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怯懦

　　“茶叶蛋，热腾腾香噴噴的茶叶蛋！”快嘴二婶在自家的小草棚子前支起口小锅子，卤⽔温温的半滚着，煮着的蛋散出一阵阵人的卤香味儿。

　　二婶那口锅子里的卤⽔，除了茶叶、盐巴，还有她清早上山，按照家传秘方扯的几味草药，这样煮出来的蛋，不但有茶香、蛋香，还有一股清甜的甘草味儿，那些工场的工人下班了，总爱买上一两个吃吃，就算有节俭的自己舍不得吃，也会买上一个，回去哄哄馋嘴的小孩子。

　　看着锅子里的蛋，快嘴二婶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见识。以前在临安，来家做客的亲朋好友都说她煮的茶叶蛋好吃，这不是前一阵子听说工人们有了钱吗，她马上在自家门前支起了茶叶蛋摊子。

　　哼，家里死鬼老头子还怕将来没生意惹人笑话，结果呢？

　　最开始每天卖十个蛋，五文一个，就是五十文铜钱，楚家米店里⽩米卖三十文一斤，五十文可以买到一斤半还多的米；家里那十几只⺟，放菜园子里自己啄虫子吃，再每天洒上半斤米就养得个个肥壮，能生十个蛋。这样一来，可不是每天坐在家门口就能赚一斤⽩米吗？家里的死鬼再不废话了，每天对着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很快自家产的蛋不够卖了，她不得不以三文钱一个的价格找别人买生蛋，每天卖出四十个蛋，就得花上九十文钱向别人买三十个。

　　精明的二婶能不琢磨吗？她马上又养了十只小⺟，等这些长大了，就能生更多的蛋，养更多的…琉球让人昏昏睡的夏天，快嘴二婶做着生蛋蛋生的财梦。

　　蛋已经煮了小半天，卤料的香味扩散开来，引得人直呑馋涎。

　　猎户陈茂的运气不错，今天上山检查昨天下的活套，套到了两只野兔。刚刚卖出去一条肥大的山兔子，到手二百八十个铜钱，他一边数着钱，一边拎着剩下的一条兔子，走到了二婶家门前。

　　“好香的味道，喂，二婶，给我拿两个蛋。”

　　陈茂数了十文钱出来，站在二婶锅前，把蛋剥开来吃。

　　对面卖青菜地胖丫笑道：“洪家婶子。茂哥照顾你生意。你也照顾照顾他。把那兔子买回去炖了吧！”

　　快嘴二婶一下子蹦起来八丈⾼：“嗨呀你个傻丫头。他买我十文钱地蛋。你倒喊我买他两百文地兔子。当我二婶是笨蛋？”

　　自楚风在工场、军队中全面推行月薪制。并且提前支付了第一个月地工钱后。琉球匠户村地小商小贩开始活跃起来。市面上颇有了几分欣欣向荣地景象。

　　经济文化展。都在按自己设想地轨道⾼前进。但是。究竟是哪点有所遗漏呢？楚风觉得自己心里面总有个疙瘩。但又想不起哪儿没做好。

　　“山越人来了。快跑啊！”呼爹喊娘地叫声凄厉无比。惊醒了清晨睡梦中地楚风。

　　山越人？

　　懵懵懂懂的从上爬起来，楚风心头毕剥一跳，顿时睡意全无。

　　***，有敌人来袭！

　　他从墙上摘下刀，跑到院子里的时候，虎子拿着短，敏儿举着把砍柴刀，王大海着三尖鱼叉，连王李氏都拿着把菜刀，跑下楼站在院子里了。

　　瞧着虎子有点小‮奋兴‬，又有点害怕的样儿，楚风拍拍他的⾁头脑袋：“小孩家家的，和姐姐妈妈留在家里！”

　　本来还微微抖的虎子，听了这话反倒镇静下来，小膛一：“我是男子汉了，楚哥你亲口说的。”

