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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风满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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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宽敞,很华丽,更很气派。黑⾊沉重的桌椅和摆设无一不流露出恢弘严肃的气息,这里似乎就是整个圣彼得大教堂的浓缩,而稳稳地坐在前面这‮央中‬的红⾐主教就彷如教堂‮央中‬的神祗。他或许是有间无意的刻意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这样,但是他⾝上散发出的威严确实是和他的⾝份相匹配的。

  “塔丽丝骑士,这就是你让我半夜在这里等候的原因?”红⾐主教皱眉看着面前这个神志失常的少女。他威严凝重的眼神只是扫了扫就收了回来,很有些不以为然“她不过是惊吓过度而造成的心智封闭而已。虽然这样的状况确实很严重,但赛莱斯特也应该有三四个可以治疗她的人吧,有必要用魔法传言特意叫我来这里等着吗?”

  ⾝为埃拉西亚的红⾐主教,⾝份地位甚至可以和凯瑟琳女王相提并论,却在这个风雨加的晚上像个医生一样特意在这里等着为人治疗,如果不是塔丽丝,不是这个兰斯洛特的唯一徒弟,艾斯却尔绝不会还有耐心和好脾气坐在这里和她说话。

  塔丽丝连忙躬⾝说:“请原谅,艾斯却尔大人。但是这件事情的背后其实有很复杂的內情,我不敢擅自把这个姑娘带到赛莱斯特,兰斯洛特老师正在养伤我不便打搅。所以先把她带到您这里来,由您先治疗她,顺便我也先向您报告这件事。”

  红⾐主教皱眉点了点头,既然人已经带来了看看也无妨。他很多时候都是无意的把自己的动作放慢一点,神情凝重一点,即便是这样不耐烦的神⾊看起来都好像隐含着神明喻示的威严。他再看向那个神情痴呆的女孩,突然发现她嘴里一直都在念叨着同样一句话。

  愿仁慈的主以信徒之生命降下您的怜恤庇护那脆弱的灵魂和生命…

  少女的声音很低。发音也很模糊,在她那痴呆的神情下仿佛是毫无疑义的呓语。但是这词句中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悲哀的威严。少女的所有精神所有思想所有心志都集中在了这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呓语中,每一个字都不是她用嘴说出,而量用灵魂所震动出来的。

  如果说红⾐主教的威严就是这人工建造的大教堂,⾼大雄壮让观者无不仰止。那少女的这句话则经过上亿年的沉积然后躺河边的一颗石头,平平无奇甚至是丑陋,但是知道其中真正內涵的人却绝对会为之动容,那是与天地共存的震撼。

  “这是神之庇护的祷文。”红⾐主教也不噤耸然动容。这个法术在他的眼中自然算不上精深微妙。但是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对这只有信仰最坚定的⾼级牧师拼尽所有生命和魔法才能够发出的法术置若罔闻。聚合是艾斯却尔主教在数十年的魔法生涯中也只见过有限的几次这个魔法而已。他的目光陡然全部注视在女孩⾝上,缓缓的扫视后突然全⾝微微一震,失声说:“她…”

  “您看出什么来了吗?”塔丽丝小心翼翼的问。

  艾斯却尔主教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缓缓点了点头:“这女孩曾经被人用神之庇护的魔法救下来过,当时的情形一定是异常的恐怖⾎腥,过度惊吓之下她才导致了她的神志失常。”

  “您怎么知道?”塔丽丝一脸的愕然。

  红⾐主教微微一笑,笑得如同⾼台上的神像一样威严和慈悲并重:“这很简单,一目了然。这种刺过度神志失常的人不断重复的话,即便不是刺本⾝,也必定是和让她失常的刺有很大而且直接的关联。而神之庇护是什么魔法你也很清楚,舍命保护她的人必定是她很亲近的亲人,使用这个魔法的人并不会在魔法的守护范围之內,那一定是在她的眼前被杀了。”

  “‮陆大‬第一心智魔法师之名您当之无愧。”塔丽丝完完全全的心悦诚服。她虽然知道艾斯却尔主教大人的心智魔法造诣很⾼,但是也想不到只是一眼就把所有的因果了然于心,简直就如同亲眼目睹。

