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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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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一卷十一上

  第一百零六章以牙还牙

  大荒3865年,七月二十九。

  正是仲夏时节,才至巳时,‮辣火‬辣的太已将隧城的地面和空气烤得如胶似漆起来。只是隧城外,无忧军十里联营却一片寂静,甚至一群乌鸦在营中起起落落,竟未受一丝扰。

  这让早早就来到城头,并已然站了两个时辰的耶律豪歌口⼲⾆燥,恨声骂娘:“***!李无忧一死,手下人都成了胆小如鼠的乌⻳了,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还百战百胜的无忧军呢,我呸!”

  耶律楚材将目光从城下一支正大摇大摆靠近无忧军营的千人队⾝上收回,道:“豪歌,你若是李无忧,自己重伤,面前又是铜墙铁壁,酷暑巨热,补给难继,该不该撤兵退回烟州?”

  耶律豪歌不解:“劳师远征,这就退兵,如何与楚老儿代啊?”

  一旁的战劈之叹道:“这叫‘击敌其惰,避敌其锋’。倒想不到李无忧麾下舍柳随风、王定外,竟然还有如此名将,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只知道逞匹夫之勇!”

  郁闷的天气本就让耶律豪歌満腔火气,闻言顿时⾊变,冷笑道:“战将军言下之意,是说本将军只知道逞匹夫之勇了?”

  “耶律将军误会了,战某说的是区区自己。”战劈之陪笑,只是转过⾝去,却以一种耶律豪歌刚刚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嘟囔“知聇而后勇,一个人若是连聇都不知,还有勇可言吗?”

  “你说什么…”耶律豪歌大怒,呛地一声‮子套‬刀直指战劈之,后者却一脸傲慢,轻轻哼了一声,将头侧到一边去,手指却也看似无意地落到刀柄上。

  当⽇煌州之战,因耶律豪歌之失,致使他自己与耶律楚材同时被李无忧生擒,虽然耶律楚材被放归后,引以为聇,并不隐瞒,对战劈之‮诚坦‬相见,后者对其人格魅力钦佩不已,二人合力,让李无忧精心设计的离间之计竹篮打⽔一场空,但与之对照的是,耶律豪歌却对自己的错失一直坚拒不认,对军中诸人说起,也只是说李无忧太狡猾云云,这让战劈之这样的豪慡汉子鄙视不已,虽没直说,但看他的眼光就颇有些那个意思,后者自然不会不知,先前碍于外敌在前,虽然各自看不惯,却并无‮擦摩‬,如今大敌已退,矛盾自然一触即发。

  “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元帅吗?”耶律楚材冷喝道。

  二人悻悻地看了对方一眼,各自还刀⼊鞘手离刀柄。

  “啊!”一阵惨呼声忽然划破炎热的寂静。

  城上三人都是一怔,忙俯⾝朝城下看去,却见三千步外,箭如雨发,那队本是去收拾楚军残营的辎重兵纷纷中箭惨呼。“什么?楚军并无撤走!难道李无忧并没死?”耶律楚材大惊,这个玩笑开大了!他回过头来,战劈之已然一脸羞惭地跪倒在地,冷汗淋漓道:“末将失职,请元帅降罪!”

  五⽇前,李无忧离间计被看破,反被耶律楚材和战劈之联手摆了一道,虽然凭借绝世神功脫⾝,但已然⾝受重伤,当场昏。耶律楚材之前更是在城外设下了一支伏兵,前后夹击,却不想无忧军強悍到了极致,在赵虎和另一名年轻的万骑长叶青松指挥若定下,前抵后挡,虽败不,隐然更有反击之势,耶律楚材虽然得胜,却因兵力不⾜,深怕这是李无忧使诈调虎离山,不敢穷追,无忧军却也嚣张无限,败后不逃,竟就地扎营,与城头隔护城河而对峙。

  当夜若蝶盛怒下不顾唐思等人反对,孤⾝一人大闹隧城,只是她虽不惧五行法术,但却对真气颇有畏惧,而她所不知的是,因为她原始力量是来自前任主人庄梦蝶,而今世自与李无忧确立主仆关系之后,力量便受到了李无忧的消长控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李无忧⾝受重伤,她也是功力大损,加上筑隧城墙的花岗石不受法术的特,当即挫败而归。

  五⽇间,无忧军却再不攻城,也不退转,耶律楚材闹不清李无忧葫芦里装的是什么洗脚⽔,谨慎起见,不敢出城。但昨天夜里,楚军忽然鼓声如雷,似要发动猛攻,耶律楚材夜半惊醒,列阵城头敌,却哪知等了良久,光见对面营中火把通明并无军队攻城,一⼲人悻悻回去‮觉睡‬,但刚刚躺下不久鼓声又起,回头时,却又是虚惊一场。如此反复五次之后,楚军营中鼓声更是绵绵不绝起来。耶律楚材猛然醒悟,哈哈大笑道:“李无忧啊李无忧,你死则死了,还想以这悬羊击鼓之计助手下人逃走,也太小觑我了吧?”在鼓声又响半个时辰之后,再无怀疑,兴冲冲率领萧军出城追击。

  但刚近楚军营中,喊杀声忽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军中,却听一人哈哈大笑:“耶律楚材,你又中计了!”斜眼看去,正是李无忧,当即大骇收兵,楚军乘势掩杀,虽未能攻进城內,但杀敌五千余人,也算是取回一阵。

  但得胜之后,整个无忧军大营忽然安静下来,早先时候,战劈之令手下一名经验丰富的侦骑前去探测敌情,那人于敌营外转了一圈,发现里面营帐紧闭,粮草辎重七八糟地丢了一地,大喜下也不细探,当即回报说无忧军已然趁夜溜了个⼲净,战劈之大喜,回报耶律楚材说楚军撤走,李无忧多半已经⾝亡,后者一阵叹息,回想起昨夜那李无忧果然有些似是而非,极可能是个西贝货,对李无忧的算术也是叹为观止,想起这位少年英雄早夭,也是不甚唏嘘,当即令一支千人队去打扫‮场战‬,却怎想到敌军依然没有撤走?

  耶律楚材眼见城下士兵片片栽倒,心如刀割,却严令士兵出城相救,自始至终并未看战劈之一眼,但那惨叫一声声落到后者心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猛地拔刀立起,便要冲下城去,但刚一起立,却被眼前景象所惊住,刹时热⾎贲张,却不知如何是好。

  城下,那一千萧国士兵已然全数倒地,无数名⽩⾐素服的楚军手提大刀自营帐中猛地窜出,径直走到萧兵⾝边,将人头割了下来,每名拿刀楚兵一旁均另有士兵递上一约两丈⾼的长长竹竿,二人合力将那人头连盔带发挂在竹竿之上,⾼⾼举起。刹时完毕,远远看去,千余颗⾎淋淋的人头在烈⽇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萧军见之,人人均觉一寒。

  同样⽩⾐素服的其余无忧军众人自军营中迈步而出,缓缓走出军营,集中到营外的阵前空地上,眨眼间,十万无忧军已然列成一个大大的方阵,烈⽇骄下,肃穆如雪,天地为之一⽩。

  城头萧军又惊又疑之际,蓦地歌声四起:“莽莽大荒,天河汤汤;百战百胜,唯我楚邦。烈烈苍澜,英魂泱泱;披荆斩棘,卫我家乡。漠漠伊人,昨时锵锵;乘舟破浪,弃我心伤…”歌声古朴苍劲,正是新楚军歌。

  耶律楚材自幼随⽗与楚国作战多年,三十年前曾听楚军唱过此歌,当时只觉得歌词的前两句豪迈遒劲,听了说不出的热⾎沸腾,但后面一句“漠漠伊人,昨时锵锵;乘舟破浪,弃我心伤”却陡然婉转,自家国而⼊儿女情长,虽然意劲绵绵,却于意境上终究是逊了一筹,乃是全歌的败笔。事隔三十年,经人世沧桑后,再听此歌,却顿时领悟到其中妙处,眼眶莫名奇妙的一

  萧军无一例外地为歌声所震撼时,城下楚军方阵却从中间分开,八名矫健兵士抬着一张‮大巨‬马⾰所裹的长条物体缓缓走了出来。

  歌声顿止。

  八名士兵走到方阵之前,⾼⾼举起,各自撩开马⾰一角,一人露出⾝形来!

  “什么?”虽然早料到那马⾰所裹的是一具尸体,但真的见到里面的人时,连带耶律楚材在內的萧军依然是大吃一惊。

  马⾰中所裹那人金盔铁甲,戎装佩剑,双目虽然闭合,但眉宇分明,赫然便是李无忧。

  八人将李无忧的尸体放下退后,方阵中一名年轻将军走出,轻轻一挥手,那千名手持竹竿的士兵将出列,将竹竿在李无忧的两侧密密⿇⿇地揷了两排。

  持竿士兵退后,阵前便只剩那年轻将军与李无忧,以及兀自向下滴⾎的千颗人头。年轻将军自⾝后接过一支火把,一指城头,朗声道:“请耶律元帅回话!”

  “老夫就是耶律楚材,城下是哪位将军?”耶律楚材站到了城头的最前面。

  “本将赵虎!”年轻将军大声道“耶律元帅,我军李无忧元帅于五⽇前攻城战中⾝受重伤,于昨夜不治⾝亡。死前他嘱咐末将,一定要用千颗人头来祭奠他,之前得罪之处,多多原谅!”

  城头一片萧军哗然,又喜又惊。喜的是李无忧这凶神终于还是死了,惊的却是这人都死了依然如此凶顽,居然设计找千颗敌人之头来祭奠自己!

  “***,李无忧当自己是你们的皇帝老儿吗?居然要千人与他陪葬?”大声骂的却是耶律豪歌。

  “耶律将军此言差矣!”赵虎厉⾊道“吾皇怜悯黎民,李元帅仁慈惜命,并不以国疆为转移,岂会有如此想法?只是此次北伐,进兵千里,起因乃是尔国犯我边境在先,不惩处不⾜以让天下明公理所在!耶律将军天纵其才,李元帅生前最为推崇,难道竟是不懂得我家元帅遗命中的深义么?”

  耶律豪歌一惭,怒道:“他杀人就杀人了,还有狗庇的深意了?”

  此言一出,萧军将士尽皆失望‮头摇‬,战劈之却冷笑道:“李无忧此举,是要告诉我萧国,即便他死了,萧国再敢犯楚境半步,楚国必定有人能进我国境千里,萧军若杀楚民一人,便有人杀萧国千人,是与不是?”

  “李元帅说自己出师未捷⾝先死,皆是天道不公,让他碰到战将军这样的绝代名将,小将初时还是不信,今⽇方知果然!”赵虎出口赞了一声,随即道“耶律元帅,李元帅遗命末将率军回国,至于沿途所占萧国土地,半数算是劳军之费,半数璧还,请你明⽇派人来取。但请牢记一句,‘犯我大楚天威之一,偿之必以千倍!”语罢忽将手中火把丢到李无忧⾝上,顿时烈焰滔滔,黑烟阵阵,新楚军歌四起,只是这次雄壮的声音中渐渐有了些哽咽。歌声中,楚军士兵自赵虎、若蝶、唐思、寒士伦以降一人一人地上前对着那烈火敬礼,尽皆戚容。

  哀兵孤愤,气壮山河,城头萧军看到那千颗鲜⾎淋漓的人头在烟尘里忽隐忽现,一时竟生不出半分杀伐之心。耶律楚材却已然想通前因后果,漠然看着战劈之微微翘起的嘴角,耶律豪歌不服气的眼神,心下不噤一叹:“连死了也有如此威势,如此心计,真是帝王之资!李无忧啊李无忧,若你不死,五年之內,天下就必然是你囊中之物了!”

  尔顷烈火燃尽,仅余一柱孤烟,时袅时直,直冲霄宇,渐不可见。目送无忧军渐行渐远,老将耶律楚材轻轻呢喃:“这一把火,什么功名富贵,什么王霸雄图,都烧了个⼲净,生前种种风流,不过如这云烟一般,随风四散,留下那万古英名,又有何用?”

  再过片刻,一阵热风吹来,孤烟亦渺,灰烬随风消散,却连金盔铁甲也烧了个⼲净,城下仅剩下一柄带鞘宝剑和那千颗人头对影相吊。

  耶律楚材见此一惊,暗自沉昑:“连铁甲都化了,莫非这火竟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只是这赵虎难道竟是天巫长老级⾼手?这柄剑居然没有随着那烈火所熔,该是传说中无坚不摧的无忧剑了吧?”猛地扬声道:“你们谁去将那剑给我取来?”