　　我说过吗？楚风摸摸鼻子，无奈的看看王大海。

　　“让他去吧，十二岁，该见点世面了。”王大海拿下敏儿手里的柴刀，揣在上“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妮子留在家里，把门关好。”

　　敏儿又从爸爸上抢回了砍柴刀：“你们去吧，我守在家里，放心，我关好门不出来。”

　　走到门口，王大海又转过去叮嘱一句：“万一…和你娘躲到地窖里去。”

　　敏儿和妈妈互相搀扶着，看着一老一少加上楚风，三个男人走出门外。

　　偌大一个匠户村，三千人聚居的村子，已经成了一锅粥。百姓们扶老携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撞，有的人鞋子跑掉了，光着一双脚，有的人⾐服没有系上，胡往⾝上一披就跑出来了，有的人拖着包裹，有人牵着小孩，那个快嘴快⾆的洪家二婶，怀里还抱着一只芦花。

　　“楚大人，山越蛮子来了，咱们快跑吧！”侯德富拿着杆长，惊惊慌慌的跑过来。

　　“跑个庇！你能跑，这村里的老弱妇孺也能跑？！”楚风气満膛，一个大耳刮子菗到侯德富的猴脸上，把他打得原地一转。

　　这一巴掌把侯德富的⾎打出来了，他脖子一梗：“只要楚大人您不走，我⽪猴子舍了这条命，刀山火海也跟着你！”

　　楚风瞥了眼他手里的长，嗯，至少还没把武器丢下，拍了拍他肩膀，轻声说：“跟上！”

　　村里实在得不像话，娃娃哭、大人叫，声音喧嚣，本弄不清山越人在哪个方向。楚风抓住个跑过⾝边的村民，一问之下，那人満眼惊悸连话都说不出来，哆哆嗦嗦的伸手指了指村子东边，楚风一放开，他就如蒙大赦般飞奔而去。

　　一行人向村东赶去。四个男人，拿着武器，相对镇定的表情，都给人以‮全安‬感，他们走过的地方，混的程度都或多或少的降低了，不少的百姓，默默地看着这些准备为了保护他们而流⾎的人。

　　渐渐的，有曾在楚风的汉军中受过训练的士兵，手提长矛加⼊了这只队伍；百姓当中，也有一些勇敢的人，铁匠拿起了钢钎，猎户拿起了弓箭…队伍在不断的扩大。

　　村东的路口，并没有想像中⾎流成河的场面。6猛拿着一枝明晃晃的长矛，站在路口当中，他⾝材魁梧，表情不怒自威，这下真有当桥头张翼德的气概。

　　与他对恃的是四五十个山越人，楚风一一看去，只见这些人⽪肤黧黑、鼻梁低矮，⾝材最⾼的也不到一米六。男人只用鹿⽪围在间遮住下⾝，女人则多了件⿇布织的小褂子，大部分人背着个装満东西的背篼。

　　看到他们的武器，楚风才最终松了口气：短矛是鹿角磨尖了做的矛头，弓是树枝弯的，箭头则是磨过的青燧石。这样简陋不堪的武器，这样矮小瘦弱的⾝板，单凭6猛、王大海和自己，说不定都能收拾完了。

　　但在别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看，这些山越人头截断、披散到脖颈，不少人⾝上纹着丑恶吓人的纹⾝，黑黝黝的⾝子，黑黝黝的脸，一笑就露出口⽩森森的牙齿，像要吃人似的，简直和庙里画的牛头马面一样可怕。

　　楚风略略数了数，五十名士兵，实到的不⾜三十个，而且来了的也畏畏缩缩，胆子最小的钱小⽑，连都拿不稳了，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他⾝子抖得筛糠似的，待要弯下去捡，正巧有个山越人冲他笑了笑。

　　妈呀，那⽩得吓人的牙齿，简直快要咬到我脖子上了！钱小⽑像被蝎子咬了一口，哇的一声跳起来往回就跑。

　　本来就不算稳定的人群，开始松动了，只因为舍不得楚风的粮饷，再加上6猛严厉的目光，他们才没有丢下武器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