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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五百八十七章 水陆大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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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殿之上,四座安静,兆庆皇帝侧⾝坐在宝榻上,一手撑头,一手垂在膝上,姿态随意地看着不远处长⾝竹立,正在讲解《易经》的景尘。

  “…故其大无外,其小无內,合合,为天地万物也。而知万物,需先辨其,晓其是非。大道是虚虚,是实实,刚柔并济,皆中有中有合一,方为天理。”

  《易经》为易学源流,満篇不过四千余字,历经三古三圣,上古有人王伏羲八卦一画开天,中古有文王六十四卦衍生,下古有孔子《十翼》证道。

  景尘清亮的声音传遍大殿之上每一个角落,他讲易,从而始,归于万事,道理不难懂,但由他这样一个俊美谪仙的人物表述,就分外的让人觉得清晰。

  半个时辰的宣讲,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有人听的⼊胜,也有人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

  余舒就是个听不进去的,她学易,原本就不是从一个“理”字而始,乃是青铮道人填鸭式的灌输,后来为了参加大衍试,才挠头⽪背了一堆易理书籍,要不然,这会儿她连《易经》究竟出自何处,大概都搞不清楚。

  此刻她的注意力,全摆在金毡另一侧,那头一排从上至下,分别列座着湘王、敬王,紧挨着,就是两个没有见过的老头儿,一个満头⽩发,一个面目严肃,⾼冠袖袍。前缀着仙鹤补子。

  余舒心想,这两人一定是薛相与尹相了,按照座次,那个⽩头发的应该是尹相,那个面无表情的应是薛睿的祖⽗。

  这个推断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在芙蓉君子宴上见过薛贵妃和淑妃两人,贵妃活泼爱笑,淑妃一板一眼,都是女儿肖⽗,谁想到薛凌南会是这般威严模样。反倒是那尹相一脸笑眯眯的。

  想到这里。她望了望对面几排,薛睿说过今天会来,可她进来到现在,都没寻见他人影。不知是他忘记了。还是又出了别的事。

  两位丞相下边。坐着好些⾐装打扮与众不同的外邦使节,别的余舒认不出哪是哪,但那个剃着秃瓢。扎着马尾辫的⼲瘦男人,一定是东瀛来人不错了。

  那瘦子后面还坐着两个同伴,一个没什么出奇的,倒是另一个少年,一头乌发没有剃掉,整整齐齐地扎在脑后,额前一排刘海儿垂过眉⽑,肌肤雪⽩,样貌相当的俊俏。

  女孩子?余舒心里嘀咕。

  难免多看那几眼那东瀛少年,冷不丁的,那少年转过头,一眼看向她所在的地方,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

  先前不觉,这才发现,那少年的眼珠子,竟淡的不成颜⾊,空洞洞地盯着她,叫她背脊突然窜上一股凉意,好不舒服。

  她最先转开视线,心中琊乎,更没心去听景尘讲了什么,并不知道,她转开头后,那个东瀛少年,又盯着她看了许久。

  坐在少年⾝边的那个东瀛人察觉到,也看了一眼余舒的方向,低声去问了少年什么,少年摇‮头摇‬,一语不发地垂下脑袋,两手贴着膝盖放平,一动不动,成了雕塑。

  …

  景尘归位,底下这才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显然以讨论为主。

  易师这一方就算了,大家都是汉人,说的都是汉话,余舒就纳闷对面那一群“外国人”怎么也能一个个做出一脸恍悟外加醍醐灌顶的表情,你们是真听懂了,还是装听懂了?

  等下面热闹了一会儿,兆庆皇帝才慢慢坐直了,两手搭在龙椅上,侍候在一旁的太监见状,手中拂尘隔空一扫,⾼嗓门道:

  “肃静!”

  殿上人声,戛然而止。

  兆庆皇帝环扫底下众人,目光投向使节那边,淡淡笑道:

  “你们这些人,说要见识我大安易学,朕先要叫人给你们讲讲道理才可,听罢方才那些,有何感想啊?”

  余舒坐的不是很远,勉強可以看清兆庆皇帝的样貌,这一看,方才知道为何这皇帝老儿那般偏爱宁王。

  这一对帝王⽗子不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长得也有六七分肖像了,一样是生的眉目大气,额方鼻阔,生就贵人脸孔,反观今⽇在场的刘昙,长相就偏于文弱了。

  就不知刘灏那薄情寡义的情,是不是也肖了皇帝。

  各国使节长都是听得懂大安通语的,被皇帝问询,一个个站起来答话,都有些怪腔怪调的,偏他们还要拽文,不伦不类,余舒听着直想发笑——

  “烩饼陛下,生炒易学死在搞喵,我等手脚。”

  这一句说的是:回禀陛下,圣朝易学实在⾼妙,我等受教。

  “酱菜辣味公子,嗦嗦嗦酱,叫我蹬罢,获一肥钱。”

