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王者师
“琉球,真不啻海外仙山、避之福地也!”李鹤轩踏上琉球海岸,见此处道路宽阔平坦,房屋精美整洁,市面繁华热闹,他由衷的赞叹不已。
一⾝负王霸之学,值此世,正是男儿显亲扬名,施展中抱负的大好时机!就算做不成萧何、陈平,也要学周瑜、孔明!
李鹤轩就是国中传统士人中,学习纵横捭阖的帝王之术,一心以王者师自许,每逢世就跳出来动搅风云的人物。
这样的人,先秦有吴起、商鞅、苏秦、张仪,开汉有萧何、陈平、张良、韩信…本朝“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更是大大有名,太祖皇帝“雪夜访普”让多少读书人憧憬着自己也有为帝王师的那一天。
毫无疑问,李鹤轩也做着同样的梦。
北元广招天下士,但那是鞑虏,就算做到刘秉忠的光禄大夫、太保、参领中书省事、同知枢密院事,说到底还是个胡虏的官职,只有今世的荣华富贵,没有后代的万众景仰,算不得光宗耀祖,无非是和投匈奴的中行说、投契丹的韩德让一般的地步,徒惹后人笑。
要投,就得投汉人正朔!文天祥忠勇而迂阔,苏刘义有勇无谋,陈宜中多谋而迟疑,6秀夫死抱书本,朝万衮诸公当道,新进之人不能执掌权柄,奢谈尽展中所学?至于陈吊眼、许夫人等等各处义军,脫不了海寇习气,终究难成大事!
只有琉球,虽称海外藩国,实为中原遗民,近来好生兴旺,御笔亲题为“海东屏藩、天南柱石”且琉球居海岛上,南海古为天险,蒙元铁骑虽利,难渡汪洋大海,近几年当保得无虞,实为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自己投了琉球,将来进则如光武中兴,扫净胡虏定鼎中原,免不了有凌烟阁上标名姓的一天;退则如蜀汉割据一方,延续华中正朔,也有武侯祠受万姓顶戴、千年香火的机会。
于是,李鹤轩请表兄祝季奢写了引见信,搭乘祝家从福州运送布匹的海船,踏上了琉球的海岸。
楚风,琉球总督大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如何才能说动他?尽管从表兄处打听了不少,但李鹤轩还是决定多在琉球市面上走走看看,必然能现某些端倪。
不仅一座座房屋粉刷得雪⽩可爱,街道也整洁美观,不知用什么土铺成,大晴天也没什么灰尘,街道两边有排⽔沟,不时有居民从家中出来,将污⽔倒进沟里,每隔十丈有垃圾池,一圈用砖头砌成,百姓们将垃圾倒进去,街面上看不到一点污物。
楚风决不相信国中人不能过整齐清洁地生活。要知道。“世界上最美丽华贵地天城”这是马可-波罗对杭州地赞誉。而明朝时候到国中地西方传教士。纷纷称赞“国中城市美丽远胜西欧”就是清明上河图也能看出北宋汴京地大气磅礴和精致细节。同时候地巴黎、伦敦。还是一片臭⽔塘、烂泥沟呢!
而在満清荼毒二百年后。欧洲人来到国中地观感则是:“破烂地街道、行尸走⾁般地民人。可见鞑靼人地奴役摧毁了这个东方古老民族地美好传统…”
所以楚风在琉球实行严格地城市治理。没有受到蒙元満清地恶劣影响。完全可以在琉球重现清明上河图地美丽画卷。百姓也很快适应了这样地生活。毕竟不可能有人希望自己地生活环境犹如猪圈。
正巧有个老妇人。从家中出来。手上端着个簸箕。装着骨头、烂菜叶之类地垃圾。弯着、弓着背走到垃圾堆。小心地把簸箕里地东西倒进去。
李鹤轩走上前。施礼问道:“老人家。为何将垃圾全倒进池中。若是倒在外面。却又如何?”
“刚来地吧?”老妇人瘪着地嘴満是笑意。皱纹都笑开了。一幅表情摆明了说你是乡下人。“琉球垃圾必须倒池子里。污⽔倒沟里。别说倒垃圾。就是吐口⽔都要罚款。后生。你可要注意啊。被察警逮到了。一次要罚五十文呢!”