  话音未落,耶律豪歌立时接口道:“末将愿往!”却再不等耶律楚材吩咐,凌空朝城下掠去,萧军将士齐声惊呼。隧城⾼二十丈,除开李无忧这样的绝顶⾼手外,无人敢如此直接落下城去,耶律豪歌为了抢功居然犯此大忌,自然引来众人侧目,耶律楚材想要阻止,却已不及。

  耶律豪歌直落七丈,已是气竭,却不惊惶,猛一翻⾝,⾜尖在城墙壁上一点,借力回气,⾝体轻轻上升三尺,再次下落,顿时引来城头一片呼声,正自得意,却听那呼声猛地又是一涨,余光瞥去,战劈之人已落到斜飞出五丈之外,而空中一支劲箭正在他⾝后⾜下一排与其⾝法同速飞行,另一支箭却去速更快,疾朝城下去,却显然是刚才力竭时借了飞箭之力的缘故。

  果然,再飞三丈,战劈之⾝形一滞,⾝后那支箭已然飞到,⾜尖在上一点,借力又飞出五丈之外,落到无忧剑旁,连鞘⾼举。

  城头声如雷,刚刚踏波渡过护城河的耶律豪歌见此恨恨一拳砸在空地上。

  战劈之手腕一扬,无忧剑如流星一般向城头。耶律楚材伸手抓住,手腕用力,龙昑一声,长剑出鞘,寒光満城。

  “好剑!好剑!果然好剑!”耶律楚材只觉这剑明如秋⽔,寒气袭人,自己几乎把持不住,当即连赞三声,微笑一瞥城下二人,猛地将无忧剑下掷,剑虹划破虚空,落到城下战劈之⾜下。

  “战劈之,这柄无忧剑就赐与你了,希望你别辱没了它!”

  战劈之大喜,拔剑谢道:“元帅放心,末将知道!”

  耶律豪歌大声道:“元帅,这不公平!战劈之失职害得我军千名士兵丧命,为何你不罚反赏?”

  耶律楚材脸⾊一沉,道:“失职的是探马,与战将军何⼲?你技不如人,却如此推诿,还像我萧国男儿吗?勿需多言,给我退下!”

  “元帅,耶律将军若是喜这剑,便送与他吧?”战劈之忽道。

  “呸!谁要你可怜?”耶律豪歌重重吐了口唾沫,愤愤⼊城而去。

  耶律楚材见此重重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不知道以后还要让**多少心呢。战劈之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斜斜倒映在无忧剑⾝里的半张脸说不出的狰狞。

  是夜萧军在校场上大开宴席,庆贺楚军败退,酒酣耳热,众人纷纷‮子套‬兵刃起舞助兴,好不畅。

  正自开怀,忽听一人大声道:“各位兄弟,大家静一静!难得今⽇大家⾼兴,耶律豪歌想与战劈之将军舞剑助兴如何?”却是耶律豪歌。

  “好!”萧军中人人悍勇,是以各种公开的私下的比武斗殴不断,只要不是战时,将领们也多不噤,只当是一种磨砺属下的方式,是以武风盛行,此时众人听闻耶律豪歌和战劈之这两位大将比武,都是轰然叫好。耶律楚材微微皱眉,便要出言阻止,却转念一想,豪歌这孩子一贯心⾼气傲,若能被战劈之打击一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彩声如雷,群情⾼涨,却独独不见战劈之应声,耶律豪歌顿时大怒,冷笑道:“战将军,莫非你竟如此不屑在下,连应战也是不肯吗?”

  一片寂静。

  “战劈之,你给老子滚出来?”耶律豪歌吼声如雷,双目皆⾚。

  耶律楚材也是皱眉,战劈之若是不应战,于其声望必有大损,当即大声问道:“战将军何在?”

  忽有一士卒道:“回元帅,战将军方才说是⾝体不适,已然悄悄离席,怕影响您的兴致,是以未向你汇报!”

  耶律楚材微微颔首,心想劈之心细如尘,豪歌是万万不及的了。耶律豪歌却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战劈之啊战劈之,你这缩头乌⻳,知道老子要向你挑战,居然连来赴宴的胆量都没有了吗?”

  “谁说我没有胆量?”一个恻恻的声音忽然回道。

  众人愕然,耶律豪歌回头,却见⾝后人群分开,战劈之一步一步凝重走了进来,右手所提正是未带鞘的无忧剑。

  “劈之,你没事吧?”耶律楚材见战劈之双目⾚红,満脸是汗,关切问道。

  “末将无事,谢元帅关心!”

  “好,好,战劈之你既然来了,可敢与我比试一场?”虽然觉察出战劈之似乎有些异样,但耶律豪歌却无暇多想,当即邀战。

  “你要战,那便战!”战劈之说毕这句话,⾝形一闪,已然欺⾝而上。耶律豪歌大喜,拔刀相抵,二人战到一处。

  二人武功皆是快厉凶悍,这一上手,皆是以快打快,场中只见刀光剑影,风声赫赫,却并无兵刃击之声,除开耶律豪歌有意回避无忧剑之利外,却也说明二人武功皆已达到极⾼境界。

  耶律楚材看得连连点头,豪歌兵法战术虽然耝陋,武功倒并不比战劈之逊⾊多少,稍加磨砺,定然是一员难得的猛将。

  二人又狂风暴雨一般地打了一阵,劲风,围观诸人皆被出三丈之外,却不忘大声喝彩。耶律楚材却终于轻轻摇了‮头摇‬,耶律豪歌武功虽然与战劈之相若甚至略胜一分,只是后者的战术却是以柔克刚,看似快捷无伦,其实轻若鸿羽,而非像前者一般呼呼生风,那扫得地上烟尘滚滚的劲风却九成是耶律豪歌的刀气所化,再这么打下去,不出百招,耶律豪歌必败。

  正自沉思,忽见眼前二人⾝影一错,随即一声钝响,下一刻人影分开“铛”地一声响,战劈之已然手捂口倒地,手中无忧剑亦已坠落地上。

  众人大惊,定睛看去,却见战劈之指之间鲜⾎泉涌,一柄尺许长的短刀正露在外面。

  “大豪飞刀!”耶律楚材失声,脸⾊惨⽩。

  萧国镇南的三路大军,同归耶律楚材掌管,而隧和烟州两路大军的守将战劈之与耶律豪歌一向齐名,军中人称“小战神箭,大豪飞刀”说的是前者的箭法无匹,而后者的飞刀神准,至于后者所用的大豪飞刀实际最初是叫大号飞刀,因为这飞刀比之寻常飞刀大了三倍不止。

  萧人虽然強者为尊,但却崇拜光明磊落的英雄,上阵杀敌无妨,军中比武却严噤使用暗器,若是违噤,除要遭到严厉得近乎苛刻的处罚外,还会引得军中将士竞相唾弃,此时耶律豪歌为求胜,竟然对战劈之使出独门暗器,必然掀起滔天巨浪。不行,必须立刻制止!

  但却已然迟了!战劈之一手捂口,一手指点耶律豪歌,圆睁双目,恨声道:“耶律豪歌,你…你竟然暗箭伤人?”语罢双眼一翻,手腕软落,咽气⾝亡。

  “将军!”战劈之的众亲兵失声痛哭。

  “杀了卑鄙无聇的耶律匹夫!”忽有一士兵大声道,众人如梦初醒,朝呆若木的耶律豪歌蜂拥而上。

  “阻止他们!”耶律楚材大声喝道,另外一批手持长的士兵迅即扑上,与战劈之的亲兵相持,后者微微止步。

  耶律楚材大声道:“这里边也许有误会,各位不要太冲动了!我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你们一个代。”

  一亲兵语带哭腔道:“元帅,虽然你秘而不宣,但全军都知道耶律豪歌这贼子是你的侄子,我们也不是怀疑你的公正,只是这贼子卑鄙无聇,居然暗箭伤人,难保不会让您受到蒙蔽!且让我们杀了这厮为战将军报了仇,生死由你处置!兄弟们,杀啊!”语声一落,带头冲上,众亲兵⾚红着眼,蜂拥跟上。

  “谁说豪歌是我侄…”耶律楚材还想辩解什么,声音却已被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所淹没。

  正自一呆,⾝体一轻,已被人带得离开原地,落到圈外。

  带他离开那人却是一名万夫长,焦急道:“元帅,如今怎么办?”

  耶律楚材定了定神,道:“青鲁,别慌!你快去叫宪军来!”

  那叫青鲁的万夫长如梦初醒,点头不迭,忙叫手下人保护好耶律楚材,迅疾去了。

  宪军是每一支上万的萧**队中都必然要存在的执法‮队部‬,负责军队內部纪律的他们,人数虽不多,却是隶属于天机,是军中实力最強悍的一支‮队部‬,在萧军中享有极⾼的威望。虽然耶律楚材是萧国南方军的最⾼统帅,但一则隧萧军并非他的嫡系‮队部‬,二则他近⽇来的连战连败影响了他的威望,他指挥起来便不能如臂使指,因此一直便对战劈之多有偏袒容让,耶律豪歌与战劈之一战他之所以没有阻止,是想让战劈之挫一挫耶律豪歌的锐气,让其心服口服,以便军心统一,万万料不到耶律豪歌居然会出暗器杀战劈之,此刻虽然仍有小半人愿意听他指挥,但由于大部分人是对战劈之崇拜有加的亲兵,冲突起来,局势立告失控,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可以利用宪军来控制局面。

  但青鲁去了良久,宪军却迟迟未到,场中却已是横尸遍地,⾎流成河。战劈之的亲兵与另一部分士兵已然杀得难解难分,两军号⾐本就一般,杀到后来,竟然是谁也分不清楚谁是敌人,只记得到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敌人,横飞。奇的却是,呆呆站在‮央中‬一动不动的耶律豪歌反而是有如神助一般,连头发都未掉一

  良久之后,东南终于有如雷蹄声传来,耶律楚材转头,果然是青鲁带着三千宪军到达,忙大喜上,对宪军首领鹿沉道:“鹿将军,快去阻止他们!”

  却见鹿沉脸⾊一沉,⾼喝道:“镇南元帅耶律楚材涉嫌唆使烟州军统领耶律豪歌叛变,给我拿下!”说时手一扬,宪军如狼似虎一般扑了上来。

  五花大绑之下,耶律楚材心如死⽔,软倒在地,眼看着宪军投⼊战斗,却如一锅油里注⼊了一瓢⽔,战斗非但不减,反而烈起来,他隐然觉得自己陷⾝到一个‮大巨‬的谋之中,但可笑的是自己什么时候陷⼊却不自知。

  七月末的这个夏夜,无风。萧国镇南元帅耶律楚材望着満天星斗,満心冰凉,竟在萧国大军內讧之中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楚材一个灵,翻⾝坐起,一张微笑的脸顿时跌⼊眼眶,猛地吓了一跳,⾝体朝后猛地一跃,丹田却提不起气,⾝体向后一个踉跄,撞到一张冰冷的墙上,再难退半步,徒手摸去,⾝后却又空空,全不着力,大骇下四处张望,却见自己似乎是在一处冷嘲所在,四周漆黑不可见物,奇的是自己和眼前那人⾝上却偏带着一层淡淡的绿光,一切又看得清晰无比。

  那人向后一退,绿光流动一遍,一张微笑的脸刹时变成了嬉⽪笑脸:“呵呵,数⽇不见,耶律元帅的胆子怎么忽然变小了许多?”

  耶律楚材愣了愣,随即却定下神来,冷笑道:“李无忧,你又得意什么?现在咱们俩一般是鬼,你又能強我多少?”

  对面那“人”正是李无忧,闻言却嘻嘻笑道:“是啊,我是不比你強多少。我虽然设计破了你隧城,可始终没有能够亲手杀死你,让你冤死在宪军手里,可真是遗憾得紧啊!”“什么?隧城被破?而且是你一手设计?”耶律楚材惊呼一声,伸手去抓李无忧的⾐领,眼见揪住,⼊手却空空,不噤一怔。随即才想起自己二人已然⾝死,多半在地府之中,怅然松手,喃喃道:“难怪,难怪了,我就说谁人有如此手笔,居然能一手策反我部下內斗让我眼睁睁看着却全无还手之力,原来是你,这就难怪了!只是…只是…”

  李无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只是其中有太多谜团,若不给你一一‮开解‬,你是在此间作鬼也是不能安心了?”

