯了,他真想坐起来大声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可是他却紧张得只能紧握着手中的手,那是他现在唯一的支撑力量。

  令人窒息的沉静,终于被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打破,那些脚步声退出屋外,渐行渐远,这才稍稍化解了耿亚尘的紧张,可是他依然不敢睁开眼睛,因为那个女人并没有离开。她放开了自己的手,关上了门,竟然又走回来,坐在边。

  这下可怎么办?就这么僵持着能耗多久?而且这个女人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你何不睁开眼睛咱们谈谈,省得你自己吓自己!你的⾝体还没完全复原,可别又吓坏了!”

  雹亚尘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霍地坐直了⾝子,眼睛直盯着坐在边的女人,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种地方居然会听到跟自己相同的语言。

  女人的脸上蒙着薄纱,只露出那双充満笑意的大眼,黑⽩分明,晶莹澄澈,眼睫⽑又黑又长,眼神慧黠灵动,对!就是这双眼睛,自己在森林里见到的就是这双眼睛。

  她毫不‮涩羞‬地直盯着自己,眼睛眨呀眨,像会说话似的。

  “你…”耿亚尘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叫月灵,阿努说我是月中的精灵下凡,所以叫我月灵!”

  月灵?月中的精灵?这个叫月灵的女人,除了⽪肤有点黑,谈吐、气质并不像蛮荒部落中的人,更何况她还有个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但之前那一张张像画了符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是你们救了我?”面对月灵,他仍有些害怕,毕竟他还不确定她是不是素食者。

  月灵点点头。

  “我出去打猎,见你昏倒在林子里,就把你救回来了,不知道是你命大,还是老天特别眷顾我!”

  雹亚尘发现虽然她说着和自己相同的语言,但他一点不懂她的意思。

  月灵对耿亚尘脸上的疑惑视而不见,她从搁在地上的篮子中拿了一个翠绿椭圆的果实,轻轻细细地剥去外⽪,递给耿亚尘。

  “你昏睡了两天,一定饿了!”

  雹亚尘有些犹豫,迟迟不敢去接。

  月灵笑着说:

  “你怕什么?下毒吗?我们如果真想害你,你早已不知道死了几回,还需要大费周章的救你回来,在你昏睡两天醒来后,再下毒害你吗?”

  “那很难说,也许你们不想乘人之危,也或许你们不想让人死得不明不⽩!”

  “如果是这两个理由,你就更没有担心的道理。”

  雹亚尘想想也是,自己现在⾝体尚未完全复原,他们也没把话跟自己说清楚,在一连串惊吓之后,他还真是饿了。

  他接过月灵手中的果子吃了一口,⾁厚汁甜,味极甘美,还没呑下第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吃了第二口,汗⽔滑过他的喉际,滋润了他因紧张而⼲涩的喉咙。

  “这是什么⽔果?这么好吃?”耿亚尘又咬了一大口。

  “这里不像文明世界,每样东西都有一个名称,这种⽔果在这里随手可得,并没有什么特别!”

  月灵的语气极自然平稳,令耿亚尘胆子大了不少。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对外面世界相当悉,难道你去过?”

  月灵笑而不答。

  雹亚尘吃完之后有些意犹未尽,月灵善体人意地又拿了一个给他。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或者你们是不是好人做到底,送我下山?”

  月灵摇‮头摇‬。

  “什么意思?”耿亚尘怔怔地看着月灵。

  “你不能走!”

  “不能?”耿亚尘停止了咀嚼“为什么?”

  “因为你是上天指派给我的丈夫,而且你将继承月牙族酋长之职!”

  月灵说得理所当然,可是耿亚尘却差点没把口中的东西全部噴出来。

  “酋长!”他呑下口中还来不及细嚼的⽔果,失声地喊着。

  “这有什么好惊呀的,你娶了酋长的女儿,当然就是名正言顺的酋长!”

  “酋长的女儿?”耿亚尘一想到一张张鬼画符似的脸,这酋长的女儿大概也⾼明不到那里去“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阿努曾说…”月灵见耿亚尘一脸惑,解释着说:“阿努就是酋长,他对族人说,第一个进⼊牙山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

  “你是酋长的女儿?”

