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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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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东京已经半个月了,原来打算一落脚,就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留在冲绳的⺟亲,但是直到今天,美树还不敢告诉⺟亲她在东京的工作地点竟是‮店酒‬。

  现在她才知道同学为什么能穿金戴银,供应家里⾐食不缺。

  她并不是轻视这样的行业,事实上,她相信每个置⾝在这种环境里的女,多多少少都有她们不得已的理由。

  为了偿还债务,她本毫无选择,惟一能做的,就是把持住自己,不失在这样金光灿烂、充満惑的大染缸里。

  半个月来,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新人而得到顾客的注意。她太胆小、太‮涩羞‬,总是躲在大家的背后,要不是妈妈桑帮她找台子,她铁定只能坐冷板凳。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做这行的料,只是为了在短时间內筹到钱,而不得不这么做。

  “门田先生、村尾先生,你们好久没来了,最近都忙些什么?”妈妈桑带着几位‮姐小‬来到两个中年男人的桌前,看她跟他们应酬的模样,似乎已经是非常悉的客人。

  两个男人西装⾰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在不像会出⼊声se场所的人。

  其实他们都是在演艺圈中颇有名气的制作人,就连喜一起上酒家也是出名的。

  “还不是忙着应付那些大明星。”门田一副厌倦的口气。

  他说完,几位‮姐小‬自动地分别坐到两人⾝边,倒酒的倒酒、递烟的递烟。

  因为他俩都是知名制作人,因此有些‮姐小‬特别喜坐他们的台,原因无他,皆是存着想借他们的帮助进⼊演艺圈的希望。

  “妈妈桑,你越来越漂亮了,什么时候要陪我出去走走?”前额有点秃,却把稀疏的头发硬往前拨的村尾笑问。

  妈妈桑早已看多了这种人,应付之道当然也不差。

  “唉呀,我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说着,她将躲在她⾝后的美树揪了出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她叫百合,最新来的,还请你们二位多照顾。”

  化名百合的美树不甘不愿地站到前头,低着脸不吭一声。

  “她是新人,还有点怯场。”妈妈桑又说。

  “没关系,”村尾戏狎地道“坐过我的台,新人就变旧人了。”

  一旁的‮姐小‬
‮媚娇‬地笑说:“村尾先生好那个唷!”

  看她们稔地跟客人打情骂俏,美树不觉皱起了眉头。

  她并不是轻蔑她们如此言辞轻薄,而是愁自己本学不会这些。

  “来,”村尾伸出手,将美树拉到他⾝边坐下“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一坐下,美树就闻到他⾝上浓浓的发油味。她下意识地跟他保持距离,就怕自己再待个三分钟,就会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

  村尾最喜新人,不管是演艺圈的新人,还是‮店酒‬里的新人。

  新人总是比旧人还容易搞定,她们不会耍个、耍大牌,要她哭就哭,要她笑就笑,什么都好说。

  “坐过来…”村尾硬是将她拉近自己“你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是不是?”

  扁顾这家‮店酒‬的客人,都有相当的社会地位及⽔准,通常不会对‮姐小‬手来脚来地揩油,就算是村尾这种喜对女人摩摩蹭蹭的人,也只是点到为止。

  只是,即使是点到为止,美树还是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半小时后,她假借上洗手间的名义,顺利的摆脫了他。

  站在镜子前,她看见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自己,一个悲情、无奈、惨不忍睹的自己。

  从前不管⽇子多辛苦,她也不曾觉得难熬,可是现在这种来送往、应酬男人的生活,却让她像是沙漠里的花朵般近乎枯萎。

  她悲惨,但是⺟亲呢?难道苦了一辈子的⺟亲就不悲惨?

  罢了,一切都是可以重新来过的,等到债务还清,她就可以远离这些她所厌恶的人或事。到那时,她会回到冲绳,和⺟亲一起继续经营那家小餐馆,然后过着平静、‮定安‬的⽇子。

  想着,她朝镜里的自己一笑,旋⾝步出了洗手间。

  一出洗手间,美树就看见妈妈桑和乐队老师在外头一脸紧张地讨论着。

  “什么?”妈妈桑焦急地道“出车祸?”

  “是啊,已经达到医院了。”乐队老师说。

  “那今天谁唱?”妈妈桑蹙着眉,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店酒‬固定在二、四、六、⽇有歌手驻唱,而且已经是这家‮店酒‬的特⾊之一,事实上,有不少客人还是冲着这点来的。

  现在歌手不能来,岂不是要开天窗?