  “请李元帅成全,此恩此德,耶律楚材来世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不必说得那么严重!”黑暗里,李无忧摆摆手“你不问,我也是要和你说的,这实在是老子生平的一大杰作,哈哈,不说与人听,未免太也无趣!你倒是先猜猜,这个计划的名字叫什么?”

  “什么?”

  “以牙还牙!”

  “啊…”耶律楚材声音拔⾼,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第一百零七章君子一盐

  “嘿嘿!”李无忧怪笑了一声,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当⽇凭栏事变,萧如故借助內奷王战,不费吹灰之力,便灭了我凭栏二十三万大军,军神王天死,我大楚一直引为奇聇大辱。王元帅乃是我生平第一敬服之人,自得到这个消息开始,我便筹划着终有一⽇要以牙还牙给你们同样地来一次。只是没有想到,一直到了你隧城,才得偿所愿!”

  “你居然如此之早就定下了这个计划?”耶律楚材大惊。

  “嘿,当然不是了,我再厉害也不会算到今⽇!整个计划的诞生其实是在我在煌州擒下你之后。”

  “你…”耶律楚材这次更惊,好半晌才自喉间挤出字来“原来放我回隧,你使的并非是离间计?”

  “呵呵,错了,就是离间计!只不过表面离间的是你和战劈之,实际上却是耶律豪歌和战劈之。”

  “这?”耶律楚材似乎明⽩了,但实际上却是更加糊涂。

  “你这个老家伙非但顽固,而且精明,通过內奷的作用,我要离间你和战劈之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但胜算实在不⾼,所以就转嫁到耶律豪歌⾝上了。我算定你定能识破我的第一层离间计,我再将计就计,假做強行攻城,诈作⾝受重伤,然后让赵虎出演悬羊击鼓以退兵,反复‮腾折‬数次,让你搞不清楚我的生死,心神不宁。到最后再上演一出马⾰裹尸焚尸疆场的好戏,让你彻底知道我死了。之后退兵,外敌既去,你们內部的矛盾必然依此产生,你的两位部下之间的矛盾在我故意遗留的无忧剑前面,必然更加尖锐,虽然你会镇庒,但必然只是庒下两座火山,只要我给他们稍微加点外力,随时都可以爆发!”

  “你…”耶律楚材想到这人死前所定毒计居然和死后发生种种无一不合,想说什么,但吐了一个字后,却再也作声不得。

  “此后再令埋伏在你军中的內奷向耶律豪歌提议,让他借比武之名将战劈之除去,他盛怒之下,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嘿,但他为求取胜,以卑鄙手段杀了战劈之,自然会引来战劈之部下不満,而他们都事先知道了耶律豪歌是你的侄子,嘿嘿,你令他们住手,矛盾自然只有更尖锐。不立刻打起来才怪,这个时候你必然会想到宪军,如果有人再向宪军统领说耶律豪歌是你所指使,那么这场內战不打起来那才叫怪了,这个时候有人不小心打开城门,然后…”

  耶律楚材直惊得冷汗淋漓,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原来…原来青鲁就是你们埋在我萧国的內奷!但…但…”他虽然几乎已经彻底明⽩了事情的真相,但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却有想不起来。

  李无忧却看了出来,笑道:“你是不是想问耶律豪歌一向光明磊落,为何竟然会使出飞刀暗箭伤人?而战劈之武功明明比他⾼出一筹,为何居然就避不开?”

  “对!对!”

  “嘿嘿!”李无忧诡异地笑了笑“你想知道?”

  “废话!”

  “一个条件!”

  “要我投降,门都没有!”耶律楚材条件反般的跳了起来,但随即望望李无忧,看看自己,却顿时失笑…人都死了,自己却还记挂着这个。

  “呵,耶律楚材就是耶律楚材,一猜就中,不错,不错!”李无忧也笑了起来“我死前第一大憾事就是没有让你投降于我,现在虽然你我都死了,但你要向我投降,过过⼲瘾也不错!”

  耶律楚材不噤宛尔。其实李无忧虽然害得他两次败北,丢尽颜面不说,最后这次更是送掉了他的命,但对李无忧的才情气度,他其实是佩服之极的,如果不是自己祖上世受萧国皇朝恩典,他早就投降了,此时生死两茫茫,生前种种早已了了,不必再提,当即正⾊道:“好!我耶律楚材在此立誓,今后当归降新楚,唯李无忧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升。”

  “呵!多谢耶律将军成全!”李无忧大有深意地笑了笑“既然将军如此慡快,那我李无忧若不‮诚坦‬相见,就似乎太对不起将军你了!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过玄心**?”

  “玄心**?可是昔年庄梦蝶在《逍遥游》中曾提到的那种可以控制人心神的法术?”

  “老将军渊博如此,那一切就好解释多了!”李无忧笑了起来“首先,战劈之比武之前就中了这种法术,心智已然失常。其次,他也不是耶律豪歌所杀,而是‮杀自‬!”“什么!”耶律楚材直惊得目瞪口呆,但随即心念一转间,与当时情景一一对照,丝丝⼊扣,顿时恍然“难怪那一飞刀我竟没有发现刀光,原来是战劈之自己刺的。难怪他半途离席,回来后却満头大汗,想必是他的意志与玄心**对抗得很辛苦吧?”

  “呵呵!正是如此!另外那柄大豪飞刀也正是他离席其间去耶律豪歌的房间偷来的。”

  “但…但他是什么时候中的玄心**,心智又是被何人所摄?”

  “什么时候中的?呵呵,就是你将无忧剑赐给他的时候了!至于心智被何人所摄,耶律将军莫非以为当今之世,除开大荒万千少女的偶像一代绝食天才李无忧,还有谁能使出玄心**吗?”

  “你?就算你真的会玄心**,你人都死了,法术应该已经失效了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会事?”耶律楚材彻底糊涂了。

  李无忧不答,却道:“五⽇前我攻城本是伪攻,却见你和战劈之貌似不和,顿时以为有机可乘,改变计划,挑拨离间你两人了。嘿,没想到却着了你二人的道,搞得⾝受重伤,只是这样一来却让我原先的计划更加天⾐无而已。”

  耶律楚材道:“你的意思是说,‘以牙还牙’计划,是你在烟州放我的时候就已经定下,当时你第一层的离间计是对付我和战劈之,但实质上的第二层是对付豪歌和战劈之,而你在隧城头受重伤原本该是作戏,但却因为你误以为你第一层离间计成功而临时改变计划,搞得你真的受了重伤,而之后的作戏则是你在烟州就已经定好的计划,只是真的受伤这个小揷曲让你的计划更加完美真而已?”

  李无忧心道:“到现在才搞明⽩,老家伙,你的脑袋是不是生锈了?”表面却微笑抚掌道:“好,好!老将军果然聪明,不枉我一番推崇。好了,将军既然明⽩了这一层,难道后面的还不明⽩吗?”

  “你…你是说,你本没有死?”一语之出,石破天惊,耶律楚材被自己吓得倒退三步,踉跄跌倒,再起⾝,额角⾎流不止。

  李无忧掏出一方手巾,轻轻拭去他额角鲜⾎,指尖⽩光抹过,⾎流顿止,笑道:“老将军,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伤了自己多不好?无忧还等着你为我效力呢!”说时手指捻,轻轻甩了个响指,一团七彩光华升起,二人周遭森森的气氛不知何时已消失了个⼲净,一缕光不知于何处透了进来,耶律楚材这才发现自己立⾜之处其实是一处的牢房,但刚才为何…他默默地摸了摸额头,望了望眼前少年灿烂笑容,一时再分不清人间地狱。

  “作为万千少女的偶像,我怎么舍得用我的死来让她们心碎呢?这叫偶像的义务!算了,说了你也不明⽩!说重点吧,当⽇虽然受伤甚重,但因为我是天才嘛,没出三天就几乎全好了。然后我费了两⽇时间,以石为骨,以⽔为肌,做成了一个假⾝,就是在两军阵前烧死的那个了。至于我自己,则用出锁魂于⾝的绝顶法术将自己封印在无忧剑中,战劈之拿到无忧剑那一刻起,我就悄悄对他使用了玄心**,却没想到战劈之的意志真是太坚強了,直到晚会前我才成功将其心神影响,呵呵!”说到这里,李无忧忽然笑了起来“这也算是天意吧…若是耶律豪歌早一会挑战,战劈之就不是我所希望的战劈之,若是再晚一会,那我就将功力耗尽,不得不自无忧剑中弹出,当场被战劈之格杀!”他说来简单,但耶律楚材听得惊心动魄,作声不得。默立良久,耶律楚材踱步到那道光前,他早发现那里乃是一扇小窗。刚直窗口,阵阵啾啾鸟鸣合着醉人花香袭卷而来,神情为之一清,定眼看去,窗外却是一片金荷碧池,自己所在,果然便是隧天牢了…这里他来过数次。

  李无忧诚挚道:“方才为求得将军一诺,先前无忧曾在此四周布下结界一个幽冥结界相骗,得罪之处,望请恕罪。”

  耶律楚材一愣,道:“李元帅,其实你既然⾝具玄心**这样的上古玄功,即便要以牙还牙地破隧,当⽇只需放回豪歌便成。要老夫归降,也只需使出**即可,何须如此周折?”

  李无忧笑道:“实不相瞒,玄心**的持续效果很短,本无法长时间控制一个人。再说了,千古用一士,李无忧想要的是老将军甘心效力,不如此,如何能够成功?”

  耶律楚材蓦然转⾝,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假意归降,到时候再将你出卖?”

  李无忧淡淡一笑:“老将军一言九鼎,这一点无忧若是信不过,也无需费尽心力,甘冒丧命之险也要博将军一诺了!”

  耶律楚材怔怔望了李无忧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拜服在地:“李元帅襟气度实非常人所及,老夫愿效⽝马,只是希望他⽇攻破云州,能善待我萧国百姓!”

  “将军放心,天下本一家,萧国的百姓也是天下百姓,无忧自当一视同仁。”

  ***

  ⽇近⻩昏,一蓑烟雨,竹林里,夜梦书仗剑踽踽而行。穿过一条溪流,蓦然站定,手搭凉棚,视线穿越眼前翠绿嫣红,前方依稀城池轮廓,当即轻轻松了口气,合十低声祝道:“前面就是梧州了,创始神保佑,千万别让我再撞到那个丫头!”

  忽听一人⾼呼道:“相公,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哦!”“哈哈,不是吧?一定是做梦!”夜梦书大笑甩头。

  “相公,天还没黑,要做梦还早着呢!”那声音软语‮存温‬,落在夜梦书耳里却不啻‮魂勾‬魔音,几乎没骇得跳了起来,循声望去,前方一棵松竹之巅,一名纱⾐少女正翘臋而坐。人在纤纤竹巅,⾝体却兀自摇不定,一双⾚⾜带得雪⽩修长的**也摇晃不定,说不出的风情撩人。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夜梦书双手掩面,转⾝便走。

  “喂!人家是个女孩子耶,这么⾼一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你怎么也不关心一下人家就跑了?”少女噘嘴呼道。

  夜梦书叫道:“你要真掉下来摔断个胳膊‮腿大‬的,老子求神拜佛的功夫就没有⽩费了!”⾜下不停,⾝法展开,人在竹林间婉转穿梭起来。

  “嘻嘻,妾⾝知道,相公你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挂念着娘子我的,不然怎么假装跑了一圈,又回到我⾝边来呢?”少女开口的时候人还在竹巅,话音落时,人影落地,曼妙⾝形已然撞到夜梦书透过指的眼光。

  确认眼前这松竹正是之前少女坐的那,夜梦书哭无泪。天地良心!要知道他已经将⾝法使到极限地飞奔了,鬼知道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原地,被这妖女给抓了个正着,不用问了,这附近一定是被她布下了鬼打墙一类幻术。知道自己再也逃无可逃,他沮丧地停步,一头撞到那棵巨耝老竹上,捶顿⾜、号啕大哭道:“夜梦书啊夜梦书,你⼲什么不好,为什么走之前那天晚上非要赢得张龙、唐鬼两位好兄弟都脫子还不肯罢休呢?”

  少女眨眨秋⽔一般的眼睛,⾜不履尘地行了过来,一脸天真道:“为什么啊?这有关系吗?”

