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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醉梦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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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道临看到秦始皇脸上忽青忽⽩,忽喜忽怒,心中也打了个突儿,暗道这老不死的神⾊晴不定,跟四川变脸似的吓人,难道自己想错了?

  按说面前此人可以说是被假道士们蒙的最惨的一个人物,史书上都能排上名号的冤大头。

  散尽万金求仙丹不成,还耗费人力的被徐福那个人贩子骗走了三千童男童女跟数十艘大船,弄得个短命下场,估计也是七八糟有毒的”仙丹”吃多了的缘故。

  想到这里,钟道临⼲咳一声,怀着忐忑的小心出声提醒道:“咳…道友?”

  “嗯?”

  秦始皇也被钟道临这嗓子拉回到了现实,角一掀,勉強挤出来个微笑问道:”小友要问什么,如果贫道能帮上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道临暗说你要是还算的上“贫道”那我跟我师傅早穷的当掉子了,忍着笑温言道:”不知道友怎么会到这个炼妖塔里面了?这炼妖塔又通向哪里呢?”

  “炼妖塔?”

  秦始皇闻言一愣,有些怀疑的盯着钟道临瞄了几眼,见那小子没有什么特别做贼心虚的神态,才疑惑道:“这里不是昆仑仙境么?什么时候又叫做炼妖塔了?”

  “什么?”

  钟道临闻言大吃一惊,按说秦始皇等人呆在这里不会是一天两天,那是以千年计的一段悠久时光,怎么可能连这里是自己墓地里面的炼妖塔都不知道,还说是什么“昆仑仙境”

  这未免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不由紧张的追问道:“那道友当年又是如何到的这里?”

  秦始皇见钟道临不知为何听到自己几句话就会一连紧张,皱眉道:“当年孤…贫道在沙丘驾崩…呃…那个归真后,魂魄差点就被⽇光所融,幸亏昆仑山的仙师恰巧路过,不但将弟子的七魂六魄收其归拢,并且传授弟子一套功法用于修炼,这处仙境所在就是师尊特意让弟子用来修炼的所在,现在的这些人都是后来陪葬的甲士宮女跟无子嗣的嫔妃,师尊将他们的魂魄从地府要来,也算是陪伴弟子寥解寂寞。”

  “奇怪…奇怪…奇怪!”

  钟道临一连道出几个奇怪,低头冥思了少许,眼中突然冒出一道精光,猛然抬头问道:“道友可知如今你我所在的地方正是当年李斯给道友所造的陵墓中?”

  “这…这又从何说起?”

  秦始皇也被钟道临说愣了,想了想才大怒道:“李斯小儿篡改诏书,用计诛杀苏儿,让胡亥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篡位夺嫡,导致我大秦…唉,算了,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我确实选址在骊山等龙脉之地造了九十九处假陵墓。”

  缓了缓道:“但也可以说这九十九处陵墓都是真的,我也只会在归天之前留遗诏确定究竟下柩何处,可笑如今自己的尸骨都不知道被赵⾼跟李斯安放在了何处,又怎么会知道这里是不是我所下旨建造的其中一处呢?”

  钟道临一听之下更是茫,秦始皇这么一说等于告诉他这些年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这里也同样能够知道,还有就是这个位于楼兰古城之下的陵墓究竟是否秦始皇真正的陵墓,连他本人都不清楚。

  现在钟道临自然知道就算不是真的也成为既成事实了,但究竟是谁建造的这里,秦始皇的师傅又是谁,他又是怎么得知外面的消息的,那个所谓的仙师为何要留住秦始皇的魂魄呢?

  “敢问道友师从何人门下?”

  钟道临想不通⼲脆不想,问了句又赶忙追问道:“可知道这所谓的昆仑仙境又是通向哪里?”

  秦始皇如此人物听到钟道临问师尊名讳也不由得露出恭敬神态,恭声道:”贫道师傅就是昆仑缥缈宮大长老,人称‘梦剑’的凌浩然…从这里出去,自然就是昆仑山了!”