  乐队老师一叹“看来是要开天窗了…”

  两人的对话,美树都听得一清二楚。

  “妈妈桑,可以让我唱吗?”她⽑遂自荐地向妈妈桑提出请求。

  她爱唱,也确实能唱,只是一直没有那样的机会。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敢向妈妈桑开口,也许她觉得自己唱歌比待客行吧!

  妈妈桑睇着她“你可以唱?”

  “我可以。”她就像是吃了菠菜的卜派似的力气倍增“请让我试试。”

  “试试?”妈妈桑叫起眉“这又不是试唱会,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一直沉默着的乐队老师在这时突然开口了:“让她试试吧!”

  “啊?”妈妈桑惊讶地望着他“你开什么玩笑?”

  “死马当活马医,也许有救呢!”他说。

  连乐队老师都这么说后,妈妈桑是有点动摇了。都到了这个时候,除了找人代打,实在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沉昑须臾,她像是作了一个生平最痛苦的决定似的“好吧!就让你试试。”

  “谢谢你,妈妈桑。”美树开心地说。

  其实要说她是⾼兴可以唱歌,还不如说她是庆幸可以不用回座位去应付村尾那种⾊狼。

  妈妈桑睇着她,无奈地一叹“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不行,马上给我下来。”

  “我知道。”美树笑得一脸灿烂。

  乐队老师拍拍她的肩,笑说:“好啦,我们上吧!”

  “嗯!”美树用力地点点头。

  美树是株害羞的小离菊,可是一上了台、拿到麦克风、见到台下引领而望的听众,她就会变成一朵自信的玫瑰。

  她是天生的歌手、天生的明星,只是她不知道。

  和乐队老师换了一个眼神后,音乐下了…

  第一首歌,她唱的是Alice

  Coltrane的Bluenile,这是一首低回宛转的爵士老歌,当她低沉而又富磁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原本跟‮姐小‬们谈笑的客人们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连耳朵相当挑剔的乐队老师,也忍不住傍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唱毕一首温婉感的Bluenile,随着乐队演奏的曲目改变,沉缓的音律转为轻坑邙俏⽪,她接续地唱起了Billie

  Holiday的BabyGetlost。

  几首歌曲之后,她得到了台下客人及‮姐小‬们如雷的掌声,当下的气氛俨然变成是她个人的一场小型演唱会般。

  她一下台来,妈妈桑立刻了过来。

  “百合,”看见客人的反应那么热烈,妈妈桑笑得阖不拢嘴“真是太精彩了!”

  她从不觉得唱歌是一件值得她自豪的事,对她来说,唱歌是快乐的,她喜唱,不管能不能‮钱赚‬、受不受

  “我看你以后⼲脆唱歌就好了,反正你也不是当‮姐小‬的料。”妈妈桑说道。

  美树一怔“妈妈桑,你说真的?”不用坐台?她是不是骗人的?

  “当然是真的。”妈妈桑可是个算盘敲得很精的女人,她知道这个女孩不会让自己赔本。

  正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如果要她继续当‮姐小‬,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呢!

  再说,以往找来的驻唱歌手价码极⾼,有时还会要耍脾气,她早受够了她们的闲气。美树刚从冲绳来到东京,要求不⾼,配合度又够,简直可以用物美价廉来形容。

  妈妈桑考量的是投资报酬率,而美树则是庆幸自己不用再应付客人,尤其是像村尾那样的人。“谢谢你,妈妈桑。”她感地向妈妈桑一次。

  一整个晚上,她没再回到座位上应酬村尾,直到村尾跟门田买单要离去时,她才被妈妈桑叫到门口去。

  “村尾先生要你送他出去。”妈妈桑说。

  “什么?”她以为只要上台唱歌,就从此不用再应付村尾那种人。

  妈妈桑一脸为难“我已经帮你挡了一晚上,你就应酬应酬他吧!”

  做她们这一行的,没有挑选客人的权利,就算是再讨厌的客人,还是得満脸堆笑,装出一副诚意的模样应付一下。

  看妈妈桑一脸无奈,美树也不好拒绝。

  “好吧,我去。”罢了,只是送客,随便应付两句就可以了吧?

  “是吗?”妈妈桑放心地一笑“我就知道你乖。”

  美树莫可奈何地一叹,转⾝朝门口走去。

  一到门口处,美树发现并没有其他‮姐小‬在门口送客,而村尾跟门田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地在那里候着她。

  她虽然是迟钝了点,但还是隐约觉得有些诡异。

  “百合‮姐小‬,”村尾満脸通红,一开口就是酒气“不跟我说声再见?”