老婆婆说完,弓着背慢慢走回家中。
“秦法、秦法!刑弃灰于道者的秦法!”李鹤轩大惊,却忘了问察警是个什么。
“滴-滴-”大街上一阵,李鹤轩定睛一看,前面一个⾝材矮小、⽪肤黝黑的土人,提着个钱褡子狂奔,后面两个⾝穿大红⾊窄袖紧⾝⾐服、挎长刀的人紧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吹哨子。
前面百姓中有人把路边的板凳往中间一抛,扔到土人脚下,那人一个趔趄飞出去四五尺,跌了个嘴啃泥。
两个红⾐服如狼似虎,冲上来按住土人,一人拿出条牛筋索子把他双手反剪捆上,另一人从间菗出条⽪鞭,哔哩啪啦的一顿菗,土人上⾝**,只见鞭子落下就是一道⾼⾼隆起的⾎痕,只十来鞭子就菗得他在地上滚来滚去,仔细一看,那鞭子是牛⽪裹成,中间还夹了铜丝,菗起来好不怕人!
暴政、暴政呐!鞭子落下一次,李鹤轩就觉得浑⾝一颤,却见那些百姓们确是一点不怕红⾐人,指指点点的说:“今天这两个察警露脸了。”“就是嘛,最近小偷多如牛⽑,再不把小偷治治,我们⼲脆去找刘喜,告他们玩忽职守,把他们的饭碗砸了。”“打的好!”原来这就是察警,听老妇人说,就是吐口痰、扔垃圾都要犯王法,为什么这些老百姓言谈中对察警却一点不害怕,还说什么抓不到小偷就要砸察警的饭碗?
这时候才有个⾝材微胖的妇人从远处跑来,边跑边喊:“我的钱褡子…”
察警从地上捡起钱褡子,把散落出来的铜钱一一捡回去,又拍了拍钱褡子上沾的灰尘,双手递给胖妇人。
李鹤轩大奇:差人见钱,如苍蝇见⾎,哪有这么轻松还给别人的?大宋的快手捕到小偷強盗,起获的赃款能有一半还失主就差不多了,其他都要以“好看钱”“⿇鞋钱”的名目克扣下来,难道这些察警都是不爱钱的?却是奇哉怪也!
两名察警还了钱褡子,对妇人施礼道:“大娘子,我们逮到小偷,还请你去法科衙门做个见证。各位⽗老,愿做见证的请一同去。”
哼哼,这不是来了!李鹤轩冷笑一声,他知道差人凡有案件,最喜攀连牵扯,把无辜者的邻居、街坊捉到衙门做见证,一关就是十天半月,趁机敲诈勒索。
还没来得及提醒那妇人不要多生事端,周围百姓却兴⾼采烈的簇拥着察警、人犯和妇人朝法科衙门去了。
法科衙门的员官又与察警不同,宽袍大袖的正宗汉服,头戴进贤冠,一⾝黑⾊显得威严无比,与一般人短⾐窄袖区别甚大。
咦,怎么这些人见官不跪?李鹤轩跟在百姓后面,只见这群人一窝蜂的涌进法科衙门,只朝上唱个大喏,就叉手叉脚的站在堂下。
接下来的审判过程同样大出李鹤轩的预料,那位堂官只简单问了案情,既没动板子也没胡攀扯,轻轻松松定了土人偷窃之罪,判菗三十鞭、木笼囚噤示众五天。
本来刚才察警已经菗了他二十多鞭,但老百姓们七嘴八⾆的证明,说这土人只挨了十鞭。
法科自己的察警们,⾝穿深红⾊⾐服,与街面上的察警着装略微不同。他们当堂把土人放翻,又是二十鞭子菗下,只打得那人一张黑脸变得煞⽩。
又押着人来到城外一处地方,这里摆着几个大木笼子,每个⾼一丈、长宽五尺、关一个人,已经关了两个土人在里面。
察警打开一个空笼子,将犯人关进笼中,留下清⽔和⼲粮,便扬长而去。
李鹤轩震惊的不是这些木笼,而是不远处的几大堆骷髅头…京观,古书上说的京观,这里竟然真的弄出来了!
走进细看,每堆旁边都有木牌子,写着京观来历:
“山越人莽岳部落,杀屠汉人、掳我汉民,景炎元年七月,总督楚挥兵六十里,尽灭其族,以级筑京观于此。”
“泉州蒲寿庚导元倾宋,麾下大食海獠伊本。赛尔勒尤为猖狂,锦田山屠戮汉民⾎债累累。景炎二年元月,总督楚渡海以征,尽灭其亦思巴奚,蒲氏气焰馁矣。赛尔勒以下一百二十人,级筑京观于此。”
暴秦、暴秦!李鹤轩心头巨震,琉球之法,师从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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