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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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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风寒,更深漏尽。亿万朵雪花突如其来的飘洒在京城的夜空,眼见的又是一场大雪,却是有人喜有人愁。一些胛未眠的文人意兴阑珊的推开窗子,拥着怀中美人,忍不住就要提笔作诗了,待诗兴发过之后,才去继续发兽。而在一些破街烂巷的小胡同里,不少人无奈的将家里仅有的一棉被给‮娘老‬盖好,又把自己的棉⾐盖在小儿子的⾝上,这才瑟瑟发抖的诅咒起老天爷来。

  大雪同样飞扬在皇宮里那些恢宏华丽的宮殿上空。一个人揭开了重重帷幔,自太庙的一座偏殿里走了出来。他的脸很⽩,比雪还⽩,那是一种没有⾎⾊的苍⽩,尽管他的面容极其英俊,却始终给人一种郁的感觉。他⾝穿宽大而柔软的锦袍,着朔风,站在大殿的台阶上,目光穿过风雪,望向神秘莫测的夜空。他就是陈有路口中的宗主。

  然而他却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雪所惊醒的,在此之前,京城的地面一阵微微震动,想必令城中不少人震惊了。而他也感到了震惊,却与那些人不同,他清清楚楚地感应到了那来自地下百丈深处的震,他感到了一种维系平衡的力量瓦解了,就像一种秩序被摧毁前的混,将会发生怎样的事儿,他却是看不透了。

  至于那个⾝负神龙气质的凡人,他此刻究竟在哪里呢?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御花园最深处的湖心岛上,一个老人站在窗前,也望着漫天风雪,脸上神⾊晴不定,只听他喃喃的道:“但愿那小子是个不安分的人,既然他能‮醒唤‬神龙,那么也未必不能引出玄武来。”突然一阵旋风卷起茅屋上的积雪,雪花纷然,遮住了窗扉。

  刚从玄武门城垛的密道里探出脑袋的胡不归就接连打了两个噴嚏,面前的雪花被他噴得四处飞。胡不归骂道:“他的,准是谁在背后念叨我了。”说话间提着苍龙走出了城垛。张富贵在后面道:“那可说不准,许是从前被你抢过财宝的人在咒你那也难说。”原来这小子却是在记恨胡不归在地宮里与他抢那些钱上镶嵌的宝石呢。

  胡不归笑道:“你小子也太贪财了,那么多宝石我才取了几颗?”胡不归一边说话,一边放下苍龙,正要去看苍龙的那条伤腿,却听苍龙说:“不必看了,这点伤也死不了。苍龙天生就是个坏人,不懂得报恩。你虽救了我的命,但⽇后相见我们依旧是仇人,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等着⽇后后悔吧。”

  其实这一路上苍龙一直在想,自己兄弟几个这一生杀了无数的人,做下了无数的恶事,似乎逍遥快活过,然而到了现在死的死,没的没,师傅不像是师傅,师兄弟不像是兄弟,只想就此一走了之,寻个僻静的所在渡过余生。然而临出来时,自己和二师兄、三师兄已经被师傅种下了天魔髓,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一样会被师傅抓回去,到了那时,只怕自己会比变成怪物的十弟更惨。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灰心,只觉得倒不如死在这姓胡的手上的好。

  胡不归看了看他道:“我杀你做甚?像你这般做坏人都做得如此不开心倒真是没什么前途了,不如别做坏人的好。”说完拍拍庇股,和梅四、张富贵一起向着城內信步走去,再也不看苍龙一眼。

  梅轻雪抱着小虎望了一眼靠在城墙上的苍龙,也随着胡不归他们去了。她快步追上前面的几个人,却听见张富贵对胡不归:“你再给我一颗,就给一颗。”

  胡不归道:“老子已经给你四颗啦,不给了不给了!你找四哥要去!”

  张富贵歪着嘴巴道:“你一个修道之人要这些宝石做什么?不是说什么修道之人要清静无为,这些宝石之类的俗物你该是若粪土才是啊!”原来这几个人是在分赃。

  只听胡不归道:“粪土?粪土你小子还往怀里揣?”

  张富贵道:“对于你们修道之人那是粪土,但是对我这个俗人那可就是宝贝了,你说你们修道之人要钱财有什么用,不但没好处,反而还玷污了你们的心,叫你们不能成仙,那损失可就大了,我看不如全给了我的好。四哥,你说是不是啊?”说着就贼嘻嘻的冲着梅四笑着。

  梅四连忙捂着口袋说:“我可不是修真中人,我是天妖,我不怕玷污心智,我也成不了仙!”

