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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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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途中苏焱心情低落,一直也不说话,秦观陪在她⾝边也是默不作声。那天晚上她躺在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秦观明天一早就要走,似乎心里就被什么东西涨得満満的,却没有办法理清,这种即将孤独的预感一年前她也不是没经历过,可那时自己还是很坚強地觉得能够独自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一年之后却变得这般恐惧明天的来临了呢?

  “少游。”这个时候,她门外忽然响起了秦观的声音。这是他们今⽇从江岸返回以来他第一次对她说话:“睡了么?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也不来和我话别?”说到这里,他声音里开始透了笑意:“我知道你睡不着,起来吧,我在后花园等你。”

  苏焱一下坐起⾝来,扭头就向着门外看去。见那人影已经消失,她却募地眼眶发热。真是的,都已经到最后一天了,他居然还要来扰她的心绪!凭什么你叫我去我就去?苏焱赌气地又想躺下⾝去,却终究还是一边叹气一边伸手拿过了椅背上的衫子。

  她到了后园时,就见到秦观正悠闲地坐在石阶上对着天上星星出神。听到她的动静,他回过头来微笑,对着她招了招手:“‘天阶夜⾊凉如⽔,坐看牛郞织女星’。少游,到我⾝边来。”

  苏焱呆了呆,潜意识里她很想后退的,脚却不听使唤似的走去了他⾝边。秦观笑昑昑地看着她,还把⾝子往她这边挨了挨。苏焱感觉到他靠过来的⾝体,却没有像往常一下忙不迭地回避,只是这么沉默地坐在他⾝旁,想起他那张一向不笑时也带了三分笑意的脸,还有那句不离口的“我要和少游做朋友”忽然间就觉得很心酸。自己平⽇里一天到晚嫌他是块撕不掉的狗⽪膏药,为什么临到他走时却觉得这般不是滋味呢。

  “少游,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一天么?”秦观转了脸看她,那么温柔的声音,让苏焱也转脸看去,漫天星光下他淡淡笑着的脸,让她一下想起两个月前在滁州小客栈的露台上看过的他的模样,这一刻也同样让她失神。

  秦观见她不解,便抬起手来指着天幕上的星子,笑道:“因为今天可是七夕。”

  苏焱愣愣地看着他,却见他对着自己略带无奈地微笑‮头摇‬:“这种⽇子,便是牛郞织女也要见面的,我又怎能撇下你一人离去?”

  苏焱瞪大了眼睛,见他向着自己伸出手来,把自己的手握在他掌心里。她习惯地想挣扎,结果却鬼使神差地反握住了他的手。秦观的手掌依然是那么柔软而温暖,她在那瞬间猛然想起今年元夜时,自己最感寂寞的那一刻他突然出现在她⾝边牵起她手的情形,只有那个时候,她似乎完全没想过要让他离开自己⾝边的…

  可是现在这与秦观相处的最后一晚,他却对着自己说出这仿佛情话一般的句子,而她甚至都不曾亲口对他承认过她本是女子。尽管两人如今心照不宣,可这气氛实在是暧昧得让苏焱浑⾝发热。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又开始出汗,可是却与那次被秦观強行握住又不一样,那时她惊恐万分地想要挣脫,今天却因为知道再不会有这机会而只想紧握…

  秦观忽然低声说道:“我一直无心功名,不过昨夜和子瞻说了那么多,倒也有种顿悟。”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一⼊仕途从此也不知前方是福是祸,只是…”他微笑着看了苏焱一眼:“如果只有这么一个办法的话,我也只能这样做了。”

  苏焱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又想起前夜自己朦胧间看到的景象。刚想开口询问他子瞻到底对他说了什么,秦观却定定地盯着她双眼:“明年这时候,我也就回来了。少游,可能等我一年?”

  苏焱一怔,握住他的手都僵了一下。她来不及去想秦观对她说等他一年是要做什么,而是她本就等不了一年了,明年的六月二十三⽇就是她要彻底返回现代的⽇子,哪里还能等得到这七月七⽇的七夕去?

  秦观见她低头不语,忍不住轻声笑道:“不答应我可就不走了。”却没想到苏焱听到这句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脫口而出道:“真的?”

  她这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意识到她居然流露出了自己的真正心思,愣了半天才満脸通红地别过头去,心口却擂鼓般地跳起来。秦观闻言则是一脸惊喜地看向她,继而大笑:“原来你舍不得我走的?少游,只要你一句话,我可就真的不走了!”他一边笑一边就要伸出手去揽住她肩膀,却被苏焱恼羞成怒地一把推开了。

  苏焱恼秦观调笑自己,可更恨自己居然对他说出这句话来,她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真的是舍不得他走的?可是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如果可以和他分开这应该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他现在要是不走…就凭他这一年已经把她弄得心慌意到这种地步,剩下的一年她还过不过了?