  “不像吗?”月灵俏⽪地反问。

  至少这一点让耿亚尘安心一点,不过也难讲,到目前为止,他也只见到月灵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是那么人。

  “看来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耿亚尘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你说什么?”月灵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同意?!”

  月灵点点头。

  “为什么?我是说你看起来也不像没有受过教育,我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真命天子,为什么你会答应这么…这么荒谬的事呢?”月灵看起来倒不像是不讲理的人,所以耿亚尘试着说之以理。

  “如果自己也中意就不荒谬了是不是?”月灵的口气和缓,但语气却很坚定。

  雹亚尘惊讶地望着月灵,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強硬,本来他还想如此温驯的女子,还有双柔情生波的眼眸,想必也不致于难看到什么程度,可是现在竟然一见到男人就想嫁,这么开放而且却还罩着面纱,会不会…

  这种飞来福,要是换了时间,换个地方,也许自己会怦然心动,可是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对不起,月‮姐小‬!”

  “叫我月灵!”

  “月灵‮姐小‬!”

  “月灵!”月灵坚持。

  “好!月灵!”耿亚尘真搞不懂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拗“谢谢你们这么抬举我,不过真的很抱歉,我已经有未婚,所以…”

  月灵挥挥手打断耿亚尘的话:

  “无妨!反正你再也不会回去,所以有没有未婚都无关紧要了!”

  雹亚尘简直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这辈子,他只听过绿林大盗強抢民女做押寨夫人,从来没有听过酋长之女強人结婚的。

  雹亚尘摇‮头摇‬。

  “月灵!你是堂堂酋长之女,我只是一个来路不明误闯领地的男人,我实在是⾼攀不上!”

  “你真的是这么想吗?”月灵直视着耿亚尘。

  雹亚尘其实真正的想法是深觉委屈了自己,月灵这么一问,问得他有些狼狈,他忙转移话题:

  “我的意思是,我们素昧平生,你怎么可能中意我?难道就凭我在这里昏睡两天?!”

  雹亚尘仍试着说服月灵,既然没碰上什么食人族,他当然想活着离开,至少也得回去骂骂胡大平,否则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月灵依然神闲气定逐字地说:

  “就凭你是耿亚尘!”

  雹亚尘真宁愿自己继续昏睡,从醒来到现在,他实在受了太多惊吓,尤其这个叫月灵的女人,说出来的话更是句句惊人。

  “你认识我?”他瞪着月灵讶异地问。

  月灵摇‮头摇‬,指着放在头的袋子。

  雹亚尘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行李就放在边,可能自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所以没有注意。

  他拿过袋子,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你放心!月牙族的人很安于现状,他们对别人的东西没有‮趣兴‬!”

  月灵这么一说,倒显得耿亚尘的举动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袋子里他最在乎的就是那台商功能的相机,这回没见到自己想看的建筑物,相机当然一直没能派上用场。

  他想想也很可笑,如果自己丢了命,这些东西对自己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不起!我只是…”

  “没关系!怀疑是住在文明世界的人都有的通病,而且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

  雹亚尘再次被月灵打断了话,他奇怪这个女人彷佛可看穿人心事似的,在她面前,他就像是完全透明般,一点也不得隐蔵。在她所谓的文明世界中,自己就算不能把女人玩于股掌之中,但也不至于像这样被控,在外面世界他出众的外在条件,在这里好像样样都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

  “我真的不能娶你,我得回到我的世界,或许在我的世界里我有⾝分、有地位,可是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而你却是最尊贵的,我真的⾼攀不上!”

  雹亚尘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月灵,他没听过什么月牙族,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习,月灵虽然看起来温驯,说起话来也不愠不火,可是他仍不敢把话说得太硬,毕竟⾝处他人屋檐下,更何况还是个王法管不到的地方,惹⽑了她,自己连公道都没得讨。

  “你就当做死后重生!”

  “问题是我的脑子记得以前所有的事,这样怎么能重生呢?”耿亚尘仍耐着

  月灵盯着耿亚尘好久好久,久得耿亚尘觉得自己都快成为化石,他紧张得就像一个等着宣判的犯人。

  终于,月灵不疾不徐开口说:

  “月牙族有个族规,凡是见到我的男人,就一定要娶我为,要不,你也可以有另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也许是一个转机,所以耿亚尘急急地问。

  “挖去双目!”

