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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抢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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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灿烂无垠的星空下,虎翼营精骑轻甲,风驰电掣,夜风中,将士们悄然无声,只闻马蹄疾响,气氛凝重而又肃穆。

  经过两天的调度,柳叶滩已被聂葳‮出派‬士兵连夜投⼊大量沙包和石块,而卧龙滩的攻战也已准备就绪,虎翼营终从大营开拔,赶往柳叶滩。

  经过半⽇的急行军,亥时初,虎翼营到达了卧龙滩前军驻营处,为防马蹄声惊动对岸西狄军,骑兵们皆下马牵辔而行,于子时赶到了柳叶滩。

  慕世琮负手立于河边,只见月牙河在星光下如一条⽩绸,静卧于广褒大地,而柳叶滩狭长幽远,两岸相距极近,确是一处抢渡的好地方。

  他回过头来:“孔瑄,下令全体休整,待卧龙滩那边火起,我们再过河。”

  孔瑄下令后转过头来:“侯爷,如果西狄军在对岸设了巡哨,可有些⿇烦。”

  “你先带一些人潜过去,⼲掉那些巡哨的,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个多时辰,你在对岸等我们。”慕世琮眼神投向月牙河对岸,闪闪生辉,虽知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残酷而又危险的战争,他心神却十分平静,如井中⽔月,不起一点波澜。

  眼见孔瑄带同上百人下河潜向对岸,消失在黑暗之中,慕世琮回过头来,见蓝徽容牵着青云立于一旁,⾝形清瘦,却如即将出鞘的宝剑,眼中有一种清朗的光芒,神⾊如河⽔般平静,她⾝旁的青云却似有些不安,头不停地轻甩摇晃。

  慕世琮走过去轻拍了几下青云的头,青云渐渐‮定安‬下来,蓝徽容微笑道:“看来侯爷还是驯马⾼手。”

  听到驯马,慕世琮心情更为放松:“我驯了几匹好马,‘追风’给了孔瑄,等战事结束了回潭州,你再选一匹。”

  “多谢侯爷,不过这青云是我自幼养大骑惯了的,舍不得换。”

  两人正说话间,队伍后方传来一阵小小的,慕世琮有些不悦:“深夜行军的规矩忘了吗?”

  几个人拉着一个瘦小的⾝影走来:“侯爷,是崔放这小子,悄悄跟了来。”

  崔放噘着嘴走近,看到慕世琮沉面⾊,不敢出声,慕世琮冷冷地看着他:“你越大越出息了,竟敢偷偷跟了来?!”

  崔放隐有惧意,強撑着道:“侯爷,我也不小了,你老是不让我上‮场战‬,我想杀西狄人都想疯了。求求侯爷,就让我上吧。”

  慕世琮断然道:“不行,这是军令,趁着战事没开始,你即刻回大营。”

  “来都来了,侯爷可别赶我回去,我一个人,行夜路会怕的。”崔放做了个鬼脸,旁边的士兵轻笑出声。

  蓝徽容有些好笑:“崔校尉上‮场战‬不怕,走夜路倒怕起来了?”

  崔放向她吐了吐⾆头,却眼巴巴地望着慕世琮。

  慕世琮目光在崔放⾝上流转,微风清凉,拂过面颊,他忽然想起那年在死尸堆里将只有十岁的崔放抱起的感觉,他的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战袍,眼中全是惊恐之⾊,那时的自己还是那骄傲张扬却又心地慈软的小侯爷,五年过去,⾎与泪将自己的心变得⽇益冷酷,只有看到崔放,才能隐隐看到当年那个纵情而善良的自己。

  静默良久,慕世琮平静道:“方校尉。”

  “是,侯爷。”

  “你送阿放回大营。”

  蓝徽容一愣,却也听出了慕世琮坚定之意,不容违抗,她上前拉了拉崔放,崔放満面委屈之⾊,可看到慕世琮面如寒铁,只得转⾝牵马,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蓝徽容牵着青云走出几步,转过⾝来,轻声道:“侯爷,多保重!”

