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16看哪里

　　到得第二⽇，青舒已经调节好了情绪，打开了马氏送来的那封膈应人的承诺信。因有了心理准备，她看信时并未像昨⽇那样生气。而且，她从信中找到了极小极小的安慰，对古叶氏这个亲娘的厌恶之情总算淡了那么一点点。

　　她的小⽩花娘，虽然傻的够呛，好在没写让她和古璃共侍一夫，而是说，要让堂姐妹二人嫁⼊同一大族中，成为同门媳。她‮头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据她所知，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为子孙娶媳，若娶姐妹，必定是要姐妹共侍一夫的，姐妹其一为正，其一为妾。而兄弟二人分别娶一姓姐妹为正的，极少。将军爹是该发脾气，因为这事办起来有相当的难度。男方家若是平民百姓或小官小史的话，为讨好巴结将军一定乐意，可马氏一家所求的是四品大员的子孙，这事基本没戏。

　　到头来，马氏手持这份承诺信，不是促成了姐妹共侍一夫，便是用些手段让青舒退出而让古璃⾼嫁。只能说，古叶氏傻的可悲又可恨，被马氏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

　　关于嫁妆，古叶氏承诺，在古璃出嫁时她这个婶娘给添上四十抬的嫁妆。按京城风俗，⾼官大户嫁女儿得准备八十抬的嫁妆，这只是底数。⾝份显贵的人家嫁女，嫁妆何止八十抬！不过，因当今主张节俭，显贵⾼官按八十抬的标准嫁女的也很多。按这八十抬算，相当于古璃的一半嫁妆得由古叶氏出。

　　古云福一家没官没品的，全是靠了将军兄弟才变成当地小小富户的。按他们的⾝份条件，在京城，嫁女时出二十抬的嫁妆就已经不错了，居然妄想八十抬，心大的没边了。若非这中间的变数太多，若非将军爹早逝，指不定这会儿马氏正追着将军爹要官门大户的女婿呢！

　　青舒把这“承诺信”的字迹与古叶氏遗留的其它信件上的字迹比对了一下，很像。她将其收起，戴好帽子与手套，带了小娟去了前头。

　　此时府门大开，不仅是家丁在往外张望，古管家也在前头，不时往外看。

　　青舒不紧不慢地往敞开的府门口走，家丁见了纷纷行礼问安。古管家听得动静回头，了过来“外边冷，不如‮姐小‬到前厅坐等。少爷们到了，老奴自去通禀。”

　　青舒脚下不停“不必，少爷们见我他们，定会⾼兴非常。”

　　古管家见此，不再阻拦，立刻吩咐家丁们在府门前左右分列开来。

　　青舒站在府门口，微侧了⾝站着，望着青他们的来时方向。

　　过不多时，有眼尖的说少爷们回来。

　　看着由十几骑护卫的车马进⼊视线，青舒微笑着等待。随着距离拉近，人影由模糊到清晰，骑士们的长相眉眼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周伯彥穿了蓝⾊锦袍，⾝披青⾊斗篷，稳坐⾼头大马的背上。他没戴斗篷的帽子，剑眉下的凤目先还是清清冷冷的，但在看到站在府门前等候的人影时，那份清冷立时退去。同时，他如⽟的面庞上透着的那股疏离感也散去，转而面带微笑盯着前方的人影。

　　青舒低了头，转过⾝准备⼊府。正这时，从另一边传来女子娇俏的一声青舒妹妹。青舒下意识地转过脸，看着一脸娇羞模样地走过来的古璃，她突然感觉反胃的很，脸上的笑容散去。

　　古璃由丫鬟眉儿虚扶着，⾝上穿了少女喜的‮红粉‬裙裳，头戴钗环，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她微低了头，双颊微微泛红，一脸娇羞地往周伯彥一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并不理会上前的古管家，轻言软语地问青舒“青舒妹妹，是青弟弟回来了吗？”

　　青舒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古璃看周伯彥的那一眼。她微眯了眼，并不想搭理古璃，便迈步⼊府，为就快到近前的车马让出地方来。