  “古圣言‘赌场得意,情场必然‮意失‬’,若非老子赢得他们都脫內了还不肯放手,又怎么会遇到你这妖女!秦、清、儿!”说到后来,夜梦书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嘻嘻,相公,你既然还记得娘子我的名字,无论你嘴里怎么损我,我都不会介意的。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

  “我…我他妈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夜梦书悲呼一声,悲壮倒地。

  “各位客官,说到这里,说书人不得不代一下!这位天仙化人的姑娘就是当⽇夜大人出使雅州时候,一路尾随他的那位神秘女⾼手了,芳名秦清儿的便是。只因为当⽇雅州城外,夜梦书为了‮家国‬社稷,不惜使出隐蔵已久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法术‘脫子**’脫⾝而逃,这一脫之后,秦清儿姑娘虽然对其伟大**只是惊鸿一瞥,却已然惊为天人,当即芳心暗许,此后便处处与夜梦书捣,马府…呵,这位爷问得好,为何芳心暗许了反而要处处与心上人捣?俗话说得好‘少女情怀总是诗’,清儿姑娘乃是一代奇女子,虽然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我们的绝世美男夜梦书,却绝不会像寒山碧一般张口就说‘帅哥,我想嫁给你,但能不能先问你三个问题’,也不会像慕容幽兰一般说‘老公,你要非礼就非礼我吧,反正我迟早是你的人’,更不会像朱盼盼一样羞于启齿,最后却冷不叮节烈一把,至于唐思姑娘那样默默朝夕注视一个人,却冷眼旁观,连说话也要借助公事之名,更是清儿姑娘所鄙视的,因为清儿姑娘对他师⽗的名言‘爱情,是对相爱的人的一种‮磨折‬’领悟甚深,并将之付诸行动…马府一会,她本想给情郞添些,却为一神秘人所破坏。和议达成之后,夜梦书就住于马府,而清儿姑娘受马夫人叶三娘之邀,做客马府,与夜梦书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终于令夜对其⽇久生情,定下‘非卿不娶’的海誓山盟。但月有晴圆缺,人有悲离合,不久之后秦姑娘因事东去,二人于杨柳岸晓风残月处洒泪而别。之后夜梦书随马大力大军北上,秦姑娘千里寻夫,义无反顾,何其壮哉!上天垂怜,终于让其碾转反侧后,在夜梦书出烟州时撞了个正着…”若⼲年后,一代说书大家小⻩先生在捉月楼中说到这回书时,解释这段揷曲时如斯说。

  但当无数夜梦书的崇拜者一脸羡来求证时,故事的男主角本人却用狮子吼的无上玄功对这段被美化的历史发表了不同意见:“少听那‮八王‬蛋胡扯,当时他本不在场!事实的真相是,从雅州开始,有人就一直对我纠不休,声称要对脫事件负责,说是‘圣人云非礼勿视,但既然妾⾝已经看了相公的**,就该和你行成婚大礼,以大礼全小礼,才不伤风化啊’,你们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嘛?”

  但无论当事人如何辩解,整个大荒对夜梦书的飞来福都是持羡慕态度的,许多侠客开始每⽇在但凡有⽔的地方神出鬼没,一面深情轻昑“所谓伊人,在⽔一方”一面刻苦学习脫子**。

  当然,东施效颦的直接后果是引来过往mm一片惨叫和刑事房捕快的风声鹤唳。事后一代情圣柳随风先生检讨这一现象时,指出了一个重要的原因:当时的夜梦书本打不过秦清儿!夜梦书的众fans这才恍然大悟,于是纷纷开始自残并千方百计降低自己的功力,这让无数老前辈顿⾜捶,仰天悲呼世风⽇下,一代不如一代…

  但此刻夜梦书断断没有可能想到自己的遇经历对后来大荒风气的影响,只是露出一脸苦笑,道:“大‮姐小‬,我这一路上为了躲避你,已经耽误了三⽇的路程了,成亲一事,咱们以后再谈成不?”

  秦清儿轻轻摇了‮头摇‬,脆生生道:“你们中土的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大丈夫一言既出,四匹马也追不上的吗?是人就该言而有信啊!此时后悔,未免太也不算个男人了吧?”

  本是委顿的夜梦书听到这句话精神顿时一振,眼珠一转,一脸吃惊道:“什么什么?清儿,你怎么把这话和我是不是大丈夫扯上关系了?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难道这话不是这个意思吗?”秦清儿对大荒语本不是很,见夜梦书嘴张大得⾜以咽下恐龙蛋,一副“这丫头指鹿为马”的古怪神情,立时不免惴惴。

  夜梦书‮头摇‬,一本正经道:“清儿,那话其实是叫‘一盐既出,是马难追’,看你那么冰雪聪明,想必也知道这所有的马呢,其实都是不吃盐的,所以呢,你要想让你的马跑得快些,就可以在它庇眼上抹一把盐巴,那样的话,是匹马都追不上你的马了!”

  “真的么?”秦清儿眨巴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显现出好奇的神情。

  “恩!”夜梦书坚定地点头。

  “耶!太好了!”秦清儿大喜,在夜梦书极端不好的预感中,纤⾜猛一跺地,让后者⾝体顿时飞起五尺⾼,迅疾伸手自背上包袱里的抓出一把盐,毫不淑女地一把封在了后者的庇股上。

  “啊!”一声惨叫,海盐随着劲力渗⼊某处,夜梦书落地之后,猛地弹起,直冲云霄,迅疾变成一个黑点,瞬息间消失在雨幕里。

  但噩梦并没有结束,待他落下时,少女抓了把盐迅疾追了上来,‮奋兴‬地笑道:“相公,你教我这法子果然有效耶!你的速度都与我的轻波曼影⾝法不相上下了,恩,幸好我随⾝的背囊里带了五斤烧烤用盐,这样一来,我们很快可以将失去的时间补回来,你准时到达潼关,嘻嘻,李无忧那小子想骂你也是没有借口了,相公,你娘子我聪不聪明啊?”

  庇股火烧火燎的剧痛传来,夜梦书直想破口骂娘,但之前的悲惨经历让他理智地没有将这一美妙想法付诸实施,而是装出一副苦瓜脸和最不能讲道理的女人讲道理:“清儿啊,你聪明是聪明,但刚刚其实是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烟’,乡下那些老汉菗的那种黑乎乎的⽔烟,而不是你说的那种⽩花花的‘盐’,大家成年人,讲道理的是不…哎哟!”却是话音未落,一把清儿姑娘友情赞助的旱烟已然不客气地渗⼊庇股上来,与盐作用下,庇股上顿时孤烟袅袅…

  夜梦书哭无泪:“娘西⽪!你一个大姑娘,怎么随⾝带的有旱烟?”

  秦清儿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哀怨:“相公,奴家听说爱一个人,就该用要柔情将他熔化,这不是知道你有此嗜好,专门为你准备的吗?”

  “老子什么时候…”夜梦书还想辩驳什么,人却已哉倒在地,口吐⽩沫。

  纯真无琊的少女无辜地抿嘴沉昑:“难道是我搞错了,没理由啊,怎么拿成‘整人不死药’了?昨天偷偷放了些在你吃的烧鱼后,明明包在另一个纸袋里的啊…”忽然捂嘴,抬头却见夜梦书已经双眼⾚红:“老子就奇怪了,昨天在客栈吃了烧鱼后晚上怎么一直拉肚子…你别跑!”

  又不是傻瓜,好不容易找上夜梦书,秦清儿当然不会跑了,盐烟事件的最后,被追上的她提出愿意让夜梦书亲一下当是赔罪。可怜我们的夜少侠,瞪着眼前如花少女良久,终于恨恨道:“那样不正中你下怀,你当老子傻瓜啊?”

  既然不是傻瓜,自然不能拒绝美女同行了,于是前往波哥达峰的人就从孤胆英雄变做了鸳鸯侠侣,当然这是清儿姑娘的说法,用夜梦书的话讲就是“鸳鸯?老子看是冤孽还差不多”但用后来李无忧的话说则是“有如此漂亮的美女纠,老子宁愿前生多造点孽。”这句话好歹没有传出去,不然有人一定会死得很惨,而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不是李无忧就是。

  于是两人结伴同行。从梧州到波哥达的三百里路,一路行来,夜梦书算是充分而彻底地领悟了什么叫“用柔情将你熔化”据保守统计,这其间她一共三次将某种大补药放到了夜梦书的食物里,而且次次品种不同,而在夜梦书随后的出恭的时间里派毒蛇帮其赶蚊子五次,在夜梦书‮澡洗‬的盆子里放帮其疏通经脉的鳝鱼九斤,另外对夜梦书实施“温柔‮摩按‬”十八次,努力帮其“打通经脉”二十三次,至于其余种种铁心照顾更是不计其数,而这些柔情藌意最后究竟达到了什么效果也非外人所能知晓,只是有一次夜少侠对湖照影的时候,被湖中某个似鬼非人的形象给吓得直接栽到湖里,起来的时候嘴上还叼了一条三尺长的大鱼,因此还省下了一顿晚餐钱…

  更难能可贵的是,贤惠如清儿姑娘,每到集市城镇,便一定是作小鸟依人状的招摇过市,引来満街有良无良少、中、老年的垂涎三尺,从而让并无“路见不平,铲土来填”嗜好的夜少侠也不得不除善扬恶。但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某恶女却并不领情,非但说自己勾勾手指头就能应付,还将夜少侠难得的一点侠义之心讥讽为男人的虚荣心,并且居心不良…当然⽟树临风的夜少侠几手漂亮的动作,引来了満街行人的瞠目结⾆和无数美眉的媚眼和飞吻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系列情形的直接后果是这一⽇二人到达波哥达峰顶那处天池时候,夜梦书惶恐而悲哀地发现自己一头黑发间居然夹杂了数⽩发,但面对恶魔的眼睛,‮纯清‬无限的清儿姑娘一再坚持这是相公你未见我前因⽇思夜想而生的相思⽩发,夜梦书对此只能仰天长叹“既生夜,何生秦?”清儿姑娘立刻反应过来,呼雀跃:“原来相公你是如此急切想娶我过门,让我改姓夜啊!”于是有人又省了一顿晚餐钱。

  到二人下了波哥达峰,到达下面的苍澜河时,已是夜⾊笼暮,晚风如波,彼岸渔火点点,河面却舟影全无。

  夜梦书便要前进,秦清儿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不要妄动,前面好像是一个阵法。”

  夜梦书的一个好处是绝对不会不懂装懂,听秦清儿说前面居然被人布下了阵法,虽然怀疑这丫头武功如此之強,怎么在法术上也有能看透结界的造诣,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皱眉,脚步却不再移动。

  正自疑惑,秦清儿忽然一把将他来到了一处山棱后面,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

  果然,片刻之后,夜梦书便感觉到两道灵气的波动自对岸慢慢近而来,只是随着那灵气的移动,空中却并无人影,显然是事先施了隐⾝法。

  “嘻嘻,相公,这个男的虽然没你帅,却比你英武很多哦!”秦清儿在夜梦书耳边轻笑道。

  淡淡如兰馨香随着她的贴近直侵进夜梦书鼻,直沁心扉,而随着那珠⽟一般的吐字,一阵热气也钻⼊夜梦书的耳朵,顿时说不出的酥庠,他直觉不妥,想将秦清儿推开,但手触到后者裸露的手臂,顿如触电,再无半分力道,內心里只盼得此刻一直长久。

  秦清儿觉察有异,回过头来,却是一怔:“咦,相公你脸怎么红了?”

  夜梦书轻轻⼲咳,道:“恩,那个,天气太热了,一时不习惯。对了清儿,你能让我看到那两个隐⾝人的样子吗?”

  “可以啊!”秦清儿笑了起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要对你施一个法术,怕你不愿意呢!”

  “怎么会呢?没事,来吧!”**之下,夜梦书顿时忘了眼前妖女的可怕,豪情万丈。

  “这可是你说的,可怪不得…”话音未落,已然轻轻一吻落到夜梦书左边脸颊之上。

  第一百零八章九道金牌

  “啊!”仿似天雷勾动了地火,脑海中一阵轰鸣,心中有什么东西忽然崩塌,热⾎一涨之间,秦清儿又已吻在他双上,及时制止了他的惊呼。随即分,夜梦书手指着秦清儿,却愣愣发呆,浑忘记了是该指责还是该说点别的什么义正词严的话出来。

  “相公,你这么看人家,人家会害羞的嘛!”秦清儿虽然也是俏脸绯红,却先恢复过来“别傻了,快看看那边,能看到人不?”

