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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夜入景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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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夜⼊景伤堂

  晚上,纪孝⾕在翠姨娘处用饭,打从半个月前她被人冤枉偷人,挨了一脚踹后,这是纪孝⾕头一回过来她这里。

  翠姨娘提前沐洗过,头脸都盖了一层香粉,她⽪相本就不错,再被这夜里的烛光一打量,脸上连个细纹都找不见,细⽪嫰⾁的漂亮,这让好一阵子没见他的纪孝⾕不免多看了几眼,翠姨娘心中窃喜,就故作了娇羞,脸红红地给他斟酒。

  只是她这么一作态,倒是露俗,不如方才的神态⼲净,纪孝⾕收回了目光,摸着酒杯道:

  “刘家的表少爷能平安无事,多亏余舒那丫头机灵,对了,她今年有十几了?”

  翠姨娘心里一数,迟了迟才回答:“回老爷的话,她都过十五啦。”

  纪孝⾕点点头“那是及笄了,年岁也不小,该考虑着出门⼊户,你心中可有打算?”

  翠姨娘咬了“她那出⾝,子不讨喜,人也蠢笨,哪有人来说媒,就是占了纪家的门光,妾⾝只盼她能找个殷实人家,往后不愁吃喝,别的还能求什么,就是给富人家做个妾,也好过她去过那穷⽇子。”

  纪孝⾕琢磨着她所说的“子不讨喜,人蠢笨”再回想这两次他见到那继女时的印象,笑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半点谈不上聪明的妇人,道:

  “你既没什么主意,我便去请二嫂留意一下,看着义城中是否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明**将她八字给我。”

  三房没有正室,后院全是一群妾,群龙无首,纪孝⾕不理琐事,总管终究是个下人,有些事够不着,纪家三兄弟关系不错,大*这几年⾝子不好,纪老太君放权给了二房。

  二管事,纪孝⾕将名下儿女的婚事托给纪家二照顾,理所当然,他现在把余舒的婚配也过去,就是变相地给了余舒这个外来户一个纪家‮姐小‬的⾝份,这和寄户在纪家可是天差地别。

  翠姨娘人不算太傻,知道这么一来,余舒是板上钉钉能许配这义城的富户,当即动地站起来蹲⾝答谢:

  “老爷,妾⾝谢谢老爷。”

  三言两语,将亲生女儿的婚配权了出去,翠姨娘除了喜,恐怕还有点如释重负。

  毕竟,她不用再担心着女儿嫁不到好人家,将来会成个拖累。

  黑夜里,余舒坐在景伤堂门口的台阶上,一手支着脑壳,打了个哈欠。

  ⽩天青铮道人让她天黑来景伤堂找她,她吃了饭就跑来了,人没见着,大厅锁着门进不去,她在门口等了少说半个时辰,准备再不见人,就回去‮觉睡‬。

  下午她到勉斋去了一趟,她路上准备了一整套的说辞,怎么向曹子辛解释她昨⽇旷工,岂料到了地方,勉斋却关着门。

  对面吴掌柜告诉她,纸墨店昨天也没开门,算上前天她请假出游,三天都没营业,更没见到曹子辛人影,吴掌柜还趁机挖墙脚,问她愿不愿意到他店里来搭把手。

  余舒客气地拒绝了这奷商,揣着疑惑回家了,打算明天再去看看,那天她请假时,这曹掌柜说去访友,该不是到外地去了吧?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半牙月亮,余舒站起来,拍拍庇股准备走人,不等了,老人家要是存了考验她的心思,让她在这冷夜里傻等,她可不奉陪,不晓得她时间多宝贵么,有空还看书多认俩字呢。

  她刚迈开步子,老道士就来了,踩着时间点,两手都提着东西,几步就到了她跟前,把手里的东西往她怀里一塞,就越过她掏钥匙去开门,进去把门口的壁灯点着了,见余舒还站在门外,还招呼她赶紧进来,跟他自己家似的。

  “快进来,别叫人看见。”

  “哦。”余舒抱着一堆东西进去,青铮道人就在她⾝后把门关了,她警觉地扭过头。

  青铮回头见她一脸防备,哼笑一声,接过她怀里的东西,把火折子递给她:

  “怕什么,为师不吃人,去,把灯都点了。”

  余舒想他是为避人耳目,无可厚非,就剩了一半戒心,进去点灯,这里她打扫了几天,摸得一清二楚,昏瞎也能找到墙壁上嵌的烛台,一点过去,时不时扭头留意青铮,就见他抱着那一大堆东西在大厅里的空地上摆弄,不知在布置什么。

  来的时候她有想过老道会教她什么,奈何她对易学知之甚微,想来想去,连个大概都猜不出来。

  把所有的蜡烛都点着,大厅里敞亮起来,余舒从梯子爬下来,踱步到老道⾝边,看着他拿着一大号的狼毫,正勾兑着碗里的不明体在趴在地上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图形。

  “师⽗,你这是在⼲嘛?”

