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初时不忍见，再到来时不敢见，相见何如不见。

　　铭青宮的当⽇推脫，珣径养伤的十来⽇间，夜冷竟是一步没踏出夜啸宮，终⽇里坐在那里翻晒着药草，看着杵在那里纤手直翻都要将药草翻烂的主子，连香儿都头大了。

　　“我说王妃也该去看看少主了，说是都快痊愈了。”香儿忍不住出声道。“这宮里所有的夫人都去看过，只差王妃您一个了。”

　　⽩了脸，拈着手中的一棵药草，叹了口气“少主估计都记恨我了，此时此刻再去——唉。”

　　“患得患失可不像王妃情。”香儿看出眼前王妃一脸为难，终是不忍的劝慰道。

　　青青突然揷话戏谑道“王妃莫不是怕失了宠吧？——”看着眼前主子的脸竟是黯淡下来，才知道这情清冷的王妃竟是真的介意了。

　　“不如今⽇去铭青宮看看吧。”

　　向香儿使了个眼⾊，香儿和着刚才和青青编好的借口劝道“铭青宮昨儿个还托人来问，说是不是王妃病了，这几⽇都见不着人。”

　　…。两丫环终究拖着半犹半豫的夜冷，来到了铭青宮前。

　　伸手推开门，将王妃推进屋內，两丫环笑嘻嘻的一人一手将门关上。

　　放眼打量这铭青宮，应着主人的子，霸气简洁，件件物品不见繁琐，却隐见奢华。靠屋左角有张雅致的书桌，四角盘龙雕凤，龙口之中含着明珠，隐约发光，桌前一男子正翻看着奏折，斜长剑眉微纠，星眸冷洌，听得有人⼊屋，抬起头来，温润満红的薄微见一缕笑意“心儿。”

　　听得珣径语中微带惊喜，夜冷只觉眸中泛起⽔雾，喃喃说道“怎么不卧休息。”

　　“已无大碍。”

　　看出眼前佳人有些许不安，揽手将她抱⼊怀中，轻闻她发间的药草香“心儿不必自责——”

　　夜冷听得他此言，不由抬头惊望，似乎他对当⽇之事有所觉，却见他眉目含笑，嘴边噙着一丝暖意，星眸之间却是让人难以琢磨“你这些时⽇没来看我，担心我会生气吧。”

　　惊觉他竟措辞用了‘我’字，不由有些许感动，却细品他言中有意，不知是何心事。

　　觉察眼前冰月绸⾐下的人儿在面具中蔵有些许惶恐，珣径低垂眼眸，浅笑道“本主有没有告诉你一句话，——本主对爱妃很是想念！”

　　薄带着微微的冰凉轻柔印在她的双眸之间，感受到他的宠溺，夜冷不由问道“你为何要遣散后宮？”

　　顿了片刻，珣径轻笑耳语道“爱妃若是用心看，自然就会知道个中原因。”

　　“为我？”

　　“原来本主生清冷的爱妃，——还有女儿家的心态。”浅勾角，琊肆一笑，怕她再深究下去，俯⾝用吻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许久不见，带着思念和矛盾，铭青宮的龙珠泛着隐隐光华，映照着轻扬飞舞的帷帐，月华如光，只隐约听到有两人低低细语。

　　“你⾝上有伤…”

　　“爱妃的话在上时特别多…。”

　　…。

　　铭青宮外，明月站在门外，満面冷⾊，紧握的双拳恨不得此刻上前拆散屋內绵的两人“只怕，——你得意不了多久了。我倒要看着夜啸宮变天。”

　　一抹冷然的笑投向屋內暖意盎然犹不自知的人，转⾝离去。

　　——

　　铭青宮內恩宠有加，民间泛出传闻。

　　“夜啸宮內有妖妃。”

　　“王妃是妖妃，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见过的都被抓进夜啸宮吃了。”

　　“听闻那妖妃还是叛国之贼。”

　　“那妖妃曾经私会叛国贼巴达将军。”

　　“那妖妃将巴达将军一箭穿心，可事后却听闻坟冢里空无一人，只怕已是被那妖妃给吃了。”

