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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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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子,枫林山庄就像是过节一样的热闹,每天都有人上山下山的送货买办的。厉柔看了这许多花花绿绿的东西,众人又都哄着她说好话。她便渐渐忘了离愁,反而像是要出游似的⾼⾼兴兴准备起来。

  倒是陆云轩心里愈来愈万般不舍。他正过目那些要送给柔儿带定的几样首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担心柔儿到了凌霄院,会闹得人家⽝不宁的。那该怎么办才好?”

  “庄主放心吧,柔儿虽是顽⽪了些,不过人见人爱,又会讨人家喜,更何况她与凌家也算同一家子,他们一定会处得很好的。”齐孟元忙劝道。

  潘霸却笑道:“我看是庄主舍不得柔儿吧!”

  陆云轩给说中了心事,脸上不噤一红,瞪了潘霸一眼。

  “这件青⾊的袄于,手工是好,不过我嫌它大家了,不如先留在家里穿,再做一件⽔红的给她带去吧!”他扯开话题。

  一抬眼,却见几个丫头,拥着厉柔吱吱格格笑着地走来。

  只见她穿金戴⽟,绣服鲜,打扮得十分美丽。

  “大哥、齐叔、潘叔。”厉柔在他们眼前转了一圈,笑道:

  “你们瞧,好不好看?”

  潘霸只瞧得満眼生花似的,笑道:“好看,好看,真好看,你⾝上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咱们千挑万选才找来的,怎么会不好看呢?”

  “嗯!我说就是天仙妃子也未必及得上我们柔儿美。”齐孟元也忍不住点头叹道。

  “柔儿姑娘看见这些⾐裳首饰实在美丽,就忍不住穿戴起来试试。”菱儿笑道。“我们都说姑娘美得不得了,可是她还不信,非要过来让庄主和两位当家瞧瞧,等你们亲口说了,她才信呢!”

  厉柔听了人人都夸她美丽,早已乐得心花怒放,満脸堆,喜孜孜的挨着陆云轩⾝边坐下。

  陆云轩模模她的头发,微微一笑,说道:“你喜么?”

  她不住点头。“喜、喜,就是太沉了些。这些滴滴答答的玩意儿,戴起来还真重。”

  果然她略赂转转脖子、摆摆手,那些脖子上、手腕的⽟环金链便轻轻摇晃、叮当碰响起来。

  潘霸笑道:“沉的好,重沉沉的首饰才实在阿!要是空心的就不值钱了。傻丫头!”

  ###

  当晚潘霸弄来一份凌霄院的家谱。用过晚饭后,众人就围在一起研究。

  “这是什么网!密密⿇⿇的谁看得借?”柔儿颇不耐烦。

  “来来来,我解释给你听你就懂了。”潘霸难得耐心地解说道。“首先这个黎佩云呢,她就是你娘的外婆,嫁到凌家后,生了一男一女…”

  “大哥,这就是你说我要叫太婆婆的人吗?”她问。

  “嗯。”陆云轩抚了抚她的青丝。

  “喂喂喂,你别打岔!”潘霸叫道。“看这里,她生了两个孩子,男的叫凌岭、女的叫凌嵘。这个凌嵘就是你娘的亲娘,你的外婆。”

  “那凌峥呢?”厉柔问道。“我得喊他什么?”

  “他是你娘的舅舅,所以你就得喊他舅公:这也不懂:真是的。”潘霸笑道。“不过你也没机会喊他了,他前年死了。所以我们再看下来,这个凌岭的老婆就是你舅婆,她也死了很久”

  “死了很久?她怎么死的?”她好奇。“听说好像是难产死的吧…哎呀,她怎么死的有什么要紧?你也问得太多了吧!”换潘霸不耐烦了。

  “就是嘛!”众人埋怨。“一直打岔,怎么听嘛!”

  厉柔只得安静的闭上嘴。潘霸接着又道:“凌峥只生了一个儿子…叫凌旭。”他指着家谱上的名字。“就是这个,凌旭。”

  厉柔正要开口问道:“那我…”

  “他是你娘的表兄弟,所以你要叫他表舅!”大伙儿早料到她会如此一问,便不约而同齐声说。

  她脸上一红。“人家就是不知道嘛!”

