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危机
处州失守,秀王赵与檡、安抚使方洪殉国;南平失守,文丞相转战汀州、莲城;奥鲁⾚自江西攻邵武,知府赵时赏兵败退走;董文炳由浙江⼊闽北,克建宁府,俘知府赵崇釠,福建制置使王积翁弃南剑逃回福州。
四面楚歌、风雨飘摇,按照陈宜中、张世杰的部署,小朝廷从福州乘船下海,成立了海上行朝。
阿刺罕率舟师沿海岸南下,由叛将王世強导引直抵福州,福建制置使王积翁勾结知福州府王刚中献城投降。
福州陷落,标志着南宋小朝廷失去了最后一个沿海大城市,没有了大6上的立⾜之地,今后只能长期漂泊海上。
宋军将士大半是福建人氏,儿老小多在福州,闻听噩耗,各船中哭声震天,有的人切齿痛骂王积翁、王刚中,有人呆立船舷半天不一言,还有人神⾊哀戚长吁短叹,整个行朝被穷途末路的气氛包围。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谁知就在这个山河残破的时候,竟然有番邦外国前来朝贡!我大宋十七帝三百余年深仁厚泽,如今终于蒙苍天垂怜啊,连夷人都还知道感恩怀德,仍以我大宋为华夏正朔!
大宋行朝的左丞相兼枢密使陈宜中,拿着琉球国贡使的国书,简直欣喜若狂,他的手微微颤抖,眼睛一酸,泪⽔一滴滴落下,弄了表章。
由大小上千艘船舶组成的大宋海上行朝,东南角,被重重叠叠的船只围住的敏号剪式船上“琉球国”的各位“贡使”们忧心忡忡。
冒贡,是伴随着朝贡体系的确立,而产生的诈骗行为。
周礼定“五服”把天下诸侯按照亲疏关系和地理位置的远近,分作五服,分别有不同的进贡标准并给予回赐,回赐一般多于贡品,比如楚国的贡品就是一堆野草:苞茅,用于过滤酒⽔,不值几个大钱,而周天子的回赐则往往是丝帛、铜器、弓箭、兵车一类的好东西,价值远⾼于贡品。
总地来说。“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中原王朝要是四夷来朝地名义。皇帝对来朝贡地邦国是“来者不拒”地;四夷、诸侯们则贪图丰厚地回赐。双方各取所需。皆大喜。
既然朝贡有利可图。就免不了有人在这上面打起了坏主意。随便弄点茅草杆。去找周天子换个大铜鼎。真是一本万利。
不过周天子时。天下诸侯无论远近。就是极远地楚、吴、越一类当时地蛮荒之地。其祖上也多是武王伐纣地功臣或者周天子地亲戚。大家地爷爷爸爸是在一条战壕里扛过打过仗地。都是互相知知底地红⾊弟子。别人想来冒充。很难。
到了汉武帝时候。开拓西域小国。那些蛮夷们和大汉皇帝们不啊。距离太远。到长安来。有地要穿越沙漠。有地还要翻越葱岭。家国又多。一个小城几百几千号人就算一国。什么大宛、莎车、于謓…光千奇百怪地名字就叫人头疼地了。管外地大鸿胪他老人家弄得一个头三个大。也“拎勿清”了。
后世⽇本奉为国之重宝地“汉委奴国王”金印。就是汉朝光武帝送给他们地。那阵子倭人还处于弥生时代。跟原始人相差不多。不可能有什么好东西。估计进贡了几碟生鱼片。就得到一颗金印。真是有得赚。
就有狡猾狡猾地家伙看出了门道。拿锅烟灰把脸蛋擦黑。再随便胡诌几句叽里咕噜地“夷语”随便带点乡下土特产。左手一只右手一只鸭。跑来找大汉皇帝朝贡了。
好!夷人来朝贡说明我“圣天子在位”我中原皇帝当然要“来者不拒”大大的赏!几只土土鸭,换来了金子银子绫罗绸缎,得逞的家伙洗去脸上的锅烟灰,转眼又变成了正苗红如假包换的大汉子民,拿着皇帝的回赐,笑嘻嘻的回家去了。
如果遇上好大喜功的皇帝,员官们自然投其所好,不会认真审查朝贡使者的⾝份,骗子们屡屡得逞。稗官野史上说,隋炀帝为了夸示国力,在番邦贡使来朝的时候,给树⼲包上绫罗绸缎,贡使吃饭、住店不要钱,大搞公款吃喝,想必那时候冒贡的骗子们都赚得盆満钵満了。