  将才那位公子,所说所讲,叫我等听罢,获益匪浅。

  …

  不光余舒,在场长了耳朵的,听到对面说话,脸都有些扭曲,是极力忍笑。

  “哈哈哈!”兆庆皇帝也乐了,一声大笑,就好像一个讯号,在座忍不住的,都笑了出来,这笑声并不含恶意,所以气氛相当‮谐和‬。

  等他们笑够了,司天监才接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批器物拿上来展示,这当中有招财辟琊的宝物,也有记时望历的工具,造工精细,內蔵玄机,叫那一帮外国使节看的是眼花缭

  辛雅负责讲解每一样用途,有条不紊。

  如此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上。当场就有使节提出来,希望皇帝可以馈赠一两件稀罕,让他们带回国去复命。

  兆庆皇帝很大方地答应了,待给司天监去办。要送就送一套,不弄那一个两个的寒碜人。

  辛雅心中得意,想着这件差事办好了,他也能从中捞得不少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怎么吭声的东瀛使节,盯着那一件件精美的器物,从席上站起来,两手向上,恭敬地朝兆庆皇帝行了个大礼,这才开口道:

  “圣皇在上。外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个东瀛人,言语倒是流利的很。

  兆庆皇帝大概心情不错,大手一挥,道:“准尔无罪。大可说来。”

  “谢圣皇恩准。”那东瀛人做够了姿态。抬头看向对面上百席位,瘦的凹下去的脸颊上露出一个⼲瘪的笑容,道:

  “在下臣看来。圣朝易学是博大精深,但多是纸上谈兵之论,教人明理为上上选,但用到实处,也不过借器利器,而不能随心所,实在是叫人遗憾。”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说:你们的易学讲的都是些大道理,可用到实际的地方,还得依靠那些外物器具,很没意思。

  凡能到场的,能有几个蠢人,听他这样明褒暗贬,一⼲易师都拉下了脸。

  本来司天监是考虑周到,为了给这些外来的“乡巴佬”开开眼,所以才展示了那些风⽔宝器与工具,谁想到会被这个东瀛来的使者拆台,说成是“借器利器”倒好像他们没什么真本事,只会鼓捣这些奇技巧。

  兆庆皇帝脸上笑容淡了淡,转过头看着负责展器的辛雅,道:

  “他说什么,你可听见了?”

  看到皇帝眼神,辛雅当时喉头一苦,知道他今天要应对不上,让皇上在几个小国使者面前丢了面子,那⿇烦可就大了,皇上先前有言,不怪那个使者说话,那倒霉的只能是他。

  今早出门,窗台上那只碧更鸟就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原是出门不利。

  “臣听得了,看来是这位使者多有误会,”辛雅面上还算从容,转头看着那个瘦的烦人的倭国人,心里暗骂,嘴上却耐心解释:

  “我大安易师学易致易,用途万千,森罗万象,又怎么只精通于器物一途,汝等方外人士,岂知易学的⾼深呢。”

  “是吗?”那东瀛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阁下所谓用途万千,那我敢请问,圣朝易学,可以呼风唤雨吗?”

  辛雅眉头一皱,心想这倭子是故意挑衅了,奈何皇帝看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答道:“不能。”

  “可以调遣神鬼吗?”

  “…不能。”

  “可以起死回生吗?”

  “…不能。”

  那东瀛人又露出了那个让人不舒服的笑容,道:“这些都不能,又如何称之用途万千,森罗万象,阁下何必夸口呢?我看圣朝易师,不过如此。”

  这一句话,不只说到了辛雅脸上,也说到了在座上百易师的脸上。

  辛雅也是有脾气的,一个小国来的倭子,目光短浅坐井观天,也敢来质疑他们大安易师的本事,在这里大放厥词,于是沉下脸,反问道:

  “你说的这些本领,除非是仙术,岂是凡人能为?”

  谁知那东瀛人就等着他这一句话呢,当即自豪地扬起了下巴,⾼声道:“敝国境土,也有一门学术,确可以呼风唤雨、调遣鬼神、起死回生!”

  此言一出,満座哗然——这个倭子是说大话呢,还是讲真的!?

  余舒惊讶地挑了挑眉⽑,不由转头去看大提点表情如何。

  朱慕昭从头到尾静静地坐在首席上,就在最靠近兆庆皇帝的位置,安然若素,脸⾊淡淡,全然看不出喜怒。

  兆庆皇帝也不说话,冷眼看着底下。

  辛雅心觉荒唐,并不以为真,便装模作样对那东瀛人揖手:“果真有这样的学问,可以呼风唤雨起死回生,我倒要请教了,口说无凭,还请这位使者大人让我等见识一番。”

  “有何难的,这便让圣朝也见一见敝国真传——术。”(未完待续。。)

  ps:(微博上答应某亲,多写了100个字,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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