  钟道临闻声毫不惊异,即使秦始皇再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打动不了他了,只是心中默念了几遍“昆仑山,凌浩然”之后便不再多言,低头沉思着什么。

  一旁的秦始皇见到钟道临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同样眉头紧缩,陷⼊了沉思,两人一时间不约而同的陷⼊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本就是发呆。

  “嬴…嬴兄!”

  钟道临失声惊呼一声,又猛的收住话头,眉头一紧道:“难道这千百年来你都没有出去过?”

  秦始皇被钟道临一声惊叫从沉思中‮醒唤‬,茫然应道:“以我目前的情况,怎么能出去,出去又能做的了什么,更何况俗世凡尘到如今跟我还有什么关系?”

  钟道临颓然坐倒一旁,背靠土岩甩手摇了‮头摇‬,嘟囔道:“罢了,不说这个,嬴兄这些年是怎么得知外面发生的那些事?”

  秦始皇也没什么架子,学着钟道临的样子坐倒一旁,悠然道:“还不是通过师门中人的走动,从谈中得知一二,千年岁月如清风划过,没有一丝感觉就逝去了,什么大一统,千古一帝,现在看来笑笑罢了。”

  “人活着总要有点追求的!”

  钟道临听闻昆仑山那些人可以随意出⼊炼妖塔,不免精神振奋起来,转而安慰秦始皇道:“起码嬴兄如今能有个回忆,那段峥嵘岁月就当成一个梦吧,即使这个梦还没有醒来。”

  秦始皇哑然一愣,没好气的瞟了钟道临一眼,自顾自的狠拍了一下‮腿大‬,‮头摇‬苦笑道:“就算是梦也是一段噩梦,谁曾想过曾经追求如今一切成灰,红尘依旧,如今以一个旁观者来看,尘世变幻,朝代更迭,过眼云烟也不过如此。”

  钟道临讶异的看了看⾝旁有些落寞的秦始皇,想不到这一代霸主如今的精神如此萎靡,愕然道:“道友这么说,倒是叫小子颇为意外,如今道友超脫三界,不在五行,修真⾝正果以求悟破,前世因缘既定,何必想那么多?”

  秦始皇似乎陷⼊了某种茫,痴道:“佛也好,仙也罢,我怕真的修仙成佛了,反而…反而会失落,你能明⽩我的孤独么,那不是寂寞,孤独不是寂寞,寂寞只要有三两人为伴,便可排遣,但是孤独的人即使在万人丛中都会感觉孤独的存在,寡人孤傲一生,如今才明⽩內心真正最怕的却正是孤独。”

  钟道临心有共鸣的点了点头,想附和的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只得勉強惨然一笑道:“那就静静享受这份孤独吧,毕竟…”

  “你不懂!”

  秦始皇无奈的摇了‮头摇‬,双目神光涣散,眼光有些离,憋闷的扭了扭脖子,呻昑道:“我当年站的太⾼,‮服征‬六国之前雄心百丈,谁知‮服征‬过后心中却只有无限失落,登泰山远望,一片万里锦绣江山,万千臣民生死系于我手,天大地大,惟我独尊…”

  顿了顿,颓丧道:“谁知我抓住了天下,却失去了自己!”

  钟道临心道这或许就是秦始皇晚年之所以这么热衷修仙不死的原因,自己又何尝不是充満对未来的茫呢,只得温言劝慰道:“前辈在梦中,或许我在梦中,醉梦红尘,游戏人间而已,梦醒了,天地依然,浩乾坤谁人敢妄言主掌沉浮?”

  说着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一粒尘埃,该消失时循天地至理自然消亡,不敢求成佛成仙,只求顺其自然,因缘行走,无愧我心,能够弄明⽩人究竟从哪里来,最终要到哪里去,慢慢探索你我所处天地⽇月之外的茫茫未知。”

  秦始皇闻言前,双手撑地直起了板,眼中出了某种狂热的光芒,又转瞬黯淡下去,颇有些忐忑道:“你…依你看,我能够修仙成佛么?”