之后的唐宋元明清,冒贡的把戏一直没有断绝。明朝成化年间,陕西副使郑安言向朝廷报告,从乌斯蔵来朝贡的活佛们,只有三分之一是真的,其余都是汉蔵勾结的冒牌货,这些骗子伪造印信,往往上百人一伙,成群结队的跑到大明来混吃混喝,临走还要从回赐上捞一把。
南宋时期,偏安一隅的宋朝皇帝们,对着北方的大辽大金大元,开始称兄弟(宋辽澶渊之盟),后来称侄称臣(宋金绍兴和议),最后连孙子(对蒙元)都当了,实在憋屈得不行,那就在朝贡的蛮夷⾝上找回自尊吧,在贡使乒乒乓乓的叩头声中,大宋的帝王将相们总算找回点天朝上邦的虚荣,可以继续“西湖歌舞几时休,直把杭州作汴州”
于是朝廷对待贡使越优厚,于是骗子就越的多。
冒贡这种事情,瞒上不瞒下,临安人茶余饭后拿来讲笑话的,大家多曾听说。侯德富的主意,就是把阿泰头人推到前台,打扮成“琉球国”的国王,楚风等人则作为“通事”、“随员”、“华商”充作使团成员。
本来这个计划非常完美,由汉人充随员的贡使,实在很多,毕竟人家千里迢迢的来朝贡,总得有几个带路的、几个翻译官吧,这就是満南国中海、印度洋到处跑的华商一展⾝手的时候了。而且这次冒贡的主角,阿泰头人,那可是正经八百的琉球夷人、宝岛原住民,就算朝廷请来李昌钰博士做dna鉴定,结论都是板上钉钉的。
只要得到朝廷的封赏,确定琉球的海外藩国地位,目前的危机就算暂时过去了。
找到海上行朝了,国书递上去了,觐见的⽇子也定在了三天后,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了纰漏。
“大人、大人不好了!我在船舷上透透气,看见、看见刁老鼠那厮,就在左边过去第三条小艇上…他、他可能也看见我了!”刘喜急步走进舱中,神⾊颇为惊慌。
啊!怎么会这样?楚风像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确定他认出你了?”
“嗯,好像他也很吃惊。”
张广甫气得胡子直抖:“唉~你呀你、你呀你!刘喜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说了晚上才准出舱透气,你⽩天没事跑船舷上瞎转悠啥呢?”
王大海和侯家兄弟听到声音也围了过来。本次出海,6猛不愿意“欺君罔上”楚风也就顺他的意,没带他来;做学问的曲海镜、管工场的徐财旺、钢铁厂的冯火山等人,来了也没用,就留在琉球主持各项工作。
老爷子痛心疾的说:“怎么办事这么不小心?这冒贡的事情,担着⾎海般的⼲系,欺君之罪,満门抄斩啊!本来老夫算定万无一失的计划,就等三天后,咳咳、咳咳”
“老张,别急,大家先想想办法。”见张广甫差点背过气去,王大海给倒了杯茶,给他灌下,脸⾊才好了几分。
刘喜痛苦的蹲下⾝子,抓着脑袋喃喃的说:“全怨我不好,不该去船舷…”
楚风摇摇手:“不怪你,不可能整天呆舱里,换了谁上船舷,被刁老鼠看见都是一样。问题不是出在刘喜,而是刁老鼠突然出现在行朝军中,撞破了我们的⾝份。”
“要不,咱们趁这会儿官军没防备,悄悄跑了吧?”刘喜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
“跑?跑到哪儿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琉球岛可搬不走。”张广甫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于刘喜了,只是一时脸面上下不来,口气还有点生硬。
“不用着急,依我看,刁老鼠万万不会告我们!”侯德富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