  美树勉強地挤出一丝笑容“两位慢走。”

  门田与村尾换了一个眼⾊,边是一记似有所图的笑意。

  “帮我们叫车吧!”村尾说。

  “噢。”美树不疑有他,只想着赶快将这两个瘟神送走。

  她走到马路旁,随即拦住了一辆计程车。计程车在路边一停,她就自动自发地帮他们先把车门打开。不是她服务殷勤,而是她恨不得赶紧将他们俩,送到这地球上的随便一个角落。

  “门田先生、村尾先生,请…”她转过⾝来,话都还没来得及讲完,就被突然挨近的村尾攫住了臂膀。

  “啊!”她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村尾也不应她,只是忙着将她往车上推,一旁的门田也立刻欺近帮忙。

  美树这会儿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坚持要她来送了,原来他们早已打定了坏主意。

  “放开我,不要!”她叫嚷着,不断地挥舞着双手。

  醉醺醺的两人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般钳着她。

  “装什么圣女!”村尾轻佻地道。

  他们将她推上车,而美树却还不放弃地想往外挣扎。

  “不要!”她不停地踢脚,企图把他们踢开。

  “两位先生,别…”计程车司机实在看不下去,畏怯地开了口。

  “没你的事!”村尾睁大了爬満⾎丝的眼睛瞪着司机。

  见他模样吓人,司机也不敢多说,径自将头转回去,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眼看惟一能救她的人也不敢出声,美树知道她只脑瓶自己了。

  她更拼命地挣扎、尖叫,但是她难敌两个男人的蛮力,被捂着的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へ!”忽地,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男嗓音。

  待她回神,她发现村尾及门田的背后已经站着一个⾼大的男人。

  从车里望出去,并没有办法观清那人的模样,惟一可以清楚看见的是,一双如火炬般的黑眸。

  “⼲吗?”村尾凶神恶煞地回过头去,只见一名戴着眼镜,模样尔雅却⾼傲的男人。

  “够了吧?”男人拿下眼镜,眼镜底下的黑眸,在暗夜中出震人的锐利光芒。

  村尾跟门田猛地一震“长、长⾕川先生?”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很少有人不认识长⾕川,但也几乎没人真正了解他、接近过他。

  他是有“⻩金制作”之称的音乐制作人兼音乐创作者,独来独往到几乎可以说是置⾝事外的地步。

  他…长⾕川敏之,三十三岁,单⾝,有上亿的资产,背景神秘,是圈子里的奇人。

  每首创作都能在排行榜上拿下极佳成绩的他,是各家唱片公司及歌星们争相邀歌的创作人,因为他稳赚不赔,没有人不买他的账,也没有人敢得罪他。

  在人前,他只谈音乐、工作,至于家庭、‮人私‬感情…他一概不说。

  虽然许多报章杂志想挖出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如独行侠的他,甚至连一点绯闻都传不来。

  久而久之,大家便将焦点放在他的音乐才华上,而不再追逐着他的私生活。

  他是幕后工作者,但因为特立独行、样貌俊伟,一些节目都将他列在“收视率保障人选”当中。

  不过他寡言、不喜应酬,能邀到他上节目的制作人,实在寥寥无几。像村尾及门田,就是本邀不到他上节目的其中两人。

  “⼲吗強人所难?”他角带笑,眼底却闪烁着一种強者的光芒。

  “这…”村尾及门田一见了他,都像是突然喝了醒酒似的清醒了。

  几乎没人见过他拿下眼镜,也没人知道拿下眼镜的他,看起来更冷、更沉、更难惹。村尾及门田怔愣地望着他,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他⾼大的⾝躯介⼊两人之间,泰然自若、气定神闲地伸出手去拉起半躺在车內的美树。

  美树将手到他大而温暖的掌心里,竟心悸得比方才还厉害。

  他牢牢地握住她颤抖的手,将她拉了出来。

  “非常抱歉,”他笑睇着村尾,说:“我现在要点她坐我的台,行吗?”

  虽然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实在扫兴,但因为对方是长⾕川敏之,村尾和门田只好顺着他给的梯子下。

  “当然行…”两人尴尬而懊恼地⼲笑着。

  长⾕川敏之突然搭住美树的肩,勾起一抹人而又自信的微笑“再见。”

  “再见。”村尾和门田跳上车,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落荒而逃。

  美树靠在这陌生人的⾝边,不由得心口狂震。

  她发现自己快要窒息,两脚也几乎要失去力气。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关系,还是她惊吓过度。

  腿一软,她几乎瘫倒。

  他及时地扶住她,蹙眉笑问:“腿吓软了?”

  美树抬起眼,一脸发窘地望着他;夜⾊下,她睇清了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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