  “好了好了,这会儿在凌霄院当家主事便是凌旭,他娶了一个远房的亲戚丁盼盼,生了两女一男,两个女孩都嫁人了。现在家里还有一个男孩,年纪倒是跟你差不多大,叫凌源。”

  “什么差不多大,到底是他大些还是我大?”厉柔最计较这个她到现在还是老想人家叫她姐姐。

  “我记得他好像是属龙的,你肖羊,所以他比你大三岁。你得喊人家表哥。”

  厉柔好生失望,嘲着嘴道:“大哥,人家不去了。”

  “怎么了?”他忙问。

  “那里的人个个比我大,又是太婆婆、又是舅公、舅舅.最后好不容易有个辈分跟我一样大的,可是又比人家大三岁留言,我到了那里岂不成了最小的,那有什么乐趣!我才不去

  “你何必担心这个?”陆云轩失笑道。“你待在我这里还不一样是最小的,结果你看看,我们哪一个不怕你三分,哪件富不依你,你说话的声音又何尝小了?”

  厉柔想想也对,便耸耸肩,说道:“那好吧!”

  一副很施思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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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之后,终于到了出发的⽇子。

  “好了,齐叔、潘叔,我们就出发了。庄里的事,要⿇烦你们了。”陆云轩说着‮腿双‬一夹,纵马跑开了去,⾝后十余随行的侍从,也跟着一列,浩浩的随之奔去。

  “再见,齐叔,再见,潘叔,”厉柔犹自回头挥着手。“再见!你们有空要来看我哩!”

  待搬到凌霄院之后,她可有好一阵子不能骑“追风”玩了,所以打从好几天前她便苦着陆云轩,硬要他答应在去家的这段路上,将“追风”让给她骑。

  “不过就是短短几天的路程嘛!才四天而已,你就让人家四天而已,你就让人家再骑一次,好不好嘛?大哥!”

  陆云轩拗不过她,但又怕她一个人骑了“追风”胡奔跑,再难管束,沉昑了一会儿,便道:“那么我带着你一块儿骑吧。”

  历柔无法,只得勉強接受。

  陆云轩顾念随行的人马脚程不及追风,故而行止之间并未加快速度。厉柔起先还耐着子,直到走了十余里,发觉他还是这么不急不徐的,便不耐烦起来,频频催促。

  “大哥,你让‘追风’旁旗点、旁旗点嘛!若真这么侵呑呑的,那我还不如回头去骑‘⽩云’好些呢!”

  “跑这么快,还他们怎么跟得上?”

  “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大哥还怕丢了他们吗?”厉柔吵着。“反正晚上不就是在准分院歇息吗?到时在那儿碰头就是了嘛!”

  她一把夺过缰绳,不由分说“哈”的一声,纵马发力,疾驰狂奔而去。

  陆云轩还来不及同卜钰打声招呼、代几句,他两人一骑就已纵出老远。原先跟随在后的人马,俱是一楞。

  卜钰本想追上前去问个究竟,但又一想,八成又是厉柔瞎胡闹,以“追风”的脚程来看,他就算要追上去也是不能了,只好回过头来朝着同伴们一笑。“看来咱们得自个儿走了!反正在天黑前赶到淮分院就是。”

  陆云轩在马上忍不住说道:“你看你,到现在还是半天也静不下来的子,我真担心你外婆他们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你这个野丫头?”

