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刘表身死失荆州 曹刘孙南战赤壁（36

　　曹军行至葫芦口时天已大亮，此时将士饥困，战马疲劳，虎豹骑的密集队列早已变的四散开来。曹见士卒行进艰难，便下令暂且歇息，埋锅造饭。

　　曹兵曹将就等着曹这条将令，听说可以休息，当时一声呼，似乎一路疲劳在此刻都不翼而飞。不过众士卒的精神也只够呼一声了，之后便纷纷坐倒在地，不愿起来。

　　曹见士卒如此疲惫也没有催促，而是与众将官一起打⽔生火，准备做饭。士卒见曹与一群文官都在忙碌，自然不好意思坐在一旁歇息，都争相起⾝帮忙。有人从马上搬下锅碗，有人将劫掠米粮拿到河边淘洗，还有人宰了伤马剥⽪割⾁，实在无事的也去山边寻些⼲柴。

　　士卒一动，曹自然不必再亲力亲为。眼看柴火点燃，曹与众将便脫去⾐，放在火边烤⼲。马匹则摘鞍野放自去吃些树⽪草。

　　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士卒齐心之下葫芦口很快升起了炊烟。曹坐于路边大树之下，见饭食将好，士卒眼中満是喜悦不由又是一阵大笑。

　　众将见曹一笑，心中便是一颤，荀攸上前道：“适才丞相笑周瑜、诸葛亮，偏偏引出张飞来，折了许多人马。如今为何又笑？”

　　曹道：“我笑诸葛亮、周瑜毕竟智谋不⾜。若是我用兵，就在此地也埋伏下一彪军马以逸待劳。我等纵然脫得命，也不免重伤。诸葛亮、周瑜两小儿想不到此计，我所以笑之。”

　　正说话间，就听前后士卒一齐惊慌喊叫，曹闻声大惊弃甲上马。适才将士放马吃草，多有来不及收马者，只能步行警戒。

　　曹上马四望，就见四面烟火升腾显然早有伏兵。再看山口一军摆开，为首一将，倒提青龙刀，舿下爪⻩飞电截住去路，正是红脸关公。

　　曹军众将见了关羽尽皆胆寒，许褚马不及鞍便要出战。荀攸一把拉住许褚道：“人马已乏，安能再战？”

　　曹皱眉道：“若不决一死战，我等岂能逃脫？”

　　程昱道：“关云长傲上而不忍下，欺強而不凌弱。恩怨分明，信义无双。丞相昔⽇有恩于他，今⽇亲自告求，或可脫此难。”

　　曹见众将士不但饥困加，就连战马都放开吃草，便知大战一起凶多吉少。关键是关羽以马快刀急著称，假如他无心放⽔追着自己狂砍，曹担心自己本没有机会逃跑。既然眼前生路全寄托在关羽手下留情，曹只好硬着头⽪纵马上前对关羽道：“云长将军别来无恙！”

　　关羽若是不听声音，差点没认出曹。此时曹的脸上黑一道，⽩一道，发髻胡须⽔迹未⼲，狼狈不堪的样子哪里还像一代奷雄？不过就算曹落魄如此，关羽也没失了礼数，欠⾝道：“关某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丞相多时了。”

　　曹一听又是诸葛亮之计，不由长叹道：“我今⽇兵败势危，走投无路。还望将军以昔⽇之情为重，放我将士一条生路。”

　　关羽这还是第一次见曹低声下气求人，心中有些不忍，可还是道：“昔⽇关某虽受丞相厚恩，但已斩颜良解⽩马之围报答过了。今⽇之事，岂敢因私废公？”

　　曹道：“大丈夫以信义为重。屯土山上，过五关时，我不忍害将军，将军岂忍害我？”

　　关羽是知恩图报的子，听曹提及往事，不由想起曹许多好处，便是舿下骑的爪⻩飞电还是曹所赠。真让关羽骑着曹的宝马去斩曹，关羽还真做不出这等事来。他又见曹军神⾊惶惶，皆垂泪，心中更加不忍。于是将马头调转，对众军道：“且散开让出道路。”

　　关羽麾下士卒闻言面面相觑，可又不能违令，只好极不情愿的四散摆开。曹见关羽回马让出生路，道了一声谢后便和众将冲了过去。不过众多曹兵要想陆续过去，还要有些时候。

　　关羽副将见曹虎豹骑铠甲精良，知是曹军精锐，便提醒关羽道：“曹丞相对将军有恩，将军放过也就是了。可若一兵一将皆不擒拿，将军回去如何向主公、军师代？何况此处将军放过，前面还有光华国师，这些曹兵的军器马匹将军不要，国师可不会放过。”

　　关羽听副将之言也觉得有理，便对副将道：“我放曹孟德是报昔⽇之恩，与你等无关。此战我不便出手，却不能让你等失了功劳。你且领兵追杀一阵，但有斩获皆是你等功劳。”

