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规

　　酒宴已毕，下人撤掉碗盘，我二人也转到厢房喝茶。这茶乃是极品的⻩山⽑峰配以野山参的细须泡成，其味醇甜可口，其效滋补全⾝。只可惜我心里想的早已不在这茶上。

　　我大惊：“太祖也曾进山抬参？”四爷点了点头，道：“明末有两大悍将，即戚继光与李成梁。戚继光忠心报国，德行甚好，除了全力加固长城，又研习各种兵器战术，使得边关十年不见烽烟，让明朝皇帝坐享一劳永逸的铁统江山。只可惜因为长久没有战争，戚继光无法再立战功去封侯进爵，其重要也不复存在，慢慢被人忽视和遗忘。在宰相张居正死后便永久的失去了靠山，吃尽了不会玩心计的苦，最后竟落得个被贬岭南的悲惨下场”

　　“明朝万历年间，朝中有观天象的‮员官‬觐见说，关外出现一名能够危及到天子的満人，此人脚下有七颗红痦子，如不加以扼制，⽇后必将作，劝明帝应当尽早诛杀，以绝后患。万历皇帝听罢，急令辽东总兵李成梁缉拿。恰巧努尔哈⾚的脚底就长了七个红痦子，李成梁发现后将其五花大绑，准备于次⽇押往‮京北‬。所幸努尔哈⾚命不当绝，李成梁的爱妾喜兰见他聪明非凡，相貌英武，一心想要解救，便在半夜开了后花园的门，让他骑着大青马逃跑。或许是上天有眼，最后乌鸦和喜鹊都来帮忙掩护，努尔哈⾚最终逃出了虎口。而放掉努尔哈⾚的喜兰则被李成梁打的⽪开⾁绽，一丝‮挂不‬的死去。努尔哈⾚跑进长⽩山里，与八名抬参的女真人结拜为兄弟。他们历尽艰险，一共抬出了八八六十四棵大山参。之后用这些山参换来马匹、兵器、粮草，人也越聚越多。努尔哈⾚和他的八位兄弟南征北战。经过几年的磨炼，成为一个能骑善、有勇有谋的将领。又到后来，他们统一了东北一带，努尔哈⾚当了清朝的皇帝，他的八位兄弟成了八旗首领。在建立大清之后，努尔哈⾚敕封舍命营救自己的喜兰为佛托妈妈，岁岁崇奉祭祀，喜兰因为死在万历年间，所以在民间也被尊为‘万历妈妈’”

　　我一直以外表耝犷的四爷只是一介武夫，徒有慑人的外形而没有让人折服的內涵，可四爷刚才的一番博古通今，却让我彻底对他改变了看法，惊的我张大嘴巴，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四爷接着说：“抛开那段历史不说，咱们再回过头来说说这‘查索’。为了方便，以后我叫它‘索拨’，你别小看这跟木，它可大有讲究，我们大多数活动都于它有关”

　　我有点不解：“拿一长或一柄大刀不是更好”？

　　四爷‮头摇‬：“此言差矣，拿子不是叫你打猎的。拿长大刀就更不行了，那与占山为王的响马有什么区别？你要记住，我们抬参的人，是受上天和祖师爷特殊眷顾的人，既然祖师爷老把头都肯把人参拿出给你采，那你就一定要保证不去动山上的其他物件，否则你再被⿇达鬼困在山上，祖师爷老把头就不会出来救你。”

　　“和这子有关的，主要有‘排’、‘叫’、‘接’和‘回’四样。所谓‘排’，就是进山之前的人员分工：一般找一个有经验的首领来带队，这个负责人被称为‘把头’，当把头宣布在某块地开始寻参的时候，所有人要排在一个横排，把索拨横过来，每个人的子都接在一起，最远也不能让出一块砖的厚度。之后大家开始地毯式的搜寻。其中边上的两人关乎着队伍的走向，必须要选择有经验的老手担任。最左边的人叫做‘里’，最右边的人叫做‘边’，头和边要边走边‘打拐子’，‘打拐子’就是将细树枝折断成一定的形状，做记号，避免重复搜寻；除了把头，里和边，中间的可以由一些没有经验的新手来担当。”

　　“所谓‘叫’就是为了避免进山与猛兽相遇，在抬参之前大家都聚在一起，拿子敲打树⼲。山上的动物平时很少能够听到如此大的声音，一般都被吓跑了。这样就既够保证了自己的‮全安‬，又能够与猛兽秋毫不犯”

　　“在不抬参的时候，队伍可以散走，有的走在前面，有的走在后头。‘接’和‘回’是为了大家保持联系而采取的一种措施。我曾和你说过，进山之后，话是能少则少，最忌讳说。谁要是说了什么，喊了什么，就必须要拿着。比如你喊‘唉呀，蛇呀’，就必须把蛇拿在手里，喊‘唉呀，老虎’就要把‘老虎’撵回来，如果说出口却拿不到，就是破了山规，第二天就不用上山了。为了稳妥，大家一般都拿索拨联系：每隔一小会儿，把头都要用索拨敲一下树⼲作为通告，之后由里和边续敲，这叫做‘接’，其他的人听到必须也要敲一下，叫‘回’，表示‘我在这，没走散’。把头只听子的响声就能判断有没有人走失，这在光亮不好的丛林中是很有用的”

　　我不住啧啧称奇，四爷有些得意。继续讲道：“为了吉利，很多话也要换着法儿说。‘快当’是山里人最爱说的两个字，它在満语里指⿇利、顺利、吉利和祝贺的意思，山上人还很喜在工具的前面加上这两个字，比如‘快当斧子’、‘快当签子’等等。”

　　“进山后第一次看见人参叫做‘开眼’，如果从上山到下山都没抬到一棵人参，就叫做‘没开眼’。看见人参不能直接喊‘人参’，而要喊‘槌’。只有这样，才把它定住，否则它就要遁地逃跑。有底气的喊山人一喊，甚至能把人参吓得一抖，有时人参的籽都能抖掉，据说这吓掉的人参籽，是千金难买的极品补药，产妇吃了有催生的作用。以上的这些叫做‘喊山’”

　　“‘喊山’之后把头还要‘接山’，即把头问：‘什么货？’，发现者要据参的品相，即有几品叶子来回答。人参共分六品：一品叶叫‘巴掌子’、，二品叶叫‘二荚子’，、三品叶叫‘灯台子’，其余的几品叶就叫几品叶。五品叶以上都是极品，六品叶则为宝参，如果喊山的人回的在五品叶以上，大家就要一起喊‘快当，快当’”

　　“喊山是非常严肃的事，决不可喊，如把其他草误当‘槌’喊了，就叫‘喊炸山了’，喊炸山是不顺利的表现，大家应该马上下山，或者诚心祈求老把头保佑之后继续庒山。走单的也要喊山和接山，所不同的是他要自喊自接”

　　说着说着，不觉天⾊已晚。我余兴未尽，四爷见我对抬参诸事兴致甚浓，也很⾼兴。想留我一起吃晚饭。我礼貌的拒绝了，现在除了静⽟，恐怕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励我把四爷所讲的每一条都记住，所以我要马上回家让小二帮我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