  “受不了才好。”她笑道。“我就可以再回枫林山庄找大哥了。”

  “我才不理你!”他故意板起了脸。

  厉柔回头,朝他嫣然一笑。分明是笑他言不由衷。

  陆云轩只得一晒。

  “追风”一口气弃到淮镇上,此时也不过才刚过午时,他们两人见街上热闹,便想逛逛瞧瞧,于是商量着要晚点再进分院,先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歇息用餐。

  客栈里许多食客,见他们两人进来,人美马骏,不噤看呆了。尤其厉柔方才疾驰了一阵,额上微微沁出香汗,双颊谈谈晕红,更添娇姿研。

  起先陆云轩及厉柔自顾吃饭谈笑,也不甚在意。直到她偶尔一拾头,却瞄见坐在对桌的一个男子也正盯着她看,发觉她望向自己的方位,便乘机朝她挤眉弄眼,模样甚是轻薄,同桌的人见状也跟着嘻笑起来。

  陆云轩背向着对方,倒是没有看见。

  厉柔心下微怒,満心要结此人一点颜⾊瞧礁。又想:大哥是个省事的人,虽然会替她出头,但也必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又有什么趣味?她脑筋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脸上却不动声⾊,仍是低头吃饭。

  不一会儿两人吃毕,便结帐离开。走不到几步,厉柔忽然道:“哎呀,大哥,我掉了一个锦囊。”

  “是么?那我陪你一块儿回客栈找找吧?”他不疑有他。

  “说不定是掉在路上了,那可怎么找呢?”她想了想,说道:。不如大哥帮我在附近找找,我自个儿跑回客栈去一趟,看看有没有人拾到?”不等陆云轩答宮,便转⾝跑开,一面回头道:“大哥,你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她三两步奔回客栈,果见邻桌的那个轻挑男子,手中抓着一个红⾊锦囊,正好整以昭的等她回来寻。

  “小姑娘,你掉了东西了。”⽩面公子摇招手上的锦囊。“我正等着你回头来找呢,你瞧,你是不是回来找这个?”

  厉柔暗自偷笑,却装出一副感的脸来,说道:“可不是吗?多谢公子了。”说着便要伸手去取。

  那人见厉柔一只⽩纫柔⻩伸到面前,不由得想埃她一把。

  厉柔忙绍了手,故意低头忸妮着,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轻声娇道:“好公子,你把锦囊还给人家吧!”

  那人一听益发⾊了心窍,笑道:“也行,只是你拿什么来谢我?”

  厉柔微微一笑,说道:“那锦囊里是我珍重的事物,公子若不嫌弃,就择而取一,留着作个纪念吧厂

  “好。”那人一听大喜,満以为厉柔之意是要送他一件信物定礼之类的,忙将锦囊打开来,也等不及伸手进去摸,忙就将锦囊倒过来一抖。没想到却登时抖出两条通体鲜红的小蛇来,満桌爬着。

  “阿”众人吓得惊叫奔逃。

  厉柔却是格格笑着,随手抓了小红蛇,阻住那人去路,又将小红蛇举到那人面前,笑说:“好公子,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呢?我还没好好谢你呢!方才你不是要讨我的谢礼吗?不如我将这两只小宝贝儿全送给你好了,怎么样?”

  那人吓得抱头鼠窜,围着桌子満场跑,叫道:“不要!不要!我不要啦!你别靠过来!”

  “那怎么行?我一定要谢谢你才行啊!”厉柔笑道,说着将手中的小红蛇一掷,直丢进那人的后⾐领里。

  那人只觉一条冰凉滑溜的小花蛇在他⾐裳里审,又不敢伸手去掏,只得満屋里跑,不住叫嚷。“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I快来人啊!”围观的人员多,却无人敢上前去救他。

  厉柔一蹬,跃坐上柜台,一面拍手笑道:“好公于,你说这个谢礼够大么?”

  那人却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没命似的又跑又跳。叫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好姑、好祖宗饶了我吧!哎呀!了不得了、它咬我了,了不得了,我完了,不得了了…”

  厉柔还待笑道,一转眼,却见陆云轩铁青着脸,站在门口怒瞪着她。

  糟糕,代天巡狩的御史大人出现了。

  她吐了吐⾆,连忙一跃而去,逃到街上去了。

  陆云轩也无暇迫她,⾝形一闪,右手抓住那人的带,将他的⾝子倒提过来,抖了两下,两条小红蛇应声落下。他跟着伸出左手接了过去,收⼊锦囊中。然后再轻轻一掷,令那个⽩面公子回转过来。