  胡不归却抬头看着不断飘飞的大雪道:“富贵,依你看这场大雪过后得有多少人家受寒?”

  张富贵一愣,没想到胡不归突然说起这个,他说道:“在这京城附近达官显贵自然是不会受冻了,要说穷人嘛,少说也得有十来万穷得没被子盖了。受冻得自然就是他们了。”

  胡不归突然从怀里把所有的宝石都掏了出来,递到张富贵手上道:“那么这件事儿就给你了,这些宝石你明⽇拿去换成银子,接济城中最贫困的人家,能帮多少人就帮多少人。”

  张富贵瞪大了眼珠看着胡不归道:“你疯了不成?你知道这些宝石值多少银子吗?光这些宝石就可以够你吃上两辈子都吃不完,你要做善事嘛,开个粥铺不就得了,大不了再顺便送上几百件棉袄也就是了。哪有像你这般做善事的,普天下穷人多了去了,你救济得过来吗?那啊,不是你的事儿,那是皇帝老儿该管的事儿。你说你瞎这份心⼲啥?”

  胡不归一面向前走着,一面用手接住一朵飘落的雪花,那雪花儿在胡不归的指端停驻,并没有融化,它晶莹剔透,似乎是造物最完美的作品。胡不归淡淡地说:“因为我受过冻,那是在我小的时候,我跟我家老头子飘在外。下雪了,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很⾼兴,因为他们有雪可玩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而对于我和我家老头子来说,下雪只意味着两件事儿,挨饿和受冻。下雪天没有人会施舍给你吃的,更难自己寻到吃食。而受冻那就更是理所当然的了。当时哪有现在的一⾝修为,只是凭着⾁⽪去抵御寒冷,手脚都裂开了大口子,疼得钻心。到后来又庠得钻心,我家老头子就用口⽔沾到我冻裂的口子上,说:忍着吧,孩子。这世上啥时候没有穷人受苦那就是老天爷死掉了。当时我就想,凭什么有钱人家就不必受这份苦?凭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有⾐服穿,就有⾁吃?”

  胡不归说的平淡,但是梅轻雪几个却都人人听的心酸,张富贵想起自己也是因为家里穷这才将他送进了宮里做太监,不由得一种久违了的心思涌起,眼眶顿时润了,他说道:“老胡,我知道了,这件事儿你就给我吧,我若是办得不好,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朋友了!”

  梅四也将怀里的宝石尽数掏了出来,递到张富贵手上说道:“富贵,我这份也算上!”

  梅轻雪从怀里拿出一个镶満宝石的⻩金手镯,递给张富贵道:“富贵,这个你也拿去买了吧。”

  胡不归哈哈大笑着抱住张富贵啵的就是一口,张富贵还没反应过来,梅四的脸上便又是啵的一声。张富贵和梅四尚且在惊愕之中,却见梅轻雪⾝子嗖的一声,蹿出了十余丈,却是怕这胡不归兴⾼采烈的一吻落在自己脸上。胡不归笑道:“都是好兄弟啊!好啦,今天可玩累了,咱们这就回去‮觉睡‬吧!”说着大踏步的搂着张富贵和梅四向前走去。张富贵和梅四则苦着脸擦拭着脸上胡不归留下的口⽔。小虎幸灾乐祸的趴在梅轻雪的怀里,心道:你们就让这小子⾼兴吧,那往后你们可有得吃他的口⽔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走到了暖香阁前,胡不归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梅轻雪跟着走了进去,却见一群浓妆抹的女子立即扑了上来,而胡不归立即就用几张银票把那群女子打散了,梅轻雪噤不住问道:“老胡,这儿是什么地方?”

  胡不归此时才愣住了,他却忘了自己这一群里多了一个女子,依旧不知不觉地走回了暖香阁,现在可是大大的糟糕了。胡不归尚未答话,旁边那个⾝材丰満的老鸨却说道:“呦,感情姑娘不知道啊?这里是全京城最红的院暖香阁啊!”此言一出,梅轻雪的一张脸红到了脖子上,一双眼睛立即瞪视着胡不归道:“你们就住在这儿?!”

  胡不归立即感到头大如斗,只见他突然捂着肚子唉呦呦的叫唤着道:“唉呦,肚子疼死了,不行了,要噴出来了,茅房在哪里啊?”说话间人影嗖的就消失在大厅里,却真像是內急腹痛一般,其实是屎遁而去了。

  梅轻雪一张脸又转向了张富贵,张富贵也顿时感到一阵紧张,立即说道:“啊,我怎么肚子也疼了,不行,出来了,出来了!”说着也一溜烟的学着胡不归屎遁而去了。等跑到茅厕张富贵这才想起,自己一个太监紧张个什么啊!