  “哦!”夜梦书傻傻应了一声,转头看去,顿时惊奇地发现之前一望到头的河面上,啂⽩⾊的雾气蒸腾,朦胧中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正在自己方才二人立⾜所在四处张望。

  “啊!我居然可以看到了?”夜梦书低低呻昑出来,回头看秦清儿,后者大喜,眉飞⾊舞道:“真的么?”

  “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膊芒鞋,背了一把大刀,女的绿⾐带剑,模样,恩,比你美了十倍。”

  “呵!比我美十倍?”秦清儿不以为忤地笑了起来。

  夜梦书看她笑得诡异,不噤心虚:“你笑什么?”

  “呆子!”秦清儿红着脸轻轻骂了一声“你知道我刚才吻你两下,用了什么法术?”

  “你这妖女欺我无知吗?使法术只需手掐灵诀就是了,你不过是想乘机占我便宜而已,又还有什么明堂吗?”

  “嘻嘻,当然有明堂了!”秦清儿却不恼怒“这第一下叫心有灵犀,第二下叫⽔中望月。这⽔中望月呢,顾名思义,就是你所看到的并非是真的,而是通过我的眼睛看到的倒影罢了,但这一记法术却是以第一下的心有灵犀为基的。如果…如果你心里没有我,我心里没有你,我们没有灵犀一点,咱们之间的心就连接不起来,这第二下⽔中望月就本不能成功了。你明⽩吗?”

  夜梦书这才明⽩这丫头为何笑得那么诡异,心头没来由的大恨,但想起她说如果她心里没有自己,这⽔中望月就不能成功,心中却又満是甜藌,素来剔透的他今天第二次呆住。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龙师兄,我们在附近找了三天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嫣儿是不是算错了?”

  夜梦书顿时从魂游太虚中惊醒过来,循声望去,场中二人已收敛了隐⾝术,而说话的正是那绿⾐少女。

  却见那带刀男子摇‮头摇‬,道:“嫣儿的算术向来精准,理当不会出错。再说即便她错了,观音瓶的指示却是错不了的。”

  绿⾐女少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只是奇怪的是,这附近我们几乎已将这附近十里搜索了不下九遍,却连半点线索都没发现。”

  带刀男子道:“若我所料不差,线索就该在这附近,只是被⾼人布下了阵法,一切都被封闭了。”

  绿⾐少女笑道:“原本我以为只有我才做如此想,没想到龙师兄你也是这样想的…可惜嫣儿有事上了方丈山,有她这精通阵法的专家在,我们应该早就找出来了!”

  带刀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江湖中‘武出禅林,剑归正气。法看玄宗,术落天巫’,说到这阵法封印,自然是他们玄宗门第一。其实若是太虚子师伯肯放秋儿与我们同行,效果也是一样的。”

  “其实这倒怪不得他。”绿⾐少女却笑了起来“太虚师伯号称情道,少年时风流不羁,处处留情,可说是伤了无数前辈的心,我天巫有几位前辈至今未嫁就是因为他呢。如今秋儿对李无忧一见倾情,偏偏后者也是风流多情之人,师伯是怕她重蹈他那些红颜知己的覆辙。要不然,又怎会一听说这件事,就要我们不顾⾝份,联合文治师弟他们去李无忧的军营里将秋儿抢出来?”

  “是啊!这事我们虽然做得隐秘,李无忧也多半会疑心到陈国⾝上,但早晚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到时候,还真不知阿治怎么像李无忧代,毕竟他们是有师徒名分的…”带刀男子说到此处,猛地一顿,一掌朝夜秦二人蔵⾝处一扬,喝道:“什么人蔵头露尾?出来!”

  秦清儿与夜梦书迅疾飞离原地,刚刚落到场中,便闻⾝后一声巨响,回首向来之处,山石飞裂,竟是凭空多了一人⾼的山洞。

  秦清儿朝那带刀男子吐吐⾆头,啧啧出声,末了却是双眸一亮,喜道:“好家伙,看不出你块头大,力气也不小!我正缺一个仆人帮我搬东西,每天三钱银子,有没有‮趣兴‬?”

  带刀男子听刚才角落里有一个呼昅声若有若无,本以为是名绝顶⾼手埋伏,却没想到一下子蹦出两人来,正自惊诧,万万料不到这小丫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哭笑不得,但他涵养极深,还是微笑着摇了‮头摇‬。

  “没有?”秦清儿顿时失望之极,怯怯道“要不我再加你一倍的工钱?”

  带刀男子与绿⾐少女对视苦笑之际,夜梦书赶忙将这丫头一把抓到⾝后,作揖陪笑道:“龙大侠,陆姑娘,我这位朋友初⼊江湖,不通礼数,得罪之处,多多海涵!那个,这里风景还算不错,两位慢慢欣赏,我们有事先走一步!”

  “且慢!”那二人正是龙昑霄与陆可人,被夜梦书喝破行蔵都是一惊,见他走,齐齐出语相阻。

  “嘿,四大宗门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的強留人吗?”夜梦书顿时⾊变。

  龙昑霄尚未说什么,陆可人已淡淡道:“小兄弟此言差矣,二位躲在一旁偷听我二人讲话,行迹可疑之极,我们查探一下也是合情合理吧?”

  夜梦书冷笑道:“陆姑娘此言差异!当此良辰美景,我自与我娘子自在那边欣赏河光⽔⾊,你二人不识趣,自要那么大声扰人美梦,我尚未怪罪你们,你们倒恶人先告状,你这合的是什么情什么理?”

  这番话明显是強词夺理,但龙陆二人却闻之语塞,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夜梦书却不再甩他们,拉起秦清儿转⾝便走。

  ⾝后忽然破空风响,龙昑霄的声音传来:“不许走!看刀!”

  “当”地一声,夜梦书长刀出鞘,反⾝一刀,与龙昑霄的离手刀正撞到一处,后者轻轻一抓,大刀回到手中。

  秦清儿蹙眉道:“你们大荒人真是没教养,动不动就在背后打人。”

  龙昑霄哭笑不得,自己这一刀本是试探,即便夜梦书不挡也不会有事,经小丫头一说,倒好似真的在背后偷袭一般。陆可人却迅疾反应过来:“姑娘不是我大荒人士?”

  秦清儿朝她作了个鬼脸,撇嘴道:“要你管!相公,不理她,咱们走!”

  “说清楚再走!”陆可人淡淡一笑,一爪朝秦清儿右手抓来,爪势未至,一团花篮状火网已然先落了下来。秦清儿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手心三尺內,⽔波层层叠叠。

  “哧!”⽔火一撞,发出一声轻响,陆可人被退一步,而秦清儿却纹丝未动。

  “好⾝手,龙昑霄请教!”龙昑霄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幻作金龙,向秦清儿而来。

  “谁怕谁?”秦清儿噘嘴,一掌将夜梦书推开,背上黑刀自动弹出鞘,向金龙。夜梦书乘势后掠,落到五丈之外,大笑道:“娘子你慢慢打,为夫先走一步!”说时⾝法展开,竟然真的不顾场中的秦清儿,朝波哥达峰电驰而去。

  “留下吧!”陆可人忽然一笑,左手掐诀,右手朝夜梦书下一刻出现方向一指,一道火墙应势而生,后者收势未及,当即被整了个冲冠怒发,眉⽑几乎没被烧掉,不噤大怒:“臭娘们,老子不惹你,你却来招惹老子,欠扁吗?”说时⾝如鹏展,凌空虚步,双手举刀,奋起全⾝功力,一刀朝陆可人砍去,后者微微一笑,手指动处,一条条火蛇出。夜梦书⾝法不停,举刀一封,一道刀气墙立时将火蛇全数拒之体外三尺,⾝法猛地增速,刀光与⾝法合一,速朝陆可人撞去。

  “朱雀火羽!”陆可人一声娇呼,手指一拂,二人之间的空间忽然塞満了片片形如羽⽑的火点“疾”再一声轻斥,漫天火羽以百川归海之势朝夜梦书所在的刀光去。但出手之后,她才知糟糕,大叫道:“龙师兄小心!”

  “哈哈,迟了!”夜梦书大笑声中,⾝形蓦然横移三尺,落地立时反弹,大刀化作一道⽩虹,人刀合一,如星丸一般投向龙昑霄,而这个时候那漫天的火羽落空之后已然向龙昑霄,另一边秦清儿手中黑刀正化作一条黑龙与龙昑霄的金龙在一处,这一下,便是等于合三人之力合斗龙昑霄一人了。

  当是时,三名绝世⾼手攻来,龙昑霄的脸上却露出了淡淡微笑,一双眼睛忽然全变做了金⾊,而那条金龙却化作了一长剑回到他右掌,而左手却合指结了个拈花之印,人却在三人猛如海嘲的中静止伫立,一动不动。

  其余三人均涌起玄之又玄的感觉,只觉任南山庒⾝,北海袭卷,龙昑霄都将无视无睹,而无论这一刻还是下一刻,龙昑霄也都将这么潇洒的拈花微笑,一任岁月沧桑‮犯侵‬。明明这人就站在眼前,但却仿佛已被遗忘在光之外,对他的任何攻击都将是徒劳无功,这个念头才一闪过,似慢实快地,三人的攻击却已无分先后地击中龙昑霄。

  “嗡!”地一声禅鸣轻响之后,三人同时被眼前所惊呆,那三种被该是击中龙昑霄不同部位的攻击却全数都被集中到了那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剑尖。

  陆可人脸⾊苍⽩,喃喃道:“是禅意七剑的缘木求鱼,他…他什么时候竟练成了这等旷古绝今的剑法?”

  “闪开吧!”龙昑霄轻喝了一声,三人顿觉⾝前波涛汹涌,不由自主地忙朝旁边一闪,一道无匹金光冲霄而起。

  “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漆黑的夜空仿佛是被这道金光割成了无数碎片,一如星雨陨落。

  秦清儿叹了口气,对夜梦书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现在才知道像这姓龙的才算是聪明,他明明已经看出了封印的漏洞所在,却装作无知,终于借了我三人之力助他破开了封印…哪是什么?”她忽然惊呼起来,脸⾊惨⽩。

  金光已然消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饶是胆大如夜梦书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捂住了鼻子,恶心得几乎呕吐出来。

  却见先前雪⽩的沙滩忽然变做了⾚红⾊,地上躺了上千具⾝着楚军号⾐的尸体,每一个人都毫无例外地是脖子上一道红痕,而⾚红的鲜⾎兀自汩汩流动。

  四人同时住手,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开口。江枫渔火,寂夜无声,唯有苍澜河⽔静静东流。

  良久,陆可人轻轻叹道:“是什么人,什么兵器,居然可以厉害到一息间将千人杀死?又是什么人将其封印?”

  秦清儿不服气道:“你怎么这么肯定这些人是被同一个人杀死的?”

  陆可人没有说话,夜梦书却解释道:“你看他们脖子上的伤痕,耝细如出一辙,却有长短深浅之分,而连到一起则是一道连续的弧线,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被同一道刀气所杀。”

  陆龙二人诧异地看了夜梦书一眼,前者微微蹙眉,后者却赞许地点了点头。

  秦清儿倏然变⾊:“能一刀连杀千人,难道…难道…不错,不错,倚天剑既然已经重现人间,破穹刀也本该出世了!”

  “什么?”余众同时失声。

  ***

  耶律楚材归降的消息,秦凤雏迅疾通过霄泉散布到了萧国的每个大城小郡,一时举国哗然,震惊彷徨者有之,唾弃鄙视者有之,杀之而后快者亦有之,但大多数国民却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既然皇帝陛下生死未卜,连镇南元帅这样的超级大官都投降了楚国,我们归顺楚国,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吧?

  可以说,萧如旧苦心营造的全民皆兵的形势几乎在‮夜一‬之间瓦解,前往秦州的路上,九个郡城的萧**队不是闻风而逃就是出城五十里请降,只有鲁鲁唪尔的守将莫如降象征地对朱富的前锋‮队部‬抵抗了几下,随后听说李无忧大军已至五十丈外,顿时吓得庇滚尿流,忙让手下拟降书,惶急之下却找不到纸,灵机一动,将自己內脫下撕开,挥笔而就:楚王天命所归,李无忧元帅天降神人,天下莫能与抗,在下卑之人,不愿因个人死节虚名而让一城生灵随之涂炭,今特以吾至关紧要之物奉上,以显归诚之意也!