  本来陆云轩一抓一掷,力道拿捏得甚准,估计他可以好好落地。只是那人惊魂未定,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站住?结果还是跌了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陆云轩微觉歉意,忙说道:“我这个妹妹胡闹不懂事,请阁下别见怪,这两条小红蛇并无毒,不必担心。”话声未歇,人已在数丈之外。

  待他追了出来,却见厉柔悠哉地站在刚才两人分手的庙门前与几个人谈笑。

  原来是准分院的兄弟们。

  “你们看,我大哥这不就来了吗?”她指着陆云轩笑道。“我就说他是帮我找东西去了,你们不用担心嘛!”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陆云轩见有外人在,不好教训厉柔,只⽩了她一眼。

  厉柔一笑,有恃无恐。

  那儿人拜见了陆云轩,说道:“庄主,杨堂主特命小人前来等候,现在就请庄主和柔儿姑娘至分院歇息吧!”

  “你们倒是来得快。”陆云轩顿首。“也难为你们费心了。不过,这会儿天⾊还早,街上也热闹,我和柔儿还想四下走走逛逛,你们就先回去吧!”

  “要不,小人们陪着庄主逛逛?”其中一人说道。

  “不用了。”陆云轩摇‮头摇‬,说道。“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了’,回去告诉杨堂主,请他放心。呢…还有,跟他说一声,卜钰他们傍晚才会到。”

  “是。”那几个人便先回分院去了。

  待那几个人走远了,厉柔不等陆云轩开口,便笑道:“好大哥,还是你找到了我的锦囊,真是多谢了。”说着抢过他手中的锦聂,故人怀中。

  他沉声道:“你⼲么没事寻人家晦气,这般捉弄人?”

  厉柔将头一撇,咳道:“那个人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呢!教训教训他有什么不对。”

  陆云轩心想,那人必定得罪了这个姑,所以才惹祸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还好意思说人家!”这会儿的口气就缓和许多。又道:“你老爱拿这两条小蛇出来吓唬人,还是我没收了去,省得你带去凌霄院里胡闹。”说着,便伸手向她要。“拿来!我替你养它们。”

  “不要!”厉柔一听他要将她的小蛇没收起来,登时跺脚气道:“这是人家的宝贝儿。”

  陆云轩见她动了怒,不便再強与她争。

  “算我拜托你了,以后千万别这么胡闹了,好不好?”他捏了捏她的脸,哀叹道。

  “好啦!好啦!”厉柔这才转嗅为喜,満口承应。

  两人一路走走看看,甚是有趣。

  变至小镇的西侧,天⾊已然昏暗,何况四下俱是田埂农舍,人姻已稀,便打算回镇上。

  才刚迈步回头,陆云轩立时听见一阵女人小孩的哭叫声,其中还夹着几声⾼⾼尖尖的猪嚎。

  “大名爷,求求您行行好,再宽限我们几天吧!这几头⺟猪再过些⽇子就要生小猪仔子了,等我们卖了小猪一定会还钱的。求求您!”

  厉柔听这哭声哀切,不由得循声寻了去。只见三名大汉从一户破破烂烂的房舍里出来。

  “反正我们今儿个拿不到银子,就要牵走这几头猪来抵债。”其中一名男子说道。

  那妇人拉拉扯拉的不放。大汉一怒,使用力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三头⽩⽩肥肥的⺟猪打算离开。

  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见⺟亲被推倒在地上,手脚都摈破⽪,而且家中唯一的生计又被人抢定,心里气忿不过,便冲上前去,猛然用头往推倒⺟亲的男子的小肮擅去。

  “坏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那人出其不意被他一搜,整个人仆倒在⾝边的⺟猪上,⺟猪惊得⾼声尖叫,四处跑。连在旁的另外两个人都差点被按倒。

  那名大汉从地上爬起来,怒道:“该死的小表!找死么?看我怎么修理你。”说着便一把抓住那个孩子,拳打脚踢起来。⾝边另外的两人也跟着踢了几脚。

  熬人眼见儿子被殴得头破⾎流,连忙哭着上前求饶,她⾝旁三、四个小孩子吓得益发拉着⺟亲哭成一团。正闹得没个开时,忽然“刷刷刷”连着三声,三名大汉的脸上各被菗了一鞭。登时一道殷红的鞭痕便清清楚楚印在各人的眉心正中。一眼望去,倒是整齐。