　　…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谣言越演越泛，不同的版本直冲着夜啸宮得宠的妃子袭来，应了初时夜冷的那句话“只怕这夜啸宮太过安静，风言风语传不进来。”

　　却不知这夜啸宮的安静还能持续到几时。

　　…。有些人在看戏，带着戏中角⾊的⼊戏看着戏，南风轩此时也是其中一人。

　　“此次倒也不⽩来黑夜国，”听着眉鸯自街头巷尾打探来的消息，⽟来客栈最大的客房之中，南风轩嘴挂笑意。

　　“公子，听说这王妃就是那⽇闵国相遇的妃子。”眉鸯皱着眉头说道。

　　“戴面具的王妃？”南风轩不由一愣“眉鸯，那马奴与王妃有什么关联，你可曾打探到？”

　　“少主不是说那马奴必死无疑吗？”庒住心头的惊慌，眉鸯沉声回答。

　　南风轩自那⽇见到竹苑之中那马奴驯服烈火，只怕心中一厢情愿的存着妄想，希望自那马奴⾝上揪出一丝月族人的消息。眉鸯思及此时若告诉他夜啸宮中的王妃就是那名马奴，当⽇自己所做之事怕是也要受到牵连，倒不如趁此机会绝了后患。

　　“恩，是我想多了。——这王妃非友即敌，只怕在夜啸宮变天之前，我要⼊宮会一会她。”南风轩満目思量的说道。

　　除了南风轩，⼊戏之人还有许多，当⽇夜冷议事房闹事，朝中被夜冷的倨傲戳伤了自尊的一班权臣，加上近⽇后宮夫人被遣，伤了多少权臣的盘错节，看着戏巴望着这戏掀起惊天**的人除了这帮权臣还是权臣。

　　议事房

　　“国师，近⽇坊间传闻甚烈，件件事情都是直冲着夜啸宮手可遮天的主子。”一大臣照着商量好的段子，将这番话搬上了台面。

　　“少主修养这些时⽇，听说那妖妃依旧夜夜留宿在铭青宮。长此以往——”另一权臣‮头摇‬言又止。

　　“那妖妃私自会了巴达将军，却没有个说辞，到底和那判贼说了什么？”一名武将义愤填膺的说道“如若光明正大，就让她出来解释清楚。”

　　“对，对…。”附和之声顿起“且那妖妃终⽇戴着面具，不知是什么居心，只需将面具摘下便可向大家解释清楚。”

　　“坊间都说那妖妃面具之下只有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无⽪无脸。”一老臣‮头摇‬说道。

　　——

　　夜啸宮，药室之中，夜冷将手中的书翻了几页，重重放下，忧心忡忡的望着药室角落安静躺着的人。

　　“要是百⽇将至，我依然找不到解药该如何是好？”木然望向那眉间安睡之人，却是众人口中皆认为已经死了的巴达将军。

　　那⽇牢中，巴达将军抱着必死的心情留下遗言，她还没有机会转告给齐洛桑，将一名叛国重臣蔵在宮內得宠的妃子宮中，若是珣径知道，只怕也会暴怒…。但她…。不能让巴达将军背着如此不明不⽩的冤屈枉死。

　　她是月族人，议事房的国祭中自然该有月族有关神力的记载，但是…思及此处，蹙眉望向那沉静在桌面上的书…。

　　“怎么会有残缺之页呢？”

　　所有有关月族的记载都被细细的撕毁，一点痕迹也找不到，偶有断断续续的几句，却也是无关紧要，不涉及要害的地方。

　　“王妃，少主已回宮了。”青青在门口轻唤。

　　敛下心神从暗室中出来，将门打开，轻拍⾝上的⾐袖“哦，我这就过去。”

　　…

　　步⼊前厅，见得珣径轻懒的扣着茶杯，精眸微敛，如墨⽟般的剑眉轻挑着，见得她进屋，起⾝将她拉近⾝旁，不发一语就只是深深的凝视着她的面容，神情如此专注、那样的令人难解，夜冷的容颜终是在他的注视下満是不安的羞红了起来。

　　许久“咳咳…”踏进屋中的青青轻咳一声。“少主，这是刚熬好的药。”

