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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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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传来⿇油的香味,今天有⿇油鸡得吃。龚维忻加快了手边增建羊圈的工作,好让三只小羊能有更大的活动空间。

  梁安琪掀开锅盖,查看鸡⾁会不会煮得太老。棉花⾼⾼站在搁锅碗瓢盆的木架上,瞟了一眼锅里冒着烟的食物,没看到它感‮趣兴‬的,狮子头一甩,气呼呼地走开了。煤炭则一如往例,优雅地端坐在瓜棚下的木桌上,神情严肃地盯着竹篱笆另一头正在散步的⺟鸡。

  前头有人敲门,好半晌似乎发现门前耝绳的用处,挂在门內的铃铛急剧地晃动了起来。

  “我去就好。”梁安琪探出窗外,见龚维忻放下工具要起⾝,抢先道。

  灶上只剩零星的一点火,她估计这锅⿇油鸡起码得吃上两天,还是别煮太老得好。

  “来喽!”她冲到前庭,把脸探到门孔前,见到和歌村的村长站在门外擦着汗,一见是熟人,她放心地开了门“方叔叔怎么…”

  梁安琪像瞬间变成了哑巴,盯着村长⾝后,白袍玉带,面容俊朗,笑得一脸温文儒雅的龚维惇…以及显然是他带来的一大票人马。

  冷静!也许这家伙有什么隐疾求助于她。“梁姑娘,久违了。在下是特地前来接舍弟回家。”

  梁安琪脑袋飞快地想着,先不管龚维惇怎么知道龚维忻在她这里,重要的是当初欲置龚维忻于死地的人究竟是不是龚维惇?

  “维少怎么会在我这里?”她故作不解“我今天没病人。”

  “我知道。舍弟在这段时间受你照顾了,显然不是以病人的⾝分和梁姑娘同住。”

  梁安琪偏不让他唬住“你要打哑谜,去别的地方,我忙得很,失陪了。”她说着,便要把门合上,龚维惇的手下快一步,伸出脚要挡门,肌⾁纠结的手臂也硬推着门板。

  梁安琪拧起眉。想来硬的?当她被吓大的?她眼捷手快,出手的速度让人眼前一花,那名手下已经哀号地撝着眼睛,而脚背惨遭她狠狠一踹,更是痛得荤瓜宠缩回脚。

  “你爹没教你做人的礼节吗?”梁安琪飞快地把门关上。

  但龚维惇⾝边的保镖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擒拿手像捕食的老鹰一样疾冲过来,梁安琪侧⾝闪开,要拿门板夹对方的手,也不知是她幸运,或抓的点太好,门板喀地夹在对方手腕关节上,她接着用⾝体挡住门板,一边狠狠地往那只被夹得涨红的手怈恨似地拍了好几掌——想过要用咬的,但万一对方如厕后没洗手怎么办?

  “在下的保镖都是‮儿孤‬出⾝,倒是要讲教养,梁师父看来也挺疏忽。”龚维惇在门后没有一丝着急地道。

  “笑话!你们几个大男人编了个骗鬼的理由就想冲进我一个弱女子的家里,我他娘的还得跟你讲道理?抢劫还有脸怪被你抢的人没礼貌,好一个饱读诗书,你读了什么书?yin书?”

  “在下并没有打劫姑娘的意思,只是想找回舍弟。”

  “你弟今年几岁?”

  “…二十有九。”

  “他是白痴?行为不能自理?你在我这里找一个二十九岁的大男人,说得好像要找一个九岁的小表一样,到底你是白痴,还是你把我当白痴?”

  争执间,龚维忻已经来到前院,梁安琪整个⾝子都奋力挡在门上,转过头见他走来,没注意到他阴鸶的脸⾊,只是冲着他直‮头摇‬,拼命使眼⾊。

  “别出来。”她以口形道。

  门后,龚维惇决定不再让她继续找借口拖延。给了手下一个眼⾊,一名彪形大汉走上前,单手一推,门后的梁安琪就被推得往前一趴,幸好龚维忻一把抱住她。

  “躲起来!”她低声道。

  龚维忻有点想笑,她怎么会以为他会让她一个人面对?

  何况也来不及了,门一推开,龚维惇和他带来的手下便鱼贯入內,还有两名打手熟练地守在门外,俨然就是龚家讨债时的阵仗。

  “这不是在这儿吗?”龚维惇好整以暇地道。

  “我跟你们走,别为难她。”龚维忻淡道。

  梁安琪无语,并没有立刻想到龚维忻骗她。毕竟这群人一副来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模样,大⽑哥也许只是不想她有危险才这么说。

  龚维惇笑了笑“为难一个姑娘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但是既然你肯合作,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虽然没有动作,但他带来的四名打手早已在四个位置站定,刚好将龚维忻包围在中间。这四个人一看便知非比寻常,梁安琪根本不相信这样的阵仗会没有恶意,她立刻就站到龚维忻⾝前。

  “我找到他时,他被人打个半死,现在也不记得过去那些恩怨了,龚维惇,你最好别以为你真的想怎样就怎样,你弟弟受伤了,你不把伤害他的人揪出来,却跑来我这撒野,你这兄长怎么当的?”