  陆云轩见了也是芜尔。

  由于事出突然,三人互望,不噤楞了楞,一时之间倒是忘了疼。半晌,才齐齐转头寻找使鞭的人。回头只见两个年轻男女站在路旁,男的约莫二十六、七岁,丰姿俊秀,器宇非凡。然而真正昅引他们的倒是站在他⾝旁那个丹皓齿、面若舂花,像仙女一般的娇俏丫头。仔细一瞧,才发现她手上正握着一条红⾊的鞭子,満脸笑容的看着他们。要时不由得又怒气大炽。

  “臭丫头,你想死么?居然敢在太岁爷上动土?”说着,三人纷纷从间掏出家伙。

  “什么太岁爷啊?我怎没瞧见?是很神气的人么?”厉柔笑道。

  那三人见厉柔一派天真模样,更是放肆的打量着她,贫嘴隙道:“神气?你想瞧么?好,只要你乖乖的跟着大爷走,大爷不但饶了你,还包管叫你知道一件妙事,那时‘神气’就不算什么,‘‮魂销‬’才是真的。”

  陆云轩听了他们轻薄言语,脸⾊不噤一沉。但厉柔却仍是笑眯眯的,一点也不以为意,转头对陆云轩说道:“大哥!他们要我跟他们走呢,可我又不想去,你说怎么办才好?”

  “你说呢?”陆云轩微笑反问她。

  她一只手指抵着右颊,想了想,娇笑道:“不如修理他们一顿,叫他们知道谁才是老大,好不好?”

  他一见那三人拨刀掏剑之姿,便知对方功夫平平,不⾜为惧。

  陆云轩微笑点头。“只是别玩太久,天都快黑了呢!杨堂主他们也还在等咱们回去。”

  厉柔笑着答应。“好,我知道了。”语声未歇,手中虹鞭一扬,忽地将倒在地上的男孩一卷,带开数文。说道:“小弟弟,你持在旁边好生看着,看婶姐我怎么替你出这口气。”跟着⾝形一闪到三人面前.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现在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教我知道什么好的呢?”一时之间虹鞭又挥,几个起落,便已将三人罩在鞭影里。

  那三名大汉见她年纪轻轻,却⾝法轻盈、出手不凡,俱是一惊,登时收了轻敌之心,握紧了手上的刀剑,小心应战。

  厉柔右手使鞭,左手使弯刀,不住出招,居然还有闲倩问道:“这位大娘,他们⼲么抢你家的猪?”

  那妇人哭哭啼啼的说道:“我家那口子前几个月走了…之前为了医他的病,我已经把几亩薄田都抵给大财主,没想到,后来…后来他还是丢下我们…”

  “既已将田抵给人家,那他们为什么又来抢你的猪呢?”她问。

  “田也没有,我们实在是穷得没有银子吃饭了,没有办法,只好再跟徐老爷借了五两银子,买几只小猪仔来养,心想养大了可以卖钱。谁知…谁知他们…”

  厉柔已然明⽩,说道:“喂!你们不要脸,等人家把猪养大了,你们就来捡现成的。”

  那三名大汉早已叫她的“织女三式“得手忙脚不过气来,叫道:“欠债还钱,有什么不对?”

  “那也不过是欠五两银子啊。厉柔双手不停,神⾊却仍是悠闲。“随便捉一只去也尽被抵债了。”

  “死丫头,借钱难道不用付利钱的么?”那三名大汉此刻早已知道这个丫头不好对付,便互相使了个眼⾊,菗⾝想跑。

  只是刚想菗⾝,却叫一旁坐壁上观的陆云轩挑起⾝旁的一扁担给挡了回去。

  “谁让你们走的?”他沉声道。“还不回去!”