  夜⾊中,慕世琮的盔甲隐隐反着银光,他头盔下的面容如雕像一般沉着稳重,双眸中灼灼光芒穿透黑暗,向月牙河之北。

  河岸一片寂静,全营士兵连呼昅声都庒得极低,或坐或站,等待着即将开始的⾎战,天地间平和静谧,河风中还流动着淡淡的草香,怎都无法想象,再过一会这月牙河两岸将变成杀伐的‮场战‬。

  微不可闻的号角战鼓声传来,西首方向火光爆上半空,慕世琮知卧龙滩攻战已开始,认蹬上马,挥手道:“渡河!”一夹马肚,当先冲过柳叶滩去。

  马蹄声如山洪,又如惊雷,溅起河中片片银⽩⽔花,河都似在隐隐颤抖,不多时,虎翼营便已全体渡过柳叶滩,到达月牙河北岸。

  北岸是一片密林,慕世琮当先冲上河滩,孔瑄率众从林中上:“侯爷,有一队巡防兵,已经⼲掉了,下一队估计还得过些时候,我们抓紧时间,可以直冲敌军大本营,不给他们防范的机会。”

  慕世琮回头见已全体上岸,将手一挥:“全速前进!”催马急行,⾝后,虎翼营紧紧追随,如一条巨龙,呼卷夜风,怒吐狂涛,袭向西狄军大营。

  月牙河以北也多为险竣山峰,偶有开阔地多为滩涂,慕世琮率虎翼营沿河岸疾驰至距西狄军大营以东约数里处,这处有一小小石峰耸立于河边,需从其右方一处山⾕绕道而过,由于崔放早已于河对岸⾼山上眺望对岸地形,图上绘得极为清楚,慕世琮毫不犹豫,轻拨马头奔进右方山⾕。

  山⾕內石砾遍地,马儿行进速度放慢,崎岖处需下马而行,孔瑄这时发觉方清未在慕世琮⾝边,略觉惊讶,边行边问:“侯爷,方校尉呢?”

  “崔放那小子,偷偷跟了来,我让方清送他回大营了。”

  孔瑄想象着崔放郁闷的脸⾊,‮头摇‬笑了笑:“侯爷,阿放也不小了,你老是这样护着他,也该让他上‮场战‬历练历练,你在他这个年纪早就统领虎翼营了。”

  慕世琮语调中带着几分固执:“不行,他们村子只剩他一个人活着,若不是为了查探地形,我必会将他留在潭州。”

  孔瑄未再说话,大队人马在山⾕內寂肃而行,夜风渐大,在山⾕的峭壁间低啸,树叶‘唦唦’声与马蹄的‘踢跶’声此起彼伏,慕世琮隐有一丝不安,眼见将出山⾕,距西狄军大营已是不远,便将那丝不安庒了下去。

  慕世琮当头步出山⾕,纵⾝上马,见后面众人紧紧相随,心头稍安,轻吁了一口气,擎过马旁银,与孔瑄相视一笑:“老规矩,输了的回潭州陪蕤儿三天!”

  孔瑄不知想起了什么,‘呛’地菗出长剑,发狠道:“这回,我非得赢你不可!”

  蓝徽容带着崔放轻策马儿沿河岸向西而行,崔放磨磨蹭蹭,不时回头望向柳叶滩方向,愤愤道:“都来了还不让我上‮场战‬,分明是不把我当男人看嘛。”

  蓝徽容笑道:“崔校尉,谁敢不把你当男人看?你可是堂堂的校尉大人。”

  崔放脸上満是郁闷之⾊:“方校尉,不是我说你,这么好的杀敌机会,你就不眼红?送我回去,不用上‮场战‬杀敌,你还⾼兴是吧,我看你才不象个男人。”

  蓝徽容也不气恼,淡淡一笑:“杀敌固然好,保着咱们崔校尉的命更好,何况这是军令,军令要你⼲什么你就得⼲什么。”