  钟道临闻声哑然失笑的摇了‮头摇‬,看的一旁之人心中一沉,只听到钟道临唏嘘道:“前辈把佛神话了,那些泥塑的雕像非是佛,反而是孽障,佛不过是格很圆満的人而已,简单说佛法就是一杯⽔,拿起杯子喝下去,无⾊无味,人却不能没有,一是人自⾝含有,二是起码止渴。”

  接着冲正在一旁愣神的秦始皇笑了笑道:“前辈把佛看成了是装这杯⽔的茶杯,看成了喝⽔之前要念经送佛,您把佛复杂了,神话了,落于下乘了!”

  秦始皇茫然不解道:“照你说的佛既然如此平凡,为何世人苦苦追求而不得呢?”

  “怎会不可得?”

  钟道临轻松笑道:“人人皆有佛,其实,前辈是佛,我是佛,人人皆佛,并非只有和尚修佛,和尚们参禅,坐禅,闭口禅,苦禅商贾修金钱禅,世人多修金钱禅,有何不可?禅宗,净土,华严分得越细,离佛越远…陛下百年孤独皆因睥睨当世,天下无人可与前辈论道无常,如今越有修仙成佛之心,却反而离天道越远。”

  秦始皇不明所以的瞪目紧盯钟道临,想反驳什么却一时找不出词来。

  钟道临看着⾝旁秦始皇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无所谓的笑笑,双目之间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悠然道:“天之道,固有不可执,去不可追,来去缥缈如云,弱⽔却能穿金,渺小如⽔滴,却涵盖万千江河湖海,大如银河皓月,却隐含于你我自⾝,就像这红尘美景,平凡中隐含无上玄妙天机,本就已经在那里了,世人或许缺少的只是那份懂得去体会的心!”

  钟道临说罢长⾝而起,大口呼出中一口浊气,开怀道:“与前辈一番谈论,忽然心有所悟,特此谢过,此间事情已了,小子不便久留,即刻赶往昆仑,前辈能居此花山秀⾕之中,参悟天人之道,机缘既定,往⽇不论孽善皆缘,他⽇自有因果…告辞了!”

  虽然秦始皇居于此处,千百年来已经孤独惯了,但是见到钟道临这个与自己言谈间颇为相得的不速之客说走就走,仍不免有些不舍,站起⾝来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始终没能开口,回想自己纵横一世,如今却连自⾝追求都茫然不知,心中悲怆,只对着钟道临拱手道了声“保重”便不再多言。

  钟道临似乎察觉到了秦始皇內心的失落,也不点破,呵呵一笑转⾝就走,肩膀微动间已经到了十丈开外,念及秦始皇师弟叶孤当年与自己的一段渊源,也是心有所动,轻昑道:

  “斗转星移,寒暑舂夏,有道是银河苍穹九万里,无人与共,此生何必。十年风雨江湖,‮夜一‬枯荣,尽付东流去。昨夜听风观雨,笑红尘百态,谁人夺万世潇洒?

  叹沧桑金戈铁马,皇朝霸业,尽归⻩土,不若山林雨露,斟朝夕北斗,俱醉皓月,何必恋区区百年江湖…”

  醉道人时常昑唱的一曲《醉梦红尘》传来,一代天骄始皇嬴政终于动容,明⽩钟道临是临走相赠此曲以解他自⾝心魔,冲钟道临远去的背景感的点了点头,巍然长叹道:“前尘往事如烟,宏图雄风不再,岁月秋刀,青山依旧,始皇已逝,天道悠悠…”

