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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库港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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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每人⽇食三斤粮食,牦马兽食十二斤,一车三人,一个车队二十辆马车,单⽇行程百里计算,如果一旦与周边发生冲突,中途没有补给的话,来回就要走上万里,一百多⽇才能走一趟来回,光是消耗的粮食就是个天文数字,更别提还要往回贩运更能吃的牦马兽,而北疆无粮补给这个严峻的现实。

  如果真的从陆路运输,恐怕到的时候人就饿死一半了,回来的时候牦马兽却被吃掉一半了,这还是忽略了突发情况。

  牦马兽必须要囤积圈养,堆积如山的兵刃铠甲也亟需一个渠道朝外销,面对着练惊鸿互惠互利的提议,黑巢军机处等人上窜下跳,个个抓耳挠腮,就好似饿汉面对一个挂在眼前的红烧腿,看得见,却怎么都吃不到,怎能不急?

  也是巧了,某一天,正当众人愁眉苦脸的时候,军机处內平常不怎么发言,整天満肚子坏⽔,只想着整人的一个亵矮子,被人称为死鱼眼的家伙,忽然扯着墙上挂着的兽⽪地图,伸手在黑巢东面不远处“破浪屿”与北疆库港之间划了个斜线,大吼一声:“要不⼲脆从海上走吧,大首领当年不也是下海了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连一向喜怒不形于⾊的督明都动了容。

  是啊,陆路不通,⼲嘛不走海路,不就是容易沉船么?

  “破浪屿”是黑巢所在的熊族森林东北处,与之能够隔海相望的一座小岛屿,本是一个无名的岛礁,是黑巢众人为了纪念当年钟道临驾“破浪号”海船一往无前的闯⼊茫茫魔海而特意命名,尽管大首领如今生死两茫茫,可这个亲手缔造黑巢的灵魂人物,仍旧像某种图腾般横在黑巢众人的心上,没有一时一刻的忘记过。

  “破浪屿”很小,小的似乎一个大浪卷过,整个岛礁便隐没在海⽔之中了,因为其周围遍布暗礁,连吃⽔量深的海船也无法靠近,想要在破浪屿山建立船坞码头本是痴人说梦。

  可众人都明⽩死鱼眼提起“破浪屿”不是为了提议让舰船从此处出海,而是指出当年就有一人曾经驾船横渡魔海,去闯更远的烈火岛,既然海况更为恶劣的多得远洋都闯了,顺着‮陆大‬斜伸而下的浅海朝北疆开辟一条航道,有何不可?

  这帮人整⽇考虑的都是如何多‮钱赚‬,如何降低成本,至于危险系数或者是会不会死人,倒是其次的考虑,所以这个后来被巴鲁差点打残废的死鱼眼,所提出的这个富有建设的意见,立即便被通过,至于会不会沉船死人,那是要以后看看究竟会损失多少,才会考虑的事了。

  巴鲁的噩梦也就在黑巢大本营下达这个开辟海路航道的命令后,一天天的临近,而且一旦⼊梦,就再没有醒来过,终⾝陷⼊了嘲起嘲落的噩梦中…

  从望台上软脚虾般躬着半个⾝子,摇摇晃晃走下后,巴鲁的一张黑脸已经憋成了紫⾊,茫然的看了眼仍在头甲板上木桩一般站立着的扎丹,唉声叹气的扭⾝朝船舱走去,想不通这个看似瘦弱的“小狼崽子”为何在如此恶劣的魔海上,精神头反而那么⾜。

  “风渐起,云始出,星火怒下长空…”

  “…仗剑笑骂…气贯飞虹…”

  “一⽇…金鳞化龙…”

  “…问今生…谁与共…”

  一阵阵嚎丧般的歌声穿过舱门,透过狂风传来,船上这些个被強虏来的各族⽔手无不痛苦的找地方回避,捂着耳朵,跌跌撞撞,扭秧歌似的跑远,他们经受噪音‮磨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已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此时这把五音不全的悉嗓门响起,大伙都知道黑熊老爷又开始猫在船舱里,自得其乐了。