  梅四一张脸几乎要红到庇股了,正期期艾艾得想要说自己肚子也痛的话,却被梅轻雪一把攥住了手腕道:“四哥,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也跟他们一起住在这里?”

  梅四结结巴巴的道:“我们,我们只是在这里‮觉睡‬,‮觉睡‬而已啦。”

  旁边那个老鸨道“是啊是啊,来我们这里的客人都是来这里‮觉睡‬的,我们这里睡得舒服啊,不光好,你看我们这些个姑娘,各个都⽔灵极了…”那老鸨还待说什么,却呼的一张银票糊在了她嘴巴上,却是梅四学着胡不归的做法直接封住了老鸨那张可怕的嘴巴。

  然而梅轻雪的脸⾊却已经变得很难看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梅四。梅四一跺脚道:“嗨,不是你想得那样啦!我们就是把这里当做了客栈,老胡说这里的睡起来很舒服,我睡过之后确实觉得很舒服,就是这样啦!”然而他似乎是越描越黑,直把个梅轻雪听得口中直呸着走出了暖香阁的大门。

  梅四一愣,立即放⾜追了出去,在街上拉着梅轻雪不住地解释,终于在费了二两口⽔之后,才把事情说明⽩。最后梅轻雪骂道:“这个老胡小子,什么地方不好找,偏找这么个地方!喊他们出来,咱们找个正经客栈去!”

  胡不归一群人自去重新寻客栈去了,自不必表,却有另外一个人此刻也是一肚子不慡。这人就是胡不归的宝贝师叔天竹道长。才喝了半斤刘伶醉就被卓不凡这小子劝住了,这小子说:“师叔,咱们是出来办事儿的,您虽然是海量,但也须小心多饮误事啊。”

  赵不嗔这臭小子竟然也说道:“是啊,师叔,卓师弟说得没错,师傅对咱们几个是给予了厚望的,更何况不为、不垢两位师弟还等着咱们去搭救呢,您就少喝两杯吧。”

  天竹道人只得悻悻作罢,心道:这个卓不凡,师兄给他起错名字了,应该是卓很烦才是。这个赵不嗔老子更是看着生气,一副装模作样的嘴脸,看着老子就有气!还是自己的宝贝徒弟不醉好啊,却不知他现在有没有想念为师啊?除了不醉之外,不归这个臭小子倒也不错,虽然这小子有时候会惹自己生气,但是至少跟他在一起比较痛快,大家大口喝酒,大块吃⾁,却没有那许多狗庇规矩!

  这一路上,卓不凡虽然对自己礼敬有嘉,这小子自⾝枯燥不说,更是处处不住劝阻自己,喝点酒他要说,大口吃⾁时,他虽不说却不住地拿眼睛看四周,倒好似自己这个师叔出来给他丢脸了一般。至于想开心的玩耍一番,那就更是别想了。而赵不嗔这家伙更是讨厌,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看着就有想揍他的冲动。至于杨不悔这小丫头虽然不说自己什么,却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卓不凡那小子说什么她就随声附和什么,半点意趣也没有。这一路上直闷出个鸟儿来,若是胡不归这臭小子在⾝边倒还好些了。

  就在天竹道人満腹牢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天竹道人随便感应了一下,便知道是孙不智去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了。果然,门扇分开,孙不智夹着一股飞舞的雪花大步走了进来。一进屋,孙不智就道:“师叔,不为他们有下落了!”

  天竹道人一听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既不能任喝酒,又不能随意打骂师侄,下在这下可好了,去跟对头打架这总是可以的吧。天竹道长有些‮奋兴‬的道:“他们在哪里?”

  此时,卓不凡和赵不嗔也从內室走了过来,围在孙不智⾝边。孙不智道:“弟子打探到王不为、韦不垢两位师弟被魔教掠走,具体方位却还需要进一步打探。”

  “此事越快探听到越好,若是去得晚了,只怕那两个小子要多吃些苦头了!”天竹道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孙不智说道:“师叔莫急,宋不贪已经出去打探了,一会儿弟子再出去继续打探,定能找到王师弟他们的下落。”

  天竹道人火急火燎的道:“快去快去,怕去得晚了魔教那群狗崽子就跑掉了,那可就没有架可打了!”

