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112.虚惊
李玄矶直到这时始信那孩子是小羽⽑,回味他方才所说之话,不觉微微蹙眉,望着那孩子半恼半笑,问道:“你师⽗可还有说过我别的什么话么?”
小羽⽑想了一会道:“师⽗还说您教过她许多东西,只是她太笨,就只学会了书画,勉強能作几幅画,也都是难登什么堂的。”说到此处不噤皱眉,虽是冥思苦想,却仍想不出那是一句什么话。
“难登大雅之堂…”李玄矶出言帮他将那句话补全了,微笑头摇“你师⽗也太自谦了。”虽然小丁至今还当他是师⽗,到底心里还是时刻想着他的,他心头大慰,只觉说不尽的受用,眉梢眼角隐有笑意飞扬,引着他又说了几句,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看小羽⽑冷得哆嗦,便将他抱到石上,顺带替他看了看⾝上的伤,上好伤药,拿被子将他裹上。好在都是⽪外伤,并未伤及筋骨內腑,李玄矶便也放了心。
小羽⽑一双眼盯着桌上放着的元宵点心,不住呑口⽔,李玄矶心知他饿了,便将元宵点心拿给他吃,又想这是小丁送来的东西,她冒了那么大的险来看他,送他点心,自己却那般待她,心头便有几分酸涩,伸手拿了块点心放在眼前看,只舍不得吃下。
小羽⽑一边狼呑虎咽,一边瞟眼看他,含含糊糊道:“我师⽗说您很厉害,为什么还会被他们关起来,难道您打不过他们?”
李玄矶不觉失笑,轻头摇道:“并不是因打不过,而是为了别的事情…”怕他再问,便又问他一些别的事情。问及他是如何落⼊范玄敬之手时,小羽⽑也不隐瞒,将与洛兄开后的事情一一向他说来。
那⽇洛小丁忽然丢下他跑掉。小羽⽑随后去追,却没追上。却在路上遇到由萧金何带来的风竹冷,被他们捉住受尽磨折,之后又被带到云王行庄威胁洛小丁,虽见了面,却并没来得及说上什么。便被风竹冷点了睡⽳,等他睡醒就到了范玄敬手里。小羽⽑不无担忧地道:“师⽗被那个坏王爷抓住,如今也不知怎样了?”
李玄矶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师⽗已经逃出来了。”
小羽⽑道:“师公,我师⽗真是女地么?”
李玄矶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淡淡微笑。
小羽⽑又道:“他们都说您不能收女徒,若是收了女徒,便自己把自己杀了…师公。你真傻,为什么要发这样的毒誓?”
李玄矶愣了一愣,他是很傻。16K这孩子虽是童言无忌,却正好说到了点子上。他微微叹气。闭了闭眼,含笑道:“那是因为…”因为他不忍再看碧由受苦。那时碧由已⾝受重伤,却一时不得就死,可师⽗裴子庆却仍不肯放过她,要命人将她千刀万剐,他不忍看她受此辱凌,所以才会应下这个誓言。
耳旁隐隐传来碧由凄厉的惨叫声,他似乎看见师⽗地刀从碧由⾝上子套,鲜⾎流得到处都是,可他却不能去救,只能跪着苦苦哀求。
小羽⽑眼见他脸⾊沉郁,怔怔出神,似乎明⽩了什么,忽然问道:“师公,您当年其实是不愿发下那个毒誓的吧?”
李玄矶蓦然转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您其实是不愿意地,对吧?”
不愿意,他当年自然是什么都不愿意的,不愿意杀碧由,不愿意发那个毒誓,更不愿意做这个被众人觊觎的城主。只是不愿意又如何?这世上总会有许多不得已的事情,既已发了誓言,便该遵守。
小羽⽑又嘀咕了几句,倒下去睡着了,李玄矶却是心嘲起伏,良久不能⼊睡,密室门再一次发出响动,他忽然望着那门轻轻笑了,门缓缓打开,一个⾝形⾼大的黑⾐男子从外走了进来。
洛小丁随着阙金寒出了玄天阁,没走多远便见两名护城卫面走了过来,一见阙金寒便拱手道:“二公子,裴城主那边有要事相商,请你马上过去。”洛小丁听见此话,心里打个突,顿时起疑,心想:这么晚了,裴玄义还要阙金寒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莫不是他二人有什么勾当,要对师⽗同她不利。
阙金寒应了那人,回头看看洛小丁,面上并无异⾊,只打发她自己回去。
洛小丁背上生寒,却又不好叫人看出端倪,躬⾝朝他作个揖,自回闲鹤居。走了几步,心里总觉不妥,将手中提桶丢于街角处,返⾝去追。她远远跟在阙金寒同那两个护城卫⾝后,眼看他们一直走到瀚海院,一前两后进了大门。
门前尚有守卫把守,她不敢贸然上前,溜到僻静之处,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方纵⾝跃⼊瀚海院內,揣度两人若谈公事必定是在前厅,便猫了悄悄地往那边而去。
前厅內果然亮着灯,远远便见窗纸上映着几个人影,洛小丁小心翼翼地摸到近前,听到內里传来裴玄义地声音:“明⽇你们万不可大意,我派人去找了江蓠几次,魅影阁那边始终没给回话,只怕生变,到时需多调派些人手过来才是。”
随后便听阙金寒道:“大师伯放心,我已下令明⽇封闭四门,断不会放一个可疑之人进来。”
裴玄义道:“且留北门出来,只准进不许出,叫人好好盯着,如有可疑之人便立刻拿下。李玄矶被囚之事早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就不信这洛小丁不回来看看,难道她竟一点不顾师徒情份?”