  艾斯却尔脸上没有丝毫的⾼兴和得意,也许塔丽丝的这句话在他看来本不能算是什么赞美之辞,不过是句陈述事实的话语罢了。他的目光在女孩的⾝上游走了几遍,然后不知不觉若有所思的缓缓挪向了右上的方向。

  那双很整洁,也很有威势的⽩眉缓缓皱到了一起。塔丽丝没有再开口。她只看得出主教大人的这个表情似乎在思考或者是回忆,她不敢开口打扰。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中只剩女孩低声的呢喃,窗外的风雨和雷电依然狂猛,但是这宽敞。气派的房间中的空气里开始有了种奇怪的沉重味道。塔丽丝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她也并不知道这种不安出自什么地方,抑或只是屋內的沉静和外面的风雨飘摇产生的错觉。

  一声很近的雷鸣在不远处炸开,让房间中的烛火抖动了几下,灯火闪烁中艾斯却尔主教终于把眼光重新看向了女孩,仔细打量了一会后开口说:“如果我没看错,这个女孩应该是个天资很不错的魔法师,修炼的元素魔法可以达到中级魔法师的⽔平了…关键的是,我怎么在她⾝体里感受到了⽩魔法的波动?从你要悄悄的带她来看,她并不是信徒,并不是合法的⽩魔法的使用者…还有,谁对她使用的神之庇护?我记得最近并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报告说有哪位牧师使用过这种法术。”

  塔丽丝点头回答:“是。这也是我要向您报告的事之一。这女孩…和她的哥哥其实都是由原本平斯堡教区的雷拉斯牧师抚养长大的,是雷拉斯牧师教授给他们⽩魔法,而这次也是雷拉斯牧师在危急关头用神之庇护救下了他们兄妹。”

  “平斯堡…好像是以前陛下登基之时被除去神职的牧师中的一个吧。”艾斯却尔主教闷哼了一声,厚重的鼻音一时间居然连窗外的风雨声都掩盖了过去“即便被开除了神职,但是未得许可擅自教授神圣的⽩魔法给其他人这也是严重违反了赛莱斯特的规定。⽩魔法是主赐给信徒守护光明的魔法。不是主的信徒使用⽩魔法就是亵渎。”

  “主教大人明鉴,这位老牧师虽然被开除了神职,但是信仰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能够使用出神之庇护那就是对主的虔诚的证明。还有这个女孩和她的哥哥,我可以用神殿骑士的荣誉保证他们纯洁的心地和品行。”塔丽丝连忙急声辨解“而且我所要报告的这件事背后却正是一件真正的亵渎。对神圣的⽩魔法的亵渎,请您允许我说完。”

  艾斯却尔主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少女和她哥哥一起参加了埃拉西亚商会到欧福的商队…在回来的一天夜里…”

  女骑士叙述得很详细,所有的一切似乎是她本人亲眼所见。艾斯却尔主教也在听着,不过也许是听得太认真太⼊神的缘故,红⾐主教的无论是面容还量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淡淡的看着女骑士。

  “能够使用⿇痹定⾝术,甚至还有天之佑,那人施法者至少是一位主教。虽然我也难以置信,但是以防万一,所以我不敢轻易把这女孩带去赛莱斯特。先来向您报告…”

  “塔丽丝骑士,你觉得这个故事成立吗?”艾斯却尔主教突然打断了女骑士的话,淡淡说。

  “这…”女骑士楞了。

  “一位侍奉主的信徒,还是受主赐予传授容光的主教,特意去那种野蛮荒芜之地,把神圣的⽩魔法用在几只野兽上只是让它们杀掉一群満是铜臭的商人…”红⾐主教叹了口气,淡淡的再问了一遍:“你觉得这个故事很合理?如果这些话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我会直接把他送上火刑柱。”

  女骑士的脸上升起一阵嫣红,虽然顿了顿,但是语气却没有丝毫动摇:“他不会骗我,还有这个女孩,不可能是其它情况造成的。”

  “他?”红⾐主教对这个措词显得有点意外“谁?这个女孩的哥哥?那个帮助过你的年轻人?”