　　“放下出去吧。”珣径这才收回了眼神，恢复了之前的琊佞冷漠，低眸继续轻懒的扣起眼前的茶杯。

　　“怎么不在铭青宮休息？”犹自沉思在药室之中未能解决的难题之中，夜冷随意开口方觉自己已然说错了话，不由眉间一沉，不再做声。

　　而听闻她此言，珣径的眼中不由幽深起来，徐徐抬头望她，夜冷的心却是毫无预兆的刺痛起来。

　　“那⽇拿着本主的牌，你去见将军了？”突然平空抛出一句。

　　“恩”

　　“哪个将军？”问话的人眉间隐忍着一丝痛楚。

　　“…”“心儿不说，本主就代心儿回答吧，…。见的…。是巴达将军吧？”缓缓站起⾝子，強势的⾝躯向她庒来“本主一直在等心儿给个解释，…”她徐徐退步，他森难测的步步紧，直至夜冷已经退到墙壁，无后路可退

　　⽩皙修长的手捏起她精致的下巴，注意到眼前人儿眸中的痛意顿染，轻叹一声，还是放松了力道“瞒着本主的事情只怕不止一件吧？…你真的不说？…。”

　　“不知道少主让心儿说什么？”狠下心淡然回答。

　　“哈哈…”冷望眼前倔強清然的女人“你真的以为本主什么都不知道吗？”眼中一丝痛楚和尴尬难当一闪而过“本主不过以为心儿会真心相待，所以…。一直给你机会…等你亲自开口对我说。”

　　手臂被珣径紧紧握住的力道突然顿失，望着眼前男人退后三步，恢复了清明的神态，精眸透露着未定思索的打量着她“爱妃对本主未曾用心吧？…只怕你心中有百尺寒冰，蒙了你的眼，还蒙了你的心…”

　　见眼前人儿还是一副无语相对的模样，珣径鹜，狠狠的将拳头砸在⽟台桌上，彭然一声，桌的角已见坍塌，那受了伤的臂膀纠起一阵隐痛…

　　不愿再面对自己的深情遭到狼狈拒绝，珣径漠然起⾝，冷冷说道“原来当⽇爱妃林之言，真的…不是对本主说的。哈哈…”

　　缓步踏出夜啸宮。

　　…夜啸宮，前厅一片‮藉狼‬，颓然坐地的妃子，半塌的桌角，青青返⾝回来触目所及便是让人心惊的眼前此景…。

　　“王妃，发生什么事了？”赶紧放下手中刚暖过的⽟茶壶说道。

　　星蓝⾊原本淡然的眸中眼前连一丝生机都见不到了，透明如冰的肌肤此刻印着两处令人心惊的暗红指印，青青的话夜冷听见了，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啸宮，坐了‮夜一‬的妃子，陪在⾝边低低菗泣的丫环…。失了恩宠，偌大的夜啸宮背后风雨来的不祥之兆，‮夜一‬之间笼罩上空…明月宮

　　“听闻刚才夜啸宮里头传出消息，少主今夜在那头洒了火气，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跪在地上的丫环向明月妃禀报着刚刚探来的消息。

　　“哦？”看着烛光下鲜红透亮的指甲，勾出一丝醉人的笑，明月眉目流动…

　　“议事房的大人们说⽇里头已经向少主将这些⽇坊间的传闻报了上去，说是少主越听眉头纠的越深，…估计这半夜起的事大半与这有关联的。”丫环见主子露出笑意，赶紧又谄媚的继续说道。

　　“奴婢还听说了…”丫环突然言又止。

　　“听说什么？”

　　“听说那⽇少主受伤，那面具王妃也曾私自出宮，去过栖霞山。”丫环将⽇里头刚听的消息说出来道。

　　“这是哪处听说的？”明月眸中闪出一丝晶灿。

　　“奴婢听香儿说的。”那丫环跪地答道“⽇里头见着香儿在角落里烧纸钱，奴婢上前问，香儿就说‘王妃不能带她上栖霞山，她只能在此处祭拜巴达将军，’让奴婢别告发她在宮內烧纸钱的事。”

　　“这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将消息放出去吧…”曼妙的⾝躯往红的罗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