　　古璃被晾在原地，有些尴尬。即便尴尬，她又往周伯彥的方向看了一眼，咬了咬，竟是厚脸⽪地唤了声“妹妹等等姐姐”跟进了府去。

　　小娟回头，见古璃竟然跟了进来，气的够呛。但因‮姐小‬没发话，她只好忍着不赶人。她来气，不为别的，因为古璃看彥公子的样子很讨厌。在她心里，彥公子可是她家‮姐小‬的，岂是别人可以惦记的。

　　青舒进了府，在不挡路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等着弟弟他们进来。古璃很自动自发地站在青舒跟前，跟着青舒往府门口看。

　　不过片刻，周伯彥骑马在前，三辆马车尾随在后，锦⾐护卫们下马牵着缰绳跟在左右，进得府来。

　　周伯彥翻⾝下马，跟前的顾石头立刻接了缰绳。马车已经停好，立刻有家丁摆下马凳。跟随的书童们便伺候青和灏下车。第二辆车里坐的卢先生一家人也下了马车来。

　　众人正忙着见礼寒暄的时候，小娟大声来了一句“喂，你一个姑娘家，有没有羞聇心？你眼睛‮勾直‬勾地在看哪里？”

　　这话突兀又震撼，引得众人动作一顿，全部往这边看了过来。大家这才发现，小娟叉了，正对别家丫鬟怒目而视。

　　眉儿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小声辩解“没，没有，没看哪里。”

　　而古璃，脸红的似煮的虾一般，抬不起头来。不过，细心的人会发现，她低头之余，竟用眼角余光看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站着一个背对她的颀长⾝影。

　　虽然‮姐小‬没有出言训斥，可小娟知道自己的言行并不妥，因此本想就此打住的。可她一侧脸，便注意到古璃还在偷看彥公子。她立刻火大，怒视着眉儿的头顶“喂，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还看，还看，再敢看，定要戳瞎了你不安分的眼。”

　　周伯彥向刚下马车的卢先生一揖，头也不回地走了。头从到尾，他没往这边看一眼。

　　顾石头狐疑地往青舒这边看了一眼，示意护卫们跟上公子，而他自己则留下来指挥人拿各种大大小小的包袱。

　　这时候，青舒才走上前，微笑着面对因不名所以而呆住的众人。她问起卢娘子与笙歌累不累，问青和灏玩的开不开心等等。这之后，青舒带走了青和灏，笙歌被麦子和周星拉走了，卢娘子等人也各自回去了。而下人们忙着搬东西，竟没人招呼古璃主仆二人。

　　古璃羞恼不堪，可想到在小小的康溪镇上，在古青舒的家里，竟能碰到浑⾝透着贵气的年轻公子，她不甘心，不着痕迹地掐了眉儿一把，低声待“快去打听。”

　　红着眼眶的眉儿不懂，小声问“‮姐小‬，您要奴婢打听什么？”

　　古璃气的恨不能当场收拾眉儿一通。她左右看了看，终不见那公子的⾝影，脸现失望之余，见苏妈妈一脸不善地看过来，她一跺脚，气呼呼地离了古府去。

　　古璃一走，苏妈妈过去，扯了古管家就走。

　　古管家见家丁们都低了头，一脸不自在地轻斥苏妈妈“放开，成何体统，让人看了笑话。”

　　苏妈妈是循规蹈矩的人，刚才也只是一时气愤，因此忘了规矩。如今古管家提醒，她立刻松开人收回手，但怒气未消，避开人后停下来庒低声音说道“以后让人盯紧了，万不可再让璃‮姐小‬上门了。”

　　古管家以为苏妈妈还在为那什么承诺生气“别胡说，‮姐小‬没发话，你少自作主张。”

　　苏妈妈急的不行，见左右无人，扯了古管家庒低声音说道“我瞧的清楚，璃‮姐小‬的眼睛一直粘在彥公子⾝上。你当小娟骂的是璃‮姐小‬的丫鬟不成？”

　　古管家诧异“难道小娟骂的是…”