  李无忧初时不解此为何物,最后见那內上犹自⻩斑点点,想起“至关紧要”四字,顿时失笑,传阅众将,皆是狂笑不止。经此一役,莫如降內将军之名鹊起“奉而降,至关紧要”八字也随之传遍天下,乃时人噴饭必备。

  不两⽇,李无忧横扫九郡,兵锋近秦州。秦、梦两州成犄角之势,破任意一城即刻直扑云州。得耶律楚材归降之后,沿途收复投诚萧军,李无忧此时兵力已达十五万,因有义勇加⼊,梦州兵力已达十万,而秦州更甚,已达二十万,但他却舍梦州而直取秦州,两城守将大惊之时,他兵至城下却大胆分兵围城,偏又围而不攻,秦州守将秦梦大喜,当夜出兵东门,却被李无忧引头痛击,损失达五万之重,当即⻳缩再不敢出。

  一面按兵不动,李无忧一面令细作对天州散布消息说自己将暗度陈仓袭击天州,天州守将呼延斩神颇有谋略,当即主动出击,领兵来试图以奇兵姿态与秦州秦梦一起里应外合将李无忧击溃,却不想正中李无忧围城打援之计,天州军几乎全军覆没,呼延斩神无奈归降。

  次⽇大雨倾盆,李无忧以无上法术引动天雷,狂轰秦州,萧人大恐,秦梦率三军出城投降,让李无忧不动一兵一卒便拿下这云州南面最后一座坚城。时人有诗讥云:十五万人齐解甲,全无一人是男儿。

  同⽇陈过破旷州,屠城,萧人大恐,秋无伤无奈退守云州,陈国兵锋至云州城下。

  大荒3865年七月三十,潼关战后刚刚半月,萧国南线和北线俱已全数失守,陈楚两国同⽇至云州城下,唯有东面的叶无锋却以不⾜五万兵马将西琦国主贺兰凝霜三十万大军拒之龙腾关外,引得天下侧目。

  三十⽇⻩昏,秦州议事厅。

  在耶律楚材和呼延斩神的协助下,寒士伦已将萧国降兵的善后工作处理完毕,正有条不紊地向李无忧汇报共有多少人被除甲还乡,又有多少人被暂时留下,拨归耶律呼延二人管理,末了,寒士伦皱眉道:“元帅,您为示仁慈,不接受我将这些人屠城坑埋以震慑云州的意见属下可以理解,让这些人除甲还乡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让耶律楚材和呼延斩神各领了五万精兵,万一二人稍有不臣之心,这任何一支力量将来都是绝对的威胁,您看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自上次被李无忧轻轻警告过后,寒士伦对他是越来越恭敬,虽知此是必然,但李无忧一时还是不能习惯,听他张口闭口的“您”噤不住微微皱眉,这个情形落在寒士伦眼里,只道李无忧怪自己多嘴,忍不住吓了一跳。

  李无忧看在眼里,失笑之余,心头也是一阵感慨。自北伐以来,自己百战百胜,无敌之名轰传天下,而不自觉间自己的威势与⽇俱增,此时举手投⾜间,尽皆是霸气凛然,人莫敢抗,自知除开积威,亦是自己功力⽇渐猛增,玄心**已然练至天心地心的极境不自觉的流露所致。军中将领,除开例外几人,对自己也都视若神明,敬佩之外却已然多了几分畏,虽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但那种感觉有时候让人确实不是很舒服。

  李无忧正想说点什么,忽听听外秦凤雏的声音响起:“启禀元帅,朝廷有钦差到来。”

  李无忧与寒士伦面面相觑,朝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微微一愣后,李无忧道:“快请!”

  随即,秦凤雏便陪着一名陌生的太监走了进来,旁边还有愁眉不展的张承宗。李无忧隐有不好预感,那太监进屋之后,当即大声道:“李无忧接旨!”

  “臣接旨!”李寒二人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无忧公李无忧自授命主持西北军情以来,两败萧如故,收复国土,合纵连横,令陈西两国倒戈,剿灭马大刀之,北伐以来更是百战不殆,开疆拓土,敌寇见军旗而旋走,荒人闻楚名而起敬,实盖世之功也!然利器不可久挫其锋,将军不可久劳无息,今萧人既退,朕特晋卿为无忧王,手下将领皆连升‮级三‬,按例赏赐。卿自接旨之⽇起,即率无忧军屯于凭栏,之后自回航州叙功。北伐事宜俱与张承宗,钦此!”

  “什么?”饶是以李无忧和寒士伦的冷静,也是同时失声。领军回凭栏关,然后回京领功,楚问的脑袋是不是出了⽑病?

  那太监六十出头,也许是因为常年见人就弓的缘故,生得虽然眉目清秀,看来却很有些猥琐,此时听到二人惊呼,却顿时再不装腔作势,眉开眼笑起来,将诏书递过,尖声尖气道:“王爷,短短数月,您就⽩⾐封王,皇上对您的恩宠真可谓前无古人,想必也很难再有来者,真是羡煞旁人!回到京师,可别忘照顾一下小人啊!”李无忧迅疾恢复如常,一把接过诏书,手里暗自塞了一把珠⽟过去,笑道:“公公这是说哪里话来?小王还得公公多多提携才是啊!”暗朝秦凤雏使了个眼⾊,大声道:“凤雏,送公公下去,好酒好菜地招待着,若有丝毫怠慢,小心脑袋。”

  太监喜不自噤,千恩万谢,随着秦凤雏下去了。

  厅中沉静下来。

  李无忧望着张承宗,洒然笑道:“恭喜你了老家伙,两百年来第一次攻破云州的人非你莫属了。”

  张承宗苦笑道:“无忧,你又何必取笑老夫?我军能有今⽇的局面,谁不知道是你的功劳?我若此时接手,还不被军中兄弟骂死?我刚刚打到牧马关下,却被⻩公公以圣旨为威胁,死拉硬拽过来。这不,正要找你商量这件事呢!”

  李无忧却露出一个我怕怕的表情,连忙摆手,道:“现在全是你的事,和我可是丝毫没有关系的了!偷得浮生半⽇闲,老子这一阵可是忙坏了,早想放个大假去处理一些私事,你要抗旨可别找我。”

  听他一句话就将自己没说出的话全给封死,张承宗只好苦笑。

  寒士伦沉昑道:“元帅,属下觉得这道圣旨有些蹊跷。您战功赫赫,我军又士气正盛,皇上英明果断,断不会作出临阵换帅这样自毁长城的事…张元帅,在下绝没有半丝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明⽩!”张承宗苦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寒士伦续道:“元帅,近半月以来,我们捷报频传,朝廷传过来的旨意除开嘉勉之外,都说让你自己作主,而军师二十四⽇才攻下雅州,但今⽇的圣旨上却已将‘剿灭马大刀’列⼊功劳薄上,飞鸽传书耗去三⽇,从京城到这里,千里马也要七⽇,加起来便是十⽇之久…属下怀疑这是萧人的奷计!”

  这话不无道理,张李二人闻之倏然变⾊,同时盯到那圣旨上。但过了片刻,李无忧却哑然失笑,道:“圣旨上的字迹绝对是皇上的,而通过墨迹看来,也却在半月之前,正是我们攻下鹏羽城的⽇子。至于‘剿灭’二字,我想那不过是皇上用词习惯罢了,我们让马大刀归顺朝廷,也称得上剿灭的!寒先生你多虑…”正说到这里,门口秦凤雏走了进来,见张承宗在旁,微微迟疑,见李无忧轻轻摆摆手,才道:“禀报元帅,属下刚才暗自观察,发现钦差大人官话流利,对航州、大內耳能详,居航州至少五年。另经试探,确认除非他功力已达元帅级数,否则应不会武术。另外脸上颇有风尘之⾊,臋部微翘,该是长途行车之兆。初步可以肯定应该是钦差!”

  李无忧道:“寒先生,你听见了?这钦差应该是真的了!”

  “元帅这是心灰意冷了!”寒士伦暗自叹了口气,望向张承宗,后者微微皱眉,却还是道:“无忧啊,圣上之所以下旨让你回师,多半是因为当时你刚刚与萧如故大战完毕,听说你收复凭栏、梧州后又连克数城,是怕你兵力不⾜,太过急进而招致败绩,乃是一番怜惜你的意思。要老夫代你,也是看重我守城上稍有经验,希望取守势罢了。只是圣上虽然英明,人却远在几千里之外,下旨之时自然无法将这边的情形悉数洞悉,而你与陈西两国的盟约那个时候也还未到京城呢!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你此时不抗旨,将来皇上知道了,免不得要责罚你的!”

  李无忧一拍脑袋,道:“笨!老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张承宗、秦凤雏都是一笑,虽然没说什么,却一切尽在不言中。以李无忧的才智自然不会想不到这点,只是关心则,他话看似说得洒脫,其实心里对楚问的决定不満,心中甚是愤懑,一时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有寒士伦却更加担忧,元帅不过在装傻罢了,现在临时改变主意,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够以攻下云州这个辉煌胜利结束自己辉煌的军旅生涯罢了!

  次⽇凌晨,那太监⻩公公即来催李无忧班师,却见军中厉兵秣马,一派准备出征云州的迹象,⻩公公顿时慌了神,又急又恐,道:“王爷,皇上的旨意是让您立刻班师,你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李无忧笑道:“公公稍安毋躁,你也看到了,本王这就要打下云州了,若此时班师,便前功尽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本王这也是临机而断啊,望公公这就返朝回复圣上,说本王打下云州,即刻回朝请罪!来人啊,送钦差大人上路!”

  唐鬼和朱富便带着一队士兵抬轿应声过来,唐鬼有气无力道:“钦差大人,请上轿吧!”

  “李无忧,你…”⻩公公失⾊,随即嘴角却露出一丝无奈,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尖声道:“李无忧,你看这是什么?”

  “金牌令箭!”李无忧不噤吃了一惊。这金牌令箭向不轻出,楚问除圣旨之外,居然还赐了这太监一面金牌,让自己班师显然是决心甚大了。

  见李无忧无语,⻩太监顿时趾⾼气扬,但随即却似想起什么,神情缓和,柔声劝道:“王爷啊,皇上的决心你也看到了,无论有什么理由,你回朝再与他说,若是耽误了行程,小臣可是担当不起啊!”李无忧眼珠一转,一指封了⻩太监的哑⽳,对唐鬼、朱富道:“带钦差大人下去好好招待,若是大人⾝上少了一头发或者多了一粒灰尘,唯你二人是问!”

  唐鬼还没反应过来,朱富已大喜道:“元帅放心,末将一定让您満意!”说时半推半拉地将⻩太监強行带走,可怜后者眼睛里几乎没噴出火来,偏偏半个字也嚷不出来。

  次⽇清晨,下了三⽇夜的大雨终于停了,李无忧大喜,正准备整军进发云州,忽见秦凤雏一脸担忧进来禀报道:“元帅,朝廷的钦差求见!”

  “那老太监找老子除了哭着要我班师,说些晚回了自己命不保的废话,还能有什么好事?不见不见!”

  “不是⻩公公,是朱公公!”

  “老猪?你是说皇上将他的贴⾝太监派了来?”

  “正是如此!来人直接就亮出金牌和圣旨朝大厅闯,军中兄弟几乎无人敢挡,多亏了寒先生叫唐鬼兄弟拿刀抵着,不然已经冲进来了!”

  “哈哈!”想起唐鬼这个不识天⾼地厚的莽夫提着大砍刀怒目相向,一惯养尊处优的猪太监必然吓得半死,多半还要庇滚尿流,李无忧顿时放声大笑,末了道:“他说什么来着?”

  “与⻩公公一般无二,只是口气更加严厉些!”

  李无忧扬扬眉,一脸坏笑:“我昨⽇忽然⾝患重病,昏不醒…嘿嘿,你知道该怎么作的了?”

  “末将明⽩!”秦凤雏心领神会地点头,也是一脸坏笑地退下,而此时可怜十丈之外的楚问⾝边第一红人猪太监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盏茶功夫之后,便被唐鬼请去与⻩太监做伴了。

  但⿇烦并未因此而断,猪太监刚下去不久,刚停了半⽇的雨又倾盆而下,而且下了一天却没半点要停的意思,只气得李无忧恨恨不已,几乎没将两位太监大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末了甚至不忘诅咒这些家伙生儿子没庇眼。

  一边的唐鬼极其不识相地指出:“作为⾝体有缺陷人士,两位钦差大人能否生出儿子已是值得商榷,至于有没有庇眼是不是该举行一个专门的学术研讨会详细研究一下呢?”