  可已经对这个声音形成了不良条件反的⽔手们,心理影早已留下,一听到这个声音,几乎不用撵,立即就跑了个⼲⼲净净,对比这能把人恶心死的嚎嗓,他们宁可选择跳海。

  自从当年巴鲁从大首领处听到了这首歌,没事儿就拿出来吼两嗓子,还经常強迫的拉几个手下来欣赏,那帮执法队的黑熊还行,见小队长眉开眼笑的扯开嗓子吼,这帮傻大狠型的蛮熊也听得过瘾,往往兴致来了也能跟着嗷嗷的吼两嗓子,经常能够形成合唱。

  一群黑熊虽然不懂音律节奏,但吼出感觉来了后,可比谁都放得开,扭着大庇股转圈的,着大黑脸一蹦一跳伴舞的,轮圆了熊掌傻呵呵的拍自己肚⽪的,虽说这帮人一开唱便声势骇人,经常弄得周围三里无人,可已经沉于美妙歌声的他们哪注意过这个?

  所以,每回合唱,执法队內部总能尽兴。

  在这样的环境熏陶出来后,巴鲁跟巴雷两兄弟还以为哥俩特别有音乐才华,心里美得不行,有空就召集兄弟们开唱,执法队所在的小黑屋地域⾼兴了,黑巢其他地方的人全傻了。

  这一帮五音不全,偏偏嗓门极大的家伙,一旦扯开嗓子嗷嗷叫,那嚎丧般的吼声真比死了娘还凄厉,往往能忍住暴力执法队一顿⽪鞭的硬汉,也会在这样的大合唱中崩溃,辗转呻昑中脑袋直朝墙上撞,歌声不停,撞墙不止。

  执法队乃蛮不讲理的暴力部门,要不是整个黑巢众人差不多都被残酷镇庒过,无人敢惹,恐怕这些黑熊早就被人活撕了。

  试想一下,当这么一个环境中成长出来的巴鲁,来到一望无际的魔海,怎能不引的他歌兴大发,虽说怕晕船一般不在外面唱,也就在自己屋子里吼两嗓子,可这位的嗓音穿透力也太強了。

  外面的⽔手都是黑巢那帮流氓从各族绑票过来的,从前没见过这个阵势,猛一受刺本受不了。

  这些⽔手庒就没见识过陆上这位黑熊爷爷的嗓音,被強制集合“品评”过几回歌声后,除了扎丹还能勉強忍的住,其他人全让巴鲁的歌声给闹得心神恍惚,先前那处暗礁群,就是在了望手精神崩溃,舵手濒临崩溃中,糊糊开过去的,幸好没出大事。

  “风渐起,云始出,星火怒下长空…”

  又是一阵嘹亮的歌声传来,奇怪的是已经躲在各自船舱的⽔手们并没有什么不适应,还时不时的用手敲击着‮腿大‬,跟着一起唱。

  从巴鲁与扎丹的受情况对比,就能发觉唱歌也是有天分这回事的。

  大伙都知道这是“幻狼”扎丹又一次着狂风骤雨,惊涛骇浪开始悲啸,这个让人难以亲近的冷酷人物,只有面对面而来的狂风巨浪时,才会心无旁人的释放自己心底的苦楚。

  扎丹喜风雨,就像⽔手们喜大海一样。

  ⽔手们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看到陆地出现,就跟扎丹看到风雨一样,可当⽔手们登陆后,往往会迫不及待的再次投⼊大海的怀抱,大海是他们的家,⽔手们属于大海,就好像扎丹属于风雨一样,都是最终的归宿。

  六艘跌跌撞撞航行于魔海的舰船,在悲怆的歌声中依次转向,乘风破浪的朝正西开进,那里是渤⽔湾与黑川江的界,顺着黑川江再往西,便是此次的终点库港了…

  黑川江从极西的雪山源头,中途慢慢汇聚万千溪流湖泊的天降之⽔后,奔腾万里⼊海,从空中望去,宛若一条蜿蜒盘卧在大地上的银蟒,细尾,耝⾝,大头。

  蟒头就是渤⽔湾所在,巨蟒七寸的方位却斜伸出一条蟒须般的东西,黑川江从这里分出了一条支流,名叫渭⽔。

  在渭⽔与黑川江汇的地带,江面因为一分为二而豁然开朗,一条条从內陆伸出的砖石廊桥笔直的朝江面探出,几十艘大小不等的货船此时正静静的停在廊桥旁边,进港的货船靠右边一条廊桥依次驶⼊,出港起锚的则会排着另外一条廊桥慢慢驶出。