  青铮道人好像没听见她说完,自顾在地上描绘,全神贯注,余舒只好闭上嘴在一旁等候,好在他手法老练,不多久就画完,端着碗站起来,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稍显疲惫的脸,指着几圈图形中的一处,对余舒道:

  “你来这里坐下。”

  余舒踮着脚走过去,提着裙子,怕地上不⼲被她踩画了,坐下后才发现,这些银光闪闪的颜料早就凝固在了地上,用手摸都不掉。

  青铮也在她对面盘膝坐下,吐息了几次,方开口道:

  “今⽇起,为师便传你易术,因不记名,门规你就不用遵守了,只有一点,你务必遵从。”

  余舒道:“师⽗请讲。”

  青铮眼中神光聚起,目光如炬:“它**出师,要帮为师做一件事。”

  “”俗,太俗了,接下来这老头是不是要给她讲一段催人泪下的⾎海深仇,什么杀夺子,兄弟反目的故事,再要她给他报仇。

  青铮皱眉:“怎么你不愿?”

  “师⽗,您能不能先说说是什么事啊?”

  开玩笑,什么本事都还没教呢,就给她开条件了,万一她学了个⽑蒜⽪,这便宜师⽗叫她去杀人放火,那她也得⼲啊?

  “放心,为师只是想让你代我去寻一样物事,不会叫你去杀人放火,亦无生命之虞。”

  青铮道人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在余舒尴尬的脸⾊中,伸手在后面一抓,拿了两只棋碗摆在两人中间,碗里是很普通的围棋子,一碗黑,一碗⽩,他闭上眼睛道:

  “不让你瞧些真本事,你想必不会服气,来,你随便抓上一把。”

  余舒不知他要作何,就听话地在⽩⾊那碗里抓了一把棋子。

  “⽩七。”

  “什么?”

  “为师说,你手中有七枚⽩子。”青铮闭着眼睛,老神在在道。

  余舒迟钝地摊开手心,一目扫过去,确是不多不少,七枚⽩子,来不及惊讶,就听青铮道:

  “再抓。”

  余舒于是又抓一把黑的。

  “黑九。”

  余舒默然,是九。

  “再抓。”

  余舒手伸进去,拿出来。

  “黑三。”

  余舒盯着手里的三枚黑子,眼神亮的,像要把它们看出来个窟窿,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运气蒙的,但三次都猜中了,这种概率——

  “两手各抓一把。”

  余舒,心跳有些‮速加‬,她左右手分别伸进碗中,眼睛盯着青铮闭气的双目,多了个心眼,手指“哗哗”拨弄,造出噪音,再拿出来。

  “左手一⽩子,右手无子。”

  “啪——”余舒手一抖,左手掌心那枚⽩子掉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傻。

  青铮睁开眼,満意地看着余舒脸上的佩服,刚要开口,就听她惊声道:

  “师、师⽗,你耳力也太好了吧”

  就凭这一手,这糟老头要是在她上一世过的地方,怎么不得混个赌侠当当

  青铮胡子一颤,怒道:“狗庇为师这是听出来的吗?”

  余舒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态度要比之前尊敬许多,嬉⽪笑脸地掩饰着心中惊奇:

  “那您是怎么猜出来的?”

  青铮哼了一声:“你说说,易学是什么?”

  余舒:“就是易理之学。”

  要是三觉书屋的刘夫子听到她这么回答,保准一口⾎噴在她脸上,学了半年,连易学的基本含义都说不上来,有这么混的吗?

  青铮道人狠剜了她一眼,捋着胡子顺了顺气,才讲道:

  “简单来说,易学就是一门预测占卜的学问,你记住,易,就是算、占。逃不了这两样。”

  余舒点头,表示记下。

  就凭刚才余舒的回答,青铮也知道这新认下的徒弟是个什么破⽔平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耐心给她开窍:

  “说难了你也不懂,为师就简单和你讲,算,就是算术,是技巧,占卜就要借外物,诸如卦盘和六爻钱,这是手段,用技巧和手段推测未来之事,这就是我辈易学,也是最普通的易术。”

  余舒恍然大悟,她看了这么些天书,头一回弄懂了大安朝的易学是什么。

  接着又疑惑:“那您刚才猜测我手中棋子,也是易学吗,怎么没见您用什么外物啊?”

  青铮老头傲然一笑“为师所用是上乘的易术,一心一眼皆可得占,何须什么外物,为师的本领,判福祸,断生死,也只是多费些工夫罢了。”

  余舒喉咙有些⼲燥,心里发庠,若说之前她只是抱着观望地态度陪这老头过家家,那现在就是真心想学本事了。

  “师⽗您这么厉害啊。”

  青铮得意地看见余舒眼中流露出的‮望渴‬和佩服,这小丫头片子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模样,半点都不晓得尊重,这下总算知道他老人家的厉害了吧,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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