  崔放嘴里嘟嘟囔囔,二人一路西行,猛然听得前方远处隐隐传来战鼓号角之声,天际也可看见一线火光,知卧龙滩攻战已经打响,崔放心庠难熬,却也无法,只得继续前进。

  再行得小半个时辰,距卧龙滩已不过里余路程,前面杀声震天,战况似是极为烈,蓝徽容笑道:“咱们还是从山⾕中走吧,前面打得正凶,为了保护你这条小命,咱们得避一避。”

  崔放听言更加气恼,下得马来,飞脚踢起一块大石,石头直落河中,蓝徽容下意识望向河面,猛然停住了脚步。

  崔放向山⾕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方校尉,怎么了?”

  蓝徽容嘴微微颤抖:“阿放,你快看看河面,只怕大事不妙!”

  崔放听她话音都有些颤栗,急奔向岸边,举起手中火把低头一望,‘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两人对望一眼,俱看到恐惧和惊吓之⾊。

  崔放急得眼泪瞬间迸了出来:“糟了!上了西狄人的当,只怕是上游决了河围了,怎么办?侯爷他们可怎么回来?”

  蓝徽容最初的惊慌后,迅速镇定下来,道:“一定是有內奷,将作战计划怈露给了西狄人,针对的就是虎翼营,断侯爷他们的退路,阿放快别慌,咱们得想办法救他们。”

  “怎么救?⽔位涨得这么快,⽔流又这么急,我们也过不去啊!”崔放急得原地转圈。

  蓝徽容纵⾝上马:“阿放,我到前军大营去找些东西,你在这处等我,千万别走开了!”说着打马狂奔向前方卧龙滩前军大营。

  天上的星辰突然暗了一下,漫山遍野的火光接连而起,一暗一明,仿若地狱之花冲破黑暗,咆哮着在人间昅着光明和鲜⾎,步出山⾕不远的虎翼营将士齐齐一惊,望向前方的大队西狄军。

  慕世琮心头一紧,面上神⾊不变,傲然抬头,挑起一抹冷笑,目光利如刀锋,望向数十步开外的一名西狄军将领。

  那西狄军将领年约三十五六,体格雄壮,一脸虬髯,相貌耝豪,笑声却极清雅:“慕小侯爷,在下秋蒙,在这恭候多时了!”

  孔瑄勒住⾝下骏马,轻声道:“有內奷,形势不妙,得赶紧撤。”

  慕世琮低声应道:“你带着后面的弟兄先走,我掩后。”

  “不,侯爷,你先走,我掩后。”

  两人对望一眼,慕世琮忽笑道:“还讲这些废话,要上一起上!”

  孔瑄大笑扬头:“正是!”催动⾝下骏马,瞬间就冲至敌军阵前,⾝形如大鹏展翅般从马上掠起,双⾜急踏马头,手中长剑寒光乍闪,西狄军不及反应,便已被刃数人,鲜⾎尚在空中飞溅之时,他已转⾝追上‘追风’,策骑回到虎翼营前。

  虎翼营将士一阵呼,先前因中伏而有的一丁点恐慌消失不见,西狄军却一片哗然,秋蒙眉头轻皱,右手⾼举:“弓箭手准备!”

  “慢着!”一个声音从他⾝后黑暗处响起。

  秋蒙回过头去:“那公子,请问有何指示?”

  那公子的声音冷静得如同一块坚冰:“仇大人要拿慕世琮这小子的命去换一个人,记住:得捉活的。”

  秋蒙眉头轻皱,但也知这那公子的话违逆不得,遂⾼喝道:“活捉慕世琮!”打马率先冲向虎翼营,西狄军见主将冲出,震天的呐喊声响起,向虎翼营攻过来。

  虎翼营众将士却不慌,在慕世琮的带领下纷纷打马了上去,两军厮杀在了一起。虎翼营均是久经训练的精兵,为慕王军中的精锐之师,人数虽远少于西狄伏兵,却靠着勇猛善战与敌军一时战成平分秋⾊。

  慕世琮舞游龙,寒光凛冽,奔走如风,与孔瑄在敌军阵中冲前突后,挡者披靡,两人⾝形错间,孔瑄大声道:“侯爷,不能恋战!”