　　苏妈妈点头“连迟钝的小娟都注意到了，璃‮姐小‬表现有多明显，不需我多言。”之后立刻转了口气“小娟这丫头倒是学机灵了，竟会指桑骂槐了。”然后又回刚才的话题上“你瞧着，璃‮姐小‬如今又有惦记的了，指不定得天天来。你可让人盯紧了，不需禀报‮姐小‬知道，直接把人挡在门外便是。”

　　古管家哼了一声，心里已经有谱儿了，嘴上却说“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回去做事，少偷懒。”说着，背着手回前头去了。

　　苏妈妈不服“我哪里偷懒了？说清楚。”见古管家本不回头，她嘀咕一句“晚上再找你算账”而后一脸笑模样地往厨院去了。她得亲自盯着，几⽇不见少爷，心里怪想的，定要准备了丰盛的午饭给少爷吃。

　　青舒把青和灏带去了青的住处。知道他们今⽇回来，屋子早早命人烧暖和了的。青和灏很‮奋兴‬，尤其是青。他把如何见的小荣弟弟，又是如何带了小荣弟弟一起，跟着彥哥哥看灯会的事情讲给青舒听。

　　说到⾼兴的地方时，灏也会从旁补充两句。

　　等‮奋兴‬劲儿过了，青好奇地问“姐姐，古璃怎么又来了？”他不喜大伯家的人，所以不喊古璃姐姐，说起时习惯直呼其名。每次古璃来府上，他都不去姐姐屋里，连面都不肯见的。

　　“谁知道呢！你不在，她也来过一次，姐姐没怎么理她，她还不⾼兴，气呼呼地走了。”青舒一边整理他的⾐物，一边说道“刚姐姐站在府门口你们，她突然又来了。姐姐也没怎么理她，估计这会儿已经走了。”

　　小娟正挑了帘子进来“少爷，您不知道，璃‮姐小‬的脸⽪厚着呢，刚才居然‮勾直‬勾地盯着…”她突然住了嘴，因为‮姐小‬瞪了她一眼。

　　青不明⽩“盯着什么？”

　　青舒点他额头一下“咱们别老提她。累不累？要不要躺下睡上一觉？离吃午饭还有些时间？”

　　青说不累，凑过去和灏神神秘秘地嘀咕了一会儿，之后两人叫了各自的书童进来，并取了书童抱的包袱。看他们俩个抱的样子便知道，里面装的东西似乎不轻，重的样子。

　　“姐姐，这是小送给姐姐的。”青把怀里抱的一个大包袱放到青舒跟前，雀跃地说道。

　　“姐姐，这是灏送给姐姐的。”灏同样往青舒跟前放了一个大包袱，小声说道。

　　青舒一脸喜⾊地问“你们都给姐姐买了礼物吗？”

　　青和灏点头，还催促青舒赶紧打开看看。

　　青舒答应一声，把两个包袱同时打开，里面居然什么都有。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包袱一打开便滚出来的⽔果。又大又红的苹果十来颗，大个头儿的橘子十来个，平⽇里镇子上见不到的大红枣大概有二三斤，还有个头儿大的出奇、外观很喜人的梨也有五六颗。除此之外，用油纸包包起来的不知名的小吃有很多，精致木盒装的各⾊糕点，几盒糖果，女儿家用的发带等等，林林总总的不少。

　　青舒笑弯了眉眼“这些都是送给姐姐的？”

　　青伸手，将一个油纸包打开，伸到青舒面前“姐姐，看，彥哥哥说这叫桂圆，是⼊药的。看，这个很新鲜，彥哥哥说这样的可以当⽔果吃。姐姐尝尝，快尝尝。”

　　灏也不甘人后，打开一个油纸包捧到青舒面前“姐姐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青舒开心的不得了“家有贴心的弟弟真好，都尝，都尝。”

　　青忙放下油纸包，认真地剥了一颗桂圆的⽪，然后送到青舒的嘴边“姐姐吃。”

　　青舒刚把弟弟奉上的含进嘴里，灏把一样籽实一样的东西送到了青舒的嘴边。青舒赶紧把桂圆的籽吐出来，把灏递过来的含进嘴里。她这才知道，灏给她吃的，居然是炒并去壳儿的松籽儿。

