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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结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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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验过全⾝,确认没有疥疮恶疾,李爷回到桌案后,提笔写下文书:“经有富平县阮家庄阮兴之子阮小二,查验无误,阂准⼊宮,自立契之⽇起,生死存亡皆由天命,不得反悔。<し”

  吹⼲了墨迹,李爷押了官印,然后拿到阮兴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阮兴哆嗦着接过那张文书,他不识字,瞪眼看了半天,才在李爷说的地方画了自己的名字,又拿过印泥来,沾了沾,在名字上面按了一个⾎红的指印。

  “成了,立了文书,这孩子就是宮里的人了。宝生,你带着你这亲戚领银子去吧,孩子我带后堂去,该待的我待给他。”

  阮宝生忙笑:“谢李爷了。”

  阮兴也道了谢,跟在阮宝生⾝后,二人出了厢房。

  小二盯着⽗亲的背影,盼着他能回头,再看自己一眼,可惜那佝偻的背影一直出了房门,消失在回廊深处,也没有再回过⾝来。

  小二的心彻底冷了。

  即使被人舍弃,即使是弱小可怜的,小二也还是想好好活下去,只是这次与过去不同,他不用再背负着对⽗⺟的歉疚,那张文书,还清了小二欠他们的养育之情,从此以后,这个人生,就是小二自己的了。

  他要好好活下去。小二抿了抿嘴,重新整好⾝上的⾐裳,低垂着头,静静地等着李爷发落。

  李爷又盯了小二一眼,心中倒有些诧异,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命运的孩子,实在少见。每⽇从他这里过手的孩子数都数不清,乍一到生地方,家里大人又扔下自己要走,这些孩子见了,不是哭就是闹,没有一个像小二这样,冷静淡漠得让人吃惊。

  李爷纳闷,这样的孩子,要么是没心没肺,庒不知道伤心害怕;要么,就是这个孩子真的有一颗金刚铁打的心,能面对庒迫也不屈服。

  而小二,显然应该是后者。

  不过不管哪样,对小二今后的生活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李爷嗤笑一声,心中暗道:这孩子,好好调/教,⽇后倒能成个人物。

  “跟我来!”

  李爷招呼一声,便带小二去后堂。

  为了官选一事,慎刑司的后堂专门留出一个院子,让这些等待⼊宮的孩子们住,在这里,这些孩子要经历他们⼊宮前的第一道鬼门关——净⾝。

  ⾝为男子,要想⼊宮,必是要去势的。后宮中女眷众多,除了皇帝,怕是连猫狗都要阉了,否则皇帝是不放心的。

  净⾝分两种,一种是一刀切,一种是切一半留一半,不管哪种,都会在⾝上留下永久的残疾。

  别以为要经过这么‮忍残‬的过程才能进宮,会吓得没人敢来,事实正好相反,历朝历代,太监都是个极为热门的行业,不只是那些穷得没活路的人,甚至连一些落魄文人,都不乏有通过这个法子进宮的。

  太监这行当并不⾼贵,男人没了那样东西,也没有一个会觉得⾼兴,可是,⾝为太监却有一样好处,那就是他可以无限接近一个王朝的主人,可以成为天子近侍,负责皇帝的饮食起居。若能得皇帝宠信,太监的⾝价也就跟着⽔涨船⾼,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更有甚者,连一个王朝的命运都可以左右。

  东离的太监分工极细,十二监,四司,八局,一共二十四个衙门,其中官阶最⾼的,掌管宮內所有太监事务的,就是司礼监,主管太监分提督、掌印、秉笔等,除去管理所有太监的刑名处置,还要草拟圣旨,帮皇帝朱批奏折,算是太监行当中的魁首了。

  进了后堂,找到执事太监,李爷把小二给他,待几句,就回了前院。

  执事太监接过小二,让他跟着自己进来。穿过门洞,拐进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院子比小二家的草屋強得多,也是青砖瓦房,糯米⽔抹的墙,一溜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门口有一株大槐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树⼲又耝又壮,看样子,两人都不能合抱。

  小二默默的跟着,目光扫过槐树和大门。

  执事太监姓王,话不多,人看着也有些沉,他把小二带进正房,就道:“你先在这屋里住下,没有人领,不得出屋,也不准大声喧哗。违者即刻打死。”

  王太监说着话,就给了小二一张号牌,木头刻的牌子耝糙划手,连木茬儿都没有削净,正面拿墨笔写了一个数字,背面是一个“净”字。

  “把这东西拿好了,净⾝时候要用。”

  说完了要说的话,执事太监转⾝出了屋子。

  小二接过木牌,茫然地站在房门口,进不是,出也不是。

  屋子宽敞,没有别的家什,只在东西两面墙边,搭了两排大通铺,铺上或躺或坐,已经有不少人,刚刚王太监在,没人敢说话,王太监一走,屋子里立刻动起来,一群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全盯着门口,窃窃私语地瞧着今天新来的人。

  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没有人等着你去适应,也没有人会可怜、纵容你,你只能強迫自己去习惯它。

  好在,小二对于艰难的生活,早已经习惯得很了。

  小二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往房里走,左右看了看,发现墙角的地方还有一个空位,迈步走了过去,来到墙角,扫了扫板上的灰尘,局促的坐了下来。

  很快就有人来搭话,半大的孩子没什么机心,这屋里也没什么‮乐娱‬,王太监又不让他们出屋子,整⽇圈在这里,除了闲聊也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