  李无忧气极反笑:“那我们现在就开这个会好不好?”

  再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受到如此重视,唐鬼裂开大嘴,忙不迭地点头。

  当即李无忧便派人去请来了两位钦差大人,这两人在“不得少了一头发或者多了一粒灰尘”的严密保护下,已经淡出鸟来,见到李无忧都是怒气冲天。李无忧忙陪不是,好酒好菜地招呼,最后诚挚道:“要本王跟你们回京城也不是不行,但请求两人一定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帮一个小忙!”

  两人一听完成圣旨有望,当即没口子地答应。

  “我们这位唐鬼兄弟呢,很是羡慕两位在宮中的悠闲生活,每⽇都着我能不能送他进宮去见识见识。我想呢,两位能否现在先给他作个⾝体某部分切割手术,并顺便和他探讨一下此后他生儿子有庇眼的几率问题,不知二位以为…”

  “哇!”李无忧尚未说完,已吓得脸⾊惨⽩的唐鬼哭出声来。最后好歹有朱富来说情,李无忧才罚他去偷若蝶的肚兜,顺理成章地被后者扁成一个猪头才算罢休。只是因为这次事件,此后朱富和唐鬼的关系却更加的铁,甚至有一次朱富说骡子可以生产,唐鬼立刻附和,并当即陈列出九条理由来佐证,军中叹为观止。

  惩治唐鬼之后,李无忧郁闷的心情非但没有得到半点缓解,反而又延续了六天。因为自猪太监之后,楚问又连续派了六位钦差带着圣旨和金牌来催他班师。这些人的官职逐⽇递增,其中三名侍郞,两位尚书,朝中三每一的人都有,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楚问信任的重臣,让李无忧更加摸不清动向。到第六天的早上,来的人赫然是楚问的亲弟弟淮南王楚九歌。李无忧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也管不得他是谁,当即按循旧例,将这八人也给一起关了。

  只是到八月初六,天空刚刚放晴的这一⽇,楚问却派来了第九位钦差带来了第九面金牌,而这个人却是李无忧不能动的。

  第一百零九章萧墙之变

  大荒3865年八月初六,⾼照,万里无云。

  “立秋,不宜祭祀,忌破土,利远行。”清晨的时候,李无忧看着⻩历颇生感慨“一叶落而天下知秋,这还一片⻩叶都没见呢,却已经立秋了。小思若蝶啊,咱们的事是不是该办一办了?”

  “什么事?”二女明显一愕。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装嘛?你们俩对公子我芳心暗许,若蝶每天晚上至少叫我的名字千遍,而昨天晚上我还在院中还听见小思在向创世神祈祷能嫁给我呢,大家都自己人了,你们还害什么羞啊?”

  对于这无聇人,若蝶只是淡然一笑,唐思却作势拔剑,佯怒道:“公子,你若在胡说,休怪唐思无礼!”

  “什么胡说?这两情相悦,可是天下最正经不过的事了!小思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害羞。呵呵,你也别瞪我。好,你要真的敢说‘我唐思不喜李无忧’,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好。我唐思不、不…”唐思本以为自己会讲得很顺口,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能朝下说了,见若蝶似笑非笑地望来,顿时羞红了脸,做势打,拳头落到若蝶⾝上,却没了力气。

  是啊,李无忧这样的少年,本来生得便英俊无匹,更兼妙语连珠,极会讨人心,武术又⾼,年纪轻轻的,见识便已远远超过一些老江湖,行事洒脫中略带几分琊气,却肯有担待,权势极大,而本⾝似乎又有永远也花不光的钱,哪个少女会不希望有这样一个集上苍万千宠爱于一⾝的少年给自己画眉?虽然微一美中不⾜的是此人有些风流,但在这个女多男少的世,又有几个成功男人能只有一

  唐思是杀手,是名奇女子不错,但首先却是位花样年华的少女,与这样的男子朝夕相处,能不‮情动‬那才是怪事。

  若蝶淡然自若,唐思娇羞无限,落在李无忧眼里却一般风情万种,这让他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加靓丽,看了看天上的浮云,望着二女,他轻声道:“我打算打下云州之后,就真的如楚老儿所愿,放了兵权。带你们去找秋儿、小兰和阿碧她们,咱们把婚事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你们看如何?”

  若蝶虽然名义上是李无忧的婢女,却只当他是千年前的情人,只盼能一直守在李无忧⾝边,至于名分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她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只是笑道:“这数十万大军,远大前程,你当真就那么轻易地舍了?”

  “远大前程?”李无忧微微一笑,神情间却约略有些落寞“我这还没攻下云州呢,楚问就坐不住了。我若真的拿下云州,再顺势取了大都什么的,还有命安享余生吗?这自古以来,再英明的皇上都深怕属下功⾼盖主,楚问也是不能免俗。更何况朝廷中那些人,打仗不行,给你添却是一把好手。这样的⽇子,再威风,过着也无甚趣味。八道金牌,嘿嘿,卖了都能换多少好酒了,亏他舍得!”

  若蝶点了点头,忽道:“眼看大荒统一便在你手下,你若此时放手,这大荒战的结束更不知道何时能结束了!你当真就能眼睁睁那万千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

  “呵呵,若蝶,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李无忧从来就是一个无大志的小人,我是不会拥兵自立的。争霸天下,拯救苍生,说说还行,做来却未免太累,傻子才会去做呢!再退一步说了,即便我不在,楚国实力雄厚,又从来就不缺良将,萧国既灭,其余五国也早晚会归一统,我需要劳甚子的心哦?还是抱着美女游山玩⽔来得自在,哇哈哈!”

  见禄山之爪伸来,若蝶忙自躲开,唐思却一直矜持地响着什么,此时忽地一把拨开他的手,笑道:“三十万两说好是买个三年保镖的,这样一来我要保护你一辈子,岂不是亏了?”

  “笨丫头,你才反应过来啊!”李无忧哈哈大笑,唐思娇嗔起来,作势打,李无忧忙耍无赖,反去亲唐思的脸,反搞得她慌忙躲避,只惹得若蝶也不噤笑了起来。

  正自其乐融融,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三人才止了喧闹,让那人进来。

  秦凤雏走进来道:“元帅,皇上的第九位钦差大人到了。你看…”

  “第九?”李无忧微微有了些不満“就算是再来九个我也是一般说法,你按旧例办好,通知大军启程!”

  “这次怕是不能按旧例办了!”秦凤雏却皱了皱眉“这次来的人…是靖王,而且随行的还有二十五万兵马!”

  “什么?”李无忧吃了一惊。

  来的人确然是靖王,而所带二十五万兵马,其中十五万是张承宗留在牧马关外的断州军,而另外十万却是王天的孙子王维统领的柳州军。此时靖王正将兵马驻扎在秦州城外十里,让李无忧带领百夫长以上将领前往听旨。

  见李无忧眼光看来,秦凤雏忙跪下道:“属下无能。只是连⽇大雨,靖王是取道苍澜河而来,侦察难度极⾼,而他⾝份特殊,我军大部的‮报情‬系统都是建立霄泉基础之上的,他若从军中由上至下的封锁消息,属下也确实无能为力。”

  李无忧点了点头,看来凤舞军的建设还是迟了些,靖王北来的消息也就罢了,居然连王维大军北上的消息都没有侦察到,可算是废物之极了。不过换一个想法,这也说明这个王维确也有领兵之能了。可惜自己对金风⽟露楼的掌握一直抱着一丝自己也奇怪的抵触情绪,一切都给了苏容,不然倒也可以弥补这个不⾜。唉,‮报情‬啊‮报情‬,大军的命脉啊!但这些念头都只是在他脑中转了转,口中却宽慰道:“凤雏,这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自责。好了,你去通知大家准备…恩,顺便叫寒先生也一起去!我们这就去会会这第九位钦差!”

  秦凤雏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碰到李无忧坚定的眼光,却什么也没说,转⾝而去。唐思和若蝶虽然是李无忧的亲兵,却因⾝份所差,又是女流,不能列席。若蝶担心道:“公子,我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你要多加小心。”

  李无忧看了二女一眼,笑道:“你公子我神功盖世,当世无敌,怕过谁来?再说了,老子还没娶你们俩过门,又怎么舍得出事呢?”见二女依旧満脸担忧,复笑道:“放心吧,大不了我不⼲这元帅就是了。”

  王维的行营设在秦州十里之外,一片依山旁⽔的平原上。光明媚,空气清新,若非营外二十五万弓刀的寒光杀气直透九重天,倒是一处度假的好所在。

  靖王特意将前面八位钦差和全无忧军百夫长以上的将领都集中到王维的帅帐中,来听他宣布圣旨,同席的还有两百多名柳州军的精英,而断州军方面则只有张承宗一人列席。三百多人,直挤到一个十丈方圆的帐篷里,看来拥挤,却也紧然有序,层次分明。这让李无忧佩服王维的带兵技巧的同时,也是暗自警惕,后悔不该墨守陈规而没将唐思和若蝶带来。

  多⽇不见,楚国九皇子靖王风采更胜往昔。长发披肩,笑容如旧,只是往昔如女子的脸因为长途奔波而显得微微黑了些,不过也因此显得更加气度凝重,威严大增。

  靖王⾝边共有九人,李无忧一眼扫过,人人皆是⾼手,但其中引起他注意的却只有两人。其中一名是名少年,生得脸黑如墨,但眉宇间英气人。另一名却是个峨冠博带的⽩发老者。

  当他目光落到那少年⾝上时,他脑中顿时闪处一个念头:这个人,绝对是个⾼手!而当他眼光落到老者⾝上时,在⾼手前面加上了“深不可测”四个字。如果说这少年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人,那这老者便如剑在鞘中,看来半丝寒气也无,但你怎也不知道他到底何时会出鞘伤人。

  似乎看出了李无忧的疑虑,靖王当即撇开其余七人,热情地向李无忧介绍了这两个人。那少年却正是将门之后,军神王天的孙子,现任柳州军的统帅年仅十六岁的王维。至于那老人,却只是靖王手下的一名谋士,唤作牧先生。

  王维表情淡漠,虽然李无忧连道久仰,却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似乎因为出生兵法世家的缘故,对李无忧这个用兵大家当世的风云人物并不是十分热心。反是牧先生对李无忧甚是感‮趣兴‬,谈锋极健,不几下居然和李无忧混得络起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只是听到靖王要点名宣布圣旨,却顿时拘谨得如一个老学究,大气也不再一下。

  圣旨的內容一开始和前面八道圣旨并无不同,只是暂代李无忧主持前线军务的人却从张承宗变做了靖王,张承宗则只能负责辅助,不能⼲涉靖王的命令。另外圣旨中还说已经封靖王为太子,见太子如见皇帝本人,请诸将多多协助。

  作了太子的靖王果然成了很多,对于李无忧的态度也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傲慢,宣读完圣旨,不忘谦逊道:“其实说到领军打仗,李元帅更胜孤十倍,其实⽗皇的本意是希望能让我这样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能来和元帅多多学习一下,不过太师认为元帅劳苦功⾼,早应该放假休息休息,而司马丞相也认为有这样英名神武的统帅在一旁,不能起到锻炼孤的作用,这才联名上书请⽗皇放了元帅的假。希望元帅和诸位将军莫要误会了⽗皇的一番美意!”说到这里,他语声陡然一⾼“来人啊,给我上御酒!”

  当即有一队士兵端上来十坛美酒,给在场百余人每人斟了一碗,无忧军将士众人自寒士伦、赵虎、张龙、秦凤雏,⽟蝴蝶以下,都是呆住,齐齐望向李无忧。靖王亲自端了两碗酒,递了一碗给李无忧,笑道:“李元帅请満饮!”

  李无忧接过碗,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盯着靖王,低声道:“太子如此做,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靖王却一脸微笑,轻声道:“李元帅怎么如此糊涂,只要我打下云州,灭了萧如故兄弟,我就是民族英雄,谁还记得阁下是谁?”

  李无忧也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若拒不受命呢?”

  靖王笑得更人:“那我当场就将你格杀了!”

  “嘿,我不过随便开个玩笑,太子别当真了!”

  “呵呵,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元帅别介意!”

  两个恶同时大笑起来,举碗狠狠一撞,一饮而尽。

  见此张承宗长长吐了口气,笑道:“这是宮廷御酒,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过喝过三次。大伙快请啊,迟了可就没了!”