  月灵把这四个字说得稀松平常,并没有特别加重语气,也听不出什么威胁的意味,可是耿亚尘仍感到一阵寒意,他相信月灵说的绝对是真的,而且像自已这么不知好歹的一直拒绝,下场可能还不只是挖去双目这么简单。

  他再次后悔跟胡大平赌气,这一辈子回不了家跟碰上食人族相比,其实也只是长痛跟短痛的差别而已。

  他有些无奈地望着月灵,过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吼着:

  “我本没见过你对不对?你一直蒙着面纱,我本就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只要你跟你的族人解释,以你的⾝分,他们一定不会为难我的,对不对?”

  雹亚尘眼神中闪着神采,正当他钦佩自己急中生智的反应时,月灵却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很快地摘下了面纱,耿亚尘连阻止她的机会都没有。

  在月灵摘下面纱短短的几秒间,耿亚尘虽然明知后果的严重,可是他所能做的却只是盯着月灵,因为他无法将自己的眼光自那张撼动他內心的脸移开。

  月光洒在她脸庞,竟只像是为她衬底似的,那么自然;月光就像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真的就像月中的精灵,就像与天地万物同生,与自然合而为一,耿亚尘没想到一双灵眸下,竟有着比眼睛更昅引人的美,所有的赞叹全写在他的表情上。

  月灵又挂上面纱。

  “现在你可见过我了!”月灵的语气有些狡狯。

  雹亚尘这才回过神,有些懊恼地快说不出话来:“你…”

  月灵站起来走到门边:

  “你考虑考虑,明天一早,你必须把你的决定告诉所有的族人!”

  月灵临出门又转过⾝警告着说:

  “千万别做傻事,大⽩天你都不一定能找到下山的路,更别说是晚上,而且被其它的人抓去,事情可就不会是婚这么简单,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雹亚尘沮丧地躺了下来,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自己对爱情一直要求条件登对,现在一个酋长的女儿,至少在这里,她可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条件算相当好的,耿亚尘苦笑地摇‮头摇‬。

  月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温柔中带着霸气,完全让人无从反驳。这么漂亮的女人非己莫嫁,自己该觉得⾼兴才对。

  他环顾空的屋子,完全没有一件文明世界的产物,就连这张勉強叫做“”的东西也是用木头架成的,自己怎么能在这里终老一生呢?

  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有⾝分、有地位,拥有名车、洋房,还有美女相伴,可是在这儿,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好吧!就算那个月灵很美,自己也有点心动,可是就这样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值得吗?

  不对啊!

  雹亚尘坐了起来,这个女人不管怎么看,肯定受过⾼等教育,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亲是酋长,她却美得不像土著。

  胡大平故意自己来找那个传说中的建筑,为什么?难道他们串通好的?胡大平曾经追求过惠妮,就算是订婚之后,他也没有完全死心,会不会…

  不可能?就算胡大平能收买一个女人,他怎么能收买整个月牙族?而且那个女人神情笃定,口气泰然自在,一点也不像初来乍到,显然还有些权威,难道她真的是酋长之女?

  或者胡大平买了一群人来演戏?

  雹亚尘摇‮头摇‬,如果胡大平这么做,未免太大费周章了!

  他再摇‮头摇‬,清了清自己纷的思绪,然而另一个念头又窜进他的脑海。

  人家都说滇缅这一带的部族,女人的子又烈又狠,她可以为你付出所有的感情,至死不渝,可是负心汉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一想到这个字,耿亚尘就不由得一阵哆嗦。

  如果不答应,她会不会对自己下蛊,然后让自己生不如死?

  不会吧?月灵这么美,说起话来甜藌温柔的,心肠应该不会这么狠吧?!而且自己一开始就很清楚地表明态度,也没占她便宜,连面纱都是她自己摘的,真要这样被下了蛊,岂不冤枉?

  惠妮如果知道他在这里被婚,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胡大平铁定是幸灾乐祸,这本就无庸置疑,想到属于自己的一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拱手让给胡大平,耿亚尘真是愈想愈不甘心。

  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一个结论,躺下去,又无法在昏睡两天之后继续⼊睡。侧过头,看着架上的食物,想吃又有点怕,可是实在饿得慌。

  避他的,反正自己不管采取什么行动,都得先恢复体力,而且月灵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若真想害人,自己早已不知死了几回,先吃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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