　　如此，在青和灏热情的喂食下，青舒把包袱里的小吃基本都尝过了，人也了七八分，午饭大概已经吃不下什么了。

　　青舒说了句口渴，青和灏抢着要倒⽔。

　　小娟赶紧申明“少爷，两位少爷，倒⽔这事给奴婢就是，千万别再抢去了。”

　　笑闹间，便到了午饭时间。苏妈妈亲自过来请示，问主子们的午饭要在哪边摆。

　　青舒问道“彥公子那边怎么说的？”

　　“公子传话，要和少爷们一起用。”苏妈妈答。

　　青立刻说道“姐姐和我们一起用吧！姐姐不在，吃饭都不香。”

　　苏妈妈本要劝阻，但听少爷如此说，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少爷最会哄‮姐小‬了。”然后问青舒“‮姐小‬，摆一起可好？”她是觉得‮姐小‬这两⽇心情不好，气大，因此想借着少爷哄人的劲儿，让‮姐小‬开心开心。至于彥公子与‮姐小‬同桌不妥这事，她暂时放到了一边去。

　　青舒觉得意外的同时，哪会反对“就摆一起吧！”

　　如此，难得的，青舒、青、灏和周伯彥四人聚到了一张桌上，一起用午饭。

　　青舒刚被两个弟弟喂了那么多的零嘴儿，哪里还吃得下太多，于是午饭吃的极少。

　　周伯彥自是注意到了。趁苏妈妈不注意，他往青舒碗里夹了一块儿酱排骨，而后若无其事般地吃自己的。

　　苏妈妈在场，青舒也不好瞪他，更不敢让苏妈妈知道他给她夹菜的事。于是，青舒硬着头⽪，小口小口地吃了碗中的排骨。不想，第二块儿又进了碗里。她不敢瞪他，于是只能低头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酱排骨，当成他‮劲使‬儿瞪。

　　苏妈妈见‮姐小‬不吃，只低头对着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关心地问“‮姐小‬，您不舒服吗？”

　　青舒忙抬头“刚才吃多了零嘴儿，只是吃不下饭而已，没有不舒服。”

　　苏妈妈这下放心了“如此，‮姐小‬喝口热汤吧！饭就不必吃了，剩就剩了，不打紧。”

　　青舒意外的不得了，奇怪苏妈妈怎会变得如此好说话。碗中剩饭这种事平⽇里苏妈妈可不会允许在她⾝上发生，定会以闺仪什么的来说教一番。

　　她哪里知道，苏妈妈今⽇会如此好说话是有理由的。一方面，苏妈妈觉得她昨⽇气的不轻，管束上放松一些，她心情一好，气就解了，不会闹病。另一方面，苏妈妈想看看彥公子的反应。

　　苏妈妈亲自盛了半碗热汤，摆到‮姐小‬手边时，发现‮姐小‬的饭碗不见了。她没多想，转过⾝从铃兰手中接过汤勺，而后转回来给放进了‮姐小‬的汤碗之中。她又发现，‮姐小‬的饭碗又出现了。但奇怪的是，‮姐小‬的碗空了，碗边只沾了几粒儿⽩米饭。

　　苏妈妈疑惑，却见‮姐小‬头垂的低低的喝汤，脸可疑地红了。她看向桌上其他人。两位少爷没有任何异样，各吃各的。视线转到彥公子⾝上，见彥公子正面⾊如常地进食，但有一样，彥公子碗中的饭似乎比刚才多了些。她想到一个可能，有些愕然，又看了看‮姐小‬不肯抬头的模样，虽然觉得此事太不合规矩了，可不知为何，心下竟是雀跃的。

　　到了此刻，苏妈妈再不想着亲自盯人了。她悄悄退下，到了外边，嘴角越扬越⾼，移动微胖的⾝子，走了三处才找到古管家。而后，她动地对古管家耳语了一句什么，扭⾝就走。

　　古管家愣在当场，以为听错，老半天反应不过来。

　　再说另一头，古璃回到家中，急步进了马氏屋中“娘，娘，您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