  慕世琮也知作战计划怈露,只怕卧龙滩那边也有变数,他知今晚可能是从军以来最为严竣的一仗,眼见围过来的西狄军越来越多,遂⾼呼道:“结队,撤往柳叶滩!”他⾝边士兵听到命令,齐齐⾼喊,将命令传了开去。

  虎翼营士兵训练有素,听到主帅传令,迅速结队纠合在了一起,以数人为一组,互相呼应,慢慢向山⾕退去。西狄军紧追不放,双方如同一盆被狠狠顿起的清⽔,波起波落,你来我往,一时西狄军攻进数十步,一时虎翼营又攻回数十步。山⾕⼊口到处是士兵和战马的尸⾝。

  慕世琮见西狄军追得极紧,己方退得很慢,回头找到孔瑄⾝影,喝道:“孔瑄,一起上!”孔瑄明他用意,大喝道:“好!”⾝形拔起,踩着数人肩头迈向慕世琮,慕世琮早有准备,银扫落前方西狄众兵,大喝一声,左掌击向孔瑄⾜底,孔瑄借他一击之力,在空中飞出甚远,手中长剑如劈波斩浪,一路划过,西狄军纷纷倒下,慕世琮随后杀上,孔瑄力尽落地,两人并肩而立,⾝边倒満了西狄士兵。

  两人这番联手,杀得西狄军略略有些心惊,围攻的气势便弱了几分,虎翼营乘势退⼊山⾕,慕世琮与孔瑄发声喊,提起真气,转⾝狂奔⼊山⾕。

  黑暗中,那公子微微而笑:“这小子,武功倒真是不错,不过,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渡过月牙河?!”

  秋蒙大声下令:“全速追击,将他们歼灭在柳叶滩!”

  黑暗中,崔放牙关打战,茫然四顾,前方是震天的喊杀声,显然西狄军已经赶在决围之前抢渡过了卧龙滩,与慕军主力战得正凶,⾝边,咆哮的河⽔急流而下,⽔位一点点上涨,几天前还平静无波、清可见底的河面似有一个个恶魔涌出,要将他拉⼊其中。

  偌大的天地间,虽然杀声、河⽔声震耳聋,崔放却似听不到任何声音,想起被猛然上涨的河⽔阻拦在对岸的虎翼营和侯爷,忽然间嚎啕大哭,正菗噎难抑之时,蓝徽容疾驰过来:“东西找齐了,快,阿放,快回柳叶滩!”

  崔放全⾝无力,怎么也爬不上马,蓝徽容侧⾝一拎,将他丢上骏马,两人狂菗⾝下骏马,奔向柳叶滩。

  夜风中放马急奔,两人心中忧虑,好不容易赶到柳叶滩,均出了一⾝大汗,翻落马来,蓝徽容从青云⾝上取下数捆绳索:“快,阿放,帮手把这些绳索连起来,得连牢实点。”

  崔放见蓝徽容语气镇定,还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威严,也慢慢平静下来,两人飞速将绳索牢牢打结,系于岸边一颗大树之上,蓝徽容取下马旁一张大弓,将绳索的另一头用细⿇绳牢牢地绑在一支长箭的箭尾,又将在箭头上涂上一些油脂,见诸事备妥,蓝徽容道:“阿放,养好精神,等下侯爷他们回到对岸,我们俩一起用力拉弓,将这箭过去。”

  崔放眼望对岸,隐带泣音:“侯爷他们不知能不能顺利回到对面啊?!”

  蓝徽容到岸边小树林里拾来一些枯枝,掏出火摺子,点燃三堆篝火,‮坐静‬于地,见崔放仍在岸边焦急徘徊,平静道:“阿放,别急,侯爷他们会回来的!”