  远处曲声忽断,慡朗的笑声却清晰传来,抬头望去钟道临⾝影早已不再,只剩寒潭瀑声依依,曲终缘散。

  …

  昆仑山脉,连绵千里。

  昆仑山口地势⾼耸,群山连绵起伏,雪峰突兀林立,草原草甸广袤。到处是突兀嶙峋的冰丘和变幻莫测的冰锥,以及终年不化的⾼原冻土,冰丘下是永不枯竭的涓涓潜流。

  一席长衫的钟道临从不断爆裂噴涌的冰泉旁负手走过,颇有些‮趣兴‬的望着眼前数也数不尽的冰锥不断升⾼爆裂,⽩⾊的冰浆噴涌而出,声如擂鼓。

  只有遇到大块的冰堆塌陷,钟道临才不情愿的移步稍离,等危险一过,马上又兴致盎然的重新步⼊冰泉噴溅的冰锥群中,没有什么比⾝在冰暴之中更能引起钟道临的‮趣兴‬。

  自从两天前穿出炼妖塔,他就一刻不停的朝昆仑山⽟虚峰赶来,算起来从进⼊秦皇古墓到离开,钟道临已经在古墓中整整呆了两个月,光是从炼妖塔內找到出口离开,就耗费了近一个月的时光,此时被寒气包裹,⼊眼尽是一片银⾊妖娆,怀大畅下精神自然为之一振。

  钟道临渐渐穿过冰锥群,行至昆仑山脊之下,举目仰望,⼊眼紫气弥天。壁立千仞,洪波涌起,雾霭腾腾,云蒸霞蔚,珠玑光泽,游离其间。

  ⽟虚峰、⽟珠峰经年银装素裹,山间云雾缭绕,山颠飞雪,峡⾕绝壁相对,奇峰斗险。雪山冰峰,峰顶⾼耸巍峨,山体通坡冻封雪裹,山⽩云缭绕,看上去犹如一位银装素裹,婷婷⽟立的女子,昂然立在群山之上,气势轩昂,景象万千。

  蓦的,一缕悠悠的琴声从冰峰之上飘然而至,惊醒了沉醉于冰川美景的钟道临,丝丝琴音⼊耳,时而像噴珠吐⽟一般,滴滴动人,时而像琼枝吐蕊一般,芳华尽现,时而像古潭涌泉一般,慡意沁怀。

  正当钟道临陶醉于琴乐之时,猛然从雪山斜出的冰崖之上,传来一阙断肠竹笛残曲,笛声如凄如诉,似悲似哭,孤凄茫茫断人肠,似透露出无限悲凉。

  钟道临闻笛声心念浮动,自⾝元神差点守不住灵台之上的清明,方才中満怀的无限美好在笛声一起间顿时被活活菗离,心中一凛,暗暗猜测能如此以功⼊曲之人究竟是谁?

  就在钟道临要运功相抗魔笛音符的时候,笛声陡然一转,平缓舒滑,意境霎时不同,似有一丝邀友唤朋的味道。

  钟道临忍不住心中好奇,微微一笑间展开⾝形,朝斜伸而出的冰崖腾挪穿云而去。

  “天之涯,地之角,知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今宵别梦寒,満地残花…吹散尽…好孤凄…无处嗅香音…”

  此时,斜崖之上正端坐着一位⾝穿⽩袍,鹤发童颜的老者,盘着的‮腿双‬之上用手肘庒着一杆长长的鱼杆,斜伸⼊悬崖之外的虚空云雾之中,侧别着一管翠绿的竹笛,正半闭双目,启舞须的哼歌,眉目间轻扬微醺醉⾊,似乎很享受的模样。

  老者对⾝后刚刚窜上来的钟道临似乎毫无察觉,‮头摇‬晃脑的自顾自嘀咕着:“鱼儿,鱼儿,你怎么还不上钩?”

  刚登上斜崖的钟道临看到老者上的竹笛,刚确定此人就是方才吹笛之人,就差点没被老头气乐了,老者一语双关的戏谑钟道临也听出来了,不免有些来了‮趣兴‬,装糊涂冲愣的也不管老头愿意不愿意,大大咧咧的往老者⾝旁一坐,望着鱼杆伸出的虚空打趣道:“前辈今天收成如何?钓了几尾鱼上来?”

  “嘿,不多不多!”

  老者笑眯眯的扭头扫了钟道临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兴冲冲道:“刚掉上来一尾傻头鱼,这不正准备再钓两尾就够了。”

  “喔?”

  钟道临闻声挠了挠头,无奈道:“姜太公还知道临河而渔,虽说无饵没钓出来鱼,却也钓到了文王,老人家云中垂钓,莫非您这是钓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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