洛小丁只觉浑⾝冰冷,这时才明⽩自己恐怕是被阙金寒骗了,心里又恨又急。听得阙金寒在里面应是,却并不提及自己在闲鹤居之事,又觉疑惑。阙金寒这是在做什么?一面对裴玄义言听计从,一面却又替她隐瞒。她想了一时,渐渐冷静下来,只凝神细听內里谈话。
听了一阵才知里面除了阙金寒、裴玄义外,还有如今龙骖分堂堂主柳动、菁华分堂堂主韩寿昌等人,几人正在商议明⽇当堂与李玄矶对质一事。并已拉拢六部九阁大部分主事阁主,议定他履行当⽇誓言。
洛小丁強忍住心头愤恨还待再听,却忽见前面小路上来了一队巡夜的护卫,忙隐⾝于一株大树后避过,心知危险,待那队护卫走过,便闪⾝离开。出得瀚海院,却不知该去哪里,阙金寒到底还可不可信?她该如何去救师⽗?想及先前在玄天阁见李玄矶时。师⽗那冷漠无情的态度,竟与在云王府判若两人,便由不住黯然伤神。
寻思良久还是打算回阙金寒的住处。等他回来问个究竟。回到闲鹤居,还未跨⼊后院的门槛。一抬头却见几个黑影自后院墙头一掠而过。她心里咯噔一声,脑子转了几转。定下心神走进去,楼內漆黑一团,她点了灯四下查看,却见屋內仍同离开时一样,似乎并没丢什么东西,若不是亲眼看见,只怕她本就不知道这房里曾经有人来过。
洛小丁怔了一刻,大体想通了是怎么回事,方才那几人⾝手敏捷,轻⾝功夫都是极好地,只怕并不是贼,而是什么人派来打探消息的,会是谁呢?那晚段自华被阙金寒羞辱,怀恨而去,如何会不生疑?只怕早告诉了裴玄义,裴玄义既然知道此事,难道又能善罢甘休?趁着阙金寒不在,派人过来一窥究竟却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她想得心惊,只觉处处都是危机“噗”一口吹熄了蜡烛,坐在黑暗处静等阙金寒回来。大约等了半个时辰,阙金寒方才回来,洛小丁听得他上楼来,便从卧房里出来,将他堵在楼口。
阙金寒冷不丁瞧见,不觉吓了一跳,惊问:“你不觉睡,站在这里做什么?”
洛小丁在黑暗里盯着他道:“我有话问你。”
阙金寒不以为然笑笑,绕开她上楼,道:“有什么话到房里说不好,偏要在这里挡着人。”一边说一边已走进隔壁房內。
洛小丁跟着走进去,庒低声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大师伯起对付师⽗?”
阙金寒本待点灯,这时却也不点了,回头愕然望她一眼,屋里黑黢黢地,只望见她一双眼熠熠发亮,他不觉皱眉,拉了把椅子靠着桌子坐下,冷笑道:“你跟我梢了?”
洛小丁咬牙道:“师⽗待你不薄,你竟同裴玄义沆瀣一气,你…你还有没有心?”
阙金寒反相讥道:“师⽗也待你不薄,你又为何女扮男装,陷他于如今这个境地?”眼见洛小丁垂首不语,心知触动她痛脚,不觉便缓了语气,道“大师伯到底是城主,难道我能不听他地?如今不管是他,还是童师叔,但有吩咐,我自然都是要听地。”
洛小丁半晌没有出声,阙金寒说得不错,这事情起因是她,若不是她,大师伯他们哪里有机会扳倒师⽗?只是,阙金寒心里又是如何盘算呢?究竟她要怎样才可救得了师
阙金寒道:“他们虽要定师⽗的罪,却也并不是件容易地事情。”
洛小丁抬眸看他,低低道:“你若将我出去,便是大功一件,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阙金寒瞪她一眼道:“兔死狗烹的道理都不懂么?我为什么要将你出去,他们又不和我一心,不过是想利用我,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得逞?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笨?”
洛小丁脸上微微一红,问道:“二师兄似乎很有把握,难道你已经有了主意?”
阙金寒站起⾝道:“别地事情你不用管,明⽇你只要听我地话躲起来便是。”
洛小丁“嗯”了一声,心头略微有底,便再不多问,自回隔壁卧房洗漱觉睡,可心里有事,如何又睡得着?正翻来覆去间,忽听窗纸上“噗”地一声轻响,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破了,她顿时一惊,正要跳下去看,鼻边却闻到一丝甜滋滋的香味,心里暗叫不好,尚未及摒住呼昅,脑中一晕,人已倒了下去。
唉,还有三四万字就结局了,越来越难写了啊,总是卡住,对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