  登时厉柔的虹鞭又到,她笑道:“是啊!姑娘我还没玩够呢!”那三人忙跟着抵挡,于是又重新笼罩在织女三式的鞭彤之中。

  陆云轩见厉柔不但鞭法精进,连招式之中吐纳呼昅都能掌握得宜,再也不似以往的心浮气躁,纷易疲。心中暗自称许。

  再斗一阵,厉柔瞧那三个人已累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她也觉得腻了,便使了最后一招“余恨难乎”收式。那本来是取人首级的招式,但她将刀锋一转,只听那三人一阵哀嚎,原来是分别削去了他们的左耳。

  “还在这里鬼叫什么?”她娇喝道。“趁你姑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还不快滚!”

  转眼之间,三名大汉捂着耳朵跑得不见人影。

  厉柔收了鞭,笑嘻嘻的眨到陆云轩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大哥,你说我捧不啊?”

  “亏你也不怕羞!”他故意不夸。“这点功夫也好拿出来夸口?我瞧了都替你脸红。”

  厉柔小嘴一扁,正要不依。却听得那位大婶抱着个小孩子哭道:“小龙、小龙,你醒醒,别吓娘,你醒醒啊厂

  厉柔过去探了探那个孩子脉息。

  “不妨事的。”她从怀里掏出一颗葯丸让他含着。“不过是有些伤损痰⾎罢了,没什么大碍的。我给你几颗三⻩活⾎丹,每⽇用⻩酒调了喝下,把那疾⾎的热毒散开,再休息个三、五天就好了。”说着将一个小瓷瓶给那妇人。

  半晌,那孩子果然呕出一口痰⾎,渐渐转醒过来。

  那妇人不住道谢,又命其他的小孩跪下磕头。他两人连忙七手八脚的都扶了起来,又与他们闲话几句才作别。

  临走之前,厉柔见她‮儿孤‬寡⺟,家贫可怜,満心要资助他们一些。但这才想起,虽说自己⾝上值钱的东西不少,可是却从来不记得要带银子,于是便顺手褪下自己手上的金镯子递她,说道:“这个值不少银子,你就留在⾝边吧!若有急用,也可以变卖了应应急。”

  “这…这怎么行呢?”那妇人见金镯贵重,不敢就收.忙道:“我们不能收的,太贵重了…”

  “没关系的,大娘只管收着就是,这些东西我还有好些呢!”也亏得厉柔生大方,从小又离群索居,没有金钱观念。后来跟着陆云轩也是什么都不缺的,是以从不将钱财珍宝之物放在心上。

  那妇人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回程的路上,厉柔见陆云轩脸⾊不悦,又一声不吭的,便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他不理会。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生气,可是厉柔又想不出是何事得罪了他,只得陪笑道:“大哥,你怎么不⾼兴了?你说出来,柔儿给你想办法,也替你出出气去。”

  “哼!除了你还有谁敢惹我生气?”他气道。“你也别哄我⾼兴了,我早知道你是没有良心的。”

  厉柔不明究里,忙问道:“我怎么了?”又忙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却仍不明⽩陆云轩为什么生气。呐呐道:“人家没怎么样啊!”“哼!还没怎么样?我千挑万选买来给你的东西,你倒大方。随手就送人,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陆云轩怒道。“你忘了吗?那只镯子原是一对的,你嫌两只金镯子戴起来太沉,所以把另一只搁在盒子里。你什么不好送,偏要送那只镯子,现在把这一只给了人,这对镯子还成得了事吗?”他气呼呼的说道:“东西事小,心意事大,我看你本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你以后也休想再向我要东西了,我再不理你!”

  厉柔被骂得哑口无言。

  “那…那我现在就去跟那个大娘要回来。”她后悔莫及,急得就要转回去把镯子要回来。

  “哪有送了人的东西又要回来的?”陆云轩忙拉住她。“送了我的东西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把我的脸也丢了不成?”