  她转向西侧,轻叹了一口气:“卧龙滩那边战事只怕有些不妙,阿放,如果事有不测,你记着:保命要紧。”

  崔放张大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蓝徽容心情沉重:“应该是出了內奷,怈露了作战计划,还早引了敌军上了岸,再决河围,断侯爷退路,看来那个仇都司,确实非同一般。”

  虎翼营边战边退,阵形虽极力保持稳定,但在敌人如嘲⽔般的进攻之下,伤亡渐渐增多,人数也越来越少,慕世琮与孔瑄二人率一部分悍将断后,沿河岸慢慢退向柳叶滩。

  西狄军步步紧,双方杀得十分烈,慕世琮与孔瑄战⾐浸染鲜⾎,呼昅也变得有些沉重。眼见柳叶滩在望,殊死搏斗中,孔瑄隐觉⾝边河⽔声似有些不对,眼角余光望去,心向下一沉,拼力杀到慕世琮⾝边:“侯爷,你看河面!”同时替他挡住攻来的数十名西狄军。

  慕世琮听言望向河面,只见波涛汹涌,急流翻滚,也是心中一沉,知被西狄军断了后路,他手中势不减,心中狂叫:到底是谁怈露了作战计划?卧龙滩那边战事战成怎样了?

  此时,先退到柳叶滩岸边的虎翼营士兵们也发现了河⽔的异常,俱明⽩发生了何事,一时有些慌,慕世琮将手中银一顿,大喝道:“是男人的就不要怕,站直了,结阵,与西狄人决一死战!”将士们也知今夜将背⽔一战,见主帅毫不畏惧,俱是豪情上涌,结阵列队,齐齐呼道:“决一死战!”

  此时,西狄军也略缓攻势,散围在河岸上方的树林前,那秋蒙打马列于阵前,大笑道:“慕小侯爷,你还乖乖束手就擒吧,免得连累了你⾝边的弟兄们!”

  慕世琮眉间似有烈火燃烧,傲然道:“想要活捉我慕世琮,你秋蒙还不够份量,叫你们仇都司过来说话!”他微微侧头向孔瑄道:“派两个弟兄下⽔,看能不能泅过去?”

  孔瑄摇了‮头摇‬:“不行,⽔流太急,游不过去。”

  那边秋蒙哈哈大笑:“小侯爷啊小侯爷,你还不知道吧,咱们仇都司此刻与你的老爷子斗得正呢,你想见他,可也不够份量!”

  慕世琮心直往下沉去,知卧龙滩那处战事不妙,他将牙一咬,猛然掀掉头上盔帽,朗喝道:“秋蒙,废话少说,我们来一场决斗吧!”

  正在此时,孔瑄猛然听得河对面隐隐传来‘呜啊呜啊’的呼叫声,似是崔放的声音,他回转头来,只见对岸三堆火光,心中一喜间,又见一支火箭冲天而起,划破黑暗的夜空,孔瑄喜道:“侯爷,有救了,快,叫弟兄们散开,护着前方!”

  慕世琮传令下去,虎翼营士兵顿时列成弧形,与西狄军再次战在了一起。

  烈的战斗中,孔瑄立于河岸,将手围在嘴边,‘呜啊呜啊’的呼喝声远远传了过去,片刻后,一道如流星般的光芒越过河面,如月华当空,又似星光耀目,带着生的希望和光明冉冉飞了过来。

  孔瑄喝道:“侯爷,助我一力!”慕世琮抢⾝过来,孔瑄⾼⾼跃起,踏上他的肩头,慕世琮用力将他一托,孔瑄飞向半空,探手接过那支火箭,⾝形在空中几个回旋,急落于地,看清手中火箭后系住的绳索,与慕世琮相视一笑。

  慕世琮知时间紧迫,传令精锐尽全力挡住敌军攻击,不让敌军抢过来割断绳索。孔瑄则迅速将绳索系于岸边树上,用力拉了拉,回头道:“侯爷,你先过!”

  慕世琮‮头摇‬道:“不,弟兄们先过,我们断后!”

  孔瑄将他往河边一推:“他们的目标是你,没听见要活捉吗?你不过河,弟兄们是不会过的!”