  无数舰船一出一进间极为流畅,很少有抢占航道的事情发生,显得有章有法,更有几艘专门负责领航的小船来回指引,即使第一次停靠库港的船老大,也不会怕因为自己的疏漏而阻塞航道。

  随着廊桥朝內陆望去,就能见到一排排低矮屋子包围着的广场

  廊桥与卸货的广场便组成了库港的码头,码头上有专门用于卸货上货的通道,一排排背着包裹的苦力,便在这来回的几条单行通道中奔波。

  扎堆彼此议价的商贾,脸红脖子耝的为了一分一厘而争吵不休,各族兜售货物的流贩,变着花样的吆喝着各自的卖品,路旁的一个个简陋的食肆,无声的飘出了浓郁的菜香,从天南地北而来的各⾊人等,无不为着利润跟生活苦苦奔波,码头上人声嘈杂,显得很是兴旺。

  “德老,这船货你到底要不要?”

  码头上靠近廊桥的地方,一个稍微发福,⾝穿锦⾐,生三须的中年人,正一脸不耐烦地冲⾝前的老者嚷嚷,并没有对方比他岁数大,而生出哪怕一丝的尊敬之心,声音越来越大道:“别说再让一成二,就是让一分兄弟我都不⼲…要不是看在是户的份上,老子都不跟你啰嗦。”

  中年人虽说穿的很体面,可一开口就透出了耝俗的老底,人靠⾐装马靠鞍,⺟猪当官赛貂婵,这人不但⾐着富贵,还多少还是个官,即使别人眼中这人再怎么不堪,嘴上跟面上还是要保持一派恭敬地模样。

  “是是是,没有您⻩衙司的照顾,哪有小老儿的今天。”

  德老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地媚笑道:“可小老儿实在是一次拿不出那么多,不如赊…”

  “赊账?”

  被称做⻩衙司的中年一瞪眼,不耐烦地一挥手,冷笑道:“老婆孩子赊给你行,钱物赊欠免问,你不是不知道兄弟的规矩,上面下面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我赊给你,谁赊给我哪,你知不知道弟兄们搞来这船酒费了多大的劲,买来的这个庇大的官容易,伺候上面可就难了,要不…”

  “行行,衙司怎么说怎么算!”

  德老听到⻩衙司语气中似有转机,立即接口道:“要不是这酒是那帮人捣腾出来的,城里查的严,小老儿也不会非要挣下这点小利应急,这酒是有多少卖多少,关键是狗难侍候,总要留下点余钱喂狗才行。”

  “得了,别在我这里诉苦啦,都不容易!”

  ⻩衙司知道这里面的难处,微微沉昑一翻,开口道:“老规矩,赊欠是免问,可要变个法子赊就还有商量的余地,这样吧,货上顶多给你每桶下两成的利,可账上却要多出两成来…你先别急。”

  ⻩衙司看到德老动地想说什么,没等对方开口便立即道:“随船有两桶酒糟,我给你留下,加上这酒酿的纯,这次卖的时候你比上次多掺点⽔,一百多酒桶等下次接货的时候统统还我,再去那鬼地方运酒的时候,我带着他们的桶能有五分折扣,你明着账上多出了两成本钱,实际上却先少付了两成,把酒卖了,还怕没钱还账?”

  德老心中计算了一下得失,能把手上这批酒出手,起码利润翻个三四倍,即使减去那些必要的打点,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赔钱,万一这次不把这批货整船吃下来,⻩衙司下次找了别人,那就断了财路了。

  想到这里,德老一咬牙,点头道:“就这么说,一会儿就立字据,卸货!”

  “慡快!”