  “是。”

  艾斯却尔主教坐直了⾝子,像神像一样面无表情地看向女骑士,眼神里的威严和气势无可抗拒:“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应该有的途的感情。⾝为一位将生命奉献给了伟大的正义和主的容光的神殿骑士来说,这是堕落。”

  “不,我没有…”塔丽丝的⾝躯一震,満脸的错愕。

  “即便这个女孩确实是用神之庇护救下来的,那也绝对不能说明他告诉你的就是实话。蛮荒⾼地上的野兽手中的⾎腥还少了么?过去数百年间葬⾝他们口腹中的冤魂难以计数,现在你反而相信有人会特意用神圣的⽩魔法去陷害它们?”

  “不,主教大人,这是因为…”塔丽丝刚刚张开了口却又说不下去了。

  “一个人相信什么,不一定是因为那件事可信,而重要的是人愿意去相信。这样劣拙的谎言你也相信,那说明你的內心已经被打动了,愿意去相信这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可以把那这几个擅用⽩魔法的人变做受害者,让他们的罪行在这个虚构的情节中显得不是那么严重。这不过是那个年轻人为了治好自己的妹妹同时又想洗脫罪名而转移注意力的把戏罢了。”

  塔丽丝看向艾斯却尔主教,茫,焦躁,不安等等情绪在她的脸上不停地变换替,掺杂在一起。

  “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软弱,茫,不安。还有地琊恶的惑。”红⾐主教看向女骑士和眼神里的威严和光芒越来越重,几乎要将面前的女骑士看穿,看碎,声音也越来越严厉“你自己感觉下下你的內心,这是一个心声坚定信仰虔诚的神殿骑士应该有的心灵么?”

  塔丽丝眼中的光芒在红⾐主教那胡如实质的目光下像一面玻璃一样无声无息的碎了,散了,终于低声点头:“是,我知道我错了。”

  艾斯却尔主教的声音和眼神一缓,说:“你⾝为赛莱斯特最年轻的神殿骑士,兰斯洛特的弟子,天资和头脑绝对都是无可挑剔的缺乏的是在人世间的历练,对人心的了解和洞察。”红⾐主教叹了口气,很语重心长地说:“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单纯的。”

  “是。”塔丽丝的头低了下去,但是突然又抬了起来,那双凤目中离的光芒再次凝聚出坚定的⾊彩“但是我还是请求您把这个姑娘治好,至于那些事是否属实容等以后再查。”

  讶异之⾊在红⾐主教在眼中一闪而过。艾斯却尔主教点点头,露出个绝不多见的微笑说:“那是当然的,我自然会治好她。对了,她哥哥,你所说的那个年轻人来了么?你叫他到这里来。”

  塔丽丝一楞,看了看红⾐主教那张开始有了慈和之⾊的面容,欣喜地点了点头。

  直到女骑士转⾝离开,红⾐主教在独自一人留在房间中的时候,他脸上那慈和的笑容都没有减弱分毫。虽然窗外依然还是风雨雷电的世界,但是这原本严肃凝重的房间中似乎也开始弥漫起了一种温暖的气氛。

  窗外的风依然猛,雨依然急。不知道是第几道惊雷把漆黑的天地闪亮了一瞬间,整个大教堂似乎都为之震动的雷声中,可以看见两个黑影贴在窗外,只可惜从屋內的角度无论如何都是看不见的。

  两个黑影全⾝都已经被雨⽔浸透,⾝体和肌⾁的线条轮廓清晰可见,但是却不动不动,似乎连心跳和呼昅的痕迹都没有,像两具和这石壁和风雨融为了一体的石雕一样紧紧地贴在外墙上。

  其中一个小一点的黑影缓缓动了,这个黑影的⾝体曲线很柔和,很纤细又充満了一种野惑力,在黑暗中有如一尊魔鬼铸造的姹女像。她的动作很缓慢,很小心,即便是在这风雨惊雷声中也不敢发出一丁点最轻微的响动。她看着另外一个黑影,手缓缓地指着窗户中红⾐主教的影子做了个下拉的动作。

  另一个黑影缓缓摇‮头摇‬,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作出了个吐出一个单词的动作。

  那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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