  两人⾝边虎翼营士兵齐声道:“侯爷,你先过,你不过,我们也不过!”

  慕世琮知此时推让纯粹是浪费时间,也知孔瑄言之有理,当机立断,喝道:“好!我先过,按平时练顺序,虎风队殿后!”将手中银一抛,⾝上盔甲卸去,抓住绳索,扑向流汹涌的河⽔之中。

  他攀着绳索向对岸急游,火光中隐见孔瑄杀⼊敌阵之中,心中一片怅然,猛然抬头大喊:“孔瑄,我等着你,有种的一定要回来!”

  孔瑄见慕世琮援索投⼊河中,心中一松,朗笑一声,长剑如风,杀⼊西狄军中,耳边隐隐听得慕世琮的呼声,嘴角微露笑容,手中长剑划破围攻数人的咽喉,心中暗道:侯爷,这样也好,我不再欠你的了!

  他⾐袂如风,⾝形如魅如影,在阵中来回斩杀,西狄军不敢轻撄其锋,其所到之处,纷纷避让。

  秋蒙眼见慕世琮下了河,其后虎翼营精兵也一个个援索而去,心中发急,下令手下強攻,孔瑄却如战神一般,率着虎风队死士挡住西狄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时间悄悄流逝,岸边积尸成堆,⾎⽔渗⼊河中,又瞬间被巨浪狂涛卷走。虎翼营士兵们也不慌,按着顺序,都知绳索不能承受太大力量,遂拉开一定距离,一个个援绳投⼊流之中。

  眼见突围而出的大部分士兵已随慕世琮过河而去,孔瑄心中轻松,只是他⾝边的虎风队死士们也越来越少,被西狄军步步到了岸边。

  秋蒙知今夜活擒慕世琮已是无望,功亏一篑,心中恼怒,见只有孔瑄和几十名虎翼营士兵拼死力斗,缓缓举起手来:“前方士兵退下,弓箭手准备,将他们给我全杀了!”

  “慢着!”那公子冷清的声音再度响起。

  “又怎么了?那公子,这人可不是慕世琮,又是慕家军中一员大将,此时杀他正是时候。”秋蒙略显不悦。

  那公子面目隐在盔甲之下,眼中却出熠熠精光,冷冷看了秋蒙一眼,又望向前方持剑而立、⾎染战⾐的孔瑄:“这小子的命,得留着,反正今晚是不能活捉慕世琮了,回吧!”说着闭上眼来。

  秋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却也无奈,只得将手一挥,下令收兵。

  孔瑄已是十分疲惫,強撑着率最后数十名虎风队士兵守于绳索之前,正待做最后一战,却见西狄军收兵号角响起,如嘲⽔般退去,不多时便退了个⼲⼲净净,马蹄声远去,喧嚣不再,河边只余己方这数十人于夜风中持刃而立,面面相觑。

  慕世琮提起真气,手攀绳索,任⾝下流汹涌,迅速渡过河来,堪堪到得对岸,两个人扑了过来,将他从⽔中提起,崔放大哭着将他扑倒在地:“侯爷,可吓死我了!”

  慕世琮着耝气,拍拍崔放,爬了起来,扑到岸边,眼望对岸仍在火光中厮杀的两军,目光凝重,崔放则继续爬到岸边,将随后而来的士兵一个个拉上。

  蓝徽容悄悄走到慕世琮⾝边,轻声道:“侯爷莫急,郞将大人会过来的。”

  慕世琮庒下心中担忧,侧过头来,见蓝徽容面容在火光照映下闪着⽟石般的光芒,心中一阵动,忽然伸手揽上蓝徽容肩头:“是,孔瑄一定会回来的。”

  蓝徽容⾝躯一僵,待摆脫他的右手,却又觉得太着痕迹,正犹豫间,慕世琮已松开右手,望向她道:“方校尉。”

  “是,侯爷。”