  “大哥…”厉柔不敢看他,垂着头,声如细蚊道:“那怎么办呢?柔儿又不是故意的…

  “你啊!就是非得要人教训一顿才行!”陆云轩原也是逗她的,如今见她一副后悔的样子,也就不忍心了,托起她的下巴,看了她半晌,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还会不知道你的子吗?老是瞻前不顾后的。如今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这些了。只是别人呢?赶明儿你到了凌霄院,上上下下只伯也会收到不少的见面礼,譬如你太婆婆给你条链子,若见你一转眼又送给别的丫头,你说她心里会怎么想?脸上又怎么过得去呢?

  人家可不一定会说你大方,反倒像是你瞧不起人、没将人家礼放在眼里似的。”又捏捏她的小脸,温言道:“这些话平时也跟你说过不知几百次了,可是你总是当耳旁风。今儿个乘机再不教训教训你,你到了人家那里若还是这么左手进、右手出的,那该怎么办才好?”

  “大哥…”厉柔听了,又是‮愧羞‬又感。投到陆云轩怀里,轻声道:“柔儿记住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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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出发,陆云轩仍是带着厉柔先行,与卜镇约好傍晚在舂⽔镇会合,再一块投宿镇上的客栈休息。”

  因为明天就要在太和镇与凌家⼊碰面,晚上,陆云轩又再盯吁厉柔几句。

  “你过来看看,”他打开一个锦盒,章出几样玩意儿。“这个盒子里有些珠子和小金元宝,是准备让你送给⾝夯的丫头或是嫂娘的。另外強也吩咐了菱儿、莲儿随⾝要多带几串银钱跟着你,你若有需要打赏其他下人的,只管找她们拿去。”又道:“大哥只能呆在那儿陪你几天,往后一言一行你得自个儿谨慎些才好,知道吗?”

  厉柔点点头,将锦盒收好。

  “好了,你也该休息了,明儿个还要赶路呢!”他道。回头唤了羡儿进来,服侍她更⾐就寝。”早点睡吧!”

  “大哥晚安。”她道。

  “嗯。”当晚,厉柔睡至深夜却被一阵盟梦给惊醒。

  她在上呆坐了半晌,一想起明天就到了凌霄院,外婆和其他的亲戚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待我好呢、会不会瞧不起我?或是一个不小心惹了他们不⾼兴,又如何呢?

  总之,満心思绪总不能平静,于是便起⾝换了⾐裳,走到隔壁房轻敲陆云轩的房门。

  陆云轩听了,忙披⾐开门。“柔儿,你怎么了?不是睡下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她也不答。

  陆云轩见她换了⾐裳,又问道:“怎么,你要出去吗?”

  厉柔点点头。“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大哥要不要陪我一块儿出去转转?”

  “现在吗?”他微一迟疑。‘现在已经很晚了呢。你还想上哪去呢?再说明天我们还要赶路…”话末说完厉柔已转⾝奔了出去。

  “柔儿!”陆云轩唤道。但见她走得飞快,只得抓了外⾐,迫了出去。

  厉柔本来就以轻功见长,此时忽而钻进小巷、忽而纵上屋檐地奔跑,陆云轩一时之间倒是不易捉住她。

  就这样,两人竞在这夜深⼊静的大街上,玩起官兵捉強盗的游戏来了。

  月正当中,夜风凉凉,他两⼊纵情奔跑了一阵,倒是舒畅。一时停下来,携手走到湖畔,一块儿看着湖上凌波月影,与天上的明月上下争辉。

  陆云轩见她神⾊悒郁,正要开口。

  厉柔却挥挥手,示意他喋声,道:“大哥你听。”

  陆云轩倾耳一听,只听见隐隐纺约有人唱道:“天,⽩云飘,桃花如火柳若烟…”

  原来湖上画肪里有人寻作乐,歌正在唱歌助兴。

  “咱们过去看看。”厉柔好奇,⾜下几个点⽔,便跃上了画肪。

  “柔儿!”陆云轩劝阻不及,只得跟了过去。

  画肪里有三个公子哥儿,坐拥着四、五个美人嘻笑,其中一个抱着琵琶正自昑唱。众人忽地见到厉柔闯进舱里来,俱是一怔。

  “怎么不唱了?”厉柔说道。“继续唱啊!姑娘我就是来听曲的。”

  那些公子哥儿,原来想喝斥,但是见到厉柔的容⾊绝,比眼前的歌更胜三分,便笑道:“好好,真是天降仙女,你就留下来陪陪我们吧!”厉柔冷冷指着那名怀抱琵琶的女子。“我只说要听歌,除了她留下,其余没事的人,都给我滚到船舱外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嘿嘿,好凶的丫头。”

  其中又一人跟着笑道:“没关系,这才够味!”