  “谁舍不得你走了?你…你…”你这一去,今生也不会再看到我。我从此老老实实在西宋活过最后一年,运气好的话可以收到你通过省试的消息,而等到你通过殿试成了进士⾐锦还乡之时,我早已销声匿迹,(全文字‮机手‬小说阅读$,尽在ωap。(。文。学网)你再也没有机会调笑我,然后再过得几年,你就会把我这个人完全忘记掉…

  苏焱本想像以往一般回嘴的,可这些她无法说出口的句子却让她的心情一再地低沉,几乎要落下泪来,终于她站起⾝来,哑着声道:“我累了,明早还要起来送你,你也早睡!”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向着屋內走去。

  却在这时,她听见秦观悠悠的声音从⾝后传来:“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间,脉脉不得语…”

  结果这‮夜一‬苏焱就再没能睡着,耳边那两句“盈盈一⽔间,脉脉不得语”就跟咒文一样不停盘旋。这出自《古诗十九首》中的诗那最后两句分明说的是含离愁的少女,秦观那时候引了这首诗难道也是在暗指她的心绪?那个尽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家伙…苏焱闭上眼睛在心中埋怨,却最终只是听到了眼泪滑落枕上的声音。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苏焱就起了⾝,站在窗前深呼昅了几口气,暗自叮咛自己今天务必要以平静的心态送走秦观,最好是一副笑嘻嘻若无其事的模样,若是给那家伙看出自己有半分舍不得的意思,还不知道他要得意成什么样子呢!

  她这么兀自想着,开了门正要下楼去,却见楼下周掌柜已经在准备开店,苏焱一愣,张口问道:“周掌柜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啊,少游,你也起了啊?刚才秦公子要出去,把我叫起来帮他开门,我想既然起都起了,⼲脆就开始做生意算了,反正自从苏公子来住了几天之后我们生意好得很…”

  苏焱听了这句话,顿时脸都⽩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她瞪大了眼睛问道:“秦观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周掌柜一愣,皱了皱眉头才回道:“有半个时辰了吧。”

  苏焱瞬间只觉得全⾝气⾎上涌,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和悲伤升腾而上…秦观居然招呼都不和她打一声就这么走了?!明明说好要去给他送行的!昨晚还微笑着说要让她等他一年的人今天怎么就这么走了?

  等苏焱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奔出月明轩去了,不顾周掌柜在她⾝后的叫喊,她急急地拦住路上经过的车夫求人家送她去瓜洲渡口。坐在疾驰颠簸的马车上她依然脸⾊苍⽩,脑中却是一片混,她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秦观人都走了,她现在这么巴巴地追过去又想怎么样?告别么?他既然一言不发地走就说明本没这个必要!好啊,平常一副离不开她的样子,走的时候居然这么绝情!她才不会在乎呢…那她到底为什么还要追呢?啊,是了,她还有很多问题没问他呢,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瞧出她是女人的!以后都不可能再见了,总不能让她终⾝抱着这个谜团回去现代吧?

  到了长江边上,马车尚未停稳苏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直往江边冲过去,她一路跑得气吁吁大汗淋漓,可还是远远地看到那艘船已经起航了。苏焱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边跑一边大叫道:“秦观!你给我回来!”

  她一直跑到岸边都不曾停下来。面前就是滔滔的江⽔,而她本就不会游泳的。可是苏焱似乎连这点都忘记了,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了江⽔里向前走着,很快地,江⽔就淹到了她的。夏天的清晨,江⽔依然冰冷,而她追到了这里却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艘船越行越远,在视野中渐渐地成了一个小点。

  “混账!”苏焱伸出手捂着脸大哭起来:“秦观你这混账!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不会等你的…不会等你的!”她不断地菗泣着,心里只觉得从来没这么难受过,竟然昨晚就是最后一次和他说话了,那个一向嬉⽪笑脸的男人,被她冒充了名字的男人,狗⽪膏药一样的男人,却总是在她最‮意失‬的时候出现在她⾝边,总是看到她最狼狈的一面,又总是帮她掩饰一切…而她,却还有很多事不曾告诉他呢…

  “只要一年就好了…你回来…就一年…”苏焱哭得⾝子渐渐低了下去,江⽔几乎把她的⾐衫全部都打了,她冷得⾝子都有点发抖,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回去岸边,就好像她这样站在这里,秦观还能在那艘已经远去的船上看到她一般:“明明说过和我成为朋友之前要一辈子耗在我⾝边的,凭什么说走就走了!混账,知道我是女人,占了我那么多便宜就跑了…我自己也是混账…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原来之前她一直在逃避,可为什么到他走时她才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內心了呢?而就算这时真的把他追回来了却又如何?难道要亲手断送掉他的前程么?明明一年后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他就这么走掉对两人都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为什么脑子里这么理智的想了,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让他回来呢…

  却就这么在她哭得正伤心绝的时候,⾝后的岸上忽然响起一个又是惊讶又是焦急的声音:“少游?你做什么呢?快过来!”

  苏焱刹那间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声音…不、不是秦观吗?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见岸上那人也正淌着江⽔往她这边过来,平时一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时已被一片焦虑之⾊取代,却不是秦观又是谁?

  苏焱直看得整个人怔在那里,为什么他没走?他不是早就出发了么?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的?那艘往临安的船不是已经开走了么?

  秦观一直到了她⾝边见她还在呆呆地望着自己。低头看她満头満⾝都是⽔,面⾊被冻得发青,同时一脸泪痕。他不噤皱了眉头,刚要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她猛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苏焱什么都顾不上了,就这么紧抓着他不放手。经历了刚才那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他的恐惧,这时候再看到他简直比什么都让她更动:“就一年,就一年好不好?再陪我一年…一年就行了…”说到最后,她已经伏在他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却只觉得秦观的手在温柔地‮摩抚‬着她的头发,同时附在她耳边柔声道:“好了,我不走,哪儿也不去,不要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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