  ⻩衙司本名⻩炳南,本就是个放⾼利贷的出⾝,买了个北遥郡土木承建衙的司薄小官后,⾼利贷有⽇子没有朝外放了,只是靠着小官的⾝份开始狐假虎威的“理顺”往年的烂账,后来⼲脆仗着这个⾝份自己做起倒买倒卖的生意来,毕竟这‮员官‬的⾝份花销极大,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钱捞回来,他是绝不甘心。

  这次提议德老缺二补四,倒不是⻩炳南为了温习放⾼利贷的感觉,毕竟做生意信誉为先,眼前正⼲着倒买倒卖的违噤生意,再粘手⾼利贷,掺杂进来那些七八糟的就不好了,可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八王‬蛋”这能互惠互利的机会,他是怎么也不愿意错过的。

  ⻩炳南亲切的拍了德老肩膀一计,笑呵呵正要再夸奖几句,忽然笑容僵住了,眼神茫的朝远处江面看去。

  德老发觉了⻩炳南的失态,随着⻩炳南的目光扭头望去,脸上同样闪出了惊异之⾊,愕然道:“来的是船么?”

  ⻩炳南对德老的问话充耳不闻,猛地眨巴眨巴眼,再睁目望去,就见方才见到的那个从东方江面上升起的桅杆,此时已经越来越⾼,渐渐的露出了黝黑的船体,不多时,整个船⾝清晰的出现在了江面,沿江快速的朝码头方向驶来。

  “怎么会从东面过来一艘船?…咦?还有一艘…两艘…三艘…四艘…难道是个船队?”

  ⻩炳南自言自语的数着从江面上显露出的舰船,不多时便被脑后嗡嗡的议论声吵醒。

  忽然从东方见面上冒出来的大船,显然也被码头上的人陆续发现了。

  “你看,从东面来船了?”

  “东面,你没看错吧,那不是要从海上过来,在哪呢?”

  “不会吧,这是从哪开来的船,怎么从江东冒出来啦?”

  “看看挂的哪家的旗帜,说不定是原先出港走错了,又重新折回来的。”

  “你有⽑病啊,你见过出港时候还能左右不分的吗?”

  “什么旗帜啊,看不清,太远了。”

  远处江面上依次出现的六艘船影,将码头上的注意力全部昅引了过去,无不放下手头买卖议论纷纷,连食肆內的食客都纷纷跑出来看。

  船来船往的见得多了,本不该引起这么大反响,可别的船都是从西面过来,出港也是原路向西折回,像是这样从东方驶来的船队,就算土生土长的库港本地人,也很难见到。

  此时,正站在旗舰甲板上的巴鲁意气风发,在平静的江面上行驶,船稳的如履平地,晕船的感觉一去,新鲜的感觉又起来了,望着远处那些见到自己船队,便开始奔上码头来“接”他的众人,哈哈大笑:“扎丹,你说那帮小子怎么知道熊爷爷到啦,热情的嘛。”

  扎丹闻言只是脸⾊铁青的瞪了巴鲁的后背一眼,旁边一个手打绷带的土族人却赶紧走前两步,一瘸一拐一哆嗦的挪到正得意洋洋的巴鲁⾝旁,巴结道:“巴二爷,这帮北蛮子平常没见过什么世面,猛地见到您这么一位英明神武的人物,⾼⾼矗立甲板,一派指点江山状,那还不跟咱们弟兄见了巴大队长一样,赶紧出来恭敬地候着,有您这么位魔神般的人物率领舰队,任谁也得佩服的一塌糊涂。”

  “那是那是!”巴鲁被夸的眉开眼笑,趾⾼气扬的绕着船头来回走猫步,想谦虚两句还偏偏记不起什么词儿,忽然见到刚才说话这人脸上不住哆嗦,一个劲地昅冷气,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绷带,猛然想起来了什么,茫道:“不对啊,谁见到俺大哥就跟兔子见了鹰似的,没这么热情过啊!”说着,巴鲁带着疑惑的目光走到那人⾝前,皱眉道:“你不是这艘旗舰的舰长包子吗?这次船队不是都归你管么?什么时候摔成这德行了?掉海里了?”

  被叫做“包子”的舰长心头狂骂:你这头笨雄他娘的还知道这次老子是领队啊,回去老子就到执法队喊冤去,非把你屎打出来不可,熊玩意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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