  孙不智心道:“只怕这个才是师叔的真正想法吧。”他应了一声,又拔⾜向外走去。

  却说狼王率众向神殿后面的‮道甬‬追去,却见前面一片蓝光纵横挡住了去路,原来是许青青手持琅玡神剑封住了洞口。狼王虽然忌惮琅玡神剑的威力,却也感到那持剑之人修为并不甚⾼,只是仗着神剑无敌而已。眼见着南塘秋那斯夹带着玄武甲而去,不由得急怒攻心,⾼声道:“当我者死!”猛地挥手打出一拳,一头巨狼直冲向那片蓝光。

  许青青把牙一咬,手腕抖动间,连挥出三层蓝⾊屏障,只见那头巨狼轰的撞在第一层蓝光上,蓝光洞开,那巨狼余势未消的冲向第二层蓝光,爪牙撕咬之间,第二层蓝光与那巨狼同时湮灭。然而狼王的第二拳又自打来,许青青只得咬牙硬,到狼王打出第三拳的时候,许青青只觉得一股大力撞在自己⾝上,⾝子腾云驾雾一般的向后飞去,既不感到疼也不觉得难受,反而一阵轻松,她心道:我要死了吗?

  突然一只大手接住了许青青,随后千万点寒星向狼王一群人,只听南塘秋叫道:“众弟子,用弑仙指打这群宵小!”他话音未落,数十道弑仙指冲向狼王一众,这弑仙指威力惊人,完全无视对方的真元屏障,笔直冲了过去。狼王只得带着一群属下,躲闪腾挪,趋避闪躲。待他们忙活完,梵天⾕一群人已经走得远了。

  狼王等人追上地面,只见四野一片⽩雪茫茫,却又哪里去寻那南塘秋等人。只得悻悻回了狼窝,再定图谋。

  其实南塘秋等人并未走远,而是隐匿在一片民居之中,待地下城中几拨人全都出来之后,南塘秋又率领门人再次进⼊到地下城中。南塘秋这般做法实在是⾼明,想他抢走那玄武甲,这几股势力都会在京城四周寻找他梵天⾕的踪迹,而这京城之中有哪还有比这地下城更好的蔵⾝之处呢?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又折⾝而返的。另外,南塘秋在玄武神殿中听得仔细,他听见梅轻雪说那玄武降生之处就是在那神殿的神坛之上。虽想不出那玄武将会如何降生,但等在这里至少机会要大得多。

  许青青一直处于昏之中,南塘秋察看了她的伤势,只是受了些真元,并无大碍。南塘秋替她梳理了一番经脉,服下一颗丹药,就将她给颜如雁照看,自己寻了个无人的所在,蹲在那个‮大硕‬的玄武甲前研究起来。

  南塘秋将一丝真元注⼊玄武甲,那股真元在甲壳之中蜿蜒了片刻,蓦然,似乎触动了什么,‮大巨‬的甲壳微微一颤,猛然间一股巨力从甲壳上透了出来,以南塘秋那一丝真元为导线,嗖的一下便将南塘秋的⾝子拽进了甲壳之中。南塘秋猝不及防,人已经在玄武甲內了。他正要蹿⾝而出,却突然间那玄武甲似乎活过来了一般,在电光火石之间,不断缩小,紧紧的箍在了南塘秋的⾝上。

  南塘秋大骇,就想要努力挣扎,脫开这个古怪的乌⻳壳。谁知道他越是运转真元挣扎,那玄武甲就箍得越紧。不单如此南塘秋惊恐的发现,那玄武甲內壁上伸出了许多细小的茎,径自钻⼊了自己体內。自己的真元一经运转,首先就会流⼊那玄武甲中,运转一周之后这才又回到自己体內,这鬼东西竟似乎已然跟自己一体了!

  南塘秋惊骇之中不免大叫起来,引得众门人纷纷跑了过来,只见师傅⾝上“穿”上了一件古怪铠甲,而师傅脸上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恐怖神⾊,只见南塘秋脸⾊一阵青紫一阵灰绿,突然一片灰蒙蒙的绿光从那玄武甲上透了出来,只见南塘秋的⾝子慢慢升上了半空,那玄武甲开始不断变换起形貌来,最后化为一件黛青⾊的古怪甲胄套在南塘秋的⾝上。

  南塘秋只觉得一股来自远古的力量与自己的真元融汇了,全⾝一阵爆响,随即就感到体內充盈着雄浑无比的力量,直到此刻,他才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地下城不断地回开来,一些隐蔵在地下城深处岩⽳里的猪头怪忍不住全⾝一颤,暴起一阵恶寒,两颗猪头同时运转,却也没想明⽩,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发出这等古怪难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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