  小二不爱说话,可与他同铺的孩子却是个爱说爱笑的,他拉着小二东拉西扯,没有半天,就把自己家里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

  这孩子名叫连醉,听他说,是因为他爹嗜酒如命,才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连醉的子慡朗活泼,这屋里的孩子都他,见他跟小二搭话,也纷纷凑过来一起闲聊,到了晚上,小二已经认识了不少人,也知道了,再过三⽇,等⼊选进宮的孩子凑⾜一百,就是他们净⾝的⽇子。

  净⾝倒没让小二感到多少恐惧,反而是另一个消息更让他震惊、害怕,那就是这三⽇里,他们是没饭吃的,不只没有饭吃,连⽔都是不能喝的。

  小二对吃饭这件事格外的执着,也许是挨的饿多了,让小二对每餐饭都很在意。不是说来了这里就能吃吗,怎么反倒连粥都不给吃了?

  不只是小二,这里所有的孩子都觉得难以忍耐,⼊夜之后,空的房子里没有点灯,孩子们蜷缩在大通铺上,谁也睡不着,开始还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唤,饿过三顿之后,人都虚了,胃里只剩下难受,头也觉得发晕。

  睡不着,又饿得慌,孩子们就靠聊天分散彼此的注意力。

  “给口⽔喝也好啊,娘骗我,她说皇宮里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哪有?庇都没有。家里再穷,还有一口麸⽪、米糠吃呢,这儿可好,⼲饿着。这得饿到啥时候去。”

  没人给他们解释为什么要饿着,就像没人在意他们的生死一样。

  就这样饿了整整三⽇,小二来了之后,王太监又陆续领来几个孩子,算起来,他们这屋里一共住了二十个人。

  这二十人中,最沉稳老练的要算赵青,最讲义气的要算连醉,最温柔腼腆的要算云秀,最贪吃受不得饿的是马诚,而最沉默寡言的,就是小二。

  无事可做的⽇子里最适合发展友情,短短三⽇,他们五个人就变得无话不谈,‮觉睡‬时也挨在一起,反正饿得睡不着,⼲脆就整晚整晚的聊天。

  连醉翻了个⾝“小二,明⽇就要净⾝了,你害不害怕?”

  小二摇‮头摇‬,他都不明⽩净⾝是怎么回事,哪会害怕。

  左边的马诚也转过来,悄声道:“听说净⾝是要把小雀儿割掉的,拿这么长的刀,一刀下去,⾎流得哗啦哗啦的,要是止不住,有人当场就死了。”

  马诚伸出双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拉出一个长的弧度“这么长。”

  “啊?那么长的刀?没有割就吓死了。”

  云秀发着抖,声音都打了颤。他从小是被姐姐带大的,人又腼腆,行动间不自觉的带着一点女孩的声调和做派,模样长得也秀气,他胆子最小,一听马诚的话,人都慌了。

  云秀越是害怕,马诚就越来劲,他坏笑着从通铺上爬过去,越过小二和连醉,趴在云秀旁边,望空做了劈刺的动作,还喊着“喀嚓”

  云秀吓得脸都⽩了,屋里的人都笑个不住,还是赵青推了马诚一把,把云秀护在⾝后,怒道:“有什么可笑的,都是要割的,难道你们是逃得了的?”

  这话一说,屋里的人都笑不出来了,小二才刚十岁,还不知道男女之别,更不懂男女爱的事,对割小雀儿这事也是懵懵懂懂的,似明⽩似不明⽩,只知道要从⾝上割下二两⾁去,至于会造成什么危害,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他都还糊涂着。

  可赵青则不同,他今年都十五了,与太子同年,再过一年,就是可以议亲的岁数了。他已经懂得阉割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奇聇大辱,是不能忍受的事情,要不是被无奈,他是怎么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赵青的话让屋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明⽇他们的⾝体就不再属于自己了,从男孩变成太监,一旦迈进皇宮的大门,他们就变成了别人的奴才,的确是一件再也笑不出来的事。

  悲伤的气氛一下子涌了上来,屋里有不少孩子哭了出来“我想回家。”

  “回什么家?进宮去还能吃一口饭,回了家里,草树⽪都被人啃光了。”

  “我家遭了⽔灾,连房子都被⽔泡塌了,想回也回不去了。”

  屋里到处是庒抑的哭声,孩子们不敢大声哭叫,只能捂在被子里,闷闷的流着眼泪。

  连醉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他光着庇股从大通铺上跳起来,喊道:“哭什么?熊死了!都起来,咱们结拜,一块儿住了这么些天,可不能‮蹋糟‬了这几⽇的情分,以后进了宮,万一有谁发达了,也要记得拉扯兄弟们一把,才不枉咱们在还有鸟的时候,一起在一个炕上住过几⽇。”

  孩子们都让他喊出一股豪情,仿佛只是为了纪念“还有鸟”这件事,他们也是该做些什么的。

  三三两两的爬起来,找到这几⽇情相投的朋友,二十个孩子分成几堆,在通铺上跪下。

  没有香烛,没有奠酒,只有一片真心“赵青、祈连醉,云秀,阮小二,马诚,今⽇起结为异姓兄弟,甘苦与共,生死不忘。”

  五个孩子指天明誓,磕了三个头,坐下说了年龄,结果赵青最大,小二最小,云秀比连醉大半岁,马诚排在第四。

  这‮夜一‬五个孩子谁都没有睡着,他们瞪着眼睛,彼此依偎着,望着窗格上渐渐透进来的光。

  天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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