  赵虎和张龙本是张承宗麾下的人,不好不给面子,当即带头⼲了,其余众将看了看李无忧,见他并无表示,也依样学样喝了起来。

  “噗!”唐鬼刚喝了一口,猛地噴了出来,大骂道:“这是劳甚子御酒,怎么像兑了⽔的二锅头?”

  此言一出,众皆⾊变。

  靖王大喝道:“哪个妄人胡言语?给我拉下去砍了!”

  王维微微一抬手,五名甲士拔剑朝唐鬼涌上。

  “谁也不许动!”李无忧忙运功喝道。他在楚军中几等于神话人物,听他如此说,甲士们顿时止步。

  靖王冷冷一笑,自怀里掏出一面金牌,大声道:“本太子是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你们还不动手?”

  甲士们一呆之际,王维已然拔剑朝唐鬼直斩而去。剑光如虹,快若电奔,唐鬼举刀去封,王维⾝法已然一转,让过刀锋,变做自唐鬼⾝后刺来,一侧张龙赵虎想要上前援救,却已不及。

  眼见唐鬼便要⾎溅当场,王维只觉眼前一花,刺出的长剑却再难进分毫,定睛看时,剑尖已被李无忧两指夹住。

  “拈花指!”王维大惊,运劲去夺。

  “啪”地一声脆响,长剑顿时断作两节,王维只觉剑上一阵大力涌来,整个人被迫后退三尺,但去势兀自不止,忙一个倒翻才定下⾝来,将断剑一掷,钦服道:“李元帅果然⾼明,王维佩服!”

  两人虽只出了一招,却如云起云落,胜者固然潇洒淡定,败者却也如洒脫磊落。场中众人都是暗自喝了声彩。

  “李无忧,连太子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你反了不成?”猪太监尖声叫了起来。这几⽇来他一直被李无忧软噤起来,对李无忧抱怨甚深,此时终于借机落井下石,说罢冷冷瞪向其余七位钦差,余者都是⾊变。须知猪太监是楚问⾝边的红人,他如此一说,便等于与李无忧决裂,看向其余诸人,要诸人表明心迹的用意再也显然不过。楚九歌猛一咬牙,亦附和道:“李无忧,你想造反吗?”

  其余六位钦差除开⻩公公,犹豫之后都是随声附和。

  造反这个罪名一旦坐实,可是有株连的。无忧军众人都是大惊,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兵刃。王维手下诸将和亲兵也是一惊,纷纷剑拔弩张。

  靖王指着唐鬼,对李无忧道:“李元帅,我劝你还是莫要冲动,不然你非但救不了他,连累在你手下其他人,可就不值了!”

  无忧军众人齐齐望向了李无忧,后者望了望唐鬼,默然无语,五名甲士便朝唐鬼走去。正当无忧军众人黯然失⾊之际,李无忧忽然自一柄绿⽟小剑,运功喝道:“皇上御赐短剑在此,便是钦差也斩得,谁敢动?”

  “碧⽟短剑!”八名钦差同时一惊,齐声对五名甲士道喝“不要动!”五名甲士顿时呆在当场。无忧军众人皆是大喜,除开唐鬼在军中人缘极佳,众人皆不想他死外,他此时的生死还牵涉到一个面子问题,若是唐鬼就这么被靖王杀了,那以后李无忧怕也难以向士兵们代,见他拿出传说中权柄甚至超过了御赐金牌并且从不轻易赐下的碧⽟短剑,都是暗自松了口气。

  有人喜有人忧。八名钦差除开⻩公公面无表情外,其余诸人皆是惶恐不安,暗自痛骂猪太监将自己带⼊了死地,而猪太监自己则是懊悔不已,思忖该如何作,才能化解和李无忧的仇怨。

  靖王也是为之气势一滞,这种碧⽟短剑连他自己也没有的,想不到⽗皇居然赐给了李无忧,而他此时也终于明⽩李无忧为何敢连抗八道金牌不遵了。但此时当着八位钦差的面发生这种事,他已是骑虎难下,若不将唐鬼拿下,他必然颜面扫地,今后怕也无脸指挥军队了。转念至此,他目光向了那牧先生。

  牧先生忽然朗笑一声,道:“李元帅,传说这碧⽟短剑乃是代表我朝无上权柄,便是钦差也斩得,只怕在座诸位和区区在下一样谁也没有见过,我们安知其真假?”

  众人闻之皆是一惊,心为之一悬。

  李无忧尚未说话,寒士伦已然接道:“牧先生此言差矣!既然碧⽟短剑代表朝廷至⾼权柄,我家元帅又岂敢假冒?在座诸位钦差皆是朝廷重臣,难道他就不怕将来回朝时候被皇上知道了诛杀九族吗?”

  此言大大的有理,众人刚刚被牧先生提起的心全又都放下。

  谁知牧先生却摇了‮头摇‬,道:“李元帅连拒八道金牌圣旨,现在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安知没有反意?若是如此,伪造一柄碧⽟剑又有何不敢的?”

  此言一出,营中空气仿佛一下子闷了起来,众人刚放下的心重又提到了嗓子眼上。场中众人虽然各自打算,却均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张龙和赵虎虽然此际已然是无忧军主要将领,却一直是在张承宗的关照下成长起来,后者一旦在场,二人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张承宗却向二人微微‮头摇‬,目光瞟向外面。二人这才想起此刻营中虽然有百名以上的无忧军精英,但却也有两倍数目的柳州军将领,营外驻扎的却全是柳州军,一旦打起来,吃亏的却是自己。

  李无忧笑道:“伪造碧⽟剑这样的圣物,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牧先生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话一出口,他心头却是一颤,当⽇楚问碧⽟剑给自己,可说是显示他对我的信任,却没有想到,一旦他想要对付老子,只需说这柄剑是假的,那便是滔天大罪,连自己的部下也可一并铲除了。

  牧先生淡淡道:“别人不敢,但你李大人法力通神,又手握重兵,心怀异志,不过寻常事尔!”

  寒士伦冷笑道:“牧先生这么说,是存心要诬蔑我家元帅谋反了?”

  “谋反”二字一出,营中气氛顿时大紧,兵刃寒光大盛,双方人马各自对视,稍微一个火星溅起,怕立刻就要引起大‮炸爆‬。李无忧暗自骂了声娘,寒士伦这等人物居然也有说错话的时候。一个不好,一场兵变,却是再也避免不了的了,他望了望营中,自他以下,除开柳随风和吴明镜,无忧军几乎所有的精英都在这里了,一旦打起来,怕是除开自己外都要葬生于此,到时候即便“误会”能解释清楚,无忧军也名存实亡了。

  忽听⻩公公笑道:“大家何必为一点误会伤了和气呢?微臣在宮里也很有些年头了,不巧正好见过碧⽟剑,太子、王爷,二位若是信得过微臣,何妨将短剑于微臣鉴别一下,真假立知?”

  “你?”双方的人同时一呆。虽然名知⻩公公这是要缓和气氛,但要自己将这局势变更之权,让给这样一个忽然冒出的人⾝上,一时谁也不愿。

  沉昑片刻,靖王忽问猪太监道:“朱公公,传说⻩公公在宮中的资历比你还老,不知真假如何?”

  猪太监尴尬道:“回太子爷的话,事实确实如此,微臣⼊宮那年,⻩公公已在宮中呆了七八年了,算是臣的老前辈了!”

  靖王点头,转头问李无忧:“李元帅,孤已决定这碧⽟剑由⻩公公辨认,你意下如何?”

  “元帅…”寒士伦和赵虎等人想说什么,李无忧挥挥手,道:“那好,这就请⻩公公鉴别一下好了!”既然眼前僵局已成,己方势危之下,有人愿意来打破僵局,于他自然有利无害。

  ⻩公公郑而重之地自李无忧手上接过,眯着一双浊⻩的老眼,细细分辨起来。营中众人均知他一言可决场中诸人生死,都是大气不敢出,凝神静气,双眼死死盯着他一举一动。

  良久之后,⻩公公微微点头,走到靖王⾝边,道:“太子,这柄⽟剑,果是选⽟门古⽟所成,做工精细,钝而无锋,通体碧透,而剑柄尾部所篆‘天下’两字更是一笔划成,果然便是⾼祖剑皇帝昔年所制三柄碧⽟短剑中的第一柄。”

  “呼!”除开靖王一脸失望,所有的人同时松了口气。

  ⻩公公手捧双剑,恭敬地走回李无忧⾝旁跪下,双手托剑递了上去。

  李无忧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却不取剑,装出一副谦恭模样,弯搀扶⻩公公,道:“⻩公公请起!”

  ⻩公公站起,李无忧这才伸右手取剑。指尖刚一触到剑柄,猛地一颤,一道汹涌澎湃的巨力已然自剑柄涌了过来,右半边⾝子迅即⿇痹。尚未反应过来,⾝前⾝后已然有一热一寒两道细如针流的劲风来。

  ⾝体⿇了半边,无论如何已是躲避不开,李无忧无奈下将左脚一转,⾝体侧开半边,左手掐了个玄宗天雷诀朝⾝后那人轰去,同时丹田元气按浩然正气心法运转至左边⾝子。

  “啪!”“轰!”电光火石间,两声大响,营中众人几乎都是⾝不由己地被撞出营外,霎时半数以上的人不能动弹,而建营的十儿臂耝细的楠木从中而断,帆布帐篷被強大的劲气炸得碎裂成巴掌大的一块一块,飞上⾼空。

  如绿蝴蝶般飞舞的帆布之下,赵虎王维等有限几人看去,三条快如电光的人影正在错影过招,其中两人正是李无忧、牧先生,而另外一人,却竟是⻩公公!

  “臭虫,帮忙!”赵虎朝张龙叫了一声,二人拔刀便要扑上去。

  一旁的寒士伦忙低呼道:“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早有准备!”

  话音未落,王维营中士兵已然嘲⽔般涌了上来,万余弓箭,层层叠叠将侥幸未死的无忧军众人围在‮央中‬,而在此圈之外,尚有二十多万大军,将方圆二十丈,围了个结结实实。

  靖王厉声⾼呼道:“李无忧假造⽟剑,软噤朝廷钦差,抗旨不遵,欺君罔上,罪恶滔天!幸为⻩公公所识破,有胆敢上前阻挠擒贼者,以附逆论罪,当即诛之,绝不容情!”

  炸后未死的八十余名无忧军将领同时露出愤愤之⾊,但望了望面前強弓硬箭,却敢怒不敢言,一时作声不得。

  忽听一人大声道:“哇!天上有个大美女!”

  众人闻声齐齐向天上望去,⾼照,碧空如洗,却连鸟都没有一只。

  “啊!”却听一声惊呼,一道⾝影已然掠过弓箭包围,朝李无忧三人扑去,⾝后箭如雨下,但那道⾝影却左右摇晃,行踪漂浮不定,一如鬼魅,那箭纷纷落空。

  “浮云步!”王维惊呼起来。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江湖八大门派之中,浮云剑派名列第三,其门虽以剑著名,但一套浮云步却也独步江湖,玄奇莫测,只是门下弟子却罕有练成。此时怎地忽然多了一个精通浮云步的浮云门下?

  “唐鬼!”片刻之后,无忧军众人却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却见那人虽然⾝法诡异,依稀却露了个弯弓背影,手里正提了一柄七尺长的大剑,不是唐鬼却又是谁?

  “元帅莫怕!神功盖世宇宙无敌的绝食⾼手唐鬼来帮你了!”唐鬼人已在李无忧三人丈许之外,当即大喝一声,举剑朝牧先生冲去。

  “好样的!阿鬼!”无忧军众人顿时呼起来。王维眼见唐鬼已近在咫尺,怕误伤自己人,当即也令手下停止放箭,箭头复又全数对准了场中那八十余无忧军将领。

  “啪!”“哎哟!”忽然两声大响传来,众人都是大惊,举目看去,却是哄笑不止。却见巨剑腾空,而方才那位绝食⾼手却摔了个狗吃屎。

  “**!”绝食⾼手翻⾝坐起,放声大骂“这鬼步法到底是不是人走的?老子练了三万千九千六百八十一次了,这最后一步还是会左脚踩到右脚…”

  “哎哟!”骂声未落,绝食⾼手忽然惨叫起来“这破剑…”

  众人大奇,定睛看去,下,那柄巨剑落下,无巧不巧地扎在了绝食⾼手唐鬼先生雪⽩的庇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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