  “…”龚维惇还真没想到梁安琪竟然对他说起教来了。而龚维忻在她⾝后看着她⺟鸡护小鸡似的背影,心窝暖暖的,有些苦涩,却也有些好笑。

  “打伤我的人不是维惇。”他道。

  “…”梁安琪傻了,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龚维惇差点失笑。

  “我会跟你们回去,但我有个条件。”

  他还真当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龚维惇挑眉“什么条件?”

  “她必须跟我一起走,到了龚家之后我要她留在我⾝边。”

  龚维惇微笑,笑容里有几分掩饰得极好却难以被龚维忻忽略的嘲讽。

  “有何不可?龚家不会吝啬多一双筷子吃饭。”

  梁安琪回过神来。她有说要跟他们一起走吗?

  “我有话要私下跟她说。”龚维忻道。

  龚维惇点点头,做了手势让底下人撤出门外,然后打开怀表“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我相信你不想节外生枝,更不会希望梁姑娘因为你而遇上⿇烦,所以最好不要动歪脑筋。”接着他退到门外,两名打手仍然门神似地矗在门边。

  梁安琪瞪了那群人一眼。开口闭口就是威胁,果真无法无天。

  龚维忻拉着梁安琪到屋子里,看着梁安琪双手抱胸,等他解释的模样。

  “对不起,其实…”也许他能骗她,他突然回复记忆?但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卑劣又下流。当初只是被这里平凡静谧的一切启动了心中的‮望渴‬,于是异想天开地以为能隐姓埋名过平凡曰子——

  而且,也有点想赖上她的意思。当时只单纯地觉得,跟她在一起好像还不错,现在她成了他最不想伤害和欺骗的人,所有的一切毕竟都比不上有她的陪伴,他一直希望能有弥补的机会,希望有一天两人之间是真正的,没有谎言阴影的夫妻。

  “我并没有失忆。但我是真的‮望渴‬当你的大⽑哥。”

  梁安琪看了他良久——该只有他们俩觉得很久。事实上,她一下子就原谅他了。

  为什么不?她当初之所以立刻就接受他失忆的事实,不正是因为真心觉得他能忘记过去,与过去切割,是件幸运的事?她又怎么忍心为了他其实也真的‮望渴‬与过去切割,怪罪于他?

  更何况,她其实也有求于他,因为龚维忻是龚家之中她唯一信任的人,龚天问请托他们父女俩的事早晚得做个了结,过去她因为讨厌⿇烦而拖一天是一天,如今龚维惇的现⾝只是给了她直捣⻩龙的机会罢了。

  龚维忻害怕看到她失望伤心的模样,于是那片刻对龚维忻来说被拉长成等待审判结局的漫长煎熬“你答应过我,会跟我当一辈子夫妻,你记得吗?”

  他不提,她还忘了他这根本是耍赖哩!但这不也证明了,他并不是想占她便宜才撒谎,若是借口失忆然后拍拍**不认账,她也不能拿他如何。

  更何况,她一开始是有机会澄清两人关系的,不是吗?反倒是他,明知事实,却偏要与她亲口承诺,与她纠缠,那份心思都让她脸红了。

  “我记得啦。又没说要怪你。”她甚至连看也不好意思看他,眼神飘向一旁,默默觉得自己没骨气了点。

  “那,你会跟我一起走吗?”他抓住她的双手,牢牢在掌心收着。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爹过世时,他要我把他的骨灰,一半撒在河里,一半撒在空中。所以除了这座庄园,和庄园里他留下来的东西,我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可以纪念他。”要离开这里,她难以割舍。这座庄园,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能纪念父⺟的存在,这是她和⺟亲亲手画的,她和父亲亲手建造的家园。

  龚维忻想起,他原以为梁师父的坟会在附近,但确实没有,只有安琪每天会在白木屋里供养的父⺟牌位上炷香,那牌位与一般的牌位不太一样,先不说形状像人偶一样有头和⾝体,安琪说过,她⺟亲很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她只是刻了个牌位留念,起码有样事物是能代表⺟亲,让她在年节和她生辰时给⺟亲供奉一点供品,后来父亲过世,她也如法仿制了另一个牌位,龚维忻没想到那是因为梁师父没有留下坟冢让女儿祭拜。

  “我跟你回去,他们不会把我们关起来吧?”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也许是在皇都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让她先入为主地将龚维惇当成坏人。但话说回来,想把受伤的弟弟接回家,有必要带上一群⾝手显然不一般的打手吗?再怎么怕死,保镖带两名也就够了吧?

  “这倒不会。现在的龚家,我应该还是二少爷。”他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

  “那当初打你的究竟是谁?”

  龚维忻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我只能跟你说,维惇虽然没有完全接受我这个弟弟,但我跟他勉強算是合作关系,他应该是先将打伤我的那些人处理完了,才来接我。”

  是这样吗?梁安琪还是没那么容易放下成见。

  “这里是你家,你随时都能回来。但我必须回龚家一段时间。”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你就当我又耍赖,想把你带在⾝边,跟我回去住一段时曰,好吗?”

  他这样说,她哪忍心不答应啊?梁安琪双颊又红透了。她明明不是怀舂少女,⼲嘛老是因为他的一两句话脸红?她在心里咕哝道。

  “好啦,我先整理一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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