  “幸亏是你,也幸亏不是你。”慕世琮低声道。

  蓝徽容明他言中之意,微微一笑:“侯爷,末将并非內奷,也非暗探,至于今⽇所做之事,全是托阿放洪福,您可得多谢他。”

  眼见突出重围的士兵一个个上岸,眼见对岸西狄军一步步向河边,慕世琮与蓝徽容的手心都渗出汗来,众人立于河边,默默看着对面,正在万分焦虑之时,却听号角声响,敌军如嘲退去,皆感惊讶。不多时,河对岸剩余的几十人拉开距离,慢慢援索而来,一个个爬将上岸,最后一人探出⽔面,正是孔瑄。

  慕世琮与崔放齐齐扑了过去,将力竭的孔瑄从⽔中提出,慕世琮抱着孔瑄在地上滚了几滚,两人同时仰倒在地上,呵呵大笑,孔瑄气道:“侯爷,多时未见,一切可好?”

  慕世琮笑得极是畅:“托郞将大人洪福,还活着!”

  两人⾝侧,数百名虎翼营士兵爆出一阵呼,虽伤亡惨重,大部分士兵未能活下来,虽个个筋疲力尽,浑⾝透,却如同打了一场胜仗归来,心中充満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蓝徽容却知形势紧急,她持剑砍断绳索,走到慕世琮和孔瑄⾝边,道:“侯爷,卧龙滩那边形势只怕不妙,我们得赶紧赶回莲花关。”

  慕世琮脑中瞬间清醒,和孔瑄站起,见⾝边只剩下约三百多名士兵,心中十分难过,这一仗实是虎翼营成立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役,几乎全军覆没,他望着河对面,咬牙道:“秋蒙,这笔帐我迟早得找你算!”

  他将手一甩,转过头来:“保持队列,注意肃静,先去卧龙滩!”

  除了蓝徽容和崔放尚有座骑,其余人都是徒步而行,蓝徽容见孔瑄⾝上有伤,便将他托上了青云,孔瑄累极,也不推托,伏于青云背上,昏昏沉沉,蓝徽容牵着青云,与慕世琮并肩而行,道:“侯爷,我先前去前军大营中寻绳索弓箭之时,见那处战斗十分烈,西狄军似有伏兵早早过岸,埋伏在山⾕之中,只怕是聂将军营中有內奷,引过来的。”

  慕世琮心中一痛:“聂葳不知能不能逃过此劫,他若是有个好歹,可…”

  他转过⾝来,扫见一人,道:“苏校尉,你迅速潜往卧龙滩,探明情形,回来禀报。”那人接过崔放手中马绳,翻⾝上马,疾驰而去。

  战‮夜一‬,天空慢慢泛出鱼⽩⾊,精疲力尽的三百余人到达了距卧龙滩约数里处,慕世琮下令在岸边密林中歇整,众人眼望奔腾之势渐渐减缓的河⽔,想起之前的惊险情形,俱是心有余悸,看向蓝徽容和崔放的目光中便充満了感之意。

  直等到黎明时分,那苏校尉打马赶了回来,慕世琮出密林,苏校尉翻⾝下马:“侯爷,大事不妙,寇副将和杨副将均投敌叛变,引了西狄军提前过河设伏,前军惨败,聂将军被俘,王爷大军被回莲花关了。”

  慕世琮⾝形一晃,似是不敢相信:“聂葳被俘了?!寇叔叔和杨叔叔都是跟随⽗王几十年的老将,怎么会叛变呢?”

  东朝开元二十五年,七月十九⽇夜,慕王军与西狄军于月牙河战,前军副将寇公修与杨盛叛变,大将聂葳被俘,慕王军惨败,主力退至莲花关內。七月十九⽇夜,西狄军决月牙河上游河围,慕王军虎翼营没于月牙河以北,小侯爷慕世琮不知去向。

  七月二十五⽇,西狄军十万大军攻破莲花关,慕王军再度惨败,退至莲花关以南、潭州以北的安州城,据城死守。

  作者有话要说:又见战争,希望可以写出不同于东流⽔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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