　　副将闻言大喜，呼哨一声挥军而上，将陆续撤退的虎豹骑从中截住大杀一阵，而后又追击一番，虽说没有追上曹，也将曹兵截杀了多一半。等副将返回向关羽报捷时，关羽脸上却并无喜⾊，只是叹息道：“但愿曹孟德能过华容道…”

　　曹被关羽放过之后生怕关羽反悔，领着众将策马狂奔一阵，这才没让关羽麾下士卒追上。等曹停马回头一看，只见⾝后士卒已然不⾜千人。虎卫军之前在船上护卫曹，大火一起虎卫军虽然跟从曹上岸，却因一时无马，渐渐落在⾝后。五千虎豹骑在大战之中折损一千，之前张飞截下一半，关羽又截下一半，此时还不⾜千人。至于普通曹兵，早就跟不上曹的逃亡脚步了。

　　曹营众将见关羽没有追来也松了口气，一行人继续前进。此时前方探路士卒回报：“前面有两条岔路，敢问丞相从哪条路走？”

　　曹问道：“哪条路近？”

　　士卒答道：“大路稍平，却远五十余里。小路投华容道，要近五十余里。只是小路地窄路险，坑坎难行。”

　　曹之前被埋伏了两回，这次加了小心，并没有单从远近判断走哪一路，而是命探马登⾼再探，看有无伏兵。片刻之后探马回报：“小路山边有数处烟起，大路并无动静。”

　　曹闻言便令众人走华容小道。众将闻言一惊，夏侯惇提醒道：“主公莫非听错了？是小道有烟起，大道无动静。”

　　曹笑道：“我并未听错，正是要走小道。”

　　程昱奇道：“烽烟起处，必有兵马埋伏，丞相何故反走这条路？”

　　曹道：“岂不闻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诸葛亮多谋，连番设计，故意遣人于山间小道烧烟，使我军不敢从这条山路走，他却伏兵于大路等着。我反其道而行，偏不中他奷计！”

　　众将闻言皆以为有理，纷纷挑大指道：“丞相妙算，我等不及也。”

　　曹军决定方向之后便往华容道而行。之前关羽伏兵拦路，正在曹军造饭放马之时。结果曹军未能休息吃饭便又是一番逃亡，挨到此时已然人饥马乏，焦头烂额。精锐的虎豹骑早已没了精锐的样子，⾐甲透不全，军器旗幡不整，便是鞍辔⾐服也多有抛弃，不少人骑着无鞍秃马。在这隆冬严寒之时，曹军可谓苦不堪言。

　　曹本以为自己已然够惨了，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前方士卒再次回报：“前面路窄多有坑洼，因早晨下雨积⽔不流，泥陷马蹄不能前进。”

　　曹虽说选了华容小道，可也担心大路伏兵阻截不成随后追来，因此心中焦急。听士卒说路不可行，当时大怒道：“行军作战本该逢山开路，遇⽔搭桥，岂有泥泞不行之理？”说罢传下号令，命士卒担土搬草填平道路，如有违令者斩。

　　虎豹骑皆是军中精锐，平⽇这等杂事打死也轮不上他们⼲。此时却只能下马砍伐竹木，填平山路。曹深恐追兵赶到，命许褚、夏侯惇、夏侯渊引刀斧手在后催督，若有缓慢拖延者便斩首示众。到了此刻曹便是麾下精锐也不吝惜了，和自己命相比，精锐士卒也是可以牺牲的。

　　曹兵此时疲累加，便是想不拖延，也没有体力铺路。不少士卒累倒在地，便被督军砍死，曹便令人马踏尸而行。号哭之声，于路不绝。

　　曹闻听哭声既心痛又心烦，不由怒道：“生死有命，哭有何用？如有再哭者立斩！”

　　虎豹骑士卒见曹如此不由心寒，许多士卒趁着砍伐木竹的机会逃进山边树林，再也不见踪影。曹所剩人马三分之一填了‮壑沟‬，三分之一做了逃兵，只剩下三分之一跟着曹过了险峻。等道路稍微平坦，曹回头再看，只剩下三百余骑随后，且⾐甲袍铠整齐者一人也无。

　　曹好不容易过了坎坷路径，便催促众人速行。众将此时早已疲惫不堪，便劝曹道：“人马尽乏，还请少歇。”

　　曹断然拒绝道：“赶到襄再歇不迟。此时疲累好过被擒⾝死。”

　　众将闻言也知曹说得有理，三十六拜都拜了也不在乎最后这一哆嗦，于是咬牙又往前行。走出不到一里路，曹在马上突然扬鞭大笑。众将此时都没力气给曹捧哏，问他因何发笑了，只有程昱怕曹面上不好看，勉強搭话道：“丞相因何又要发笑？”

　　曹道：“人皆言周瑜、诸葛亮⾜智多谋，以我观之到底是无能之辈。若他不用烟火虚兵之法，而是分两路埋伏，纵然兵少我等也要在此束手受缚矣。”

　　曹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哈哈大笑道：“曹孟德，你又怎知无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