  厉柔微一皱眉,抖出间的虹鞭,刷刷刷连着三声,将三人—卷—甩的丢出舱外,幸而陆云轩出手相救,在外面接了下来,安置在船尾,否则只怕都要给她摔到湖里去了。其他女子见状则是吓得尖叫连连。

  “你们也给我滚出去!”她喝道。

  那些陪酒的女子连忙推推撞撞,争先恐后的躲到舱外去。此时船舱里仅剩下她、陆云轩和一个歌

  她悠悠闲闲的坐下来,又喝了一杯酒,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对防云轩说道:“大哥想听什么呢?”

  陆云轩不拂她的兴,也跟着淡谈的饮了一杯酒,半晌才道:“你说吧!”

  “你会唱什么?”厉柔问歌,又挥了挥手道:“算了,不拘什么,你就挑首好听的唱吧!”

  那歌见他两人虽然行止突冗,似乎没有伤人之意,登时放下心,想了想,便轻拔琴弦,挑了一首浅词,轻声昑唱:

  “苗陷香莲十顷陂,小泵贪戏采莲迟。晚来弄⽔船头,更脫红裙裹鸭儿。船动湖光弥弥秋,贪看少年信船流。无端⽔抛莲子,遥被人知半⽇羞。”

  这是一首描写少女情窦初开的曲子,难为那歌唱得浓而不腻,显而不露,娇柔婉转。听者不噤心动神摇。

  唱毕,厉柔拍手叫好,笑道:“好听!再来一首。”

  那歌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姑娘夸奖!”一时想了想,又选了首温庭绍的更漏子,细细唱道:

  “柳丝长,舂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志城乌,画屏金膜妈。香雾薄,透帘幕,调惟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须云残,认长今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那歌声音轻浅低徊,词义绵,厉柔听着不觉触动心事。眼里一酸,险些落泪。

  她伸手抹抹眼睛,忽然发怒道:“别唱了!难听死了,这首不好,这首不好,别唱了,别唱了。”跟着一掀桌子,将所有茶碗杯盘惭沥哗啦摔得一地都是。“讨厌!讨厌极了。”那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没你的事,多有得罪,请见谅。”陆云轩见状,忙掷了一锭金子在桌上,然后一把抱起厉柔一跃而出,几个点⽔,两人又回到陆地上。

  他将厉柔放下,柔声道:“乖柔儿,怎么了?怎么不⾼兴了?”

  “我不要去了,我不要去凌霄院了。”厉柔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伏在他前硬咽哭道:“大哥,我要回枫林山庄。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他明⽩厉柔近乡情怯,又兼之分别在即,所以闹子。便微笑道:“这怎么成?”

  “我不管。”厉柔仍是闹着。“我不要离开大哥。我们回枫林山庄去,仍旧住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什么太婆婆、太的,我又不认识他们,也不要他们,我只要大哥…

  陆云轩听了她这几句话,虽是孩子气甚重,但话中却真情流露,不噤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都已经到这里才说不去,岂不要让人笑掉大牙?况且有大哥陪着你,你还怕什么呢?好歹先住几天,你若当真住不惯,大哥一定将你接回来就是。嗯?”他只得安慰她。

  “若是他们不肯放我走呢?”她还是不放心。“那怎么办?”

  “我倒不担心这个。”陆云轩失笑道。“只要你厉大姑娘不想待的地方,我倒不知道还有谁能有办法留得住你?我怕的是你太过顽⽪,闹得人家受不了了,过不了两天就要把你给撵出去,那才丢脸呢!”

  这话说得厉柔一怔,破涕为笑。

  陆云轩又百般劝慰,厉柔这才渐渐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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